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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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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请。”

金石相扣,铜锁脆脆打开。天牢里没有一扇窗,让人分辨不出天色时辰。这里虽略微有些霉味,却不似普通牢狱的熏臭,倒是干净的很。

偌大的囚室里放着一张石床,背坐的那人玉冠锦衣,带着浓浓的傲气。

随着脚步的靠近,光晕慢慢扩散开来,地上曳着一道长长的暗影。

“怎么?不甘心?”背坐的那人声音颇为得意,“九弟,我早说了,父王断不会信的。”

凌彻然幽幽转身,行止优雅得宜。他张着嘴还欲再说,却正对上来人的目光。幽暗的烛火中,那双魔瞳含着笑,透出森冷的味道。

见状,他当下一惊,险险稳住表情。

牢门内外明明是同样光景,却已然分出天地。

火色的袖袍浅浅一扬,凌翼然缓缓迈步,悠闲中透着一丝慵懒,瞳眸深暗好似幽潭。那身红衣狂狷地流动着,生动地似要将这暗室点燃。

“事到如今你就算不情愿也不行啊。”凌彻然避开那双魔瞳的注视,自顾自说地着,“九弟,你错就错在自不量力,别忘了那株红梅在谁的府上。”

“哦?”他轻轻应着,很是漫不经心,红袍轻摆,旋出一个妖冶的弧度。

凌彻然被那双带冷的美目锁着,压抑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七哥当真如此笃定?”语音轻滑,好似丝绸掠过耳边。

闻言,凌彻然眯眼看向红影身后。不好,竟没有宫中传话的内侍!他面色微僵,毛孔一阵战栗。

远山眉轻轻一挑,唇畔绽出诡异的笑:“七哥,是在怕么?”

“怕?”凌彻然壮胆似的提高嗓音,“九弟,你我兄弟一场,有话不妨直说。”他退回到石床边,警惕地看着。

幽暗的烛火左右笼着,诡魅的光影交织在那袭红袍之上,若不细看还以为这是地府黄泉,眼前这人眉目如画,浑身上下彰显出血腥的妖美。

“七哥。”

半晌突然一声,凌彻然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背上早已是冷汗淋漓。

“弟弟此次来并无他意。”凌翼然把玩着那股玉扇,俊颜垂着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由着声音判断,他是在笑着,“听闻七哥这几日口腹不佳,特送来肉炙数串。”他展开扇面,身后的六幺捧出精致的荷叶瓷碟,打开莲蓬般的碟心,一股诱人的烤肉香带着熏熏然的热度弥漫在空气中。

“弟弟若没记错,这肉炙七哥可是顶爱的”凌翼然放低语调,几乎是在诱哄。

望着金黄色泽的肉条,凌彻然溢出讽笑,当他是三岁稚儿么?这肉必有蹊跷!

“七哥没猜错,这肉确实不同。”

凌彻然虚起双目,猜不透这样的坦白暗含着什么。

清脆一声,玉扇完全展开,凌翼然凝着笑慢慢靠近:“七哥可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嗯?”

好日子?凌彻然飞快想着。

“五月初八。”他好心提示着,语音温柔的近乎诡异,“午时刚刚过去啊。”

五月初八?

“哦,忘记说了,七哥下狱的第二天右相就被拘入刑狱寺了。”

什么?!凌彻然撑圆双目。

“方才七哥可是说父王不会信你通敌叛国?”凌翼然再前一步,缓缓勾起唇角,嗜血的笑意浸满眼底,“可容相却被定了谋逆之罪呐”

怎么……怎么可能!

“七哥,你是在不信么?”他笑得轻松,笑得快意,以至于黑发微微地飘动,勾出惑人的美色,“父王亲自下诏,容克洵欺君卖国,奸佞莫过。”玉扇叮地一声敲上铜锁,他挑眉轻道,“依律磔之。”

凌彻然面如死灰,眼前不停地闪过那开合有致的红唇。

依律磔之…依律磔之……依律磔之!

寸寸脔割至死?

