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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人看来已经商量好了对阵的顺序,激越的战鼓声随着马蹄一起响起。
就像是收到刺激的信号,神机营指挥的方阵收缩得越来越紧密。
但这时候两支骑兵却突然掉头,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的向着反方向的位置离开,行动如行云流水,展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原本的殿后、现在的前锋,转眼就消失在起伏不定的丘陵中。
韩钟为这一变故愣了一秒,又花了几秒去想理由。是准备藏起来偷袭?还是分赃不均而退走?
“看到了吗?”指挥使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肯定还有一支官军在不远处。”
指挥使回头大声地对士兵道:“原本是我们十倍的,现在就只有五倍了。”
这种能让普通的指挥士气一扫而光的言论,竟然没有影响到这一指挥士兵们的士气。
事情就发生在韩钟身边,他看得很清楚,完全是这个指挥的士兵对他们的指挥使有着充分的信任,而且是如同子女对父母的信任,使得不论指挥使怎说,都会在心中自动展开一个偏向乐观的解释。
‘是六倍!’不属于指挥成员的炮手腹诽道。
他紧张的盯着火炮炮门,额头上的汗水哗哗的往下淌,但炮手浑然不觉。
“火炮,射准一点!”指挥使的喊声中,终于等到信号的炮手,立刻将烧红的铁钎用力向下一插,自引火口穿进了炮膛中,没入了火药中。
轰!
第104章 微雨(11)()
轰!
轰!
一声巨响,四门虎蹲炮,几乎就是同时射出。
数以百计的黄豆大的铅子离膛而出,一层铅云笼向冲在最前的几名辽骑。
最近处甚至不到十步,正是霰弹威力最大的距离。
脆弱的血肉之躯在金属风暴中毫无抵抗之力,铅子分割血肉,一朵朵血花绽放,留下了一个个血洞。
战士和战马轰然倒地,巨大的冲力让他们还继续向前滑行了一段,一直冲到了炮口前。
浑身冒血的战马,在面前挣扎哀鸣,浑身冒血的辽骑也在面前翻滚。冲在最前的那名辽骑,之前也最是模样嚣张,现在则满身满面的血,翻滚着将白石桥面染得一片血红。
铅子虽多,威力却不甚大,被命中的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一般战场上都是只伤不死,直到战后,才会在铅毒病中辗转反侧,最后一命呜呼。但是迎面挨了这一记,肯定是站不起来了。
虎蹲炮一击功成,最前面的七八骑完全崩溃,稍后一点的一排骑手,每人都吃了几个铅弹,疼得战马人立而起。
还算宽敞的石桥桥头,一下子就被堵上了。最前面的十几名骑手,本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让他们冲入战阵,立刻就能喧宾夺主,秦琬也只有狼狈而逃,可现在他们却成了障碍。
紧随在后的辽骑,不得不慢了下来,试图避开前面挡道的同袍。只有几匹马的骑手马术高超,如风一般穿过桥头,在倒下的人马面前高高跳起,越过了地面上的伤员和残迹。
四支虎蹲炮组的十六名成员,此刻再来不及发炮了。按照事前的命令,他们早一刻就丢下了他们的武器,没有再试图发射,而是飞快的翻身跳进了河水中。但炮手临走的时候,不忘用铁钎扎上一下还在哭嚎着的敌人。
辽骑勇往直前。胯下雄壮的战马,以千斤之力撞开了虎蹲炮组,冲上了石桥中央。
在他们的面前,是六排黑洞洞的枪口。
秦琬冷冷看着敌骑,估算着距离,当战马落地,他用力吹响了口中的木笛。
半身用钢铁包裹,胯下的战马五尺多高,骑手的面容只能仰头上望,高高举起的长刀更是让人心头震颤。
数百斤的重物带起一阵恶风,迎面冲来时,许多宋军战士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但听到木笛声后,却下意识就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一串枪声响起,火药的烟雾弥漫在石桥之上。这群被吓到了的士兵,却完美的执行了秦琬的命令。
