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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胜之又转头对张安世道:“张令君不妨同来……”
张安世自无不可,笑着道:“中丞有请,敢不从命?”
于是三人便并肩走入兰台,在兰台的御史台衙署内,找了一个静室,主宾落座,立刻就有着官吏捧来美酒佳肴。
“张侍中今日与长孙来兰台,可是有所要事?”张安世坐下来,喝了两口小酒后,就笑眯眯的问道。
“令君所言正是……”张越笑着道:“晚辈与长孙商议,欲绘《大汉一统天下寰宇图》,作天下地理志,以献陛下,乃贺陛下文成武德,一统四海之盛世……”
“只是,晚辈才疏学浅,恐有所缪误,以至于贻笑大方,于是殿下便说:尚书令张公安世,自侍奉天子以来,恭敬有礼,才德兼备,天下称颂,若能得张令君之助,则大事可成……”
“于是,殿下乃带晚辈来兰台,求助于令君!”
张安世听了,虽然心知张越所言,恐怕都是假的。
但脸上也忍不住乐开了花。
因为哪怕实际上长孙并没有说过那些话,但他也可以通过其他手段,让长孙知道,他确实是一个那样的人。
而且……
张越所说的事情,让张安世心里面也是跃跃欲试。
当今天子的脾气,他太了解了。
这位陛下这一辈子,就根本抗拒不了内心之中的雄心壮志所激发的热血。
若绘制出一副《大汉一统天下寰宇图》敬献君前,龙颜大悦是肯定的。
而自己倘若参与其中,发挥作用。
那么陛下必定对自己大大嘉奖。
地位说不定可以超过霍光、金日磾,一跃而为天子最倚重和信任的人。
而这无疑,将成为他人生的分水岭。
至于天下地理志这种事情,只要做成了。
那青史上的地位……
所以,张安世几乎不假思索的道:“臣既蒙殿下不弃,敢不为之效死?”
就连暴胜之听了张越的话,也是难以按捺内心的冲动,主动说道:“殿下有如此宏图大志,真乃社稷之幸也,若殿下不弃,臣愿效牛马走之劳……”
不是暴胜之不够矜持,实在是这年头,想要简在帝心,道路就那么几条。
暴胜之前半生靠着刚直不阿和铁血冷酷,将路都走尽了。
基本上,酷吏一途已经没有上升空间了。
接下来,他若想再进一步,就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讨得天子欢心的机会。
绘制天下地图,编辑天下州郡地理志,这两件事情,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足以让天子龙颜大悦!
更别提两个事情一起做了!
而此事,在暴胜之看来,有长孙牵头,天子新宠大臣侍中张子重游说,尚书令张安世已经答应加盟。
这样的豪华阵容,几乎不存在失败的可能。
也就是说:这个事情百分百成功。
而且百分百能令天子龙颜大悦!
这么好的事情,就摆在暴胜之面前,你叫他如何按捺内心的激动?
张越见了暴胜之的模样,内心也是大喜,对他来说,当然是朋友越多越好!更别提暴胜之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了,于是笑道:“中丞曾历天下,多知郡国详情,此事中丞既然愿意加入,在下自然欢迎之至,长孙闻之也必定欣然应允!”
暴胜之听了张越的答复,喜不自胜的拜道:“请侍中转告殿下:臣暴胜之必当殚精竭虑,已助殿下!”
这差不多已经是暗示张越:我,暴胜之,想上长孙的车。
这弥足珍贵!
暴胜之是御史中丞,有着丰富的履历和强大的政治资源。
有了他的加盟,张越内心的想法和野心,无疑得到了一个有力的支撑点。
于是,张越连忙回拜道:“中丞的心思,臣定当报告长孙殿下,想来殿下若知中丞的一片赤子之心,也定当欣然接受……”
至于刘进会不会接纳暴胜之?
这……有那么一点点麻烦。
因为暴胜之的名声实在太臭了。
在坊间舆论和士大夫嘴里,这就是一个屠夫,一个刽子手。
但张越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刘进。
因为……
今日之后,刘进的三观,大约也会有所改变。
这样想着,张越就取出自己揣在身上的那份地图草稿,对张安世和暴胜之道:“此晚辈所绘《大汉一统天下寰宇图》草稿,愿请两位明公斧正!”
