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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第10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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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可大继续随着人流向前走,想早些赶去州衙,然后可以回去好生睡上一觉。突然间袖子就被人扯住了,耳边又是一声喊,折可大回头一看,才反应过来就是在叫自己。

    那是他所认识的人,韩冈重用的秦琬的弟弟秦玑,平ri里寻常见的,只是招呼自己时的称呼不对。

    “小乙哥?”折可大一头雾水。

    虽然在府州时,也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但那也是少年时的记忆了。折可大可从来没有想到秦玑会用这般亲近的称呼。

    只是当他茫然环顾左右,秦玑是不是在招呼另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他要拜会的对象,正一身儒士青衫的坐在路边的店铺里。

    一条布幡从铺中探出,看招牌是个卖冷淘的小店。不过再看看门额上的善庆堂三个字,以及铺中的摆设,倒是不难看出又是一个鸠占鹊巢的路边摊。

    三张方桌,十二只小凳,就摆在店中靠门处。做面的摊子则在里面一点的内门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在摊子上忙碌着,旁边有一个仈jiu岁的小丫头帮忙打下手。而韩冈坐得四平八稳,等着上菜的模样。

    “枢”

    乍看见韩冈就坐在路边摊子上,折可大惊出了一身汗,刚开口就听得背后一声咳嗽。折可大不愧是折家家主的继承人,反应倒是很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上前问好:

    “数ri不见,可还安好?”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韩冈,只能含糊过去。

    “小乙,过来坐。”

    韩冈很大方指了指桌子侧面的凳子,示意折可大坐过来。

    折可大斜着身子坐了下来,只挨了半边凳子。凑近了,他低声道:“枢密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代州西门口的陈冷淘可是有名的。面好,酱料也好。”韩冈又指了指陪着坐下来的秦玑,“秦二昨天吃过了,回来说好。今天左右闲得无事,就出来尝个鲜。”

    ‘闲得无事?’

    折可大张了张嘴,想扯着满是灰土的衣襟说一说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可再一想,还是乖乖的断了这个念头。

    韩冈是不管民事的制置使,推荐贤才,安定郡国,那是他两府中人的权力。但州县中人事已定,再要插手地方事务,就说不过去了。所以他现在的确闲。至于自己,小虾米一样,倒不用担心会给人揪出来找茬。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27)() 
轻咳了一下,折可大换了话题:“战事才结束几天,辽贼那边定然有人心不死,万一派了刺客过来”

    韩冈笑了:“我一路走过来,在这里坐了有一阵子了,可没人认出来。”

    代州城中士兵近距离看见过韩冈的极少数,韩冈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城门口的店铺中,人来人往的,硬是没人把堂堂的枢密副使给认出来。

    “自家人都认不出,还指望外人能认得我?!”

    韩冈摇摇头,人要衣冠,这话一点不错。没穿官袍,走在路上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谁还会正眼看在小摊上吃凉面的人?

    “可事有万一”

    “小乙你看看周围再说。”韩冈拍拍折可大的肩膀,让他回头看。

    折可大依言往周围一扫,顿时就没话了。

    这家小店中,只有三个亲兵占了两张桌子。但街对面的几家店铺里,却都有韩冈的亲兵坐着。两三个人一组,各自点了一桌子的菜,筷子慢吞吞的动,眼睛却都在瞄着这边。看模样,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抢出来。

    韩冈用兵向来求稳,这一回微服出巡竟也是防备森严。折可大本来只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可看到韩冈身边的阵势,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勉仲,可知枢密又去了哪里?”

    韩冈今天没有出巡的预定,章楶也没听说有什么突发事件。可是他在衙中,却左找右找找不到人,只听到下面的人回报,说是枢密换了身便装出去逛街了。

    实际上已经担负起了知州之责的章楶,现在忙得恨不得一天能当两天用。听到韩冈竟然悠然自得的去逛街,自是气得七窍生烟。但是没奈何,他手上的事少不了要韩冈来处理,最后也只能找到了黄裳头上。

    黄裳正在准备功课,在和议签订后已经有好些ri子没参与衙中事务了。他在韩冈身边做幕僚,已经积功升到了从八品的卫尉寺丞,进入了京官的行列。就算ri后不再立功,熬资历下去,也能晋身朝官的行列。但他还是想考一个进士出来,有出身和没出身,在官场上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当几名陌生的同僚坐在一起,首先会做的便是序年甲论科第。你一个二十一岁登科二甲十九名,我一个三十岁登科一甲榜眼,一个个有出身的同僚报了自己中进士的时间和名字,自家最后却来一句没出身。那样的情况,想想都觉得心中发寒。

    就算才高名高如韩冈,做到了从七品的国子监博士都还要去考进士,甚至宁可放弃面圣的机会,也要先留在陕西考一个贡举的资格出来。黄裳不糊涂,知道想要走得更远,更稳,就必须要有一个进士的出身。

    一甲、二甲不指望了,三甲同进士也行啊。只要打通上进的路就行。抱着这样的想法,自从和议之后便ri夜苦读,韩冈等人也不打扰他,让他安静地准备考试。不想章楶却找了过来。

    “枢密?不知道。”黄裳摇头,“是出去了吗?”

