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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所有人,包括杨嗣昌府中下人和几个没走掉的官员,此时都是看的目瞪口呆,一个个都是面色怪异,心里却实在庆幸能亲眼看到这么一场好戏。
杨嗣昌脸气的发白,心里只是一个劲的后悔,也是感觉一阵可怖。
在他想来,这些人一定是猜测自己已经失了圣眷,所以敢这么踩乎自己,自他为官以来,因为是官宦世家,入仕后又被皇帝赏识,仕途是一帆风顺,所以向来没有人敢于折辱自己。
为官十余年,敢于当面和他争执的只有一个卢象升,而杨嗣昌分他的兵,断他的粮,最后卢象升死在巨鹿之后,杨嗣昌还说那不是卢象升的尸身,拖延了很久才允许收敛下葬,算是彻底报了一箭之仇。
现在居然又蹦出一个傅宗龙来!
他怀着复杂的感情,用十分厌弃的口吻对傅宗龙道:“亏本部堂举荐于你,真真是瞎了眼睛!”
“阁老!”
傅宗龙厉声道:“下官以为,部堂举荐下官也是出于公心,而不是私人市恩。”
“是极,是极,你请去吧,恕不远送!”
“下官不敢,告辞!”
两个一品大吏,竟是真的这样撕破了脸,傅宗龙气冲冲离去,杨嗣昌气的面色苍白,胸腔起伏,傅宗龙确实是他举荐的,现在看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阁部,下官告退。”
“下官明日再来拜会,阁部宜早安歇。”
几个官儿,此时看杨嗣昌面若金纸的模样,一个个吓的魂飞魄散,杨阁老不是什么好脾气,而且十分记仇,也爱面子,这会子奈何不了傅宗龙,要是把气撒在自己的头上,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当下一个个低着头,抱拳作揖,说几句淡话,接着便是溜之大吉。
“不送,恕不远送。”
杨嗣昌心烦意乱,傅宗龙虽是可恶,但也是反应现在的大局。崇祯十二年加练饷,号称要练兵七十三万,结果加饷七百余万,这笔银子是开始收了,练的兵却是一个不曾看见。
一有警讯,各地仍然是无兵无饷,情形比起崇祯早年越来越不如。
结果如此不堪,现在自是举朝攻讦于他,情形对杨嗣昌是越来越不利。
当然,如果圣眷还在,这一切不是问题。杨嗣昌还在暗中安排与东虏的议和之事,这事情皇帝也离不得他,一时半会,想来还不会对他如何。
只是万一南边再打一场败仗的话,皇帝的心思会不会变,这就真的难讲了……那么,究竟是等皇帝下旨,还是自请出外,也是很费思量啊……
杨嗣昌沉吟之际,吴昌时也是下定决心,上前一步,下拜道:“下官见过阁老。”
“哦,是来之啊。”
到底是复社的中坚,虽才名不显,不过杨嗣昌也不大愿意小瞧他,点了点头,颇为冷淡的道:“有什么事,明日再来说吧,今日学生已经倦矣。”
“下官是有要紧的事,想面禀阁老。”
“好吧,请随学生到花厅说话。”
吴昌时以前到杨府来,虽不能延请入小书房,好歹也是在内客厅,现在可好,直接就是在大花厅里说话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知道今日如果不能叫杨嗣昌满意,恐怕以后就是没有机会在杨府允许进入的客人名单之中了。
“阁老,今日前来,是为了登莱张守仁之事。”
杨嗣昌神色冷淡,吴昌时便是决定单刀直入:“不知道阁老有何打算?”
“有打算也是薛韩城打算,张某是他的门人,学生便是有什么打算,难道他就能置身事外?”杨嗣昌神色越发冷淡起来,这吴昌时,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是与张守仁有仇怨,登莱的事也似乎可以做一下文章,但这事儿,是他吴昌时能随意瞎打听的么?
“呵呵,眼下之事,下官只说一句,如果皇上有意请阁部督师南下,阁部麾下最好有一只精兵在,登莱镇骁勇精锐,足堪一用。下官话止如此,阁老已经倦了,请辞!”
“好,不送了。”
杨嗣昌确实心乱如麻,吴昌时的话他一时也消化不了,而且他坚信自己不必一定南下督师,所以神色仍然是十分的冷淡,端起茶碗,在唇边碰了一下。
“送客!”
