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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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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没有在布来纳住过。〃
  〃你说你还带她去上歌唱班?〃
  〃是的,夫人---二十年前,在布来纳。你不觉得惊奇吧?是不是?你嫁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个乡下孩子,靠勤工俭学念完大学,穿一套工作服到城里来。我承认我的过去,对我想做个上流人士是不甚相配,不过我能进入政界,已经是了不起的了。〃
  〃我对你过去的沧桑史并不在意,我只不过是想,当我们吃晚饭时,她走进来叫你'艾德',那该多么愉快。〃华莱士太太悻悻地说。
  华莱士先生两手拍着桌子,兴高采烈地大笑。
  〃我实在不相信你会在乎。〃华莱士太太说。
  〃艾菲会把家务弄得好好的,〃他安慰她说:〃在布来纳,我们可能对礼仪规范有点儿马虎,不过我们可以慢慢学习的。〃
  华莱士太太摇铃,艾菲又进来。
  她端上第二道菜时,华莱士先生故意以亲切的微笑来激励她。
  她问道:〃你收到过布来纳的报纸吗?〃
  〃收到哇---每个礼拜都有。〃
  〃今天冬天那边有传染病流行。罗拉写信告诉我说,你叔叔乔的情形不太好。〃
  〃我想他已经又活蹦乱跳的了。〃
  〃那就好了。〃
  她退回了厨房。
  上点心时,她斗胆地说:〃摩特前些日子还想到你。他说他很久没有看到你了。乖乖,你这儿的房子可真不赖。〃
  晚餐后,华莱士太太发布了敕令---艾菲必须走。华莱士先生断然阻止了他太太的〃强烈指责〃。他说艾菲走了是好些,不过她必须被婉转而有技巧地遣走。
  当华莱士先生踱进厨房,开始搭讪时,艾菲正埋首洗着碟子。
  他太太坐在前厅,听到那漫长的低语。艾德和艾菲正在重温布来纳的家庭历史,回忆那些与泥巴和展览会有关的往事。
  华莱士太太是巴的摩尔市汤伯利家的人,而汤伯利家包括在维琴尼亚州的亲戚在内,没有人能丢得起与厨娘分庭抗礼的脸,也没有人梦想到会发生这一类的事情。所以,对艾德与艾菲谈些啥干吗要感到不安,而且满腹狐疑呢?
  华莱士太太因着有失体面而气昏了。前一天晚上,他们与盖吉家共餐,华莱士先生穿着晚礼服显得出众非凡,与在座的其他六个人比起来,就像是个明星。她曾经以他为傲。而廿四小时之后,竟然有个仆人从厨房里蹦出来,招呼他为〃艾德〃!
  厨房中的低语继续着。华莱士太太很想蹑手蹑脚地偷听下去,要不然,就迅雷不及掩耳地走进厨房,发几道简洁的指令,把怀特勒西小姐打发回佣人介绍所去。但是,她知道华莱士先生会误解任何这样的举动,而且可能会开玩笑地嘲笑她〃吃味〃,所以她不这么做。
  华莱士先生口中叼着一根没点火的雪茄(艾菲禁止他在厨房里抽烟),斜倚在门口,等着转变话题。
  终于他说:〃艾菲,你何不下乡去拜访罗拉个把月呢?她一定很高兴看到你的。〃
  〃我知道,艾德,不过我可不是洛克菲勒,把工作放下一个月然后四处拜候亲朋好友。我是很想这么做的---可是---。〃
  〃无伤!我可以明天就弄一张往布来纳的车票给你,到那边去不花你一文钱。〃
  〃不行,那儿不是芝加哥,这是事实。一块钱在那儿就很顶用了。但是你太太怎么办呢?她今天告诉我,要找帮手实在伤脑筋。〃
