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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月。”
胤祯唤的很柔和，我后背一僵，缓缓转过身来。我原本的恼怒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已经消逝了无数。
他离我有十几步的距离，而我却一动不动。
我却再不能像当初一样，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诉说那些我没由来的思念之情。
我只是冲他只是凉凉一笑。
胤祯微怔，他说：“绮月，我回来了。”我再不忍看他一个人演独角戏，我只能慢慢地向他走过去，立在他跟前，依旧是淡笑着望着他。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这话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我对他笑，“天还是很冷的，你才回来，明天又要应对皇上和蒙古人，绮月不敢打搅，十四爷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说完，我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我立即别过头去。我害怕看见他。
“绮月，你是怎么了？”胤祯一脸无措的模样，似乎也无法解释我的反常，“他问我，你，不希望看见我吗？”
我怎么不愿意看见你，只是我一想到自己每每像个傻子一样向你扑过去，却有一句“拱手相送”堵在你我之间，十四爷，你教我还有什么办法希望看见你。
我还是坚持不去看他，实在是怕自己心一横就什么话都再憋不住了。我只说：“十四爷既然叫我出来，我也没有违背您的意思，夜深了，孤男寡女在此也并不合适，我想回去休息了，还请十四爷准许。”
胤祯扳过我的身体，让我直视他。他表情生硬，说道：“完颜绮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十四爷，你怎么了？原先你不是对我避之不及的吗？”我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可悲，很可悲。
十四爷，我在你面前不下贱了，你就不习惯了吗？
胤祯没听明白。
“你把我当作亲妹妹吗？”我本来想笑得潇洒一点，可是这句话一出来，眼泪就掉下来了。胤祯抓紧我手臂的力气缩笑了一分，我两行清泪而下，却还是笑脸相对：“或者说，我是去找四阿哥？”
胤祯彻底松开了我的手臂，一脸震惊的望着我。
“我完颜绮月，左不过是你十四爷可以拱手相送的一件器具？你连留，都不愿意留，是吗？”我后退数步，眼泪止都止不住，“我本来要回去营帐去的，我本来不想要找十四爷你亲自印证这些事实的，我本来也不想相信的，那么十四爷，你现在能不能否认你说过的这些话？能不能？你回答我啊！”
“绮月，你听我说……”胤祯试图走上前来拉我，我却冷着脸问他：“我再问十四爷一次，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胤祯面露难色之时，我却笑了。
“你或许觉得没什么，可是十四爷你知道吗？当我听到你可以将我拱手相送的时候，我有多……奇怪吗？你以为我平日里都只是跟你闹着玩的吗？”我禁不住苦笑。
“我原本以为你可以了解我的心意，就算，就算是你不接受，至少你都没有拒绝我，至少让我能够安心的待在你的身边，就算你不喜欢我，我都心甘情愿的待在你的身边！可是，事已至此，十四爷你又为什么不否认呢？”
他还是没有说话。
“你是以为我对你的心意不过是朝露之情？我在你心里左不过就是这个样子了是吗？”说到最后，我已经捂住嘴，试图要抑制自己的哭声。
“绮月！”胤祯欲要上前拉过我的手时，我却已经一把推搡开他，径自跑了回去。
冬梅见我眼泪汪汪的回来，没有多说什么，为我解下斗篷，又捧了一杯茶水来，我一看是鹿苑毛尖儿，眼泪流的更加肆意了。
冬梅坐在我旁边，柔声道：“格格，你待十四爷的情意奴婢一直看在眼里，十四爷又何尝不明白呢？奴婢不知道你和十四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奴婢却是知道十四爷待格格你是一样的好！”
是吗？曾经我也以为他会待我像我待他一样的好，可是我太害怕我只是自作多情了，我太害怕了。如今又是这么一出，这又叫我如何是好呢？
见我闷着头不说话，冬梅说：“奴婢伺候格格休息吧。”她正要起身，我拉住她，目不斜视地轻声道：“我自己来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第二天醒的很早，我在营帐里待着，直到外面人声沸腾的时候，才撩开了帐子走了出去。迎面就看见了胤祯向我走过来，我扯出微笑，向他请安。
