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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链不是后世才有,千年前的大宋,便已经出现了雏形。官学周围最大的买卖是什么?笔墨纸砚和书籍文章,这些东西都是读书人必备的。
沈耘看重的,正是两处各式各样的文章典籍。
二人一拍即合,匆匆来到通御街。
沈耘等人来的算早,而且也很少有人放着内城的繁华不看,来这里过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各大州府也秉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士子”的原则,撒下大笔钱财为应举的士子提供好吃好喝。
以是走过来之后,只转悠了两圈,便在国子学附近找到了一处客栈。
客栈唤作文昌,倒也颇有祝愿意味。
大抵一句文章憎命达,将所有文昌的结局都说了个通透。客栈文昌了,自然财源就有些紧张。沈耘与礼曹走进来的时候,客栈的伙计正趴在前堂桌子上睡觉,一张曲尺柜子后,也不见掌柜的身影。
“伙计,醒醒。”
沈耘只能走上去摇摇,将那个十来岁的小家伙吓了一跳。
揉着朦胧的双眼,很是习惯地高呼:“哎呦,客官你来了,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若是打尖,小店有鸡鸭鱼羊,还有上好的美酒。若是住店,诸多客房任意挑选。”
礼曹轻咳一声,将小家伙的目光吸引过来。只是一身绿色官服,到底也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威严。
“你且将你家掌柜唤来,我等要先看看。若是中意,一次性便要租下数十间房连住四月多,这事情,不是你一个小厮能决定的。”
“哈,是前来应举的士子吧。好好好,我这便去叫掌柜。”
嘴上喜笑着,实则心里却在鄙视沈耘与礼曹二人。很多大城的百姓,都看不起外来人,这种城里人看乡巴佬的心理,也算是千古遗存了。
礼曹刚想要恼怒地说话,却被沈耘给制止了。
其实就算是到了内城,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待遇。无非就是看在钱的份上,表面会装的好一点。再说了,二人年纪加起来,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犯不着跟一个孩子计较。
那小伙计跑到里头喊叫一通,转眼的时间便过来一个精瘦的中年人。
许是一路跑过来的,到沈耘二人面前,长舒几口气,这才笑着问道:“就是二位,说要看房的?”
先前受了那小伙计的小看,礼曹也带了些情绪:“不错,你且带我二人好好看一看,若是可以,便租下客房,明日便搬来。”
有这么大的生意,掌柜人老成精,自然不会像那个小家伙一样。连忙将沈耘二人带到后院。
客房是三层的木制小楼,每一层都有十间客房,里头同样的陈设,一应悉数用具,茶桌书桌,样样俱全。而且,每一间里头,还能睡两个人。
这样的小楼在后院有三座,但同样是空空如也。
礼曹和沈耘被带着详加验看了一遍,不论是屋子的陈设还是环境,都非常满意。
许是觉得沈耘的要求已经非常低,不能再让他们受更多的委屈,礼曹很是豪爽地大手一挥,将看中的一整座小楼包下。
“依照掌柜所言,这一间房一日十文钱,饭食每人一日三餐五十文,我便将这一座小楼包下四月。先付一月房钱饭钱,算作定钱。此后每月,就由这位士子,与掌柜结算便是。”
第七十二章 地从无南北之分()
与礼曹回到馆驿,天色已经有些摸黑。
当礼曹宣布了租房的消息之后,个别几个士子脸上顿时露出不快的神色,看向沈耘的目光,也没有了先前那么亲善。
沈耘显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目光,而且事实上,就算是注意到了,他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客栈环境雅致,而且颇为幽静。往后你等住在一起,也可共同研讨学问。”礼曹再度申明自己的期盼,便止住了继续说下去的冲动,冲诸位士子点点头。
待这位转身离开之后,许多人不约而同走到了沈耘周围。
“沈兄,你找的这个地方,实在他偏僻了。”赵文清苦笑着抱怨一句,算是压制了州学士子心中的怨忿。