杨府长随长声吆喝,将吴昌时这个恶客送了出去。
“哼,狂妄之徒,小臣妄议大政,他们复社的人,未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待吴昌时一走,杨嗣昌便是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起来。
他是北人士大夫的代表人物,对东林和复社素无好感,吴昌时的复社背景和其身后的周延儒,都是杨嗣昌十分警惕的政敌,今日吴昌时来的唐突,话更唐突,是以杨嗣昌十分反感,自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
……
翌日并不逢三、六、九,不是常朝的日子,无需起早排班朝会,杨嗣昌过了辰时才慢慢赶到内阁之中,到了自己的值房之内,刚刚坐下,便是有一个小太监闯了进来,宣谕道:“着杨先生到文华殿见面。”
“臣遵旨。”
杨嗣昌跪下匆忙接了旨意,又向那内侍问道:“敢问小公公,出了何事?”
“尚且不知,只知道曹伴伴匆忙至乾清宫,脸色十分不好看,进殿之后,未及一刻,皇爷便传旨着阁老去文华殿相见……阁老,快些吧。”
“嗯,知道了。”
杨嗣昌心乱如麻,将一块银锭塞给了小太监,原本这样的事他的长随去做就行了,今日他一时心神激荡,竟是自己亲手拿了过去。
“谢阁老。”
好在这小太监也不大懂得规矩,毫无异色的接了过来,喜滋滋的躬了一下致谢。
杨嗣昌苦笑一声,心道:“若是离开此处,想得到这些消息,可就是难了。”
有此一念,心中便又想道:“无论如何,不可自请出外,反正皇上现在也离不得我!”
有了定念,心中也不大慌张,等他到文华殿的时候,崇祯已经等候多时了。
皇帝穿着浅黄色的常服龙袍,戴一顶天青色的织金翼善冠,坐在金台之上,年三十出头,望之已经是头发花白,面上皱纹深刻,缩在龙椅中,一点青年的朝气也看不到,整个精气神已经是和中年人没有区别了。
看到杨嗣昌过来,崇祯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急切的赐座,问好,赐茶,而是等杨嗣昌叩头之后,才慢慢的道:“先生起身……先生可知,昨日襄阳有急报至,左良玉,张任学又于罗猴山大败,损失兵将两万余人,副将罗岱亦被贼俘虏去了!”
崇祯越说越怒,击案道:“诸臣误国,诸将合力,竟是无法击贼,反为贼辱!”
杨嗣昌连忙又是跪下,免冠叩首:“臣举荐熊文灿,罪当连坐,请皇上将臣拿下,交付有司,重重治罪!”
“朕经营天下十余年,用大臣则大臣渎职,用小臣则小臣贪污,国家事遂至于此,可为浩叹!今决意拿问熊文灿,置之重典,以为因循误事,败坏封疆者戒。卿虽举荐非人,然已经有削三级的处置,此事不必再说。”
这个口吻,也是崇祯对杨嗣昌说话时十分难得的重口气了,杨嗣昌感觉后背出汗,趴在地上叩首谢恩,说了些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
“今湖广一带督师乏人,傅宗龙举荐湖广巡抚方孔昭老成干练,善练兵,亦懂阵战之法,驭将之才也很不错,举荐此人为湖广督师,先生意下如何?”
杨嗣昌这才知道傅宗龙已经陛见过了,崇祯这一番怒火,想来就是和此人有关。
他猜的其实不错,傅宗龙在之前陛见时攻讦杨嗣昌靡费粮饷,练饷及练兵诸事一无所得,而且凌辱廷臣,骄傲自大,非宰相之才,亦不知兵,而且要对这一阵子的军事失误负主要责任。
老实说,傅宗龙说的多半不错,但已经被崇祯训斥过了。
在崇祯看来,傅宗龙是杨嗣昌举荐,现在公然攻击举主,实在是忘恩负义,所以他将此人重重训斥一通,并且印象大坏。
当然,傅宗龙攻击的那些理由,崇祯细想了一下,觉得只有举荐非人确实是真的,因而适才将杨嗣昌敲打一番。
第五百二十三章 判断
看到杨嗣昌诚惶诚恐的样子,崇祯心中满意,好生抚慰了几句。
待赐座赐茶之后,崇祯便问道:“以先生之见,当以何人督师湖广为宜?”
