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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看着赵安国的样子,马上扶起对方,道:“得足下及老将军相助,毅深感荣幸,谨代表长孙殿下,为谒者及老将军谢之……”
在心中,张越已是高兴不已了。
张安世、暴胜之、赵破奴父子,这些人加起来,就横跨了文武,无论在宫廷还是军方都有了支持者。
这是成功的开始。
有了这些人的加盟,又有着为天子献礼的大旗,那么接下来,其他潜在的朋友和可能的合作者,都将蜂拥而来。
只要他们上了这条船,跟着自己与刘进做了这个事情。
嘿嘿……
他们就不得不在未来,为了刘进和张越的利益去奋斗。
至少,他们也得保持中立。
而这正是张越替刘进想出来的解决巫蛊之祸,避免大难的计策之一。
只要能团结足够多的人,那么一切阴谋诡计,都将无从遁形。
就像当年霍去病和卫青在世之时,谁敢觊觎刘据的储君之位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党同伐异(1)()
长安城南,覆盎门外,越过太学,再向南五里,就进入了上林苑范围。
一栋栋馆阁逐次并列,无数屋舍联排。
馆阁之间,有着宽敞的走廊相连,屏风帷幄,皆尽华美锦绣。
这里就是大汉储君的私人苑囿——博望苑。
也是如今长安城外最热闹的地方。
当朝太子刘据,自十六年前及冠就宫以来,就素以宽厚温和能容他人而出名。
尤其是对于士大夫们,这位储君更是格外能容忍。
哪怕偶有犯错,也不会追究。
曾经,有太子舍人贪污数百万,但这位储君知道后,却并没有责罚对方,反而命人赐金一百,那舍人得赐金,羞愧难当,于是吞金自杀,遗书说:家上宽仁,不罪于我,然吾诚有罪,不敢坏国法,愿来生再为家上效死!
此事之后,天下依附者越来越多。
无数仕途不得意,乃至于被打压的学派大儒也纷纷向刘据靠拢。
不独一个谷梁。
更有公羊学派的死敌,同为《春秋》学派的《左氏》一脉来投。
只是,《左氏春秋》的理念和主张,与当世公认和人们认可的理念,相去甚远,所以人数并不多。
此刻,太子刘据正坐于一处明堂之中,左右数十名士大夫,环绕着他,众人一同研读着《春秋》经义。
这也是刘据最喜欢的事情了。
正讨论的渐入佳境之时,忽然有臣子入内,拜道:“家上,刚刚从长安城中传来消息:长孙殿下与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去了兰台……”
“兰台?”刘据听了,神色一变,挥挥手站起身来,走过去问道:“进儿好好的,为何去兰台?”
“不知……”这臣子答道:“不过,臣听说是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去东宫相邀的……”
“哦……”刘据听了,微微沉思片刻,然后道:“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明堂之中的士大夫们听着,却都是炸开了锅。
“家上!”一个身着儒冠的中年士大夫拜道:“长孙近来与那张子重往来甚密,臣担心长孙为其所迷惑,失了正心……请家上明断……”
刘据看着那人,正是他平素颇为敬重的一个大儒王宣。
其治《春秋左传》,乃是博望苑中有名的君子。
而这《春秋左传》乃是《春秋》在传诸经之中,历来与《公羊》《谷梁》并称。
有意思的是,《春秋左传》其实是在孔子的《春秋》基础上,由鲁人左丘明增补而定的一个版本。
所以,在当世之人眼中,《左传》不该冠春秋之名。
公羊学派甚至直接将《左传》开除了《春秋》经文的行列,认为《左传》是一个独立的经文,非孔子所作。
一些极端的公羊学派学者甚至认为《左传》是史书,而非经义。
《左传》的学者当然不服,于是惨遭镇压。
公羊学派这些年来有时候连《谷梁》也懒得打压,但只要发现了《左传》的学者,那一定是除恶务尽!
因为,在公羊学派的眼里,谷梁学派最多只是误入歧途,还可以拯救。
但这《左传》学者,却已经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药。
而且,很多人认为《左传》的学者,就是当世之少正卯。
必定要除之而后快。
在公羊学派的打压下,《左传》的学者们别说当官了,连说话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在这涉及学派与思想的斗争中,《左传》一系一败涂地。
“王公言重了吧……”刘据闻言,稍稍皱眉,道:“那张子重孤也有所耳闻,其于太学门外所留《春秋二十八义》,孤也略有所闻,其文字正直,其说正义,长孙怎么会被其蛊惑呢?”