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

他僵在石床上,颈脖不住地晃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七哥还是不信?”左右搬来一张华座,凌翼然撩起长袍,极有耐心地慢慢坐下,“真是难办啊。”虽叹着,他眼中却没有丝毫无奈,“肉都快凉了,七哥先趁热吃吧。”

望着栅栏外的荷叶瓷碟,凌彻然有些木然,鼻尖满是烤肉的香气。

“快尝尝这肉是不是真那么鲜美,毕竟是刚下人身的。”

人身?两个字痒痒地钻入凌彻然的耳际,尖锐地刺进他的心里。

人身!他屏息看去,那双妖眸寒光尽现,盯的他打起颤来。

“七哥闻出来了?”凌翼然眼波轻转,流出璀璨芳华,“真不愧是翁婿啊,竟这般熟悉。”

这竟然是!暖暖的肉香钻入鼻腔,腥腥地泛在喉间,凌彻然紧紧地盯着那盘肉炙,看着,看着,忽地转身伏床,惊天动地地呕了起来。

红影倚在华座里,细长漂亮的桃花目里闪过一抹讥诮。

半晌,吐得昏天暗地的凌彻然直起身子,微白的双唇抑制不住地颤抖:“你……”

笑意刻在唇瓣上,凌翼然以扇撑颌。烛火下,俊美的脸庞始终凝神诡谲。

凌彻然忿而摔盘,金黄的烤肉滚落在华座附近。“你这畜生!”他扬声骂道。

“畜生?”语音轻滑扬起,凌翼然看了看脚下的肉炙,心情颇好地挑高眉梢,“弟弟私以为,食亲骨肉者才是畜生啊”

“你是什么意思?”心头没由来的一阵虚颤,凌彻然不禁拔高音调。

凌翼然但笑不语,美目隐有桃花勾魂,他懒散起身,别有深意地眈了牢中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什么意思?!”身后传来惊恐的质问,“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

每一举步,衣角轻擦在石阶上,青灰色的砖石像要被火红的锦袍点燃,流溢出淡淡的焰色。凌翼然逆光的身影有些暗沉,自上吹来的夏风带着暴雨卷来的土腥,吹的袍底与袖摆不住地鼓扬、翻飞。

戛然一声,天牢底层的铁门被重重合上,而后落上铜锁。

凌翼然徐徐侧身,轻掀红唇:“从今日起,除了那些肉炙,不要再给他任何吃食。”

“是。”

在生死之前,人和畜生往往没有差别。为了填饱肚子可以吞食亲人血肉,为了苟且性命不惜杀死妻儿。

这就是人啊,不是么?

思及此,他的唇角划出一道优美弧线,阴冷的笑意犹如涟漪,在闷热的夏风中浅浅荡漾开来。

……

回廊百折雨情晴,金銮飞宇转分明。

天边还散着一朵黑云,水花没再溅起,这是雨季短暂的休息。

“哎……”台阁所在的渊华殿外,几名青衣官员在对景叹息。

“这天是越来越难琢磨了。”远眺西侧,其中一人轻道。

可不是。

众位臣工同僚在心中齐应。

鲜艳似血的红梅犹在那厢,七殿下却已身陷囹圄。十三天了,整整十三天了。可最让人胆寒的不是半月前的朝堂惊变,而是那只幕后黑手啊。

谁能想到是那位殿下,谁能想到啊!

雨打残花落不尽,风吹云过见真章。天边墨色还在翻滚,云深之处似有一条玄色巨龙,张狂地旋舞在天地间,带着没骨的叛逆。

宁侯,不若此名,如今青空何宁?天下何宁?