一名辽国勇士正挥舞着马刀,冲向宋军的阵列。闪闪发光的半身甲,来自大辽太子的赐予,在部族中为他吸引了数位妙龄少女的青睐。今日这一套平时被他擦得锃亮的胸甲,也为他吸引了一枚子弹的热情。
远远超过虎蹲炮中霰弹铅子的威力,击中了坚固的胸甲。柔软的铅弹在胸甲上变形碎裂,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完整的传输到了甲胄。胸甲随即歪曲变形,又将破坏性的力量输送到胸口。这一位勇士的胸骨,顿时就如同重锤夯过,碎成了数片,心脏也像大手捏过,变形破裂。
勇士倒飞落马,口喷鲜血,还在半空中,就已经没了呼吸。
他身下的坐骑,也被数枚子弹击中,巨大的动能,直接将战马巨大的前冲惯性抵消大半。子弹命中处的血肉,直接化为肉糜。前面挨了霰弹的战马还在惨嘶,而这一匹却已经倒毙当场。
能够容纳四辆马车同行的桥面,也能容纳八匹挽马平静的并排行走,但换作是战斗时的狂奔,两三匹就已经嫌狭窄,七八匹集中突击就已经要冒着自相冲撞的巨大风险。
如果是上京道中不肯顺服的部族,十几骑全副武装的具装甲骑,冲过对方的战阵,就像热刀切过生牛油,毫无阻碍的就能一分为二。
但遇到了武装更加完备的宋军军阵,却如撞到了铜墙铁壁,一个个头破血流。
已经不可能冲上去了,十几匹已死将死的战马将桥面堵得严严实实,一个个大辽勇士只剩下挣扎的力气。冲锋的道路上,挡路的障碍全是袍泽的尸体,比宋人用鹿角布满桥面还要让人丧气。
……………………
宋人就堵在桥上。
遭受迎头一击的契丹骑兵,又试探的攻击了一回,还没上桥头就被击溃了。最后不得不又丢下十几骑,在城头炮火的欢送下狼狈而去。
一口气损失了五十多人,对仅仅三百人的队伍来说,是一场极为惨痛的失败。
高台上,几位上京道出来的将领,脸色皆是死了爹娘一般的难看。
他们拿着望远镜,都看到了自家的精锐怎么惨败在宋人手中,还是在他们一直都看不起的南方将领眼前。
耶律怀庆向萧金刚使了个眼色,萧金刚心领神会,又向旁边的一名将领递了个信号,就听那名将领在旁闲闲的冷笑道,“在上京道欺负惯了阻卜、乃蛮、梅里急的蛮子,都忘了怎么跟宋人打仗了。”
来自上京道的一帮人顿时黑了脸,换做另一个场合,不拔出刀分一个是非对错,那是绝对不会完事的。
但拿着天子金剑的耶律怀庆就在旁边,谁也不敢动起手来。
“阵列不战啊!”耶律怀庆轻轻叹道。
几个上京道将领都咬咬牙,忍了下去。
“晚上必须得动用壕桥上去。”萧金刚小声的在耶律怀庆耳边说着。
耶律怀庆点了点头,直接去冲正门石桥的确是太蠢了,两边是水,中间就一道桥,宋人堵住路,硬冲谁能过得去?
这种情况,另外找路才对。
“有多少壕桥了?”耶律怀庆问。
“有三百具。”萧金刚道。
御营工匠的水平比不上宋人,却也比几十年前的大辽要强得多。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如壕桥这般结构简单的攻城器具,只用了他们几天的手脚。
壕桥就是下面钉着轮子的木桥板,最简单的攻城器具之一。有了足够的壕桥,只要推过去,在濠河上一搭,就是现成的浮桥。
“足够了?”
“足够了!”
“好。”耶律怀庆笑着一瞥天门寨,眼神发寒,“就让宋人再得意半日。”
……………………
石桥的前段,横七竖八,躺着十好几具辽人的尸体,几乎都是满身血洞,更有同样多的伤员,奄奄一息,下一刻就可能会咽了气。
三名宋军士兵行走在尸骸和伤员间,大模大样的拿着斧头,将首级一枚枚斩下。不论目标死活,都是扬手一斧头。
剁下一颗头颅,就甩手抛到身后,打着滚转着,聚在了一堆。
一个个脑袋被麻利砍下,功劳在不断堆积。桥上的辽军快要被清理干净,只剩下桥外最后打下来的一批,突然在尸堆中,一名辽兵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身上只有血迹,却看不到伤口,看起来是从马上掉下来后被摔晕了。
当他看见三名宋军的动作,满是悲愤的一声大叫,提起马刀猛的冲了过来,
正当面的士兵并没有扬起手中的斧头,左手飞快的自腰间掏出一把手枪,连让也不让,枪口转瞬间就瞄准了对方的额头。
砰的一声枪响,辽兵的天灵盖不翼而飞,手枪枪口余烟袅袅,那士兵却跳了起来,回头大骂:“他娘的,谁在抢你外公的人头!”
“木头,闭嘴!”