沈耘无奈地摇摇头:“赵兄,我也并非小气的人。论对京师的好奇和向往,我不比诸位差多少。甚至相较于诸位,我从来没有到过京师。”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沈耘这一番话,便让许多人心里好受了些:“国子学和太学,乃是当今科考中举人数最多的地方。我等居住在此,不仅能受这等文风的熏陶,更可以抓住那些名儒讲学的机会,若是能比别人多学一点,中举的希望就大一点。到时候在京师逗留些时日,一心一意玩乐,岂不快哉。”
官员赴任的时间,一般都在一月到两月之间不等。就算是到岭南偏远的地方,也用不了这么多时间。剩下的,自然可以逗留着玩乐。
沈耘说的很是在理,有心挑事的人也终究看着众人的钦服偃旗息鼓。
洗漱过后,天色已晚,一干士子平静了来到京师的激动心情,逐渐睡去。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馆驿中自然也养着报时的芦花鸡,奈何小小的鸡鸣,哪里能够叫醒这群连日来舟船劳顿的文弱书生。
一直到了日上三竿,这才悠悠醒来。
约定好了今日便要搬到文昌客栈里去,早间草草吃些东西,礼曹便租来十数辆马车,将一干士子的行囊也带上,很是悠闲地进了城。
到地方,看了看环境,真如礼曹先前的描述。比之城里的客房,还真是好了不少。而且抛开玩乐不谈,没有嘈杂的人声,无论读书还是休息,都十分舒服。
更何况,这一栋小楼全都属于他们这些人,那没有外人的干扰,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看着态度逐渐有所转变的士子们,沈耘看着礼曹,点头笑了笑。
安顿好了士子们,礼曹便匆匆回去。
不同于他们,礼曹先前在礼部填写的回执里,地址便是那处馆驿。而礼部的差役,也只会在那里通传。况且贡品的存放在馆驿反而更加安全,因此礼曹只能在那里等候着。
匆匆两天过去,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两日来大家都习惯了客栈的生活,苦读之下,彼此之间的请教也共同提高了不少。每个人心里几乎都是欢喜的。
如常例吃过早饭,正要回房的沈耘便听到了这次随行前来的秦州士卒的叫喊声。一回头,便看那士卒叫道:“诸位公子,礼部来人催促我等前往核验身份。”
期待已久的一天终于到来。
并非每一个通过发解试的人都能够随便参加省试。礼部还要在事先登记名册,核验身份。只有做完了这两件事情,才能真正具备参加省试的资格。
激动地将所有士子都叫下楼,沈耘一行便随着士卒的带领,前往礼部。
礼曹正在礼部门口候着,身后是接连数十辆大车运送的贡品。
看到沈耘等人前来,先前的焦急一扫而空,笑眯眯地迎上来:“你们来了,正好,在这里等等,就要轮到咱们了。我这一趟的差事,到这会儿,总算是能够完成了。”
虽说草席和其他贡品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可是贡品一旦有损,他这个礼曹就要吃挂落,能够平安完成,自然是极好的。
而卸下这个差事,他也总算能够在城里好好游玩几天,然后再回去。
正与沈耘等人交谈着,忽然间从另一边走来一行人。
比秦州这边更多的车马,以及更多的士子。这些人身穿上好的丝绸,风光满面地走到礼部门口。见自家前头居然还有人排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位礼曹很是张狂地走上来,看着等候的人群中唯一一个穿绿色官服的人,轻轻嗤笑一声,这才开口:“不知前面站着的,是哪一州的仁兄。”
人家既然问起,礼曹也不能装聋作哑:“承让,在下秦州礼曹,不知兄台从何而来。”
听到是秦州的队伍,这礼曹脸上不屑的神色越发浓重:“某乃楚州礼曹。不知兄台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等先进礼部纳贡登名?”
说完抖了抖上好胡丝制成的官服,以笃定的神色看着沈耘这边。
礼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似这等事情,定然是有个先来后到的。自己等人已经等了一些时间,而看这楚州的阵仗,要让过去,只怕等到晌午都不一定能够弄好。
岂不是还要再等到午后?