  〃呃---老实说,艾菲,你知道---你是我的老朋友,而我不喜欢你在我家里,却是做一个---呃,做一个工读的女孩。〃
  〃不,我想我现在是仆人了。我过去为你母亲工作的时候,是个雇来的女孩,然而如今我是个仆人了。我不觉得你怎么称呼我会有任何差别,只要我做的工作依旧。〃
  〃你懂我的意思的,对吧?任何时候你到我家里来,我希望你是以老友的身分来---一位访客,不是仆人。〃
  〃艾德?华莱士,别傻了。我会像为任何人工作一样为你勤快工作,而且快得多。〃
  〃我知道,但是我不愿意看到我太太对我的老朋友发号施令,像你这样的老朋友。你懂吧?对吧?〃
  〃我不知道。如果你说一声,我就辞职。〃
  〃别这样!别这样!我会给你那张票,明天你就可以到布来纳去了。答应我,现在。〃
  〃我会去的,而且非常愉快,如果你的意思就是这样的话。〃
  〃如果你回来的话,我可以弄到成打的工作机会给你。〃
  第二天傍晚,艾菲坐马车走了,虽然她反对这样的排场。
  〃艾德?华莱士,〃她在走廊停了下来,〃我到布来纳讲这件事,他们一定不会相信的。〃
  〃替我问候他们,并且告诉他们,我大概仍是老样子。〃
  〃我会的,再见。〃
  〃再见。〃
  华莱士太太站在窗口,瞧着艾菲坐上马车。
  〃谢天谢地。〃她说。
  〃是啊!〃华莱士先生说,对他而言,这整段插曲有如可口的饮料,〃我邀请她回来时,到这儿走走。〃
  〃走走?这儿?〃
  〃没错。我告诉她,你任何时候见到她,都会很高兴的。〃
  〃天哪!你真的邀请了她?〃
  〃当然啦!而且我料定她会来的。〃
  〃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你可以应付得来的,即使你不曾在布来纳住过。〃
  于是有了转机,华莱士太太在她先生那儿找回了颜面,说她会试试看。


老鬼〔美国〕赛珍珠

  赛珍珠(PearlS.Buck,1892~?),美国女作家,曾在中国生活、工作过很长时间,作品中以中国为题材者甚多。193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王老奶奶当然晓得外面在打仗。村子里人人早就晓得在打仗,是东洋人杀中国人。可是那仍然像谣传,不像真事,因为到现在为止,王家村还没有死过一个人。王老奶奶住在一坦平阳的黄河边叫三里王的王家村。三十几户人家都姓王,人们从来没有见过东洋人的影子。所以一谈起跟日本人打仗,总是这样半信半疑。
  是那年初夏傍晚的时候。王老奶奶用过晚饭,像每天必做的功课一样,带头沿堤阶爬上了大河堤,为了看看水势到底升了有多高。她害怕黄河出乱子,比怕日本人更甚。她知道黄河会出什么乱子。于是同村的人,一个个也跟她爬上了河堤。现在大伙儿站在堤岸上朝底下眺望那毒恶的一大溜黄水,像无数条蜷曲的蟒蛇,不停地舐吮着高高的河堤。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早,水势已经这么高。〃王老奶奶说她坐在她孙子---小猪给她带上来的竹凳子上,朝底下吐了一记口水。
  〃这一条老鬼河,比东洋人更会害人,〃小猪冒失地发出评论。
  〃傻小子!〃王老奶奶立刻警告说:〃不要乱讲,河神会听见的。
  谈点别的吧。〃
  于是他们接下去谈论日本人。。。。。。。譬如说,老奶奶远房侄子,那个馒头店王老板,就发出疑问,要是碰了面,他们怎么鉴别对方是东洋人?