“且我刘氏,自古就是许子孙自由交友……”
“天子连孤与诸君往来,也从不干涉,只是不喜而已……孤又怎么可以去干涉长孙交友?”
作为帝国储君,刘据从小就被天子视为继承人,及至稍微年长,便诏受《公羊》,只是公羊学之说太过刚烈、勇武,与他性格不合,他才转而去学谷梁,然后又接触到了左传。
这些年来,虽然他与公羊学派保持了一定距离。
但,到底也读过公羊学的书,所以,刘据并不觉得,刘进和那张子重交往有什么问题。
在场诸生,却都是急了。
那张子重虽然是黄老学派出生,但却与太学的公羊学派,关系莫逆。
有传言说,董越那个混蛋甚至有意代父收徒,因其为公羊传人。
这可真是叔可忍,婶婶不能忍了!
《春秋》诸子,这二三十年来,围绕着‘究竟谁是孔子真正传人,谁又是春秋最正确的解读人’发生了极为激烈和惨烈的斗争。
尤其是《左传》诸生,都快被公羊爸爸打成脑瘫了。
公羊学派从地方到中央,对《左传》发动了猛烈而残酷的打压。
但凡公羊学强盛的地方,《左传》弟子别说做官了,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宅男都不可得。
而现在,那张子重居然将长孙带去了兰台?!!!
这简直是踩到了在场《左传》和《谷梁》学者的逆鳞。
原因很简单。
公羊学派的霸权,共有两个支撑点。
第一,公羊学派深得当今天子喜欢,正是当今天子亲自下场拉偏架,才使得公羊学派有今日霸道。
第二,公羊学派与法家的联盟,牢不可破。
自故御史大夫张汤主张和宣扬‘春秋决狱’以来,公羊学派就与法家建立了利益同盟。
公羊学派的儒生负责当官,法家的干吏和酷吏,负责做事。
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一加一等于二。
在公羊学派与法家联手下,什么《谷梁》《左传》都被打的落花流水,《邹氏春秋》甚至夹起尾巴,袒露腹部,甘做公羊的小弟了。
只有谷梁和左传,与公羊学派实在是南辕北辙,如同水火难以相融,只能抗争到底。
现在,那个什么张子重,一个幸进小人,居然把手伸进了谷梁与左传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净土,大汉帝国的未来身上?
还带着长孙去了兰台?
兰台那是什么地方?
法家的老巢啊!
长孙到了兰台,万一被法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迷惑了心神,又被公羊学派撬走了。
君子们真的就只能吐血了。129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党同伐异(2)()
君子们虽然着急,但,在刘据面前还是掩饰的很好的。
王宣长身拜道:“臣闻这张子重,敬献陛下一本粗鄙不堪的文书,上面说什么‘战争是一种暴力行为,而暴力是没有限制的’简直罔顾人伦道德!”
“孟子说: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如今这张子重以妖言惑上,臣担心长孙为其所惑,误入歧途,望家上明察之……”
刘据听了略有犹豫,他是一个仁德宽厚的人。
就连宫里面的宫女和宦官也舍不得责罚。
他受命监国时,就曾经一次性释放和赦免了数千囚犯——哪怕明知道这样做,会被他父皇痛骂,他也义无反顾。
如今,骤然听到这样的话,刘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问道:“果真如此吗?”
“回禀家上,正是如此……”一个近臣说道:“此事建章宫内外,人尽皆知……”
“或许是有人以讹传讹了吧……”刘据说道:“孤知道,进儿的性格,若那张子重果真如此,进儿一定不会与之往来!”
对于自己的长子,刘据还是很了解的。
刘进从小就是在他膝下长大,接受的是最正统的儒家教育。
这个长子聪明而伶俐,连他父亲也很喜欢。
更难得的是,此子从小就身秉正气,他的老师、侍从都是交口称赞。
刘据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这点基本判断能力都没有。
“家上若是不信,可以去建章宫打听打听,也可以招长孙与那张子重当面对质!”王宣拜道:“臣以性命担保,此事绝对千真万确!”
刘据看着王宣的神色,顿时犹豫起来。
王宣此人,素来正直,不会构陷和诋毁他人。
他既然如此保证,那这事情是真的?
