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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3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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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畜生!它们敢糟蹋我的祖坟!”伍士堂的咒骂声,冻得硬邦邦。 
  皮洛“吸溜儿”抽回鼻涕。 
  伍士堂恨恨道:“这仇不报,我在沙屯没法活了!” 
  “女人活的是屁股,吸溜,男人活张脸。”皮洛说。 
  “忘揣棒酒了。”伍士堂说。 
  阴晦的天很低,云海汹涌,仿佛伸手就能搅得哗哗响。风压得他们俩猫腰弓脊地走,风扫残雪,狼脚印似鸟儿爪痕。两人码着狼线走……狼爪印踅下沙脊南面的沙坡,滴滴拉拉,洒向谷底深处。伍士堂和皮洛站住,风掀得他们颤悠,往下瞅,一阵晕眩,谷底卧满黄乎乎沙丘。狼群蛰伏在暖和的沙窝里,若打响枪,狼群四散逃窜,再包抄过来,就防不胜防了。 
  伍士堂撒目脚下,沙山被严寒冻得貌合神离,裂缝们像蟒蛇一样从深处爬上来,咬在一起。这些深不可测的裂缝,是时间的腹脏,没有十个八个冬天,冻不出来,又凑巧汇聚在一点上,孕出“沙眼”。天意!伍士堂不敢对着沙眼喊叫,甚至不敢大声咳嗽,心里供上炷香,胸腹紫雾袅袅,慢慢直起身。 
  皮洛明白,他得下去趟窝儿,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皮洛想,我跟伍士堂说点啥,心里憋得慌。伍士堂朝他点点头。皮洛端枪走下去,他没能想起说啥。皮洛顺斜坡仰身走,耳边风小了,脚底绵软,沙坡不硬了,腿却发软,他想一屁股坐下,闭住眼睛往下出溜。他觉得呼吸紧,脖颈难受,恶狼咬住他的喉咙,乱糟糟狼毛扎进嗓子眼儿,腥血呛得他喘不出气。他一挣脖颈,仰起头,目光竖直地飞上去,伍士堂站在高高沙脊上,黑洞洞枪管对准他。皮洛一惊,拿起个儿,端着枪,朝下趟去…… 
  蓦地,几十只狼从起伏的沙窝里跳出来,嗷嗷怪嗥,黄沙白雪漫坡飞扬。皮洛扭身,兔子似朝上蹿。狼们撵上来,黄乎乎脊背波浪起伏。公狼跑在最前面,伍士堂瞄准它。公狼犹豫一下,他们认识。狼们像退潮一样刹住。皮洛跃上沙脊,瘫坐在伍士堂身后,狂喘。狼们定格瞬间,又汹涌奔腾起来。伍士堂俯视狼群,朝沙眼处狠狠跺脚,立时激起沙崩!悬崖似沙坡倾坍,轰轰声如闷雷,沙雾迷蒙。伍士堂和皮洛眼瞅谷底潮涌般升高,狂奔的狼群被淹没,消逝了。 
  伍士堂和皮洛望着面目全非的地貌,发愣!沙峰和天空融在一起,混混沌沌,夜雾从远处翻涌过来,气温急剧下降。伍士堂说:“走吧。” 
  皮洛双手死死攥住枪,左手托枪身,右手勾扳机,这个姿势,打他屁滚尿流逃上沙脊后,一直没有改变。两人心急火燎地赶路,沙漠脆硬,像踩在冻牛皮上,咕嚓、咕嚓响。左脚比右脚的步子小一丁点,人都是这样走路,夜色沉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出,渐渐绕起圈子…… 
  伍士堂催促皮洛:“快走!” 
  皮洛挪挪蹭蹭。 
  伍士堂说:“你他妈快走呀!” 