张安世接过来,本来心里面还有些不以为意。
毕竟,这天文地理,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知识。
旁的不说,就是太学里的太学生们,恐怕也未必能知道关中的地理概貌。
然而,将地图打开,只是扫了一眼,张安世的神色就变得无比慎重了。
因为,眼前的这副地图,将整个大汉帝国的疆域概貌描绘的极为精确。
至少在张安世现在看来是如此。
国家四十八郡十三州,一览无遗。
更夸张的是,连西域诸国乃至于远方异域之国,在这图上也有所体现。
就听着张越解释道:“张令君,此晚辈从令君遗留堪舆室之中的堪舆,再结合往日所学所闻,又从石渠阁之中调阅图册,初步绘制的地图……如有遗漏,望令君斧正……”
这副地图,其实是他照着回溯的中国历史地图集里的地图所描绘的。
错误可能会有,但一定不会太多。
其实,要不是想借这个事情拉人,张越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所有的工作。
最多三天,就可以将所有工作完成。
临摹和照抄,这种事情很简单。
张安世听着,心里面却是感慨万千:“陛下曾说此子有留候遗风,如今看来,陛下看人还真是神准啊……”
他手里的这副天下堪舆图,以他的眼光来看,已经是很完美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地图相较过去的汉室地图,要更精妙也更详细,多了许多符号,而这些符号这位侍中在地图下方都做了注解。
如山脉、国境、长城、驰道、道路、河流,甚至连沙漠、绿洲也有注释。
“真是留候之后啊……”张安世在内心感慨道:“有了此图,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有了可能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利诱(2)()
暴胜之见到张安世的神色,也凑过去,端详起地图,旋即大吃一惊。
作为起于州郡的能吏,暴胜之的脚步曾经踏及大半个中国。
他曾南下奉诏持节,剿灭齐鲁燕赵之间的盗匪,顺便清理一下那些尸位素餐的昏官。
而眼前这‘大汉一统天下寰宇图’,至少在齐鲁燕赵的政区划分和州郡地理上是没有分毫差错的。
甚至连河流山脉的走向,也与他记忆里的当地地理非常吻合。
换而言之,这事情这个侍中已经独力完成了?
那还来找张安世做什么?
又何必巧言令色,拉自己上车?
暴胜之内心顿时有些不喜了,心里面觉得,这个张侍中也太看不起自己的人格了吧?
正要发作质问,就听张安世道:“张侍中,此图以吾观之,几乎没有什么瑕疵……若献于君前,必定可令龙颜大悦,侍中何必再来找吾?”
张越听了,微微一笑,拜道:“令君有所不知,这只是草图,且只是‘大汉一统寰宇图’的一个概貌……”
“依长孙之令,全部的‘大汉一统寰宇图’,当包括天下十三州,四十八郡的详细概貌,当绘其山川,记其河流走向……”
“如此大事,岂非张令君出手,方可有功成之日?”
“且夫,还有天下州郡地理志,要述天下州郡治下县乡之情,录其风俗、特产,叙其来历变迁,名其人口户数,此非张令君不可成矣!”
张安世听完,终于露出笑容。
这才对嘛!
暴胜之也释怀的一笑,放下了内心的担忧。
张越更是长出了一口气。
汉家的士大夫,是漫长的中国历史上,自尊心最强的。
不食嗟来之食,不受无功之禄。
受公羊学派思潮的影响,汉室士大夫们甚至认为假若皇帝非理杀臣,臣子是可以复仇的……
直至东汉末年,这个想法依旧根植于士大夫贵族心中。
张越回溯的那场公羊学思想讲义,也证明了这一点。
东汉大儒郑玄,曾经说过:子思云:今之君子,退人若将坠诸渊,无为戎首,不亦善乎。子胥父兄之诛,坠渊不足喻,伐楚使吴首兵,合于子思之言也。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皇帝在对待大臣时应该以礼相待,倘若在制裁大臣时,使大臣受到‘将坠诸渊’的凌辱,那大臣必定愤恨万分,他日一定会为了复仇寇首来犯。譬如伍子胥率吴军破楚,就完全符合子思先生的道义。
所以,汉代大臣爱自杀,不是没有道理的。
汉臣获罪自杀,在此时的舆论和士大夫们的三观来看,有两个好处。
第一,自杀谢罪,可以使自己免受屈辱,让家人得以保全。
第二,自杀更可以避免君父一时糊涂,令己身将坠诸渊,防止子孙后代为了自己而向皇室复仇。
这样就可以完美的避免道德和伦理的困境。
而通常,自杀的大臣,哪怕犯下了滔天大罪,皇帝也会网开一面。
像是当年吴楚七国起兵反叛,楚王刘戊兵败自杀,他的子孙中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人,因此得以免于牵连。
远嫁乌孙的解忧公主就是刘戊的曾孙女。
而那些喜欢跟皇帝刚到最后的,基本没有什么好下场。
若罪证确凿,自然要被杀全家。哪怕证明了无罪,也是不得重用,甚至……牵连子孙数代,不得出仕……
而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和舆论环境熏陶之下,无论儒法黄老道德之士,实际上都不由自主的受到了影响。
便是不识字的农民与游侠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也懂得自尊与人格为何物。
更何况张安世和暴胜之这样的国家精英,执掌大权的人物?