残留的雨滴自檐角坠落,砸在千步廊的雕花栏杆上,留下淡淡的水渍。

“众位在这做什么?”远远走来一人,身形消瘦,声音有些低哑。

“啊……右相大人。”官员们纷纷立身,冲来人深深一揖,长袖几乎着地。

“旧档都查完了?”代表一品的绛红官袍停在他们当中,聿宁沉肃的口吻惊得几人不敢呼吸。

布靴稍稍偏转,新任右相聿元仲垂眸看着周围低首不语的官员,清俊的瞳仁骤凝。

一阵热风拂过,衬得廊间更显静默。

看不清啊看不清,虽说容相已被处刑,荣侯一党多半入狱,可只要七殿下一日健在那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何况青宫深处还有一位王后娘娘。稳住,稳住,打死不做,牢记官场一字诀:混!

官精们在心里打定主意,直盯着地上寸字不语。

“落红空眷影,雨染梨花门。”沉哑的男声在千步廊里回荡,聿宁负手而立,望着阴沉的苍穹吟道,“早梅好颜色,清气满乾坤。红香近桃杏,却无雪精神。”官袍上的锦鲤结随着他的缓步轻移,在左胸拂动出微小的弧线。

就算没有雪精神,可毕竟是王花啊,那朵红梅就是王意,不是么?众官依旧未言,混,混字当先。

打定主意,他们侧耳再听。可这一听,却击碎了先前的犹疑。

“白梅驻王枝,四海尽归春。”

众官不约而同地对望,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惊诧。

白?王?

那不就是个……

“轰!”震彻天地的惊雷在云间乍响,大家一阵瞠目,仿佛听到如雷般的心跳。

是皇啊,皇!

原来他们都猜错了,王上属意的不是一个守成之君,而是气吞八荒的开朝帝王。如此,如此啊。

“各位。”聿宁低低开口,在响雷炸耳的周遭中,那轻羽般的声音好似带着魔力,一字不漏、无比清晰地落入众官的耳际,“请恪尽职守将旧档整理完全,奇……書∧網洛太卿那里还等着定刑的文书。”

是啊,还有那位最受王上信赖的洛寅洛大人。当初他们怎麽会以为洛太卿是七殿下的人,真是瞎了眼。容相磔刑、七殿一党百余人下狱,那位大人可是冷面无情、好似地府判官啊。

想到这,众人不禁浮起冷汗,争先恐后地答道。

“下官定尽心尽力……”

“……不负大人所望……”

“……绝不漏过蛛丝马迹……”

“……请九殿下和大人放心,下官……”

唯唯诺诺,马屁声声,诚惶诚恐的语音追随在身后,聿宁垂着眼举步而行。

“叮…叮……”

每走一步,耳边便传来清脆的铃声,断断续续的有些恼人。半晌,聿宁停下脚步,眉目不耐地抬眼望去:“拆下来!”

“啊?”身后传来数声讶异。

勾心斗角的廊檐下垂着数只铜铃,迎风敲击出近似浅笑的声音。

“拆下来。”聿宁眈了一眼欲雨的天空。

“是。”“是。”

“哎,这檐铎可是丰大人顶爱的。”不知是谁叹了句,一时间四下无语,气氛有些诡异。

眉间凝出痛色,聿宁眼波带柔,看向一只只小巧檐铃。

雨水浮铜绿,缓缓地自迎风作响的铃锤上滑落。

半晌,聿宁低下头,温言款款如雨轻柔:“让渊华殿的管事到我这来。”

“是。”

夏初的思慕伴着铜铃在千步廊里回响,叮叮咚咚地撞击着聿宁的心房。

既然她喜欢,那就全装上吧。

云卿,等你回来,这渊华殿便处处有铃。

你可欢喜?

……

腾云涌烟,一场一场的夏雨漫绿了园圃里的苔痕,窗外水如悬。

火红的人影懒在木椅中,凌翼然俊眸紧闭,微风轻抚着他的细密眼睫。

忽地,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

“主子!”

赤色长袖下,修长的十指紧扣椅把,桃花美目缓缓张开,凌翼然眼波氤氲隐着几分期盼。“何事?”他沉声问着,渐清的瞳仁亮的可疑。

六幺抱着拂尘,语调似惊似喜:“主子,七殿下疯了!”

