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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纪黎疏用干净的巾帕擦干了双手，闻言面不改色，从容而又镇定地道：“如果青萝不是，那么这世上就再没有第二个纪梨了。”
苏青萝想起了那么多，记得他从前叫纪胥，记得她自己叫纪梨，记得是他把她丢下，记得棠雨谷，他有什么道理不相信她就是真正的纪梨呢？
无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加了解纪黎疏，他这副样子明显已经是笃定不疑了。
望着如此深信不疑的纪黎疏，无阑忽地浅浅一笑，眼波微凉。
是苦涩，是嘲讽，是怜悯。
“纪黎疏，那就这样吧。”
“什么？”纪黎疏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既然你坚信自己现在所认为的，那么就一直坚信下去吧。”无阑将一块干净的棉布浸在温热的水中，又拿起拧干，垂眸擦着麻子叔沾了血迹的脸，声音平静，“有些东西，你已经永远都不必知道了。”
毕竟，真正的纪梨应该……已经死了吧。
“你在说什么？”纪黎疏皱紧了眉毛，精致的眉目染上些许不耐，“你若想告诉我有关纪梨的事，便直说，至于我信不信，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无阑擦干净了麻子的脸，过了遍水，又去擦他的上身，小心地避开了那些伤口。
纪黎疏咳了咳，走过去，动作不算温柔地从她手里抢过了帕子，开始擦麻子的上身。
无阑站在一边，微微勾唇，乌黑的瞳眸闪烁着堪称轻柔的波光，她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捉摸不定的轻飘，“喂，如果我说，我就是纪梨，你信不信？”
纪黎疏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冷，“不信。”
无阑仿佛听到了心中有一个人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那丝叹息慢慢扩大，演变成了轻微的呜咽。
对不起啊，纪梨。
是她知道得太晚了。
你的阿胥哥哥已经对另外一个人坚信不疑了。
“纪黎疏，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从小被人丢在清河东府巷的，”无阑慢慢走到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斟了杯清茶，浅浅地抿了一口，“那人可真狠心，就那样把我扔在一个群狼环伺的地方，若不是遇到好人，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纪黎疏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的往事，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
心中却是开始判断真假。
无阑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并不相信。
慢慢地叹了口气，“也罢，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摆出来也没有意义了，你不信我，我说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无阑，你是无殇城的人，你并不需要我的信任。”纪黎疏淡定地道，将帕子扔进铜盆里，他给麻子盖了件衣服，小心地没有遮盖到伤处。
听到他这么说，无阑也没再开口了。
她现在说再多，恐怕在他心里也只是个骗局。
第1426章 公子无殇（188）（）
就算她找来阿齐哥，麻子叔也醒过来，纪黎疏也不过只会认为是她联合这群人一起欺骗他罢了。
所以，古怪的是那个苏青萝。
她为什么会知道有关纪梨的事，完美无缺天衣无缝地瞒过了纪黎疏。
无阑感觉到。
她和苏青萝，应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是她们是敌对的。
所以苏青萝才那么坚定不移地想要杀她。
而她第一次靠近苏青萝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也正基于此。
*
无阑也没有住回自己那个已经闲置已久的宅子，而是直接在麻子叔旁边的客房住了下来。
纪黎疏后来几乎不再出现，见她已经可以手法完美地给麻子叔换药包扎，只眼眸复杂地望了她一眼，“在医术一道，你的确很有天赋。”
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三天后，麻子叔终于醒了过来，“水……水……”
无阑连忙倒了杯水给他。
他喝得有些急，无阑也没贸然伸手去拍他的背。