刘据有些不懂了。
见着太子的神色,周围人都知道,是时候加把火了。
一个白衣老者,上前拜道:“家上可知,因这张子重之故,连丞相之孙公孙柔,如今也被陛下投入了执金吾大狱之中,丞相父子都被陛下斥责……”
“公孙丞相,家上之亲族,犹如左膀右臂,这张子重一来,却使得丞相受责而太仆被斥,太仆长子公孙柔甚至被投入诏狱……”
“仲尼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曲中矣!而这张子重一出仕,就令家上亲族入狱,使丞相太仆被斥!”
“以老臣看来,恐怕当年桀纣身边的奸佞,也不如此子阴险狡诈之万一……”
刘据听了,终于动容,对那老者拜道:“那依老师之见,孤当如何?”
这老者正是刘据的授业老师,谷梁学派的巨头,瑕丘人江升。
世人号为江公,在汉家文坛地位与已故的董仲舒是相差无几的。
更重要的是,这位老者的出生显赫!
他的授业恩师乃是鼎鼎大名的鲁儒系精神领袖,建元新政的招牌——鲁申公。
其治《谷梁》与《鲁诗》造诣相当艰深,是目前天下公认的大儒。
可惜,受到当年狄山的牵连,这位大儒不得入仕。
又受到董仲舒的镇压——董仲舒在世时,曾三与江升辩论,每一次都大获全胜!
所以在名声和影响力方面远逊当年建元新政的精神领袖申公。
但刘据对这位老师却是无比尊崇的。
江升沉吟片刻,说道:“家上,依老臣之见,这南陵张子重自得陛下幸重以来,先是献暴虐之言,以惑君父之心,又使丞相一家身陷困境,更让陛下受命其辅佐长孙……以老臣观之,此子步步为营,可谓野心勃勃也!家上当当机立断,召见长孙,命长孙除其辅佐之命……”
江升说完,其他儒生纷纷道:“臣等皆以为江公所言正是,家上当当机立断!”
但私底下,许多人都是蠢蠢欲动,心痒难耐了。
长孙刘进忽然被天子受命食邑新丰。
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意味着当今天子很可能在未来直接指定这位长孙为隔代继承人。
但受命辅佐之人,却根本不是博望苑中的儒生。
只是一个南陵来的寒门士子……
众人没有一个能忍得下这口气的。
尤其是谷梁诸生,他们辛辛苦苦的在长孙身上投资十几年,一点一滴的将长孙向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培养和熏陶。
眼看着这桃子就要熟了。
莫名的却冒出一个南陵人张子重,不由分说,就要把这果实摘走?
这谁能接受?
谷梁学派可没有做慈善家的打算。
刘据却是犹豫不决,喃喃的道:“这可行吗?若让父皇知道,恐怕孤会被训斥吧……”
对于自己老爹的脾气,刘据算是深有体会的。
无论是谁,只要敢与他对着干。
那就等死吧!
这些年他本就已经让这位天子很不喜欢了,现在若是公开的忤逆他的意愿,与他的想法相悖。
刘据很清楚,这事情只要传到自己父亲耳朵中。
恐怕马上就是雷霆震怒!
说不定,还要连累母后,也遭到斥责。
但诸生的想法与刘据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
王宣拜道:“家上,陛下只是一时为奸佞蛊惑,他日必定会知晓这张子重的真面目,就如当年栾大、乐成之属一般……而家上身为陛下亲长子,知其奸佞本性,却不指正,臣担心万一未来陛下知晓,会迁怒家上啊……”
对王宣来说,他对于那个叫张毅的泥腿子的仇恨值,是超过谷梁诸生的。
因为,正是这个人,给公羊学派送上了《二十八义》,使得公羊学派极有可能补全自己的短板!
而左传与公羊学派的恩仇,就如同墨家和儒家,法家与杂家的仇恨一样是永恒固定为max的。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所以,王宣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尽其所有与可能的诋毁和抹黑那个与公羊学派走的很近的侍中。
刘据听了王宣的话,觉得也有道理。
但他的性格,让他无法做出那样刚直的回应。
想了片刻后,刘据说道:“不如孤遣人去将那张子重诏来博望苑,孤亲自看其为人,问其心性,诸生皆可在旁旁听,与之辩论……如何?”