    “勉仲你也不知道啊。说是去逛街了。”章楶说话的时候就在咬牙,心中发恨,只是跟着又叹了一声,“城中人心尚未安定,来往的又多是没关防的流民,枢密贸然出外,万一遇上几个辽贼派来的刺客该如何是好?”

    黄裳闻言神sè一凛:“枢密身边跟了什么人?”

    “枢密身边的亲卫都跟出去了。”

    黄裳舒了口气:“那就不用担心了。枢密身边有那群亲卫,比我们在衙门里都安全。”他“怎么急着找枢密?”

    “开封那边有回音了。”

    “是召枢密回京”黄裳说着自己就摇头,要召韩冈回京,肯定是中使背着圣谕来,要设香案接旨,哪里会这般无声无息,“是枢密奏章的回复?”

    “嗯。”

    “朝廷那边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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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那边看起来不想让枢密回去呢!”

    黄裳的眼睛瞪了起来,惊异道:“全都准了?!”

    “是啊。”章楶叹了一声,“没想到都准了。”

    之前他们这些幕僚就推测过朝廷可能会有的反应。以韩冈的功劳和声望,如果朝廷那边当真不想让韩冈回京,只会用怀柔的手段,免得他气急败坏直接撕破脸来上表告御状。

    现在韩冈的每一份荐书都得到了批准,那么朝廷的用意就很明显了,不想给韩冈回京的借口。希望韩冈能留在河东,再镇守一段时间。

    “而且里面也没有召我和诚伯入京陛见。”

    章楶和田腴任官代州,以常例说得让他们先回京城一趟。尤其是章楶,朝臣出知边地要郡,当先经过陛见、问对的环节,让天子确认他的能力是否适任。而田腴任知县,从选人直接转京官,也应该陛见才是。韩冈当年在河湟,升到了从七品的国子监博士都没有入京,那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例子。而现在的河东又不是兵凶战危、须臾间离不得人的时候,章楶、田腴完全可以离开。

    “王平章这是怕质夫兄你和诚伯回京陛见之后,引动皇后调回枢密的心思一点机会都不留。”

    “枢密会怎么做?”章楶想要找韩冈,正是想问一问韩冈的打算。否则这件事吊在心里,便没办法安心做事了。

    黄裳摇摇头,摊开手,韩冈也没有跟他说过对策。他的恩主虽很少隐瞒什么,但总是喜欢把要采用的手段藏在ri常的对话里,一个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对此,黄裳也没办法:“不知道,不过既然枢密今天能安心逛街,肯定是有办法的。”

    提起韩冈逛街,章楶心中就发堵:“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少等枢密把布局完成吧。”

    “枢密的棋艺”

    章楶和黄裳对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别看了,既然坐下来了,该点菜了。”韩冈敲了敲桌子,提醒折可大,“秦二哥说,这家铺子的味道就是太原的知味楼都比不上,代州这里也留不久了,不尝一尝岂不是可惜。”

    “秀才公,俺这里最好的不是面和酱。是醋,是好醋。”老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很是自豪的夸着,放下了一个小瓷钵,盖子一开,酸溜溜的味道就钻了出来,“是真正的并州老醋。”

    “哦?那就更要尝尝了。”韩冈充满了期待。

    天下醋以并州最佳——并州就是太原——并州的醋就是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河东人爱吃醋则更有名。韩冈当年在河东时也没少吃,很是有几分怀念。

    不比千年之后,想买哪个地方的特产,总有办法买得到。但在这个时代,许多地方的特产,由于储存和运输的原因,就算他已经是天下间数得着的高官显宦,也没办法吃得到。或是尝不到正宗的原味。他在东京的那段ri子,对并州老醋可是久违了。

    在河东军中,醋跟酱都是必备品,比酒都重要。

    在武经总要中,还记载着如何能随身携带酱醋之类的调味品。将干净的麻布放进醋中浸泡,然后拿出来晒干,再浸泡,再晒干,直到麻布吸足了醋,晾干后就可以随身携带了。吃饭时,只要剪下一片丢进汤中,就等于加了一大勺陈醋。

    “这位官人。”老汉又转回了身,折可大没穿官袍,但身上的军袍却没人会错认,而且还不是兵卒的穿戴,称呼一声官人并不会错,“俺这小摊子上就槐叶和甘菊两样,不知官人要点什么?”