麻子叔艰难地喝下了半杯，趴在床上望着地板，好一会儿才开口：“原来我真的没死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无阑微微浅笑，用布给他擦了把脸，“是啊，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麻子这才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可把他给吓得，都结巴了，“你……你是丫头那厮？”
无阑点了点头。
“丫头……你可了不得啊！厉害啊！那天我可看到了，你杀了好几个人呢！哎呦——疼死我了！”麻子叔说话有些激动，一个激动便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
“你别激动，那天是我的责任。那些人实际上是冲我来的，牵连了你，是我的错。”无阑认真地道。
“当然是你的错了！”麻子大言不惭，趴在那儿还颇有兴致地掰起了手指头，“你要赔我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
无阑一时失语。
她坐在床边，云淡风轻地道：“行，都赔你。”
钱财乃身外之物。
她身上的钱财一般都是其他势力孝敬的，或是从她杀死的人身上获得的。
从鹤唳岭出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缺钱过。
遥想在东府巷吃不饱穿不暖的穷日子，她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
麻子在纪黎疏的宅子里养伤，有丫鬟仆人们伺候着，无阑也就不需要天天看着了。
她跟麻子说了一句以后，便离开了此处去了无殇城驻清河的分部。
她想查的事大约都已经清楚了。
她的身世，还有纪梨的事。
但是苏青萝此人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她或许可以查查苏青萝。
苏青萝当年是怎么被苏家夫妇带回郸城的。
派人去追查苏青萝的身世以后，无阑本欲等到麻子伤好之后再离开清河。
谁知某日，遇雪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能使唤得动遇雪，自然只有公子了。
无阑本以为公子来信是催促她去京城，结果展开一看，说的却是杜疆。
杜疆如今身在文城，暗中已经对文城阮家动手。
阮家元气大伤，为保家族百年基业，现任阮家家主孬得很，隐有倒戈之意。
第1427章 公子无殇（189）（）
公子让她直接从清河赶去文城，解决阮家之忧，顺便将杜疆给处理了。
公子将这件事交给她，是因为当初答应了她，将杜疆交给她全权处理。
无阑抿紧了唇，将手中的信笺捏成了碎屑，反身便向纪宅赶去。
麻子叔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他是个十分怕死的人，纪黎疏开的药他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吃了，还谨遵医嘱，该下来活动的时候活动，该休息的时候休息，是个十分听话而惜命的病人。
所以他的伤势也好得很快。
无阑到的时候，他正在纪黎疏的后花园里转悠，那副啧啧感叹的样子看了令人发笑。
“丫头，你来了，今天还出去不？”麻子叔懒散地问道。
无阑面无表情地道：“我要离开清河了，你养好伤便也尽快离开此处吧。”
“什么？你要走了？！你要走了我怎么办啊？万一又被人杀一次怎么办啊？”麻子立刻害怕地开口。
还是怕死。
无阑微微摇头，“那日见过你脸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一段时日，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丫头，我还是怕，你能不能不走啊，就当再多陪我这老头子几天呗。”麻子叔有时候无赖起来还是很……
无阑摇头，“不行，我有要事。”
麻子也知道轻重缓急，见她这么坚定，也就没再强求，只是突然嘿嘿一笑，抬起手来，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丫头啊，你也知道，我养伤可是要花不少钱呢，什么人参啊，燕窝啊，每天都要大补，你能不能……”
无阑无语，从袖子里掏了掏，只给自己留下几张，其他的便全部给他了。
“给你，多大人了，还是这么贪得无厌。”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丫头，你也知道……”麻子老脸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钱你就安心拿着吧，我不差钱，我现在稍微收拾一下，便走了。”说着，无阑便去了自己所住的客房。
她一离开，一道天青色的身影便从一旁花木扶疏之间走了出来，面具掩着精致无瑕的脸庞，他的声音平静而又温和，“她要走了？”
麻子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扶住一旁的树干才稳住。
当他知道给他医治的就是三年前那位调查丫头身世的公子，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所以对这位非富即贵的神秘公子，他心里总有点怵怵的。
“是……是啊。”