众人听了,互相看了看,然后拜道:“家上圣明!”
虽然,这与大家心中诉求的理想,相去甚远,但至少,也得到了一个机会不是吗?
而且,在场诸生数十人。
哪一个不是地方名士,饱读诗书之辈?
区区一个泥腿子,寒门出生的幸臣,如何是大家的对手?
恐怕三言两语之间,就可令其哑口无言,唯唯诺诺。
第一百二十章 良师益友()
午后的阳光洒在兰台殿前的宫墙上,炙热的阳光,烤的殿中的路面都在发烫。
刘进有些恍恍惚惚的走到张越面前,一屁股瘫坐到宫墙背阴一面的石阶上,似乎是在问张越,又似乎是在问自己:“法家真的是恶的吗?”
张越看着刘进的神色,就知道,他经受了法家三位宿老的洗脑。
法家的洗脑功力,其实一点也不弱于儒家——在事实上来说,诸子百家,都擅长洗脑。
不然,也就没有什么百家争鸣的事情了。
张越走到刘进身边,并肩坐下来,笑着问道:“殿下以为刀剑有正邪吗?”
“嗯?”刘进听了,想了想,道:“应该是没有的吧……”
张越悄悄的凑近一点,对刘进道:“殿下所言正是……刀剑本身只是死物,并无正邪之分,君子百姓,持剑背弓,以制猛兽而备非常,以御外敌护卫桑梓,而小人贼子持剑背弩,却可杀戮无辜,残害忠良……”
“所以,臣以为,刀剑的正邪,在于其执握者之手……”
“同样的道理,殿下何必纠结法家的善恶呢?”
“这样吗?”刘进低头轻声说着。
今天,他的三观和思想,再次受到了猛烈冲击。
在兰台殿中,三位年迈的持书御史,将汉家历代制度与律法变迁和缘由、经过,向他一一道来。
从萧相国以秦代法经的基础,制定汉律开始,直至如今,百年律法变动和影响的过程。
一条条案例,一个个故事。
从高祖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到太宗皇帝除诽谤之罪,废肉刑之制,及至他的祖父,用儒家思想,行春秋决狱。
而有一个中心思想始终贯彻于百年的律法变动之中。
这就是刑无等级!
管你是公卿列侯还是王侯皇子,只要犯法,惩罚与庶民是对等的。
故,绛候周勃有‘吾今日始知狱卒之贵’的感叹,韩安国也有死灰复燃的典故留下。
而这些都与刘进过去所受的教育和所知的事情,大相径庭。
在过去,他只知道,法家是罪恶的。
法家的人都是酷吏。
但在现在,他却不敢肯定了。
因为,那些他过去所知,所唾弃的酷吏,实则是在坚决贯彻汉家祖制和律法精神。
他们杀人,但也救人。
义纵为政,最爱修水利,咸宣主政,犹喜造渠道。
他们杀了无数人,但却将这些人的土地和财产,分给贫民。
甚至就连他过去以为是恶政的告缗政策,认为是十恶不赦的小人的杨可。
却在无形之中,救活了数百万人。
告缗政策,牵连数十万人。
几乎把国家的富商和豪强犁了一遍。
但,它的结果却是让数百万无地贫民重新得到了土地,也让国家收入得以平衡。
刘进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和对待法家。
如今,听了张越的话,他若有所悟。
摸着自己腰间的佩剑,刘进忽然想了起来。
当年,吾丘寿王在朝为官时,丞相平津献候公孙弘欲效仿秦始皇,在全天下实施禁械令。
结果被吾丘寿王给怼了回去。
此事,影响深远,吾丘寿王更是一战成名。
“圣人制五兵,所以禁暴诛邪而已……”心里念着吾丘寿王当年上书的名言,刘进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诸子百家的先贤们,创建各自的学说,并殚精竭虑,穷尽一生心血去宣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刘进受过的教育,使他知道,儒家源于宗周的术士,是一种神职官吏的称呼。
孔子就曾对子贡说: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而法家思想,也与儒家息息相关。
第一批法家巨头,基本上都曾在子夏先生门下听讲。
如李悝、吴起。
但法家的源头,却是子产、管仲等先贤留下的思想。
黄老学派的思想,更是直接源于轩辕黄帝,经过老子的提炼和升华后,终于形成的产物。
就连现在被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