  这一点王老奶奶肯定地告诉族人,〃你会认出他们来的。我从前就见到过一个洋人。他的个子比我家屋檐还要高,头发是泥巴颜色,眼珠子像鲤鱼眼睛。凡见到长相不像我们的,就是东洋人。〃
  人们注意听她讲话,她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无论她讲什么话,说了算数。
  可是小猪开腔唱起了反调:〃奶奶,可是咱们见不到他们。他们高高地躲在飞机里头。〃
  王老奶奶没有立刻答腔。这要在从前,她会说:〃我才不信什么飞机哩,除非让我亲眼看见一架。〃可是就有这么多本来她不信的东西,都变成真的了。譬如说,太后老佛爷她相信不会死的,终于死掉了。又比如,她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的民国,她是不信的,可是她虽然不清楚,人们都说民国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因此她此时只坐在竹凳子上朝河堤发呆,村子的人老老少少都围坐在她身旁。
  天气很凉爽宜人,她觉得只要河水不冲破河堤出乱子,什么事也不必烦心。
  〃我才不担心东洋人哩,〃她老实告诉村里人。
  大家哄然而笑,没有人开腔。有人替她点着了旱烟杆---原来是她心爱的小猪媳妇儿,她就抽起旱烟袋来。
  〃小猪,唱一段吧!〃有人提议说。
  于是小猪以抖颤的高音唱出一只老调子,王老奶奶听得出神,暂时忘掉了东洋人。黄昏很美,天空晴朗、无风,使得浑浊的水面也映出堤上杨柳低垂的倩影。大地一片静谧。王家村三十多户家屋七零八落分散在下面,有谁会来搅乱这一片宁静呢。话说回来,东洋人终归是人。
  〃我不信那些飞机。〃小猪刚唱完一段,她和颜悦色告诉他。可是,他没有回奶奶的话,又接着唱了下去。
  一年复一年,她一向是这样在河堤上打发夏天的傍晚的。第一次上河堤的她,那时是十七岁的新娘子。她丈夫大声吆喝要她离开家到河堤上来。她羞红着脸,搓弄着手指头,躲在女人堆里上了河堤。她记得男人们哄然大笑而且开她的玩笑。虽然如此,他们满喜欢她,评头论足告诉她丈夫,〃是你饭碗里一块美肉。〃可是她丈夫贬抑地答说:〃脚稍微大了一点。〃不过她看得出他乐在心眼里。后来渐渐地她也不再害臊了。
  可怜她那一口子,年纪轻轻地丧生在泛滥的洪水里。她费了许多年念经拜佛,为了超度他的亡魂。后来终于使她腻透了。管孩子,弄庄稼,都是她的重担。有一天和尚甘言哄他说:〃再有十块银圆,他就完全超度了。〃他问道:〃那么,现在他出来了多少?〃
  〃只剩一只右手还没有出来,〃和尚是这么说的,似乎鼓动她再加点油。
  唔,就让他这样吧,她已忍无可忍。十块银圆!够我们一家子一冬吃喝的了。何况,她还要雇工修整归她负责的一段河堤。修了堤才不致再度洪水泛滥。
  〃只剩一只手的话,他自己撑得起来的,〃她斩钉截铁地说。
  她常常想那一口子会不会撑起来。许多抑郁的夜晚,她兀自想,不管好歹,可怜她那一口子一定仍然躺在那里等待她的拯救。
  他就是这样的人。好吧,也许有那么一天,等小猪媳妇儿平平安安生下了头一胎,她要是有一点积蓄的话,会请人作佛事,使他整个获得超生的。用不着干着急,虽然。。。。。。
  〃奶奶,您也该回去啦,〃小猪媳妇儿以温和的声音禀告说:〃太阳下去了,河面上起了一层雾。〃