纪黎疏望着无阑离开的方向，嗓音有些低沉，“你叫她丫头，她是不是也是当年被丢在东府巷的孩子？”
之前一直心存疑惑，但一直都没问。
麻子有些犹豫，暗忖了一下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实话。
想想，这位公子和丫头的关系匪浅，两人还住在他家，而且他又是他的主治大夫，丫头这一走，那他的身家性命岂不是都要交到这位公子手上了？
而且，说不定，这位公子要找的人就是丫头，他说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他立刻点头如捣蒜。
第1428章 公子无殇（190）（）
“是啊，是啊，她就是我当年说的丫头，这孩子命苦啊，我以为她当年已经冻死在了破庙，谁知道她竟有贵人相救，这不，好端端地回来和我见面呢！这孩子，是命不该绝啊！”以一句感叹语气的话结了尾。
麻子悄悄去看纪黎疏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便又暗搓搓地加了一句：“而且公子，我看啊，你要找的人八成就是丫头，你当时询问我的一些细节啊什么的，都最能和丫头对上！”
纪黎疏眸色微微一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我要找的人早就已经找到了。”
麻子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心里却是暗暗叨咕：找到了？！居然不是丫头？！怎么会呢？明明当初你说的和丫头都很符合啊……
但他对纪黎疏怵得很，见他这么坚定，也就没敢反驳他。
纪黎疏却是没在注意他了。
没想到，无阑竟是当年他口中那个乞丐丫头……
他当年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还有一个就是丫头了，住在破庙的徐老头把她给捡回去养了，一老一幼两个乞丐过得甭提多苦了，那丫头片子跟着徐老头吃了不少苦，但就是孝顺！有一次捡馒头被狗追，那狗把她手臂上一块肉都咬下来了，她愣是没撒手，转头却把馒头给徐老头了……”
原来你的曾经，你的过去，竟是这般艰难而辛酸吗？
所以对于忽然出现在那夜破庙的雪无殇，犹如救世主一般将你从死亡边缘拉起，你才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纪黎疏微微沉默，浑身突然散发出来的寂寥气息，连麻子这样不解风情的人都感知到，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他忽然怎么了。
纪黎疏忽然点足飞掠而起，朝着无阑的房间而去。
他到的时候，无阑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包袱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顶幕篱，按着头发正要戴在头上。
纪黎疏却忽然落在她身前。
“无阑，你要走了？”
无阑的模样漫不经心极了，“你刚刚也站在那里，不是听到了吗？”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他在那里。
纪黎疏略略勾唇，眸光温和地凝视着她，“如果，那年冬夜，出现在破庙的人是我，救你的人也是我，你会喜欢我吗？”
无阑微微一怔，“没有如果。”
纪黎疏忽然伸出手来，撩着她的长发，帮她戴正了幕篱，隔着薄纱注视着她朦胧的双眸，执拗地再问：“如果，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无阑抿紧了唇，垂下了浓密的乌睫，吐出了意味不明地两个字，“也许。”
纪黎疏眼眸却忽然微微亮了，蓦地伸手撩开了她面前的白纱，俯身噙住了她的双唇。
无阑欲要后退，纪黎疏却捏紧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揭了自己在她面前总觉得碍眼的面具，琥珀色的眼眸紧紧地逼视着她。
他吮吻着她的双唇，一只手捏着她精致细滑的下巴，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腰。
无阑步步后退，他便步步紧逼。
二人一直踉跄着，牵扯着，又进了无阑的房间。
第1429章 公子无殇（191）（）
直到无阑的后腰撞在了正中心的案几上。
好在纪黎疏把握着力道，并没有撞疼她。
看着她退无可退，纪黎疏眼中划过了一丝轻微的得逞之意，握紧了她的腰肢，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之间的热烈痴缠好像也融化了无阑的某根紧绷的神经，她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掌也慢慢放松了下来，甚至主动摸上了纪黎疏的脊背。
感觉到背上的柔夷，纪黎疏心中竟然没出息地觉得欣喜感动，他真是快要被无阑折磨坏了。
将她压在桌子上，热烈而肆无忌惮地吻着她，勾着她的丁香小舌与之共舞，纪黎疏的手不自觉地爬上了她的衣领……
薄唇也渐渐下移，来到脖子……
无阑微微喘了口气，水色迷离的眼眸望着上方，轻轻地说了一句：“够了。”