  皮洛不吱声,仍旧磨磨蹭蹭。 
  伍士堂忽然发现,自己走得挺快,皮洛并没有被他拉下。邪了!心里惊疑:早该下山,进屯了。咋还在沙山里转悠?他恍然明白:鬼打墙。一下泄了气。 
  天上隐隐传来战马嘶叫,金戈碰撞,古人呐喊声,曹军与胡人那场恶战又在空中重演。夏季,沙屯人会成群结伙跑到沙山上,守夜,等候偶尔出现的奇观。伍士堂愣怔,问:“听见了吗?” 
  皮洛呜噜句啥。 
  伍士堂扭过头,毛骨悚然!皮洛脸上敷满寒霜,像长出一脸白毛。气温该降到零下四十度了。伍士堂不吭声了,和皮洛一起,默默地走,走……不敢停下。 
  天空偃旗息鼓,黑云汹涌。皮洛蓦地惨叫起来,甩掉枪。手被冰冻的铁粘住,一拔,皮粘在枪管上,满手血。这一声喊叫,嘴丫撕裂,鲜血淋漓。皮洛看见了爹!爹的头在黑云里若隐若现,冲儿子狞笑。那年,皮洛才十二岁!边区大灾饥馑,家家断粮,肠壁浮满野菜青丝,肚子透明。小皮洛跟爹,跟一伙饿绿眼睛的鬼,抢走镖局的枪,闯进死漠。 
  他们走到沙漠尽头,没有看见一只野物。长肉的狼们退出沙区,躲进草原。不能往前走了,那边是人家的地盘,追撵一只野兔,动响枪,准会激起一场恶战,这个世道疯了!他们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了,那个世界太大。他们困在死漠里,昏头昏脑,发愣。小皮洛扭身,发现爹屁股冲着大伙,趴在地上,瘦肩奇怪地蠕动。汉子们围过去,老皮头不知从哪儿掏出块野菜饽饽,两手死死逮着,没命地啃咬。都傻了,瞅着他吃!老皮头糊涂了,一口一口,吃得很仔细,完了,一星馍渣不剩!饥鬼们忽然狂怒起来,扑上去,将老皮头掀翻在地,七八只脚踹他的肚子,七八只脚踩他的喉咙,七八只手撕扯他的烂嘴,老饕餮被活活打死了!这伙发疯的人里,就有小皮洛!小皮洛扑上去,骑在爹的身上,用小狼爪子抠亲爹嗓子眼里那点馍,抠亲爹咽气时吃的那点残渣!从此,皮洛最怕看老人吃饭!看见老人吃饭,就扎心疼!那颗头,随飞散的黑雾隐退了。皮洛渗血的嘴丫和手冻成疮,手背肿得像馒头,腮帮凸起,头大得吓人! 
  他们俩艰难地向前挪蹭。他们俩心里明白,歇下来,就完了。 
  浮云缓缓收卷,月光惨淡,噼噼啪啪响,前面有一堆篝火!两个人惊喜过望,跌跌撞撞扑过去,差点掉进篝火里。旁边,堆着小山似木条。伍士堂和皮洛盘腿坐下,阴红的火,映亮两张冻肿怪异的脸。伍士堂往篝火里扔木条,说:“多好的材料!” 
  皮洛双手乱搓:“哈!够做一车酒桶。”面对篝火,兴奋地烘烤,身体暖和起来,皮洛说:“弄斤酒,烤烤里火就好了。” 
  伍士堂说:“咱家酒有的是,再上盆乱炖。” 
  皮洛笑了,说:“老王一来,我就担心,怕他拐走胭花。” 
  伍士堂说:“老王有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 
  皮洛说:“胭花自个儿没腿?” 
  沉默会儿,伍士堂说:“说归齐,老王是个好人。” 
  皮洛说:“就是,人不能丧良心。过去老王扶持过咱们,如今走麦城了,咱得帮他一把。” 
  两人挺感动。 
  皮洛说:“昨下晚黑,我梦见一个人敲门。你猜是谁?” 
  “老爷子?” 
  “不是。” 
  “那能是谁?” 
  “寡妇。” 
  伍士堂惊讶道:“你梦见过她?” 
