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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合着,自己受了半天罪,换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本朝虽然有律例,但是,考虑到各地情况不一,有些地方并不缺少耕牛,相反家家户户有两三头牛的,便不禁绝吃牛肉。西北虽然耕牛缺乏,但是,每年自西夏换来的牛也不在少数,只要在官府报备,是可以宰杀食用的。”
刘清明将话说的明明白白,哪怕是这会儿在皇帝面前,这句话依旧合情合理,甚至于有些官员还相当拥护。
不然三天两头吃羊肉,岂不要腻死。
“那,沈耘他……”
“沈耘所食之牛肉,详细来历我就不说了,但是可以告诉你,这牛肉,是在秦州府报备过的,即便是我,都没有办法指摘。”
明老大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刘清明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了:“好了,看在你也是一片好心,就不追究你诬告的罪名了。回去之后,好好跟人家致歉。好了,退堂。”
双目无神的明老大,口中不停喃喃自语:“怎么可能”。然而差役们已经不愿这厮呆在大堂了,索性就将他架出去,没有半点好态度,往地上一扔。
吃痛之下,明老大终于醒了过来。对于沈耘的怨恨,此时早已烟消云散,这会儿他最恨的,反倒是沈夕这个撺掇着他来告状的家伙。
既然这厮是县中小吏,为什么就不告诉自己,这状压根就告不赢?
自己是犯了哪门子糊涂,才答应与他一道告沈耘的刁状,结果这会儿反倒是自己平白遭罪。向来无赖的他,准备到沈夕家中找个说法。
沈夕那小门小户,明老大自然是认得的。这会儿施施然找过去,正好赶上沈焘这厮准备出门去。
沈焘这个胖子,平素就连沈耘来了都不屑问一句,何况是明老大这个名声坏透的家伙。瞥了一眼就要往城里走的时候,却硬是被明老大给揪住了领口。
论力气,沈焘这等从小娇生惯养的家伙,如何能比得过明老大。挣扎了几下挣不脱,便色厉内荏地问道:“明老大,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成纪县城,不是牛鞍堡。”
“干什么,自然是找你老子了。小家伙,沈夕是怎么教养你的,见了人问都不问一声。好歹,我也算是你叔叔。”
沈焘只想说一句叔叔个屁,可是随着明老大手劲越来越大,连喘气都难,遑论说话了。
挣扎了半天,总算是有人围了过来。
午后虽然冷,但是大街上还是有过往行人的。见二人厮打在一起,自然想要过来看一看。当然,纯粹是为了看热闹,想要劝架之类,也莫要高看城里人的素质。
见有人过来,明老大倒也没做的太过分,只是松了松手,口中却依旧追问:“沈夕呢?”明老大不太确定沈夕是不是在县里,但是他方才看到,不少差役已经回家,想来沈夕那等人也不会在县里干坐着。
门外的动静引起了里头的注意,沈焘正要说话,沈夕在院里就已经高声叫道:“焘儿,怎的还在门口,和谁说话呢。”
明老大的目的本就是沈夕,这会儿正主出现,沈焘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自然不放在他的眼中。松开手,将沈焘推在一边,口中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喊道:
“六爷,是我,明老大啊。”
“明老大,你来做什么?有事等我回村再说。”沈夕到底不想让明老大这等无赖进家门,以是门都没开,就站在院里这般推脱。
可是,明老大是什么人,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沈夕给哄走了。
“六爷,你今日若是不让我进你这门,往后你可别求着我进去。对了,沈焘侄子这一身膘长的,不如随我去牛鞍堡住几天,孩子太胖了不好,听说有个叫什么消渴的病,就是吃胖了才容易得的。”
明老大作势就要将沈焘往远处带,早就从门缝里观察外边的沈夕瞬间就慌了。
沈焘可是独子,养活了这么大,两口子还指望着传宗接代呢。要是被明老大这个无赖带走,指不定会受什么苦呢。如果有个万一,岂不是将自己给害了。
“别,别,我这就开门。”
沈夕开了门,明老大笑嘻嘻地顺势就走了进去。沈焘颇为不服气地想要叫骂两句,却被沈夕狠狠瞪了一眼:“还不滚进来,没事做好好读读书,整日里外头浪。”
其实沈夕这是吓怕了,生怕一个不好,沈焘在外头又被明老大给堵了。
沈焘脖子一缩,乖乖跟着进去,沈夕这才回头看着那些个围在这边的行人:“散了散了,老家来的莽汉,就这个德性,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将门一关。
围观的行人见状,这热闹到底是看不成了,摇摇头,各自散去。
走进院子的沈夕,却看到明老大很是自然地走进屋里,跟沈陈氏打声招呼,然后便自顾自坐下来倒上水慢慢喝起来。
“明老大,你不去做我交代你的事情,来我家里做什么。定钱已经给了你,难道你想耍赖不成?”