纪黎疏所有的热情都好像被一盆冷水给浇息。
无阑慢慢推开了身上有些僵硬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声音也是慢条斯理的。
“纪黎疏，我们没有可能。”
“怎么没有可能？！”纪黎疏眼眸微微泛了赤色，那眼睛好似要吃人一般，他握紧了无阑的双肩，那力道都要将她的肩膀捏碎，“我能感觉到，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们你情我愿，为什么没有可能？！”
无阑推开了他的手，平静地望着他，“我以为你明白的。”
“雪无殇！是雪无殇对吗？！就因为他救了你的命，你就要将整个人都赔给他吗？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你们在一起根本就不会有结果！你到底明不明白？”纪黎疏望着她，俊美精致的容颜微微扭曲，神色既痛又狂。
昔日温雅披着羊皮的男人，竟也有这样疯狂痴缠的一面。
无阑微微沉默，忽地伸手，纤指抚上了他狰狞的脸颊。
纪黎疏脸上的神色这才一缓。
随着她冰凉的指尖的滑过，纪黎疏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直到她的指尖一直从他的额角滑到唇边……
纪黎疏忽地张唇，狠狠地咬住了她的手指。
无阑微微蹙眉。
纪黎疏咬住她的手指，表情忽然堪称凶恶地望着她，说话也有些凶巴巴的，咬字不清，“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不仅是个厉害的刺客，还是个顶尖的神偷……”
感受着细软湿润的东西勾着她的手指，无阑头皮微微发麻，趁机拔了拔，竟然没拔出来，有些无语地望着他，“我偷你什么了？”
纪黎疏狠了狠心，直接咬破了她的手指，伴着女人的小声轻呼，他的声音慢慢响起，“我的心……”
感受到齿间的甜腥，纪黎疏这才松了口，从怀里拿出一方丝帕，包住了她的手指。
无阑抿紧了唇，冷眸看着他，“你咬我做什么？你属狗啊！”
“让你记着这痛，不及我感受的万分之一。”纪黎疏用帕子将她的手指精巧地包扎好，才抬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无阑看着他，半晌，才忽地轻笑出声，“幼稚！”
“你说我幼稚？”
“你不幼稚谁幼稚？竟然像只小狗一样咬我！”
第1430章 公子无殇（192）（）
看着无阑浅浅的笑颜，纪黎疏却忽然道：“如果在他身边你也可以这样轻松放肆，我就放手。”
“也许真会有这么一天。”无阑不置可否，低眸看着手上那个精巧的蝴蝶结，伸指拨了拨。
纪黎疏没说话，只是将掉落在桌子上的幕篱给她戴上，这才淡淡开口：“好了，你走吧。”
无阑看了他一眼，掂起一旁的包袱，“我走了。”
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却在踏出房门的一刻，又听到他的声音，“等等。”
她顿也未顿，纪黎疏的身影却青烟一般蓦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开了她身前的白纱，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无阑微微眨了下眼睛，面前的白纱又垂落了下来，纪黎疏就站在她的身侧，好似什么也没做一般，云淡风轻地道：“好了，你走吧。”
无阑忍不住勾唇浅笑，离开前还是说了他一句：“幼稚。”
纪黎疏这回却是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远去。
微风轻晃着他天青色的衣摆。
他的声音也轻飘飘的，散落在了风中。
“我还能像今天这样，在心里原谅你多少次呢。”
*
无阑快马加鞭赶到文城，只用了五天。
到文城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
一到文城，便有无殇城的人来迎她。
公子有话，自然什么都打点好了，只等她来。
无阑住进了一栋宅院，原本在这留守的人都赶来了书房，一一向她禀报了如今文城的情况。
禀报完了之后，又纷纷抢着献计。
“杜疆来势汹汹，一鸣则已，不鸣惊人，一现身便让阮家元气大伤，我看，不如直接派好手去暗杀他！”
“行不通的，杜疆虽然是个残废，但他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法，寻常刺客死士，根本就靠近不了他三米之内！”
“那该如何是好？”
说着几人都望向了坐在上首的年轻女子，她面上笼着轻纱，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冰的剪水双瞳。
见他们都望过来，才轻抬起浓密乌睫，似笑非笑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聒噪的部下，你们是不是在文城待的太闲了？”
“不……不是……”几人神色顿时一凛，直摇头，表情愈发得恭敬。
“杜疆的事情公子已交由我全权处置，你们无需再管，只要听令行事便可，都退下吧。”无阑直接让他们都出去了。
“等等。”
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