  “我躺在她的炕上,睡在她的被窝里,哪能不梦见她。”皮洛吃吃笑,“我还搂住她呢。” 
  伍士堂快活地说:“再添点劈材,别心疼。” 
  皮洛说:“劈材有的是,我不是省细人。” 
  “嗨,火多欢势!” 
  我敲一下存盘键,红灯亮了,沙屯的人,沙屯的故事,收入微机里。结束时的场面,边城晚报做了报道,框在一个花边内,但几乎没有人留心: 
  今冬,一个奇寒的夜晚,在关东沙漠里,两个汉子被冻糊涂了,幻觉中面对一堆篝火,伸出空空的双手,脸上浮着笑。 



两个少妇(短篇小说.外一篇)
姜贻斌 
  五嫂与云嫂原来最呱得来的,按照乡下的话来说,只是多了一个脑壳。可是,后来因为我,她俩最后竟然变成了仇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五嫂与云嫂嫁来村里不久,年纪也差不多,十九岁吧。我也十九,我们都是同年。既然是同龄人,说话也就投机一些。那时,她们还没有生崽女,所以,收了工,吃罢晚饭,还是有点闲时的,况且,她们的男人不怎么管,所以,她们都喜欢拿着针线到我屋里来玩。我屋里有什么好玩的呢?还不是喜欢听我说说县城里的事情?我经常是东扯葫芦西扯叶,让她们感到许多的新奇。她们长到这么大了,都没有去过县城,这让我感到十分心酸。所以,我一旦说起县城许多的热闹来,她们都睁大着眼睛,惊讶地说,是真的么?真的么? 
  我说,当然是真的。 
  她们虽然都没去过县城,但我无疑是让她们生出更多渴望的老师。这一点,我从她们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她们是多么地想跟着我去一趟县城啊,享受一下那种热闹,简直是迫不及待。我想,只要我开口说去县城,她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我去。 
  可是,我从来也没说过要带她们一起去,因为我心里是有个小九九的,这个小九九说起来或许有点阴暗,因为我只想带其中的一个人去。把话说白了吧,我只愿意带云嫂去,因为云嫂比五嫂长得乖态,五嫂皮肤很黑,况且五官也不怎么样,嘴唇也太厚了,再者,她说话的声音很粗,有点像男人的嗓子,听起来令人不太舒服。云嫂则不然,细皮嫩肉的,长得十分的清秀,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十分悦耳。 
  所以,她们坐在一起时,我的眼睛只朝着云嫂脸上瞄,不太瞄五嫂。 
  我现在想,矛盾可能就是从这里悄悄地开始的,五嫂见我不太注视她,便知道了她在我心中的分量,她的心里可能就不怎么舒服了,你老姜凭什么只瞄着她,而不瞄我呢?大约在她看来,她认为我是不应该小看她的,但她不是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的,而是从政治的角度出发的。因为云嫂的父母是教师,属于臭老九,正押在茶场劳动,她嫁给村里的曾小云,是很无奈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而五嫂嫁给了五林,双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五嫂当然也知道我的父母有问题,正在挨着批斗,所以,她就认为我没有理由看不起她,而且我这种的做法也不合时宜。所以,五嫂后来坐着坐着,脸色就有点不高兴了,也不说话,把打鞋底的针线故意抽得嗦嗦响,气氛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虽然不太瞄五嫂,但我也不喜欢这种令人尴尬的局面,便说,五嫂,你怎么不说话呀? 
  五嫂冷笑地说,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听听你们说话就可以了。 
  云嫂不是那种多心眼的女人,她只顾跟我说话,说得高兴时,就哈哈地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甚至有点夸张,把肉肉的大腿拍得叭叭直响。这一笑一拍,坐在一边的五嫂便更加不高兴了,板着脸色,硬是不笑。我暗暗地朝云嫂眨眼睛,意思是说五嫂不高兴哩,可是,云嫂也不管,只顾着自己大笑。 
  有一次,五嫂趁云嫂不在旁边时,对我说,老姜啊,你好像不太理我了? 
  我慌忙说,我哪里敢呢?我说你们来玩,我最高兴了。 
  五嫂却酸溜溜地说,你恐怕是因为云嫂来玩高兴吧? 