任谁被一个不太熟悉的家伙强闯进来闹上这么一出,心里都会不舒服。
明老大嘿嘿一笑:“正是已经做过了,才要找六爷来要钱。”
沈陈氏和沈焘纷纷侧起耳朵。心烦意乱的沈夕将二人赶回厢房,这才问道:“做过了?沈耘那厮可被缉捕入狱了?县尊又如何判处的?”
明老大一口饮尽杯中之水,狠狠打个喷嚏,在沈夕难看的脸色中将那淌出来的鼻涕悉数擦在板凳上,这才缓缓说道:“自然是做过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同僚们。至于沈耘,嘿嘿。”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明老大心里就一肚子的火气。
“沈夕,爷爷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害爷爷我?”
明老大一步步逼近沈夕,让沈夕一阵慌张。这几年虽说不上养尊处优,可是到底力气小了,想要跟明老大对抗,却是少了几分底气。
“你要做什么?”
结结巴巴地说着,沈夕看着明老大越走越近。
“做什么?沈夕,我今天来就是要问你,你答应给我的钱,再翻上几番,你肯不肯?”
明老大的眼睛直视沈夕,迎来的却是沈夕闪躲的目光。不仅如此,沈夕还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今日我去县衙告状,吃了半天的冷风,结果人家告诉我,若是那牛肉来历正经,吃了也便吃了。你是县里当官的人,难道,这事儿你不知道?”
沈夕当然不知道。他又不是专精律例的,只当平常大家吃牛肉那是被盖上盖子的事情,只要揭开盖子,还是要惩处的。哪知县里居然是这样说的。
“爷爷被强行按在堂下,整整跪了一个时辰,你倒是舒坦,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沈夕咽口吐沫,强作镇定:“明老大,你可要知道,当初咱们约好的,是将沈夕送到大牢里,这事儿才作数。”
“但是你也告诉我,只要说沈耘那厮吃牛肉,这事就一告一个准。”
明老大恶狠狠地盯着沈夕,压根不容他继续辩驳:“今日,你若是不答应,你也不用想着落下什么好名声,出门之后,我就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就说你给了我钱,支使我去告沈耘的。”
嘿嘿冷笑两下,看了看厢房,明老大继续说道:“你看大侄子白白胖胖的,想来平素出门也要带几个钱,你若不给,正所谓父债子偿,我便找大侄子要好了。”
沈夕尚未说什么话,沈陈氏便已经冲出来,近乎是哭着朝明老大祈求:“明老大,你莫要如此,给,你要多少,我们给多少,只求比莫要对焘儿下手,他就是个孩子,传出去于你名声也不好。”
“嗤,”明老大笑了起来。
“沈夕,你还没你婆姨看的清楚。这不就对了么,痛痛快快的,把这事说清楚,不就行了。我也不多要,你给我个三百文钱好了。今日被拿在县衙门口吹了半天风,这会儿头疼脑热的,总得给我点汤药钱。”
第三十八章 又有县尊青眼加()
明老大本来是只想要个百来文钱的。
可是当他看到沈陈氏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瞬间就改了主意。此时如果不借机多讹诈几个,岂不是太不符合他明老大做事的风格。
于是乎,一个对他来说相当满意的数字便脱口而出。
沈夕心里其实还想讨价还价的。像明老大这等无赖,恐怕三百文也是随口说的一个数字,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想来还是可以商量的。
哪知沈陈氏护着沈焘太过心切,以至于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
沈夕看着沈陈氏的眼神,恨不能狠狠给他一巴掌。
家中的钱物都是沈陈氏在管,这不,一口答应了明老大的要求,沈陈氏便匆匆走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三百文钱,走出厢房。
“明老大,你可要说话算数。”
看着明老大作势就要将手里这三百文钱抢过去,沈陈氏缩了缩手,避让过去,声色俱厉地质问。
明老大嘿嘿笑着:“嫂子,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说话算数的。只要你把钱给我,我保证往后不找沈焘侄子的麻烦。”
沈陈氏松了口气,再未多想,便将串好的三百文钱交到明老大手里。
占了便宜,明老大便不再纠缠,笑着与沈夕道了声别,径直走出了院子。
屋里。沈夕恼怒地看着沈陈氏:“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知不知道他是在讹我们。”
“姓沈的,你做出来的事情,反倒是怪到我头上来了。你也不想想,儿子要是被那厮带走,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只是一句话,便将沈夕堵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会儿算是彻底亏大发了,前前后后在沈耘身上,白白耗费了近三两银子,却半点好处没有落下,当真是吃亏的要紧。