礼曹只是考虑一下,便立刻拒绝:“兄台抱歉了,我等在此地已经等了些时候,再过一刻,便可进去。确实不能相让。”
“咱们楚州的举子,呆会儿还要去拜会几位士林大儒。你等何不成全一番,将来他们中第了,少不得成为一桩士林佳话。”
似是说的起劲了,骨子里带着的傲气促使他说出了一番让沈耘等人脸色立变的话来。
“实在不行,我便于诸位几两银子,拿着去附近找家酒馆吃喝一番,我等办完了,你们再来也行。”
沈耘先前听说秦州文风凋敝,还不以为然,今日遭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才发现原来传言并未夸大。相反,有些奇耻大辱还被深深地隐藏着。
礼曹的脸色瞬间憋的通红。
只是礼部门口不是闹事的地方,明知道被这家伙侮辱了,可是为了接下来顺利进行纳贡,还是生生忍受了下来。
然而官场之上,也是个踩低捧高的地方。秦州礼曹不答话,反倒是让这楚州礼曹越发嚣张起来。
“似你秦州,能上贡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些什么草席啊草药之类的东西,哪里如咱们楚州,不仅有精美的丝绸,还有华丽的丝绣。”
随后,看了沈耘等人一眼,带着几分蔑视:“至于科考,哈哈,如果我记的没错,前次秦州中举的,似乎是乙榜三百多名,而且只有一个。”
如果单纯提科举这件事情,却是秦州是远远不如楚州的。
然而说这个,并不是这位的主题,接下来的才更为讽刺:“这等名次,偏生还是十年来唯一考中的。怎的,今年又虚耗府库,让一群读书人来东京长见识凑热闹来了?”
“你?”
礼曹心中异常恼怒。哪怕他说的是事实,这事情也决计忍不了:“便是你说的花一样,这位置,我就是不让与你。你若有本事,尽可进了这个大门,将这些话朝礼部诸公说尽。”
礼曹很确定他不敢。
虽然各地贫富之类的差距是事实,但朝中可没谁敢因此就分个上下的。秦州是穷,可是大宋能失去秦州么?不能。秦州是穷,可是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冷哼一声,知道自己想要图方便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这礼曹甩甩袖子,扬长而去。回到自己那边,似乎对沈耘这里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礼部大门走出人来,叫秦州的所有人都进去。
车马徐徐走进了大院。沈耘身边的士子们还想要指责楚州行事的嘴巴,也暂时停歇了。
纳贡与登名在不同的两个司里,各自有差役带着前往。礼曹冲沈耘点点头,便就此离开。
由于还没有科考的缘故,此处接待沈耘等人的,只是四个年岁各异的笔吏。见沈耘等人进来,略带些不耐烦地嚷嚷:“都快些,分成四组,同时登名。将你等的身份文牒与州府开具的保书准备好。”
显然,这是新一轮的查验。
闻言沈耘等人纷纷取出需要的东西,逐一检验起来。许是当日礼曹便已经将今年秦州贡举士子的名单交了上来,这会儿四人都是对照名单查阅文牒。
只是查阅的同时,也询问着一些其他的问题。
“沈耘,籍贯何处?”
明明在文牒上有,但依旧这样询问,有种后世被讯问的既视感。不过沈耘并未因此就笑出声来,这时候必须很严肃地将籍贯说清楚,稍微有失误,就要被严加询问。
回答过数个问题之后,眼前这一位总算是放过了他。而沈耘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听礼曹说需要一段时间。
一脚踏出礼部大门的他,正好遇上几个在门口等待的楚州士子。看着在一众鄙视的目光中有那么几个,很是和善地冲自己点头,沈耘忽然间脑海中回旋着这样一句话:“地不以南北分良劣,人当以善恶论尊卑。”
第七十三章 昧着良心去背书()
回到客栈的士子们依旧愤愤难平。
“那个楚州的礼曹也欺人太甚了,他楚州不久历年多中了几个进士,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要这么折辱咱们秦州。”
如此这般的义愤此起彼伏,而那些早些年来过京城的,此时却沉默不语。
耳闻嘈杂的叫骂,沈耘摇摇头:“诸位仁兄,说句丧气话,他说的,都对。只是,咱们在这里空自叫嚷,就没有错了吗?”
“沈兄,难道你也觉得,咱们秦州合该被他欺辱不成?”
摇摇头,面对种种质疑的目光,沈耘叹口气,指指自己的心窝子:“诸位可知道羞愤难当是什么感觉?此时这种感觉,便在沈耘心里,久久不能释怀。”
沈耘的话让叫嚣的士子们沉默了,而他的话,还没有讲完。
“我等寒窗苦读少则十余载,多则数十载,难道辛辛苦苦来到京师,便是受人折辱的?不,我不想,也不愿。只是既然遭遇了这等侮辱,难道说几句激愤的话便足够了吗?”
