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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万亩?有点多啊。”
“有的原本就是地方露田,百姓抛荒了。”
“丰年抛荒?”
“种地不挣钱,自然就抛荒。”
老张略微了解了一下,居然发现武汉的“版图”,几乎是扩张到了行政版图的极限,直接就摸到了周边的边缘,离捞过界,就差临门一脚。
“居然出现了打工潮?”
时代发展确实是出乎意料,以往武汉商人,其实紧着本地务工人员用,也是够了。但城市扩张十分迅猛,而且这年头的技术能力,又不能让城市往天空发展,自然而然地,就是在平面上不断延伸。
以汉阳为例,原本的汉阳城,城南城北走一遭,快点跑两刻钟就行。但现在,实际意义上的汉阳城,想要城南城北跑个对过,不坐车大概是要半天光景。
小型商家从早期的走街串巷行脚商,很快转型为“社区商贩”。每个“社区”现行服务的商户,往往都是以前需要整个城市到处跑的小货郎。
这种情况还会带来另外一个变化,每增加一个小店,最少要增加一个“员工”。因为最基础的夫妻店,至少也要老婆出来跟着帮忙。
十几年的累积,新生代也逐渐踏上社会,变化自然是更加剧烈。
原本商人并没有意愿去襄樊等“穷乡僻壤”宣传,但为了招工,又或者给官府留下好印象,往往会有商家前往“下县”兴办学校,然后定向招工。
往往入学成员的家庭,都会胆子更大一些,也是这些年在各地抛荒的主力。
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形成打工潮,直到武汉贞观二十四年开始,人口再度爆发,各行业规模再度膨胀。
利润刺激着工商界不得不发生转变,倒逼周边地区农业活动剧烈缩水。
原本就存在着非常隐蔽的“工农业剪刀差”,在此时,就是非常凶悍地区断绝地方小农、中小地主的社会生态。
各地地主并非没有选择反抗,诸如抱团、闹事之类,但武汉官方没有出面,就有各种商人集团勾结地方官僚,官方出命令,商人出钱出任,组成“民团”,直接镇压这些闹事反抗的地方中小地主。
至于大地主?他们中绝大多数巴不得中小地主和农户都去死,而少数的一部分,是精英中的精英,其家族收益,早就从土地产出为主,转型为家族土地为根基,保留其产出存在即可。
通过各种势力的结合,十几年的酝酿,终于产生了“打工潮”。
老张不能说“打工潮”中的这些人是赤贫无产者,他们毕竟还是属于小有产者的,但这种小有产,和无产也就是隔了一层纸,一捅就破,抗风险的能力几乎为零。
在唐朝各地针对人口流动还十分严苛的时候,环绕武汉地区,或者说扬子江流域,却大多出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地方政策上也不是不能给出合情合理合法的条陈,比如地方州县,可以用“征发民夫”的名义,让本地“民夫”运输粮食去武汉。
至于“民夫”运输粮食去了武汉,归期如何……不作太多要求。
政策非常灵活,基本可以轻松绕过人口自由流动被严格控制的国朝政策。当然也没有人敢挑战基本国策,比如四大流放地,那是万万不能碰的。
“打工者甚多,但也不是消化不了。今年尤其是土木行,用人极多,其中半数打工者,都会去‘湖南’。徐湖南督建路桥数量之巨,堪比长城,只是条件更加艰苦一些,但徐湖南工钱是不拖欠的,工地上被征发的民夫,工期一到,都会选择留下,毕竟接着干就是拿钱。”
“这打工者,可有衙门管理?”
“多个衙署联合,只是也没谁能够拿捏章程,往往都是地方县令一把抓。实在是万一出现‘民变’,就是大事。这几月各地不良人都在加班,基本没有休假之人。”
便衣警察的压力之大,可以想象。毕竟打工潮往往都是乡党抱团,和武汉本地工人阶层是有极大区别的。一旦出现一两个智障一样的商人拖欠工资,或者一两个官吏吃相太过难看……楚地乡党的暴脾气,可比千几百年后的“来信砍”还要酷烈。
两三户人家就敢喊着造反冲击县城……这就是现状。
也不仅仅是现状,秦汉以来都是这德性,军阀对这一块区域那是又爱又恨。爱楚地老乡的暴脾气,也恨这种暴脾气。
“那就新组个衙门,各部门都挑人,择选标准只有一个:胆大心细。”
“是,使君。”
“先挑人,抓紧时间,月内考察完毕就上岗。”
“是。”
官吏选择是比较麻烦的事情,专项工作要求的特点,很考验地方官场的深度。比如打工者来源广泛,群体众多,这就要求一线吏员必须掌握多种方言,最少也要能够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普通话,也推广不了官话,这就需要一线办事员的经验丰富,还要见多识广。
除此之外,一线人员要掌握基本的统计技能,因为还要承担一部分“查户口”“查身份证”的职能。
换作别的城市,只怕早就抓瞎,而武汉这么多年的扫盲,加上中小学的成立,新生代大多掌握基本的数学、语文技能。放全国大多数地区,那都是上等英才。而在武汉,体制中属于基本要求。
旧年在沔州、鄂州混饭的老牌官吏,因为武汉的体制特殊性,也不得不逼得自己去继续学习。
每年新增的知识量之大,比他们青少年时代的学的东西多得多得多。
整个武汉官场,要是连柱状图、数据表都看不懂,那大多都是清水衙门等着退休的。
五天不到的时间,江汉观察使府又多了一个叫“外劳办”的办公室。
全称是:外来务工人员管理和保障办公室。
第八十一章 挑战()