墨色美眸瞬间黯淡,凌翼然讽笑一声,又缓缓合上双目。

“刚才天牢来了信,说是七殿下吃了几天肉炙便开始胡言乱语。狱守长试探了几天,七殿下现在连脏和干净都分不清,就着地上的水就喝。一会哭一会笑,已经疯了!”

六幺兴奋说道,如竹筒倒豆子似的。他立在一边,就等主子勾起薄唇,但等了好半天却未在那张俊脸上看到丝毫快意的神情。

“主子?”六幺轻轻开口。

鸦色长发未束,红色的长袍松松地拢着,凌翼然靠着椅背好似已经睡去。

不是吧,亏他还冒雨来回,只想让主子高兴高兴。

六幺垮下肩,静静地为他打扇。

自那位小姐下落不明后,主子就越发的喜怒无常了。六幺右腕微转扇起闷热的风,桌案上的密疏轻轻翻动。

贺建德御宇……

即便他再不甘愿,那潇洒的字迹还是挤进他的眼帘,原来是翼国的储君继位了啊。

风儿轻轻地吹,洒金的宣纸一扬再扬。

眠州扼汝咽喉,不若先发制人、分而收之……

六幺眼皮一颤撇开双目,定定地看向地面。

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他还想活久点,所以即便看见了也已经忘了。嗯,他的记性不好,很不好。

“竹肃还没回来么?”

六幺正自我催眠着,忽听一声低问。他稳了稳身形,轻应:“回主子的话,韩将军至今未归。”

自噩耗传来,韩将军便赶到双生峡,同小姐的师兄一起进行搜寻。到如今,已近整月。就连月初韩夫人生产,将军都未曾回都啊。

“那定侯呢。”这句问冷中带着几分期盼,让人捉摸不透本意。

“还没消息,眠州的人还在沿江打听。”六幺老实回道。

不期然,红唇浅扬绽出笑花,看得六幺惊疑不定。

“殿下。”他嚅嚅出声。

唇角越飞越高,凌翼然睁开美眸,目色若水笑若熏风,透出慵懒惑人的美色。

殿下?他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传膳。”凌翼然随意地将衣带打了个结,披散的长发与红袍交错,晶亮的眼眸显得心情格外好。

哎?传膳?一刻之前不是说没胃口的么?六幺颔首称喏,迈着狐疑的步子走向门帘。

“还有七哥”

终于想到正事了!六幺兴奋回身,就等主子发话。

“疯了么。”轻滑的笑声在黏腻的空气里回荡,凌翼然支手托腮,眼波迷离,“今日本殿的心情不错,暂且放过他吧。”

不能啊,他的好主子哎,打狗莫留情,一定要……

“前些日子母后娘娘还闹过,不若顺了她的心让七嫂与七哥团聚。”

这怎么能行!六幺血气上头,刚要开口,就听他再说。

“人道患难见真情,不知这天牢里能不能见得人心。”凌翼然斜眼一挑,那笑意透出森冷的味道,“将两人关在同间天牢,只送一人吃食。看我那疯七哥,是想与美人做同命鸳鸯还是过河拆桥?”笑声如潮水般蔓延,“本殿好想知道啊”

这叫放过?那什么是不放过呢?

六幺几不可见地一颤,复而一拜转身离去。

不问,不问,他什么都不想知道。

大雨还在下,窗内凌翼然慵懒执笔,灯火映亮了他的俊脸。迷离桃花目晶莹流转,似有轻波微澜。

竹肃,无须再找,不日她自当归来。

定侯不归啊,不归。

“哼。”他脸色暗变,眉宇间交织着复杂的情感。

她果然没死,而且还同定侯在一起。

不过又如何,只要宫中那位昏迷不醒的消息到处传遍,还怕那个傻姑娘不回来么?