一场无形的争斗,以县衙为战场,没有硝烟,却在三个人心里同时笼上了阴霾。
只是当阴霾的余韵尚未从心头抹除的时候,成纪县却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
往年的上元节,只不过是放些烟火与花灯。然而今年在整个秦州士林,都因成纪县一场特别的文会而轰动起来。
刘清明到底还是听从了沈耘的建议,将府库中一部分钱财拿出来,广邀秦州士林中的名人,于上元之夜,在成纪县最高的酒楼松鹤楼举办一场文会。
届时松鹤楼最底层猜灯谜,猜中三道者便有一包荷花饼相送。二楼赛诗,每人都可作两首诗,让九位评审合议,得筹前三甲者,赠钱五百文。
三楼作词,刘清明请了成纪县数家青楼的头牌,将所有词作都唱出来,哪一个最受喝彩,哪一个便作魁首,便可以得到一两银子的赏赐。
至于这三楼,则是文章的天下,骈文又或者策论,但凡是敢拿出手,便有秦州的大儒们进行点评。若得了击节赞赏,更是可以获一两赏赐。
这些个受了赞赏的,最后都被会请到四楼去,与知府张世安,以及成纪知县刘清明,以及一干大儒们畅饮到通宵达旦。
如果说这些还不足以吸引人的话,那么最后一项,就让秦州士子彻底红了眼。
但凡是文会上出彩的,不论诗词歌赋,统统可以被辑录成一册,刊行天下。
这可绝对是大手笔。
刊行天下,那可是在天下士林里露面的事情,多少年来,秦州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文会。
一时间秦州百姓议论纷纷。
成纪县衙中,刘清明这些日子一直乐呵呵地笑着。
“县尊大人当自重为是,不过区区一场文会,便让县尊如此失态,委实有些过了。”江济民虽然心里很高兴,但是依旧不停警醒着刘清明,好尽到自己幕僚的责任。
刘清明摇摇头:“你是不知。这两年来,我在任上不敢说兢兢业业,却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可是于民间并无多少评论,即便有,也不过不痛不痒的几句。”
官声是个很大的问题。
有时候着民间喉舌,并非掌握在老百姓自己手里。而是被那些个读书人所把持。于是乎就又这样的情况出现,有些知县明明任上殚精竭虑,到头来还是获得不了几个好评。
相反那些拿着公款吃吃喝喝,是不是和读书人玩点新鲜的,反倒是得到极高的赞扬。
最为出名的,便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滕子京算是个好官么,实则不是。借着重修岳阳楼,滕子京暗中不知收敛了多少财富,然而就是凭着范仲淹消息不通和对他的看重,一篇《岳阳楼记》,在天下士人面前露了脸。
不仅以一句政通人和百废待兴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更是借此出任苏州知府。
刘清明倒是也不愿做到滕子京的那个份上。
然而,既然府库中尚有些余钱,也无需向百姓们征收别税,那么举办几场文会,倒也让他心情颇为舒畅。
“不过区区一场文会,受益的士子也不过寥寥,县尊何须如此。”江济民摇摇头,接着说道:“接下来,到了春种的时候,县尊还需到下边多走走。”
“晓得了。”对于江济民不厌其烦的提醒,刘清明是颇为无可奈何。不过他也知道是为自己好,因此也没有多少厌烦。
不过,嘴角的微笑,并未因此就立刻收起。
说完了这件事情,江济民倒是提起了另一件:“既然如今沈耘所出的主意甚是有用,咱们是不是,应该好生感谢他一番。若非如此,县尊和张世安的关系,以及在士林中的声誉,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局面。”
“沈耘啊。”刘清明念叨着沈耘的名字,渐渐陷入了沉思。
江济民没有立刻叫醒刘清明,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刘清明其实是在梳理往后的脉络,然后将沈耘进行一个准确的定位,以此来确定和沈耘的结交方式。
良久,刘清明抬起头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他些东西吧。听闻沈耘家境贫寒,近来虽然得了范府的看重,送去不少书籍和银钱,但到底底蕴浅薄,虽然经籍谙熟,可是别的东西却不甚明了。”
见江济民点点头,刘清明笑了笑:“那便将我书房中那套地理志拿过去,让他抄一套出来。嗯,再给二两银子当作酬劳。”
地理志是工部这些年手记的堪舆图志编纂而成。内中不仅绘制了不少州县的山川走势图,更记载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可谓大宋的紧要物什。
刘清明能够得到这份东西,也多亏了他在朝中的那个后台。
有了这本书,相当于足不出户,就知了三分天下大事。以是想来被刘清明当作是宝贝一般,身边这些人里头,也唯有江济民有资格翻看。
可是如今居然被送去让沈耘抄阅,岂不是太过看重这个后辈了?