秦琬远远的一声怒喝,那士兵只能将枪揣回腰间,重新砍起首级,嘴里嘟嘟囔囔,很是不满。
秦琬回身,冲城墙上感谢的点了一下头。
在秦琬的亲信叫起来之前,每一个注意到枪声的军人都已经知道了,辽兵所中的那一枪并不是从手枪上射出来的,而是他们这几日都听惯了的线膛枪射击时的声响,只是与手枪同时想响起。
但那位线膛枪手木然的脸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城头上的两位神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大概也只有这样的性格,才能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埋伏一整天。
秦琬心中有点儿为他们感到忧虑,线膛枪是国之重器,整个定州路上都不多,天门寨这里连个零件都没有。
秦琬不知道两位神射手手中还剩下几个替换的零件。目前配发给士兵的滑膛燧发枪,超过两百发枪管就不行了,枢密院也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确定枪支的更替时间。线膛枪枪管中间还有膛线,理所当然比滑膛枪更不经用。几天来射了至少四五十发,估计都磨损了许多,射程和威力肯定都下降。
回头得要他们只盯着辽狗的军官打。秦琬想着。
耳边传来王殊的声音,“都监。”
秦琬偏过头,半开玩笑的道,“知寨有何指教?”
王殊一本正经的问,“是不是结束了?”
秦琬眯起眼睛,瞅着远方,辽军骑兵已经撤回了出发地,战场上一时恢复了平静,就连炮声都停了下来。
他摇摇头,“说不准。还是多站一会儿,免得辽人以为我怕了。”
辽军攻击脱节是真的,但这脱节到底是水平问题,还是另有打算,那就不好猜测了。
不过辽军白天会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并不大。
天门寨中有一个第一流的火炮指挥官,使得城中的火炮能单方面发话,任何规模稍大一点的进攻都不得不冒着被火炮击溃的风险,这肯定是辽人所不愿意去做的。
也要多谢辽人的小算盘,这万多名受难的百姓,总算都救了出来。。
“都监。”秦琬的亲兵叫着他,“羊马墙那边有人过来了。”
秦琬回头看向羊马墙中,远远的过来了一队人,能看得见在墙头上露出脑袋的就有百多个。走得近了,就发现是一群蓬头垢面的难民。男女老幼都有。
这些当是没挤进其他三座瓮城的,看到他们,秦琬自得的心思又淡去了。
旷地里,河水中,百姓的尸骸放眼皆是,粗粗一数都有上千人了。保、广、安三军州,惨死在辽人刀下的百姓又何止万人,身为定州路都监,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值得自傲的。
暗叹一声,秦琬吩咐道,“好生检查,若无奸细,就放进瓮城中。”
负责防守这一段的军官,远远的就拦住了他们。前面就是都监秦琬所在的地方,又是阵地,岂容闲杂人等干扰?就是要放他们进去,也要先确认不是辽军的细作。
……………………
领头的就是申明,在羊马墙中走了个来回,脸色越发衰败。
手里还是紧紧的抱着方才救上来的婴儿。
婴儿裹在蜡烛包里,包裹皮上绣了两条金鱼戏水,鱼儿绕着莲叶摇头摆尾,活灵活现,仿佛是直接游到了包裹上,即使是外行人看了,也知道这手艺不简单。
“娃儿她娘呢。”负责检查的军官拨了一下蜡烛包,问道。
申明木然道,“死了。都死了。”
看见一张心如死灰的脸,足以脑补出他的遭遇了,军官叹了一口气,“可怜!”对士兵说,“看看有没有带着兵器,没有就让他过去。其他人,有相熟的亲友邻里,能作保的就先进。”
“官人,俺们是一起的。”旁边一个瘦小汉子立刻就指着申明叫道。
军官转头看申明,申明点了点头,“是一起的。方才还一起救人来着。”
立刻有好几个人一起作证,有男有女,还以女人居多。都是没力气挤进瓮城里面的,听到城头上的话,又抱着希望到西门这里来。
“好男儿!”军官赞道,大力拍着瘦小汉子的肩膀,“好了,你也进去吧。”
瘦小汉子跑到了申明的旁边,笑着谢过,他肚子上的包裹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申明两人被一名士兵领着,贴着墙走,远离正在桥上的一众官兵。却还被几十只警惕的眼睛盯着。
城门就在眼前,申明已经往里踏进了一步,而瘦小汉子却转回身,跪下来向桥上的大旗磕了一个头。
申明得到提醒,也跪了下来,向着大旗磕了一个头。
大旗下,有两人身上的甲胄与普通士兵截然不同,其中一人腰围八尺,看肚子就知道是大将。他回头见到申明两人磕头,就跟身边的同伴说了两句,叫来一名士兵,把先跪下来的瘦小汉子叫过去了。