要说起来,方孔昭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官僚,能力上,比起汪乔年和丁启睿和河南的李仙凤都要强的多,象四川巡抚邵捷春那样的无能之辈,拍马也跟不上。
督抚之中,也就是史可法与马士英等人能与之相比,而孙传庭和洪承畴之辈又在其之上,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一想到傅宗龙举荐此人,杨嗣昌气就不打一处来,当下在脑海中思索,将湖广一带几次小的败仗想了起来,然后向崇祯奏上。
虽然方孔照打的胜仗多,败仗少,但杨嗣昌奏上的崇祯才能知道,当下便是怒道:“方孔昭这样无能,应当重重治罪。”
杨嗣昌知道方家也是望族,而且和东林复社关系深厚,不必要在这种时候多竖敌,因此又回奏道:“眼下湖广刚经大败,人心不定,还是再看看方孔昭此后的表现再说为宜。”
“唔,也好。”
崇祯点头,深深看了杨嗣昌一眼,又问:“先生还有举荐的人选吗?”
杨嗣昌心头一跳,忙站起回奏道:“举荐之事十分重大,臣此前孟浪以致举荐非人,今恳请皇上容臣细思之后再奏上。”
“卿说的也是。”
崇祯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神色,不过转瞬即逝,杨嗣昌没有察觉。
皇帝又问:“昨日有登莱巡抚并总兵官,副总兵官奏报,登莱一带,监军道以下数十官员皆东虏奸细,又有商民作乱,副总兵官张守仁率兵弹压,此事朕怎么看,都象是武将跋扈,文官受其辖制,朕观张守仁还算忠忱,怎么回登莱后,就有左良玉行止模样?”
杨嗣昌知道皇帝对左良玉深恨之,恨不得将其凌迟处死才好,但左良玉兵匪不分,逼的紧了肯定造反,朝廷不能再逼多一路反贼出来,所以只能隐忍。
用这样的口吻来说登莱之事,崇祯的不满十分明显。
若是昨天吴昌时没有去见杨嗣昌,此时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杨嗣昌心烦意乱,答道:“此事较为复杂,容臣知道详情之后再奏。”
“也对,先生可以退下了。”
“是,臣告退。”
拜辞之后出来,杨嗣昌突然觉得爽然若失。
这一次机会真好,也是报复张守仁的大好良机,怎么就轻轻放过了,真是糊涂啊……
……
……
傍晚时分,薛国观也是在自己的书房召见了林文远。
“听说你要回浮山?”
薛国观劈头就问。
林文远笑着一点头,答道:“是的,我已经出来一年多了,在京师这么久,思念家中的父母妻儿。”
“瞎,可以把他们接来么。只要你愿意,可以在京营挂个参将的职衔便是了。就算保举你为副将,也是很稀松的事。杨嗣昌再和你们浮山过不去,傅宗龙那里老夫保一个副将还是不相干的。”
京营副将,在以前就等于是外镇的总兵,不过在现在这种时候又远远不如外镇将领有权有钱,真的是小儿科的事了。
“不了,多谢阁老好意。”
林文远轻声笑道:“下官是胸无大志的人,只想再饮故乡水,父母妻儿团圆在身边,就已经比什么都强了。”
薛国观知道他言不由衷,这一年多来,这个青年后生从生涩到圆融,长袖善舞,在京城开创了老大的局面出来,光是他知道的就已经是耸人听闻,更惶论水面之下的东西了。
这样的人说回家就为了过团圆日子,鬼才相信。
论说起来,林文远就是薛国观一生见过最能干的人才之一,很多表现,足以令得他惊奇。
这也难怪,林文远本人能干,手下人才越来越多,一年经费已经是大几十万,这样要是经营不出庞大的潜势力来,还真的是白瞎了他的一身本事。
有些人,就是要放在合适的位子上才能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唉,你要走,老夫亦不能硬留你,以后珍重吧。”
“是,阁老,有机会一定再来府上候教。”
“此次登莱之事,你家大人是有些孟浪了!”