  我说,哪里的话呢五嫂?你们来我都高兴。我当然不敢说出心里话,担心伤害了她。 
  我不知道这种局面要维持到什么时候,我倒是暗暗希望五嫂不要再来我屋里了,这样倒是免去了许多的尴尬。但是,五嫂仍然来,来了也不说话,像哑巴一样地坐着,手里则忙着针线。所以,我和云嫂说话也不得不小心了,尽量不高声,也不大笑,尽可能地照顾五嫂的情绪。 
  可是,没多久,五嫂居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再来我屋里玩时,不是不再说话了,而是滔滔不绝,但又是漫不经心的。她当着我和云嫂的面,故意说那些让人极其不高兴的事情,比如说,哪个生产队又批斗人了,哪个生产队的一个地主分子投河自尽了,哪个生产队的富农分子被打断了脚……诸如此类。 
  她好像是个极其合格的情报收集员,对这些消息了如指掌,且语气平淡,好像只是陈述这些发生过的事实,并不是有意来刺激我和云嫂的。 
  不过,五嫂一说这些,云嫂的脸色就顿时变得惨白,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了,更不再笑了,放下手中的针线,望着油灯呆呆地望着。我知道她肯定想起了自己可怜的父母。我也不喜欢听这些让人惊心动魄的东西,因为我也会想起我那挨批斗的父母。 
  我和云嫂谁也不接她的话,让她独自说着。 
  气氛就显然很沉闷起来。 
  五嫂和云嫂从此变得面和心不和了,虽然还在一起玩,但两人中间却隔了一道厚厚的墙。这些,我都看到眼里了。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其实,我可以不需要经过多大的努力就能够彻底地改变这个局面,让她们重新和好。因为我只需多多地看看五嫂,多多地跟她说说话,局面就轻而易举地可以改变了。可是,我却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怎么也改变不了。她们来我屋里坐时,我想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多瞄瞄五嫂,多跟五嫂说说话,可是,我的眼睛和嘴巴却根本不听我的指挥,还没跟五嫂说上两句,脸马上一别,眼睛就朝云嫂瞄去了,跟云嫂说起话来。用造反派批斗我父母的话来说,我也符合死不悔改。 
  有一次,五嫂高兴地对我说,老姜,我要去一趟县城,你陪我去吧。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革的包,说是五林的一个亲戚在县城,她害怕找不到,我熟悉县城,叫我陪她去。说心里话,如果是云嫂去,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我看着五嫂的脸,我居然没有一点兴趣。 
  但是,我又不能够毫无理由地推脱,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五嫂是特意请我陪同她去县城的。于是,我装着无可奈何的口气说,唉呀,我去不成呀,我的几个知青朋友要来哩。 
  五嫂一听,很失望,她说,你往后推一推嘛。 
  我解释说,推不得,他们来一趟不容易哩。 
  五嫂眼睛里居然含了泪水,说,我长到这么大也没有去过县城,请你陪我去,你偏偏又说有事。 
  我说,实在是对不起五嫂。 
  五嫂便独自忧郁地上路了。去了两天就回来了,她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见了我,居然很气愤地说,我问了队里的人,你的那些知青朋友根本就没有来,老姜,你是不是骗我? 
  我说,我哪里敢骗你五嫂?我为这件事情后悔极了,那些猪弄的家伙,明明说好了要来的,可是我在家里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一个鬼影子。我装着气愤不已的样子。 
  尽管我装得毫无破绽,可是,五嫂眼里仍然是一团狐疑。 
  就在五嫂去了县城的那天,我悄悄地对云嫂说了,说我以后带她去县城看看。云嫂高兴极了,可是,脸色又顿时阴沉起来,说她没有机会去啊。我说,机会都是由人创造的嘛。云嫂说,这次五嫂叫你陪她去县城,你怎么不去啊?我煞有介事地说,我不是有几个知青朋友要来嘛。云嫂瞄我一眼,低低地笑了,说,你这人,鬼精鬼精的。 
  两人仍然来我屋里玩,五嫂便吹牛,说县城里真是热闹啊,可惜老姜你没去,真是遗憾。我说,的确很遗憾,如果我去了,我可以陪你去看造纸厂磷肥厂机械厂五金厂,这些地方你没去吧?五嫂摇摇头说,没去,又说,谁陪我去啊? 