他叫我起来，欲要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越过他的身旁，清脆地喊了一声：“图勒王子吉祥。”我生生的将胤祯留在了身后，不看一眼。
我是喜欢他的，所以是那么那么地恐惧他，伤害自己一次又一次。我急切想要逃走，想要远离他。
“原来是绮月来了。”图勒牵着马朝我走来。我笑道：“绮月也想骑马了。”
“去牵匹马来。”图勒听言，随即跟手下吩咐，又转头对我笑言：“既然绮月想要骑马，我便陪你一遭吧。”我应了一声就跟去了。
我跟着图勒在草原上骑马奔驰的时候，忽而想起上一次塞外行围胤祯同我说的话：“完颜绮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是为你好啊，不忍心你成为政治牺牲，然后嫁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才好心提醒你的……除非你喜欢图勒。”
我越想越恼怒，扬了马鞭骑的飞快。四阿哥的话却在耳畔愈加清晰，仿佛追上了风速，在我耳旁一直重复那一句话：“十四弟跟我说，你一向追得他紧，若是我喜欢，他定当拱、手、相、送。”
我越骑越快，身旁的景象换了一副模样我都全然不知。直到我听到身后传来了胤祯的怒吼：“完颜绮月！你是不要命了吗！你快给我停下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胤祯那时候极凶，我吓了一跳，只得勒紧缰绳，可是奈何我的力气已经不足以驾驭马儿，马儿好似疯了一般不肯停下来。
我先是恐惧，但随后竟镇静下来。至少我相信，胤祯不会让我有事的，该死，这个时候我居然还是那么的相信他。
“绮月！把手给我！”胤祯渐渐追了上来，伸手过来欲要拉我。我不再犹豫，侧身将手给他，却就是差一些才够到他的手，一次两次我就是触碰不到他。突然另一侧手臂被人一拉，我腾空而起，随即被图勒扶住了身体倚在他的马上。
我怔住。图勒停下马，将我放了下来。
胤祯亦然跳下马来，未顾忌我惊魂未定，劈头盖脸地就对我痛骂：“完颜绮月！你是疯了吗！马是那样骑的吗！到底在干什么你究竟知不知道！”
我低着头只看着地下，沉默不语。胤祯刚要继续骂我，图勒劝道：“贪玩也是难免的，绮月也吓着了，十四阿哥就不要再怪他了。”
我一听，抬头对胤祯道：“你管不着！”胤祯本来已经平复心情了，见我顶撞他，他怒气冲冲地一把拉过我的胳膊，就要将我拖走。我急忙要甩开他，一边拉扯一边挣扎：“你给我放开！我不许你碰我！”胤祯捏我胳膊的手劲又加重了一分。
图勒在后面喊我，胤祯却回身说：“这是我和她的私事，就不劳王子费心了。”
我实在是挣脱不过他，最后只得任由他将我拖到一处平地。胤祯也终于放开了我，我浑身发软，也没有力气跑走，只是苍白着脸不去看他。
胤祯伸手扳过我的脸，逼我正视他，“完颜绮月，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好吗？”
我冷笑：“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胤祯手颤抖，“究竟是什么缘故要逼得你这般不要命？”
“你也值得我为你不要命了吗？”我努力要侧过脸不看他，可是他不许。“那话是不是四哥跟你说的？”胤祯已经沉下声色。
“是不是还有探究的意义吗？呵，既然四阿哥要我，我为什么不去跟他？”我只能看着他的眼睛，睫毛微微的颤抖，“连四阿哥都了解我对你的心意，为什么你却不知道呢？”
胤祯倏然将我揽进他怀里，“我了解你的心意！我一直都了解你的心意！那些话根本不是我发自肺腑的，所以你不可以信你知道吗！完颜绮月！”他的声音仿佛极致的压抑，在我耳边沉重的想起。
我听到他亲耳跟我说的这些了话，眼泪已经不知觉的流了出来，只敢闭着眼睛，只是渴望蜷缩在他的世界里。
胤祯将头迈进我的颈窝里，他的声音温和至极，他说：“既然我了解你的心意，那我的心意呢？为什么你肯不了解？”
你的心意？
我哭得狠，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过了好久，才嗡嗡地说了一句，“我说过，不许你碰我。”
胤祯愣了愣，将我抱得更紧些，低声呼道：“绮月！”
我终究没能伸手抱住他。
第21章 万千疏落（一）
“我知道了。”他抱着我，我却只能这么跟他说。
得到我的答案，好久，他才放开了我，用指腹替我仔细地擦着眼泪，他说：“下次再不许那样骑马了。”
我看着他，轻轻颔首。