  〃是的,我想也该回去啦,〃王老奶奶同意地答说。她向那条河盯视了一会。那条河,好事和坏事做得一样的多。制服了它的话,可以灌溉田地。要是放松一寸,它可以像毒龙似的冲破堤防。他丈夫就是这样被冲走的---对他负责的这一段堤防太大意了一点。他老是修补他那一段堤,老是朝高头堆土。后来,那天半夜里河水暴涨,终于冲垮了堤防。他跑出屋子,她抱着孩子爬上屋顶才使母子俩得救,而他却淹死了。人们终于把河水逼回去,限制在堤防中间,这一回有好多年老老实实呆在里头没有出事。每天她总要来回走一趟归王家村负责的那一段河堤。男人们笑着说:〃大河堤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老奶奶会告诉我们的。〃
  他们当中没有人起过念头要把村子搬开,远离黄河。王家世世代代住在此地,总有些人脱逃泛滥之灾,然后再接再厉跟黄河干上了。
  小猪突然停止歌唱。
  〃月亮出来啦,〃他大声说:〃不是好兆头。飞机总是乘着有月亮的晚上出来。〃
  〃你从哪里学会这些飞机经的?〃王老奶奶抱怨地说:〃飞机长,飞机短,把我烦死了。〃她严厉地叱责使人们鸦雀无声。在一片寂静中,依靠着小猪媳妇的臂膀,她拄着长长旱烟杆,当做拐杖,就这样一步步沿土阶走回村子。村里的人,一个个跟在她后面也各自回家去就寝。她不走,没有人先走;她走了,也没有人再多呆一会。
  她终于躺上自己的床,挂的一顶蓝棉蚊帐被小猪媳妇把周边塞得紧紧的。她安详地入睡。没有睡着以前,她也曾想到东洋人同时盘算过他们干吗要打仗。只有非常粗鲁的人才要打仗。她脑海里隐隐约约出现一群粗鲁大汉。他们来了的话,要甜言蜜语哄骗他们,请他们喝茶,解释给他们听,有理讲理---到平静的小村庄来有什么道理哩?。。。。。。
  所以当小猪媳妇儿尖声大叫告诉她日本人就要来了的时候,她几乎是毫无准备的。她坐在床上嘴里咕噜着,〃拿茶碗---倒茶---〃
  〃奶奶,时候来不及啦,〃小猪媳妇儿尖声叫道,〃他们来啦---他们来啦。〃
  〃在那儿?〃王老奶奶大声盘问。这才算醒了过来。
  〃在天上!〃小猪媳妇嚎叫着说。
  人们统统跑出来,跑进清清爽爽的黎明,抬起头朝天上张望。
  嗬,正像秋天列阵飞行的野鹅,全是一些大鹏鸟似的东西。
  〃这些是甚么呀?〃王老奶奶大声地问。
  就在此时,有个亮晶晶东西,像银蛋,照直掉下来,撞到村子尽头庄稼地里。地上冒起一大股尘土,村子的人统统跑过去看。地下有个三十尺宽的大洞,有水潭那么大。人们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没等人来得及讲话,一个,又一个蛋朝下落,于是人人撒起脚丫子就跑。。。。。。
  人人都跑了,惟独王老奶奶没有跑。小猪媳妇儿一把抓住她的手要拖她一齐走的时候,王老奶奶挣开了她,一屁股坐在河堤底旁边。
  她讲出一番道理,〃我不要跑。自从我裹起小脚,七十年来我从来没有跑过反。你们走吧。小猪在那儿?〃她转头四顾,不见小猪的影子。她念道说:〃跟他爷爷一样,总是他头一个撒丫子跑。〃
  可是小猪媳妇儿总舍不得丢下她自己走,一直到王老奶奶指点她必须要走的道理。
  奶奶说:〃如果小猪死掉了,他总得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孙媳妇儿仍然在踌躇,她用旱烟杆轻轻拍打她叮咛地说:〃去吧---你去吧。〃
  于是非常不乐意地,因为飞机先俯冲,发出吼叫的声音,使他们无法听清楚彼此的话语,小猪媳妇儿才跟随大伙儿走了。
  现在,虽然只过了几分钟光景,王家村已经面目全非。房子东倒西歪,草顶和木梁熊熊起火。人走了个精光。人们走过时,都嚷叫王老奶奶快来,她也兴致冲冲回答他们说:〃我就来---我就来!〃
  可是她没有走。她独自坐着注视在天上表演的一幕壮观的景状。因为不久又来了另外一批飞机,她不知道哪儿来的,他们攻击头一批飞机。太阳已经出来,照亮了已经出穗子的麦田,在晴朗的夏晨,许多飞机在打圈圈,像飞镖似的追击,互相开火。等看完这一幕,她在想,她应该回到村子里看看有什么留下来的。从远处看,只见东处西处一两扇墙顶着屋顶。在这里她见不到自己的家。