    折可大看了看韩冈,韩冈道:“我是槐叶冷淘。秦二哥是甘菊,他昨天吃过槐叶冷淘了,今天想要尝个新口味。”

    “那俺也来份甘菊冷淘好了。”

    槐叶冷淘是槐树芽榨汁和面粉做成面条,然后拌上作料。甘菊的做法类似,只是换成甘菊而已。这是上了宫宴的菜sè,民间也常见。

    老汉看起来的确是不负其名,手脚极其麻利,和面切面下面一气呵成,动作中有着韵律和节奏,是积年的老手。

    哒哒哒的快刀切过砧板声中,韩冈侧头道:“今天听诚伯说了流民回乡的事。这件事,小乙你办得不错。”

    折可大张了张嘴,要韩冈叫顺了口,以后该不会都是小乙了吧。

    只是他不敢说出来,顺着韩冈的口气:“只是跑跑腿,不费什么事。”顿了一下,“轨道真是方便了。四百户一天就从忻口到了州城。换做走路,老老少少,还不知要走几天。”

    折可大说话时声音压低,看起来有些鬼祟。

    “为了这一条轨道,花了多少钱粮?用了多少人工?太平时ri能排上点用场,不算浪费了。”

    多谢两府和三司,尤其是三司的吕嘉问,自己为他回京,还帮忙说了几句。只是才做了两个月不到就从开封府转到三司使的任上,在支援河东的时候,他真是帮了大忙。

    现在回头再看一看,吕嘉问的确更适合做三司使。他曾经执掌开封市易务,为此得罪了不少京畿贵胄,另外他在理财上也有一手,比起权知开封府,更适合做计相。而且当初在崇政殿上一番争执,韩冈还记得很清楚。恐怕皇后心里成见依然存在,不想让开封府交由吕嘉问来治理。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28)() 
“枢密太自谦了。轨道岂是太平时ri派点用场?”折可大由衷地说道,“折可大虽是孤陋寡闻,但方城轨道还是听说过的。一年三百六十ri,天天都能运货过山,哪里像汴水,一年只有七八个月能派上用场,纵使隆冬时节可用雪橇车运货,也至少有两个月无法使用。”

    “不一样的。”韩冈摇了摇头。

    方城轨道那是国家的交通大动脉,几乎跟汴水同级,而忻代铁路要想发挥更大的作用,至少要连通到太原,同时还要保证通往辽国的商路畅通无阻。

    从忻州到代州的轨道全线贯通,其中忻口寨和大小王庄是两个关键xing的节点。可只要不能联通到太原,整条轨道的民用价值就几乎为零。

    不过一旦贯通之后,可以继续向南修。绕行榆次,经过太谷、平遥,沿着汾河谷地,往关中修过去。也就是后世同蒲铁路的线路,一路修到河中府,修到黄河边的风陵渡——当然,这是ri后的事了,短时间内还没有建造和运营这么长的一条铁路的技术及管理能力。

    至于往开封修就不用幻想了,要穿过太行八陉之一的太行陉,工程难度实在太大。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忻州到太原的这一段,要让轨道越过赤塘关或石岭关。

    韩冈将一段话掐头去尾,隐去一些不方便说的内容,向折可大稍作解释,府州折家下一代的家主立刻就听明白了。

    断头路当然比不上能够与大小道路交联相通的通衢大道,从军事上,辎重在轨道上能多走一点就是一点,到走不了的时候,那就下来换官道用人推马拽。对成本和人力是不需要考虑太多的,断头路也能将就用了。

    但变成了民用之后,却需要一路将人送到他们要下车的地方,不能在半途将人丢下来。否则就没人会去坐。

    “若是当真能连通到太原,商人肯定都会涌过来做生意,代州和忻州很快就会恢复元气了。”

    “商旅往来当然是好,不过民业以农工为本,户口多寡才是重中之重。”

    折可大点头称是。自古就只有说耕读传家,没有说工读传家的。但如今太平年景,要是家中掌握了几个作坊,不会比多开辟几顷田差上一星半点。

    “这一次,可大送了一批流民回来。接下来返乡的还会有不少,有个一万三四的户口,差不多也就能先把代州的架子给撑起来了。”