至于定侯……

俊眸带笑,目光细细密密地落在那本密疏上。

魅惑的美目中桃花纷然,溪水轻淌,内心的温暖持久荡漾。

还好,她没死,还好。

窗外一行夏雨滤尽延绵已久的哀伤,滴滴答答,清脆回响。

没死,她没死。

光滑的笔杆刻上了几道指痕,深深的、深深的,深入了他的心底。

回来吧,卿卿,这一次再没人能伤你。

回来吧……

雨帘漫天,怀珠流玉。夏风袅娜,拂出思念一曲。

……

天地笼于黑暗,耳边响着鬼哭似的流水声,瑟瑟苦风吹拂着她的面庞。

“妹妹?”她双手环抱,迎风喊着,“妹妹!”

危难叠厚如浪,心酸堆积如沙,盛夏风景竟如此肃杀。

“妹妹!”脚下江河倒流,远远的只见一个高大而又萧索的身影。

“箫?”她喃喃,而后大叫,“箫!”

踏着滩石她疾步跑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后腰。

“啊!”脚下一软,她扑倒在地,尖利的沙石割破了掌心,那样明晰的痛,如汹涌潮水泛滥开来。她看着双腿间绚丽的艳红,不可置信地摸了摸那手黏腻:“孩子……”她绝望地捧着浑圆的腹部,“孩子!”

泪如雨下,她望着那道黑影嘶声大叫:“箫!”

“淡浓?”

床上的人闭着眼,汗水自光洁的额上滑落:“箫……”

“淡浓!”这声唤带着浓浓的不安。

“呜……”泪水自眼角滚落,睡梦中的美人眉染脆弱。

“淡浓!醒醒,淡浓!”

弯睫轻颤,她自黑暗中醒来。朦朦胧胧地,只觉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雨季湿漉漉的刚过,月儿藏于黑云后,寝房里浓浓的一团漆黑。

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眉梢、眼角,带着深深的眷恋,隐约的一声叹息。

“……”泪水倾泻而下,浸湿了那只宽大的手掌,“箫……”她贴着他的掌心,哽咽难语。

“对不起淡浓,对不起。”男人的声音满含自责,还有难以言状的痛,“让你独自一人面对生产之痛,我……”

“嗯……”掌下的人儿微微晃动,她借着夫君的双臂撑坐在床缘上,“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我没那么娇弱的。”

话音刚落,她便被揽入怀。

“箫?”她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跳的起伏。

经历一天一夜,方才诞下龙凤儿,他的妻啊却将痛说的那么云淡风清。韩月杀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干涸的心田涌入汩汩春泉。

“箫?”她轻抚着他的背脊,“累了吧。”关于妹妹她绝口不提,那种天涯无音、寻寻觅觅的痛,她愿日日噩梦为他承受。

“没。”

殿下的一封信将他召回,卿卿真的会不日归来么?忐忑、怀疑,可他终究是回来了,日夜兼程地回到云都,因为这里有他忽略的妻啊。

“淡浓。”

“嗯。”

“谢谢你。”他心怀感恩地埋首于她的秀发间。

“说什么呀。”她嗔道。

“孩子我看过了,很像你。”

“引章和韩让都觉得女儿像你。”她软软轻语。

“淡浓。”

这一声低哑中带点请求,让她不禁皱眉。

“孩子的小名……”

“嗯?”她应道。

“叫祈儿和愿儿可好?”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喉间像是梗了什么东西。

感到夫君双臂的僵硬,她瞬间了然。妹妹,你身在何方,可听到兄嫂心头卑微的祈愿?

“好。”她用力回抱。

“谢谢你,淡浓。”

二更的鼓自远方角楼上传来,闷闷的好似夏夜的风,沉重的压在心底。

“箫?”秦淡浓自他的胸膛抬首,望着床边一支玄色铁枪轻问,“这是?”

韩月杀左颊上的疤痕溢出杀气,颀长的身形微微僵硬。

“在双生峡上只找到这个。”周身浮着肃杀的气息,他低应。

枪上的穗子凝结在一起,透出暗红色的血迹。

那具无头尸上没有枪痕,枪头上挂着官袍的残片,也就是这枪伤着了……

想到这,他倏地站起。

“箫?”

她的眼皮上落下轻轻一吻,耳边响起沉哑男声:“淡浓你且歇着,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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