“是,还望阁老周全。”
“老夫当然是要尽力,不过你还是要告诉他,过犹不及,他在登莱慢慢经营,今日局面十年后轻松可得。为什么要这么急切,这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薛国观所说的也是实情,张守仁手水磨功夫,一样能把山东拿下,做事是有点急切了。
“大人说,东虏在卧榻之侧,为将帅者,只能尽快积聚实力,否则,下一次济南之役,就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唉,国华他……”
薛国观摇一摇头,面色也是十分苦涩,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事。
林文远欲言又止,也是想借机劝他两句,薛国观极力反对加练饷,得罪的人也是海了去了,再加上捐输之事,得罪的太监和勋戚也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不说相位安稳,就算是人头能不能保住,也是难说的很了。
但薛国观却是自己把话给说绝了,再劝,就是毫无意义的事了。
“阁老但有所需,下官和浮山上下,绝不会坐视。”
一年多来,林文远和薛国观也算相处出感情来了,眼看老薛往绝路上走,话语中也是有十足的感情。
“言重,言重,但真有所需,老夫也会真的开口。”
薛国观将林文远送到门前,叫家人打着灯笼,罕见的送到二门。以他的首辅地位,就算是尚书侍郎或是国公侯伯都没有这样的体面了。
“阁老请回吧。”
“唔,老夫还有最后一句话。”灯火下,薛国观只戴着网巾,一头白发份外刺眼。当了阁臣和首辅之后,额上白发自然而然的增多了,看着林文远,薛国观道:“老夫亦收受过浮山的冰炭敬,但算来并没有过份的地方。现在国事如马车急行,前路已经断绝,如驰往断崖,时刻可能坠落。吾辈纵不能救,亦当挽回于万一。天下鼎沸,最终吃苦的还是老百姓,我观国华是有心之人,寥寥数语,书信不便,就请文远你带回去说给国华吧。”
“是,下官每一个字都记着。”
林文远看着头发花白的薛国观,毕恭毕敬的躬身一礼,终是拜别而去。
……
……
回到浮山会馆的时候,留守的人上来禀报:“参将,里头有个姓吴的官儿,说是礼部的主事,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哦,我去更衣。”
林文远出入相府都是很随意,穿着便服就行了,但他是以参将身份在京师主持浮山会馆,有官员来拜,当以官服相见。
等他换了袍服,匆忙到正堂的时候,吴昌时也是在灯火之下发呆。
昨天不顺,今天仍然不顺,来拜会的主人又是不在,害得他在孤灯之下,久久等候。
好在浮山这边向来是以招待奢华闻名,上等大红袍加上不停上的冰水果果盘不停的送上来,倒也略解了吴昌时一些焦燥。
“是吴主事,下官有失远迎,又叫吴主事久候,罪过罪过。”
林文远风度是没的说,待人接物都叫人如沐春风,在京城地界也算一个小名人了,他微笑着迎上来,吴昌时的火气也是消解,笑着拱手还礼,说道:“浮山会馆里茶也好,各色水果管够,还有冰镇酸梅汤,要是在这儿还能等着急,这火气未免太大了一些。”
又问道:“不知道林兄去哪儿了,耽搁这么半天。”
“还不是无事穷忙!”
林文远把话题转过,问道:“不知道吴大人这么着急,有什么要紧的事?”
按说吴昌时可以递帖子来,或是写信来,要么就叫人留话,不至于自己在这里久候,留在此处,当然是有要紧事情。
“登莱之乱已经上奏朝廷,本官此来,便是为的这件事。”
吴昌时等的不耐烦,也就不讲什么虚文客套了,开门见山的道:“今日之时,贵上恐怕不免会有小小处分,哪怕是薛相回护,朝廷总不能不讲一点脸面。要想无事,便要有更强更好的理由才行。今不才有小小一计,可渡此难关,不知道林兄有没有兴趣听?”
“哈哈,吴大人说笑了,但请说来,末将一定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记清楚。”
……
……
起更之后,吴昌时兴致勃勃的离开了,林文远开始在灯下写信。
这是每天必有的工作,军情处的正经情报,包括今晚的会谈都会有会谈纪要,然后通过军情处的邮传系统往浮山急递,几天之后,张守仁的案头就会有报告呈送。
但那是正经报告,在林文远这里,还有非正式的书信。
以他看来,吴昌时的办法未尝不可一试,但以他的观察,这个复社出身的官员太热衷,品格不高,而且颇为阴沉,又有以书生左右天下大势和驭使武将的骄狂,纵使他藏的十分隐秘,但林文远仍然是能看的出来。
一个庸官加狂生的灵机一动,是不是真的就是大局变幻的开始?
林文远不知道,但他深信,张守仁会做出最合适的判断来。
第五百二十四章 早朝
八月初三,这一日是常朝的日子,天不亮,宫中与朝会有关的各监寺就是忙碌起来。执扇举伞,象房牵出大象排列在两边,锦衣旗校和散手卫并府军前卫等皇城禁卫一字排开,备显威严,百官从长安左右门进来,于午门处集合,然后再从午门左右掖门进入宫城外朝,在皇极殿下集合。
文官班次于左,武官和勋臣班次于右,泾渭分明。
待皇帝仪驾至,百官山呼拜舞,接着是各部并都督府、都察院等部院寺卿上前奏事。
奏事者,都是官样文章,皇帝在御座上都是不做表示,或是直接答一句“可”,或是“依制办理”便可以了。
等奏事结束后,如无意外,便是可以退朝。
一大早起来,昏天黑地的赶到宫室,做的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