哪怕他们自己其实并没有这两样东西,也得做个样子,让天下人知道他们有。
不然,名声立刻就毁掉了。
还好,张越的补充,让他们非常满意。
张安世笑着道:“即使如此,仅以此图,侍中也足令吾辈汗颜啊……”
暴胜之本来就对张越所言的事情,特别有兴趣,如今又得了这个台阶,马上就道:“我曾奉诏巡视东南地方,如今观侍中图录,与我所见东南形胜,简直分毫不差……”
“不过……”暴胜之略一沉吟,说道:“侍中如欲绘天下州郡地理,录各地风俗、变迁,叙其地方特产,人民习性,恐怕非得去请教军中名宿,国家元老不可……”
“毕竟,这边塞风光,大漠形势,乃至于西域诸国地理,非老将不能知也!”
张越闻言,眼皮子一跳,心道:“这是买一赠一吗?我正愁找不到门路去见军队的高层呢!”
立刻便拜道:“中丞可有推荐之人?”
暴胜之琢磨了片刻,然后道:“故浚稽将军赵公,久历行伍,熟知边塞,更曾追随故大司马冠军景恒侯征讨匈奴,自景恒侯薨,又奉诏多次北伐匈奴,足迹踏遍匈奴、西域,若长孙殿下及侍中登门请益,以我想来赵公必定愿意出山,为殿下大业尽力……”
暴胜之话音刚落,张越就已经喜不自胜的拜道:“赵公天下名将,若能得赵公相助,下官自是与有荣焉,可是……下官与赵公素无交情……恐怕……”
“这却无妨……”张安世插话道:“赵公之子赵安国,在陛下身边担任谒者,此刻当在未央宫中轮值,不若我派人去请赵兄来此与侍中面谈?”
“敢不从命!”张越立刻拜道。
浚稽将军赵破奴!
大汉帝国迄今硕果仅存的名将,冠军侯霍去病麾下五虎将之一。
后世有一句人们耳熟能详的唐诗——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指的就是这位汉家大将当年率八百骑灭亡楼兰王国的传奇战史。
若能将这位老将拉进刘进和他的小船上,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甚至哪怕只是能让这位老将军答应参与此事,署个名,意义也是无比重大。
这将对整个汉家军方释放一个信息:长孙不排斥武人,甚至可能支持对匈奴作战。
而这是无比关键的事情!
甚至比拍好皇帝马屁还关键。
因为,一个没有军队支持和背书的皇室成员,不可能染指大位。
哪怕是当今太子刘据,别看他现在丧尽军心。
然而,他的储君之位,却是由已故的两位汉军领袖扶保的。
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景恒侯霍去病,大将军长平烈候卫青。
若无这两位大汉军神的支持和遗泽,刘据的储君之位,不可能撑到现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利诱(3)()
很快的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就被人带到了兰台。
“谒者安国,敬拜张令君、暴中丞……”他的口音里,夹杂着一些北方的胡音,所以听上去鼻音有些重。
“赵谒者不必多礼……”张安世笑着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走到张越面前,对他介绍着:“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张侍中,受诏领新丰令,辅佐长孙殿下,闻说赵谒者熟知边塞地理,西域形势,故此特别向我要求引荐阁下……”
“下官见过张侍中……”赵安国立刻拜道。
“赵谒者太客气了……”张越连忙起身还礼,拜道:“素闻谒者忠肝义胆,毅敬仰万分,故此厚颜向张令君、暴中丞请求引荐与阁下一见……”
“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如此寒暄一番,客套一番后,算是互相认识了。
赵安国被安排坐到张越身侧。
两人微笑着互相举杯相敬,满饮一杯后,张越就对赵安国道:“吾奉长孙殿下之令,欲修天下郡国四夷堪舆图录,作其地理志,以献陛下为陛下登基临朝四十七周年之献礼,谨以此祝陛下之治千秋万载,永永无绝期……”
张越说到此处,不止是赵安国,就是张安世与暴胜之也都是瞳孔猛然放大,相互对视了一眼,内心极为震撼。
以天下四夷堪舆图录和地理志作为天子御极四十七周年的献礼?