摇摇头,很是认真地看着一群人:“不,我觉得,唯有在科考场上将楚州一干士子压在下边,才是最好的回应。”
“好。”
沈耘的一番话,真正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虽然先前还害怕说出来自取其辱,可有沈耘做代表,大家倒是心安不少。
“沈兄说的极是,我等自今日起,再也不起外出游玩的念头,一心苦读,直到省试到来。这段时间,还请诸位仁兄不吝赐教。”
“对,为咱们秦州争光,用科考狠狠打他楚州的脸。”
经过沈耘这么鼓动,之前极为低迷的气氛瞬间变得高昂起来。看着此起彼伏表决心的其余士子,赵文清小声对身边的吕芳与曾明礼说道:“看吧,这便是咱们不如他的地方。”
尤其是吕芳,大前年便来过一次京城,似乎当日他也如今日这些人一样在叫嚣。
说完后,赵文清摇摇头,冲沈耘一拱手,赞叹一句:“我这才觉得,沈兄将客栈定在这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和外州士子见面的机会掌握在咱们手里,也少受些窝囊气。”
“赵兄过誉了。”
“今日遭遇这么一场,赵某也有些不忿,正好借着沈兄的话,回房好生研读经籍文章。诸位,赵某便先告退了。若有什么疑问,可唤我一并参详。”
赵文清彬彬有礼地离开了前堂,看着他的身影,沈耘点点头。又这样强大的内心,不愁将来没有登科的可能。
目送一个又一个士子回到自己房中,沈耘也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整栋小楼有三十间房,每人一间会少,但两人一间有嫌多,最后相互商量了一番,榜上前十的士子每人一间。
正好韩扬那少年搬到了自己老师家中,因此房间正好够用。
沈耘这回前来,带的书籍抄本并不多。
先前看过的,大抵都在自己脑子里,带着些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天资聪颖固然是好事,然而这天资如果不是常人遥不可及的东西,依然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而麻烦,正好是沈耘不想面对的东西。
连日在客栈中苦读,让前来探望的礼曹心中也有些高兴。尤其是得知原因之后,更是心中感动,私下交给沈耘十两银子,千万嘱咐沈耘为士子们买些酒菜改善伙食。
激励与努力是相互作用的,有了礼曹的这番心意,士子们也越发觉得,州府便是他们的后盾,这苦读的劲头,自然越来越盛。
然而沈耘也知道闭门造车的坏处。
大半个月之后,终于还是提议,抽出一天时间来,到外边走走看看。最好是再找一些京城士子和名儒的文章阅读,这样对科举也更为有利。
毕竟虽然不知道今科主考是谁,但遍览时势文章,终究还是没有坏处的。
话自沈耘口中说出,很快便得到了诸多士子的欢迎。
到底都是些年轻人,性子虽然因为前些日子的不快强行压抑了半月,但终究只是压制,并非改变。说不好奇京师繁华,那都是假的。
一行人走出客栈,到底人心不齐,还是在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分道扬镳。
对于这个结果沈耘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每个人都有想要去看的东西,这里也不是苛刻的军营。
笑着与许多士子作别,沈耘正要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迈步时,忽然被赵文清叫住:“沈兄,留步。”
匆匆走过来,这才浅笑着问道:“不知沈耘要去何处,不妨带小弟一道前往。”
赵文清一点也不觉得跟在沈耘身后就像是小跟班一样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通过这段时间对沈耘的观察,他越发认定这是一个胸中有丘壑的书生。虽然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可是处事的手段,绝非一般人可有。
如果说秦州这一次只有一个人能够上榜,赵文清毫不犹豫会觉得,这个人就是沈耘。
与君子游,苾乎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
赵文清深信跟着沈耘,能够学到一些除了学问之外的东西。因此今日本打算与州学诸人到内城去吃酒,可是看到沈耘孤单的背影,瞬间变了主意。
“赵兄……”州学几人很是诧异赵文清为什么忽然这样,但看着他暗示的目光,还是闭上了嘴巴。只有个别几个与赵文清平素交往也不太过密的士子,拱手拜别。
沈耘摇摇头:“我去的地方,只怕赵兄只会觉得有些厌烦。”
“哈哈,沈兄尽管说便是了,我想,沈兄身边定然是不会缺乐事的。”
“却是想到国子学附近的书铺转一圈,看看未曾读过的诗书文章。”
当沈耘说出自己的目的地后,赵文清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阵佩服。
在任何时候都能够严苛地要求自己,并且从一而终,这是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孔子也曾说过君子和普通人的区别,在困顿的时候,君子能够恪守内心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