胤祯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我脸骤然红透，竟不知所错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亲吻我。胤祯轻笑，再度将我抱紧。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一步一步走回营地去。胤祯用力的握住我的手，他说：“回去吧，用了午膳就去休息吧。”我点点头，微笑道：“那你就去陪皇上吧。”
寒风拂面，我觉得冷，他看着我，倏然解下斗篷披在了我的身上，“知道你一向畏冷，我可再不敢冻着你了。”我心下一暖，笑说：“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贴心？”
“我只是我再不对你好，你就要逃走了。”胤祯淡笑。我愣了愣，最后却出言嘲笑他说，“你快别酸我了，这可不像十四爷你。”
他伸手掐了一下我的脸，对我笑：“回去吧。”
我是抗拒他的。胤祯是看出我的异样来的，虽然他没说，我也没说。
我回到营帐里时，竟是如释重负。
我原本是向他来讨说法的，可是他跟我解释的，却是叫我相信那些话并不是他的肺腑之言。我又该相信他什么呢？
我总觉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他就已经完完整整的将我收容进他的世界里。而前一刻我还在怨他恨，他为什么要会说出“拱手相送”的话来伤害我，为什么只是将我当作“妹妹”？
傍晚的时候，小胜子给他传话来，我隔着帐子在里面回的话：“让你们主子好好休息，如果他今天不好好的睡觉，你就告诉他以后都不用来找我了。”
小胜子忙道：“格格这就言重了，我这就去回了十四爷。”
躲避他原因有二，一是没想好怎么面对我们之间突然的变化，二是，我真的是希望他能够好好休息。
我到底还是在介怀他的那一句“拱手相送”。明明知道胤禛是在离间我和十四爷的关系，可是若是事实，我却再是无话可说了。
冬梅这时候进来，跟我说图勒王子在外面。我怔了怔，也就连忙出去了。行礼请安后，我问道：“图勒王子，找绮月有何事？”
“我就今天的事情来问候你的，你没事吧？”图勒说的很真诚。我连忙说：“还要多谢今日图勒王子的救命之恩呢。”图勒笑笑：“只是不敢让你有一点损失，否则我都不该如何是好了。”又与他闲谈几句，也就散了。
而后几日，胤祯会带着我去骑马，将我环在他的怀里，如同第一次他带我去了西郊迎风坡的杏花林，也如同那时将我抱下马去。
他会折花给我，会诵诗给我听，带我漫步在这塞外草原上，享受着旖旎的风光。可是，那时的我，心却是淡的。
一天下午的时候，我正在营帐里围炉取暖，胤祯突然撂帘入内，我见到是他，抬头冲他微微一笑。他绕过柴火堆，径自坐到了我的身边，“天也暖和了许多，你怎么还是守在火堆旁边？”
我笑了笑，道，“累了，哪里我都不想去。”胤祯轻笑，“亏我特特儿的来叫你呢。”
我问：“这次又叫我干嘛去？”“我们和蒙古人骑射，你要不要去看？”胤祯正说着，就要拉我起来。我心想算了，不要再驳了他的面子了，就站起来跟他走了出去。
才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队马车在远处驶过的动静，我和胤祯闻声一看，竟发现那是从紫禁城出来的车队，我倏然才想起是四阿哥领队来的一批人。而我随康熙一队先到塞外来迎接胤祯，而后四阿哥这一队则是来衔接康熙的。
知道是胤禛在这处，我的心结更是结得愈加死。胤祯倏然握紧了我的手，我抬头看他，他只是目视着前方。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叫我安心。只是十四爷，若连你都没有给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答案，我的安心又何处来呢？
毕竟是在人前，胤祯在走过去的时候松开了我的手。
“四哥。”
“四阿哥吉祥。”
我和胤祯待在一处，胤禛想必是以为他的挑拨没有得逞。而事实上，我的心的确是已经一点一点的戒备起来，再无论对谁了。
胤禛并没有停留，只是从我们旁边走过，径直走进了康熙所在的营帐中去了。我眼色微微发冷，再好的心情也给消磨没了。
我对胤祯道：“十四爷，我想回去眠一会儿，真是乏了，你和他们去骑射就好了。”胤祯点头，说：“我送你回去吧。”他欲要拉我的手时，我却躲开了。我低头，不敢看他的反应，我已经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假装这一切没有发生。
他没有看我、询问我，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稍我半步，引我回了自己的营帐里。
我双手环住膝盖坐在床榻上，却是发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呆。直到用晚膳的时候，冬梅叫我，我却疲倦地倒头睡着了。