三人立刻都在内心之中,将此事的重要性拔高了好几个等级。
尤其是暴胜之,更是在心中暗暗决定,将此事作为御史台今年最重要的工作来推进!
张安世则是在打算着,把自己的长兄张贺,也一定要想办法拉进这个工程里。
没办法,在张越打起‘向天子登基临朝四十七周年之献礼’的旗号后,此事必将成为一个天下瞩目的工程。
所有参与者,都将沾光。
甚至,说不定此事还将成为一个类似贰师将军伐大宛一般的造星工程。
想当年,贰师将军李广利伐大宛得胜归来。
不仅仅李广利本人受封为海西候,食邑八千户。
更有一介小卒赵弟,因为斩杀了郁成王,受封为新时候。
其他部将作战勇敢的,也各自得封。
军正赵始地,拜为光禄大夫。
都尉上官桀,拜为少府卿。
校尉李哆多次献策,拜为上党太守。
伐大宛一战,仅仅是九卿就出了三个,受封两千石以上的一百多人,千石官员一千余人。
就连普通的大头兵、伙夫和后勤民兵也都受到重赏。
根据统计,平均每个参与大宛战争的士兵,都得到了超过四万钱的赏赐。
他们在战争中缴获的战利品和瓜分的牛羊,还不计算在内。
大宛战争以不可辨驳的事实,向天下人展示了一个真理:要想富,去从军,要想贵,去杀敌。
军中自有黄金屋,军中自有颜如玉。
而现在,张越提出的这个献礼工程,在张安世、暴胜之眼中,差不多已经能与大宛战争相提并论了。
因为,当今天子对这样赤裸裸的拍他马屁的行为,根本就毫无抵抗力。
更别提这个事情还是长孙牵头,由天子现在最信任和最宠幸的幸臣张子重负责统筹。
不可能存在失败的风险。
就听着张越说道:“欲成此大事,吾深以为,非得赵老将军及赵谒者相助不可!”
说着就对赵安国拜道:“愿请谒者与我共谋此大事!”
对于张越伸过来的这条橄榄枝,赵安国根本就没有半点抵抗力。
他马上就对张越拜道:“侍中信重,安国感激不已,愿竭尽全力,以佐侍中大业!”
他甚至都不需要回家去与乃父商量,就直接拍着胸膛答应了下来:“吾父闻之,也必定欣然应允,为长孙大事尽力!”
没办法,对赵安国和他父亲来说,这个张侍中提出来的这个宏伟计划,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他父亲赵破奴,本来是汉军之中与贰师将军海西候李广利地位对等的大将。
又有着冠军景恒侯的遗泽加成,一直以来就深得天子信任和天下崇敬。
自冠军景恒侯去世后,他父亲曾经多次受命出击匈奴。
但将军难免阵前亡,十一年前天汉三年,他与其父赵破奴受命为浚稽将军,统帅两万骑兵出击匈奴,却不料被匈奴人调集了全国兵力,包围在浚稽山以南。
他与父亲率军奋力突围,奈何匈奴人确实是下定了决心,不惜代价也要吃掉他们父子统帅的这支汉军精锐。
连战三日后,他们父子统帅的大军被匈奴人全歼。
他和乃父赵破奴,落到了匈奴人手里,被匈奴人囚禁了三年,才找到机会逃回中国。
回国后,天子虽然对他们父子的遭遇非常同情,给与了无数赏赐。
但是……
却再不肯交托重任了。
而大汉武将,若不得统兵之权,没有受命征战,那么地位恐怕还不如一个小吏。
而张越提议的这个事情,无疑是他们父子渴望已久的,重新赢得天子欢心的大好机会!
自当年兵败浚稽山,全军覆没后。
十一年来,他们父子日日夜夜,都在渴望着重回战场,率军去为那战死的同袍和亲友们复仇!
张越看着赵安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