“这个,是不是弄得太过了些。”
江济民的口头禅,便是过了些。于这样一个人物而言,万事都是权衡轻重短长,方才开始行事。
刘清明这一下,已经将沈耘当作是他未来仕途上能够相互扶持的盟友。虽说刘清明如今也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县令,可是彭城刘家,在朝中的盟友也为数不少,将来踏入相位都有可能。
江济民的目光,让刘清明微微一笑:“你平素自诩秦州第一幕僚,难道目光也如此短浅不成。你要知道,不说别的,只凭他是范家看重的人,将来就不会有多差。”
“就算他不行,借此交好范家,也是一件好事。须知范家四兄弟,就连最近到了京城的那位,都一下子被委任赞善大夫,检校中书刑房。”
“再说了,以你所言,这沈耘也不是个会擅自将地理志播散出去的。”
连番的话让江济民陷入了沉思。
沈耘如今是一介布衣,就算科考顺利,也要到三年后才能平步青云。范家,当真有这般重视他不成?
想了半天,心里头到底还是没有个答案。江济民这时候也看开了,其实这种事情,沈耘的结果当真有那么重要的。刘清明说的对,到底,还是为了结交范家罢了。
而且,先前自己与沈耘一番交谈,也觉得沈耘的学问,到底还是比同龄人要深厚很多,许多见地,就连自己这个读书三十余载的人,都不一定能有。
再加上能通过有些传言,就对刘清明的处境准确判断,甚至因此定计,让刘清明有了如今的局面。不得不说,就连做官,沈耘都是一个天才。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蹉跎一声吧。
想到这里,江济民自嘲地笑笑,点点头:“我想来自诩雅致,如今倒是显得市侩了。县尊如此,当真是胸怀博大,江某自愧不如。过几日,我便将书送到牛鞍堡去。”
刘清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总算是听到江济民说了句低头的话。
第三十九章 公卿变换如走马()
一个正月尚未过去。
当今的体乾膺历文武圣孝皇帝,人如其名,刚刚为天下百姓带来一丝曙光,便匆匆逝去。
短短三年的治政,虽然没有留下闪耀的光辉,可是治内承平,边患未甚。仅有的一场名传千古的大礼议,也并未让国家动荡。
被视为承继仁宗仁政,改善大宋积弱积贫现状的皇帝,生命便如此短暂,让人不得不扼腕叹息。
刘清明的计划到底还是夭折了一半。
虽然天下共为先皇守孝七日,可官场上,却有额外的潜规则,那便是半年之内,不得聚众欢娱。
文会之事,只能暂且放下。
即便如此,上元节一番文会,到底还是让秦州都交口称赞刘清明的美誉,说起来倒是已经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时间辗转,便来到了七月。
吏部考功司的人在秦州进行了短暂的巡视,依常例对刘清明的诸般政绩进行了考核。
结果自然是让刘清明颇为惊喜的,不论是劝农桑还是兴水利,又或者重教化,各个方面,刘清明在秦州都是独占鳌头。乃至普天之下,能全数得上上的,也不过区区二十之数。
朝堂中自有一番争议,但无伤大雅,秋高八月,刘清明到底还是没有亲眼见过沈耘,便差江济民前来,送与沈耘些书籍,而后匆匆离去。
只是,刘清明的离开,却让另一伙人高兴了起来。
沈夕便是其中之一。
或许别人都还不知道,这半年来,他在县中日子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