  但是战争对她言一点也不陌生。从前她们村子被土匪掠劫过,而且也是家家户户烧了一个精光。唔,现在又遭劫一次,烧房子不算稀奇,人们是见过的,可是空中闪着银光镖似的杀伐却不多见。她对这档子事一窍不通---既不懂是些什么玩意,也不懂怎么能在天上打圈圈不会掉下来的。她一个劲呆坐,腹内饥肠辘辘,一面继续观看。
  〃我倒想看一个在眼前的,〃她自言自语大声说。就在那当儿,其中之一突然间头朝下栽下来,恰好掉到昨天小猪才锄过的黄豆地里。不一会,天上又变成空空如也,于是只剩下栽到田里这个受伤的东西和她自己。
  她小心翼翼从地上站起来。像她这一把年纪,甚么也吓不倒她的。她拿定主意要走过去,看一个究竟。于是撑着她的旱烟杆,她慢慢从地里走过去。在她背后,突然从宁静中出现了跟踪而来的几只村狗,它们带着惊慌依伴着她。它们走进坠落的飞机时,忽然凶猛地吠叫起来。她抡起旱烟杆揍了它们几下。
  〃不要叫,〃她责骂说:〃天上乱哄哄的声音早已把我耳朵吵够了。〃
  她轻轻敲敲飞机。
  〃五金材料,〃她告诉村狗,〃一定是银子做的,〃她添附一句。
  熔化以后,会使他们发大财。
  她环绕那东西走了一圈,细心地察看。它怎么飞起来的?似乎死光了。其中没有动静,也没有发出声音。后来来到它高高蹶起的侧面,她看见中间有一个年轻人,坐在位子里,冲进一股破烂堆。
  村狗再度叫嚣,她又出力打它们,它们终于让开。
  〃你死了吗?〃她规规矩矩探问道。
  那年轻人被她一问稍稍动弹了一下,但是没有讲话。她靠拢朝他高踞在上的洞孔窥视。他的身子在淌血。
  〃受了伤!〃她大声说。她握握他的手腕。虽然温暖,却不能动,她一放手,它就掉到洞旁边去了。她仔细端详他。他头发是黑的,皮肤黝黑,像中国人,可是又不像真是中国人。
  〃他一定是南方人,〃她衡量着说:〃我来找一块膏药贴在你的身边上。〃
  那年轻人沉浊地咕叽一句听不懂的话。
  〃你说什么?〃她问。但是她没再答腔。
  〃我仍然够硬梆的,〃隔了一会她才拿定主意说。于是她走近抱住他的腰部慢慢把他拖出来,喘气了好半天。
  幸亏他个子小,又很轻。她把他弄出来躺在地上,他好像要挣扎着站起来,他摇摇晃晃站着,倚靠着她,她帮忙他站好。
  她对他说:〃现在你要是走到我家,我可以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膏药。〃
  后来他讲了几句很清楚的话。她仔细听,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拉他一把,问道:〃怎么搞的?〃
  他向村狗用手一指。那几条狗竖着前脚狂叫,颈毛矗立。但又继续讲话,可是话还没讲完就仆倒在地上。村狗一拥而上向他围攻。她只好两只手一齐来,挥舞拳头把村狗打走。
  〃滚开,〃她大声嚷道,〃谁叫你们咬人的?〃
  后来等那些狗散开以后,她设法把他背在脊背上,半驮半拖,颤巍巍地一路把他带到变成了废墟的村子。她让他躺在废墟边上,她带着狗去寻找自己的家。
  她的家几已全毁。她很容易找到那地方。应该是这个地段,正对着河堤上的水门。她自己常常注视那座水门的。那水门依然健在,真是奇迹,河堤也安然无恙。要是重新盖房子,相当容易。房子不过暂时毁掉罢了。
  于是她又回到年轻人身边。他仍然躺着,像她离开时一样,不过背靠着堤边,不住地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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