    “户口要真有一万三四倒是好了。虽说和议签订才过去一个月时间,但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代州的户口其实就剩下这么多,能有万户就该谢天谢地了。河东民户一向人口多,又不喜欢分家,一户十几二十口都常见。可现在再去算一算每户的人口,差不多就跟好分家的江南差不多了。”

    折可大虽不清楚河东的户口详情,却知道府州的情况。在府州乡里,一户三五十口都见过。而他折家,只算他这一支单立户籍的,就有上百口之多。变成了江南三四口一户,人丁上的损失实在是触目惊心。而且他护送上千户流民回代州,明白韩冈说的情况并非夸大不实。

    “那枢密打算怎么办?”

    “迁民实边。”

    韩冈不介意跟折可大这个武将多说一点政事,他也希望折可大背后的折克行能听到一点。

    河东这边,要重建代州守军。要支援神武军的建设,要安排各地驻军的移防。都要府州折家在一定程度上的配合。

    为此,他之前已经去信府州了,让折克行有什么事可以放手去做,不用担心辽人和朝廷的反应。这就是交换。

    降敌后又反正的一部分旧代州军,韩冈是准备将他们集中安排在忻州内地,不在战略节点上的几处寨堡。不打算处罚,但控制使用是必不可少的——这与广锐军不同,广锐军当年那几乎是官逼。民反,而这是降贼,xing质完全不一样。

    而从辽国手中夺下来的神武军,如果没有足够的汉人安居,那么不需要几年,依旧会变回辽国的武州。想要牢牢的控制住新生的神武军,可用的核心人口必不可少。

    “代州、忻州我是不担心。但神武军至少要三千户口,而且还得是华夏之民,否则绝难安定。”

    顾及折可大的身份,韩冈不用汉人,而用华夏之民这个说法。‘诸侯以夷礼则夷之;夷狄近于中国则中国之’,折家虽是党项人,但久服王化,早已可以算是华夏子民了。不像交趾,明明很多都是有着汉人血统,却背离了中国,那便是‘入夷则夷’的蛮夷了。韩冈在细节上的注重,让折可大觉得很贴心。

    “而且西军也不能一直这样没名没分的驻扎在神武军。时间长了,军心浮动,就不好办了。”

    折可大眨了眨眼睛:“枢密的意思是?”

    “在神武军的这一支西军,连同家眷一起迁移过来,这样就不用担心军心不定了。”

    韩冈回想起当年如何借助天下大旱的时机而安定河湟诸州,心道要是内地突然来一场大灾就省心多了。但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立刻就被他自己给掐掉了。

    两人说话间,面条已经煮好了。从锅里用笊篱捞起来,在冷水中浸过,便装入了盘中。

    绿莹莹的冷面,只是加了油、盐、醋,撒了点胡麻,夏天吃了,让人口味大开。

    折可大奔波劳累,累得浑身乏力,jing神不振,可酸溜溜的冷面入口,竟一下便jing神起来。

    “这面好!”折可大赞了一句,便不顾仪态的大口吞吃了起来。

    韩冈尝了一口,点了点头,觉得也挺不错。笑着道:“我们这一番辛苦,不正是为了能安安生生吃顿冷淘吗?”

    在黄裳处聊了一阵,章楶告辞离开。

    黄裳坐在桌前想了片刻,便起身出门往偏院那边过去。

    雁门县衙仍在整修中,到处都缺人力,修复工作几乎都没有进展。田腴这个新任的雁门知县,今年之内搬过去的可能xing并不大。

    田腴此时正埋首在案牍之中。五尺宽的桌案,被高高的帐册占满。虽然说辽军离开代州城之前,曾经一把火烧掉了州衙和县衙的架阁库,但有一部分户籍田簿还是幸运的保留了下来。而缺少的部分,现在也正在重建之中。

    听到黄裳进门的动静,田腴起身相迎:“勉仲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枢密?”

    “枢密不出去了吗?怎么方才章质夫来过了?”

    “章质夫也到勉仲你那里去过了?方才章质夫过来寻枢密,还以为你也一样。”田腴呵呵笑了两声,“你没看到章质夫气冲冲的样子,多半是给枢密气坏了。”

    “诚伯你呢?”

    “枢密清闲是应当的。我和章质夫忙也是应当的。各守其职嘛。”田腴让小吏去倒茶,问黄裳道:“倒是勉仲你,怎么今天不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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