早上睁眼的时候看见床头摆着一盆薄荷，薄荷开了些漂亮的钟红色小花，好看得很，而我素来知道薄荷是有助睡眠的。我闻着香，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冬梅进来，见我醒了正要给我打水梳洗的时候，我问她：“这个是十四爷送来的吗？”
冬梅回头看我一眼，摇摇头说道：“是四阿哥。”由着我的缘故，冬梅也是唤他四阿哥的。我愣了愣，起身穿鞋，忽而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我又问：“那又是什么？”冬梅将棉巾递给我，说：“这是十四爷送的，是合欢花茶，对格格的睡眠好。”我擦拭干净脸，又漱口完毕，就去闻了闻那一杯花茶。
我面无表情的说：“这个给你喝吧，要是你不喜欢，拿去丢掉最好。”冬梅怔住，我已经将杯子放在了她的手里，冬梅又问：“那薄荷呢？”
我斜睨那盆薄荷一眼，说：“留着。”
我才说完，就听见营帐外面传来小游子的声音，“十四爷，奴才找您找的辛苦，万岁爷正等着您呢。”我盯着帐子外那个健硕的身影远去，睫毛经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即也恢复了正常。
冬梅将花茶放下，对我说：“格格，您究竟在和十四爷怄什么气呢？”
我只是心虚地别过头去。
只是，胤祯待我越好，我却是越抗拒他。我生生地怕着他每一个看似温柔的陷阱。
从那以后，胤祯来找我的频率小得多了，我终究是暗自垂下泪来。我又何苦愿意伤他，只是谁又可以告诉我，他的心意究竟是什么？我到底可以信他多少？
我坐在桌子旁边煮茶，这回倒是迎来了一位算不上稀客的稀客。知道是胤禛，我没有抬眼，只是斟了两杯茶。他径自坐在了我对面，一句话不说的看着我。
我语气平静至极，“不知四爷是否喜欢喝鹿苑毛尖儿，不过四爷不喜欢也没法子，我这里只有鹿苑毛尖儿。”
胤禛并无多言，端起了他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茶。我看着他喝完，又给他倒满，胤禛才对我道：“四爷？你这是在怨我还是在讨好我？”
我捧起茶细抿一口，将茶杯放下，认真的看着他，“我为什么怨你？我又为什么讨好你？”
“怨我的原因也不难解释，讨好我是因为——你知道十四弟产生过‘拱手相送’给我的念头，所以为了气他，你便也因此伤他。”胤禛的话就像去年冬天里，我为胤祯等待的那些岁月里挨过的寒风一般，毫不掩饰的中伤了我。
他又说，“其实，这些话，十四弟现在也未必是这个心思，他没想过伤你的。”
“伤他？”而我轻笑一声，“若是他对我无意，我也伤不着他。”
胤禛淡笑，起身走到那盆薄荷旁边尽数摘下了那些红色花朵，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屈膝下，与我再度平视。他将薄荷花戴在我的发髻上，又仔细打量我，我却毫无惧意地看着他。
胤禛说：“很好看。”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起身，走到帐子前，最后侧头对我说道：“若是你想好，寻我便是。”
傍晚小胜子来找我，说是，“十四爷找格格去骑马，格格您拾掇拾掇吧。”我随口推搪，道：“我累了，想休息，今天已经骑了好久的马了。”
“格格您可千万别再为难奴才了，十四爷那边因为奴才总是在您这儿吃闭门羹已经对奴才发火了，格格您体谅体谅奴才，也体谅体谅十四爷吧！”
用奴才来戳我的软肋，也算他费心了！我说：“我这就去，你先回去吧。”小胜子一听，连忙说：“谢谢格格，谢谢格格。”
我这一回去得很迟，我看着他牵着马眺望远处，我站在他后面几步的距离，不敢打搅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后背。
过了好久，他突然出声：“绮月。”
我愣了愣，却没有出声，没有动作，我在等他的话。他轻声笑了，“你抗拒我，无非就是在等我跟你解释，对吗？”
我闭上眼睛，说：“是，我没有办法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原本握住缰绳的手松开，放了马儿自由。他回身看我，在夜色下，他的样子印在我的瞳孔中变得模糊模糊不清。
“我原本不想同你说的，可是绮月你就是那么固执，明明可以翻过去的事情，你偏偏要钻这个牛角尖。”胤祯叹了一口气，“四哥不肯放过我，你也不肯吗？”
我很悲伤地看着他，又想起今日四阿哥来找我的事情，自己已然哑口无言。
胤祯向我走近几步，却依旧跟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恐怕他已经知道，虽然我不排斥他靠得有多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