申明欣慰的看着他新认识的朋友被带到两位将军面前,觉得要是这个朋友能被天门寨的将军看中就好了,他是个好人,做了好事,当有好报。
第105章 微雨(12)()
石桥堡外的郊野上。
辽军的冲锋,仗着人多势众,一开始就是四面齐上。
宋军缩小的阵型,使得可接触面小了许多。但三面战阵加上列车,都是三四百骑兵迎面而来。
千多人的战阵,宛如洪水中的孤岛,四方洪流汹涌,玄色的骑兵,黄色的烟尘,淹没了眼前的大地。
列车车厢两面车门敞开,韩钟立于其中,远观前后,也不禁口干舌燥。
他曾经听父亲说过,战阵上口中有唾,拿得稳枪,就是好兵。当时觉得这个标准也太低了一点,可是现在,他都不敢说自己能做一个好兵。
摇头挥去莫名奇妙的情绪,韩钟紧张的关注着神机营的士兵们。
这一个步军指挥,经历过灭亡大理的征南之役,也曾驻留蜀地,剿灭当地蛮夷,平均每个士兵参加过的战斗次数都在五次以上。都头以上的军官更是战功累累,即使几个年资浅薄的武学毕业生,也是在外立了军功之后,才得以掉进来任职。在神机营每年的操阅中,这个步军指挥总能排在最前。
可以说这是大宋五十万禁军之中,最精锐的几个指挥之一。包括韩钟在内,许多人都相信,即使是羽翼宫室的班直,真要厮杀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定州路,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韩钟身边。
五百人结成了一个单薄的三面军阵,三面都迎来了辽军冲击。
一开始的五部辽军,此刻只剩下三部。但这三部辽军的配合比预计的还要娴熟。
围攻四面的四支骑兵来自于两支不同的队伍,各攻一面互不干扰。最后一部在后面缓缓逼近,看起来是压阵,其领军之将的地位,应该比其它几部都要高。
最近的敌人已经接近到半里之内,但他们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已经上好膛的长枪,还抗在肩上。沉默的像一尊尊石像,丝毫不为敌人动容。
韩钟紧紧的攥住了拳头,竭力忍下越俎代庖的冲动。
他强行告诉自己,指挥使到现在还没有发令,肯定有他的原因。但作为一个自负才智的聪明人,总有一种冲动,想将一切能够掌握的事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三五秒后,距离继续缩短,一百五十步,辽军骑兵的盔缨愈发红得刺眼,韩钟抬起眼眉,正要开口。
滴、滴。两声短促的木笛响起。
哗啦一声,四百多支长枪齐齐离开了主人的肩膀,修长的枪刺斜斜上指,凝固的军阵瞬息间改变了模样。宛如鹰隼将击,蓄势待发。
辽军依然前冲,转眼已近百步。
滴——滴!
木笛声一长一短,斜指的长枪齐刷刷的放下,枪口前指,锋刃如刺。
整齐划一的动作,展露出了常年日久的训练的成果,作为最为精锐的神机营指挥,其实力也在这一刻得到最真切的体现。
依辽军的冲锋速度,再有几秒钟,便会进入最佳的攻击区域,火枪手们的右手食指都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七十步。
蹄声已如狂雷连闪,轰轰的不绝于耳。脚下的土地也在不安的颤动着。
滴——
的又一声长音。
所有步军指挥的成员都屏住了呼吸,因呼吸和心跳而导致小幅移动的枪口,稳定了下来。只待最后一个命令。
可就在就要进入五十步的时候,滚滚而前的契丹铁骑突然向外偏了过去,就像奔腾向前的洪水忽然遇到了一条方向偏离的河道,顺着河道奔流而去。而且是三支,同时向左,避免了自相冲击的局面。
辽军的路线突然偏离,韩钟一下抽紧了心脏,只听到木笛短促的响了一声,跟着一道整齐的收枪声,就看见刚刚亮出去的火枪全都收了回来,重新架到了肩上。发现并没有人被引逗得开枪,他又放松下来。
这是辽军一贯爱用的手段。辽军过去与大宋交战,面对军阵时,很少会一冲而上,总是会雷同的战术,设法逼迫列阵的宋军露出破绽。一旦弓弩手被引得齐射,或是外围的刀盾手发生恐慌,这一个失去反击能力的时间,就是最好的攻击间隙。
韩钟受过很完备的军事教育,枪法一流,弓马娴熟,兵书战策背了一肚子,辽军常用的战法他能够倒背如流,但回想辽军冲锋的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如果由他指挥的话,可能犯下的错误的数量,韩钟就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