  我一直想陪云嫂去一回县城,但是五嫂在,我怎么陪她去呢?不过,机会终于还是来了,五嫂那天回了娘家,说要住五天。我等她走了之后,便对云嫂说,云嫂,机会来了。云嫂为难地说,我怎么对我男人说呢?我信口开河地说,你就说你要为生崽女做准备嘛,去县城扯点布。云嫂脸一红,羞涩地说,老姜亏你想得出来。 
  云嫂跟她男人一说,事情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她男人答应了,听说我也回家,陪云嫂一起去,她男人连连说那他就放心了。云嫂高兴得居然流泪了,她说一辈子还没有去过县城哩。我说,云嫂,我一定要陪你好好地玩玩。 
  第二天,我就和云嫂去了县城,一路上,云嫂激动极了,不断地说,老姜,我们这是去哪里?我说,去县城。她说,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云嫂像个小妹子一样,兴奋得很,走路一跳一跳的。一边走,一边摘着路边的花,放在鼻子下闻一闻,又丢掉,然后又摘。我虽然也很高兴,心里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不知道五嫂回来之后,会怎样地看待这件事情。 
  到了县城,云嫂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不已,嘴里不断地哎呀呀地,看见那么多的人也哎呀,看见那么多的车子也哎呀,看到那么多的房子也哎呀。我只是笑。云嫂便意识到了,红着脸说,老姜,你莫笑我,我是真正的乡巴佬哩。 
  我把云嫂安顿在我家住,然后,就带她去街上走走,再然后,就带着她去那些厂子看看。她看到那些跟她年纪一般大的女工,穿着工作服,脚下穿的是黄毛皮鞋,眼里便流露出无限的羡慕,说,老姜,我这辈子是农民的命了,你呢,还有希望,你如果也进了厂里,那多好啊。我说,是呀是呀。其实,一听她说起招工,我的心里是沉沉的,因为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招工进工厂。 
  我父母虽然在挨批斗,回家之后,看到我村子来了客人,还是很高兴的,买了鱼肉,叫云嫂吃。听说云嫂的父母也在悖时,我父母便更有了一种痛爱,不断地往她的碗里夹菜。云嫂吃着吃着,泪水就涌出来了。 
  晚上,我还带着云嫂去县城的大礼堂看了一场《红色娘子军》,她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看看椅子,用手摸摸用铸铁做的扶手、椅脚以及木靠背。那椅子是折叠式的,她便故意站起来,又坐下去,然后又站起来,反复再三。椅子发出砰砰的声音。她简直像个小孩一样,感到非常新奇。我看了很心酸,没说话。 
  我可以肯定地说,我带云嫂虽然只在县城玩了一天,但比五嫂玩了两天还要充实和愉快。在回家的路上,云嫂才担忧地说,老姜,你可不要跟五嫂说我们来县城玩了。我说,那怎么瞒得住她呢?她的消息可是来得很快的呀。 
  果断不出意料,五天之后,五嫂从娘家回来了,听说我带云嫂去了县城,居然对我大发脾气,好啊老姜,我去县城叫你去,你说没时间,我不在了,你却有时间带云嫂去了。 
  我说,这只是很偶然的,我娘病了,云嫂要去扯布,就一起去了。 
  五嫂哼了一声,眼光尖刻地看着我,说,鬼才相信你。 
  就是从这次开始,五嫂就不再来我屋里玩了,她对我大为不满,可是,对我又无可奈何。五嫂不来玩了,云嫂也不便来了,一个女人老是往我屋里钻像什么样子? 
  我陡地感到了一种寂寞。 
  但是,事情并没有完。 
  后来,队里的萝卜被人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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