挂在江汉观察使府名下的办公室极多,大多都是府内临时增补的差遣,因为朝廷没有给官帽子,这事儿就只能内部消化。事后如果办公室成员事情办得漂亮,那么张德再问洛阳要官帽子,落实这个差遣。
对想要仕途上有所追求的精英来说,张德这种做法其实相当不错,一个英杰的成色如何,看江湖吹捧没有意义,要看实际业绩。
业绩可能会造假,但在武汉造假的成本,远比在中央朝廷还要高。
“外劳办”的主任是张贞,原本张贞是不愿意去的,这是个苦差事,做得好功劳谈不上多大,油水也基本没什么。能从外来务工人员榨什么油水出来呢?又不能把他们当奴隶卖出去,想要私自收留,胆子比天大才敢这样干。
最大的油水,也无非是赚点劳务中介费,根据不同行业的需求,来择选不同的成员。
工场主挑选工人,那肯定是希望老实听话肯吃苦最好不要工资还倒贴的,至于工人寻摸活路,想的也是东家是个傻叉,白给钱让他每天耍钱逗乐子还配个小娘子暖被窝……
双方需求是冲突的,不可调和的,而“外劳办”,首先就是要解决工人的岗前培训问题。
让外来务工人员,在思维上要达到武汉普遍社会的最低要求。小农对时间的支配方式,是绝对不可能符合工业生产要求的。至于一些奇奇怪怪的乡风习惯,在工场之间,也不可能随随便便。
一个能在田间地头唠嗑,在垄沟田地之间拉野屎的小农,让他明白拉屎撒尿不能在厂房里,需要的过程非常漫长。
似千几百年后能够迅速适应工业化生产活动的农民工,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让某些生物觉得尤为奇葩的中小学日常行为规范,才是真正把《弟子规》等糟粕摁在地上摩擦的无上宝典。
贞观二十四年武汉面对“打工潮”,一线人员的压力之大,是前所未有的。绝大多数小农连左右都未必能够分清,当然他们知道自己哪只手拿筷子吃饭,但未必知道自己拿筷子吃饭的那只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他们没有方向这个概念,地理距离的认知,往往是用某棵树某个山头作为座标,然后用走路“一顿饭”“一泡尿”等等事情来加以衡量。
他们也没有时间概念,最精致最有定时思量的事情,大概就是鸡叫多少遍就起来……
武汉现在不少工场区的工人,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从鸡叫三遍起床的模糊时间观念,到半夜十二点准时叫鸡的精准时间观念,改变这一切最少也是三个月。
除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贞观二十四年“打工潮”的外来务工人员,还不存在纪律这个概念,面对工头,既无知又无畏。
毫无疑问,冲突在所难免,对张贞的挑战,也绝非只有这么多。
面对“打工潮”,武汉内部要整合的力量极多,而且根据外来务工人员的数量,武汉也不得不对外借调一些“精悍”人员。
精干人员面对冲突是没有卵用的,只有“精悍”人员,才能镇得住场面。
为此,张德还专门请了薛仁贵的属下过来帮忙,应付三到六个月。府内临时增加的“民团”数量也有三千,治安巡逻的弓手也有一千多,加上原本就有的不良人、警察、白役、府兵等等,针对“打工潮”,武汉内部调剂出了两万多人来应对可能出现的治安事件。
诸如汉阳钢铁厂这样的“大型企业”,还从工人中组织了巡逻保安,以防偷鸡摸狗事件出现。
虽说谈不上动员,但整个武汉短短半个月就组织了五万人左右规模的组织团体,也着实吓了不少人一跳。
江西总督府的要员有三分之一是常年要在江夏和汉阳办公的,每年夏季秋季的要紧时候,除了防汛工作,还有夏粮秋粮的征收问题,离开武汉,光靠南昌是玩不转的。
更何况,连续几年增补田亩,加上“化獠为汉”的成效斐然,每年江西总督府多出来的粮食,是要销售出去的,不可能留下来存着。
而能够消化掉这些巨量粮食的地方,整个江西显然只有武汉。
最大的粮食交易市场就在武汉,而眼见着武汉居然出现了“打工潮”,各地政府又没有控制这股“打工潮”,由得小农小地主背井离乡前往武汉,这等于又增加了几万甚至几十万张嘴。
这一波“打工潮”的劳力数量,其实没有上十万,平均一个县大概也就是千几百人,但因为你这里几百,他那里几千,总量就显得可观。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目的地很明确,除了武汉哪里都不去。更让房玄龄颇有点心惊胆颤的,是这些人今年来了之后,只要赚到钱,怕不是明年就会拖家带口。就算地方官府严禁拖家带口,但因为他们赚到了钱,回乡之后,乡党一定会让他们带着一起出去。
贞观二十四年的“打工潮”只是小试牛刀罢了,贞观二十五年才是真正的大挑战。
房玄龄担心的不是当下,正如张贞知道这是个苦差事,却不仅仅只是现在苦。
如今出现的“打工潮”,其特点也是非常突出的。但凡能够出几百人上千人前来武汉打工的县,都具备一个特点,都跟武汉联系极为紧密。
这些县大多都有成熟的运行了好几年的商品销售渠道,武汉很多工业品、手工业品能够迅速从这些州县换取原材料或者其它物资,就是因为渠道非常成熟。
而这些渠道的存在,前几年或许看不出有什么,但几年下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也足够让当地和武汉形成沟通。这些渠道就是这些县的窗口,通过窗口,就看到了武汉,可能只是雾里看花,但终究是知道,武汉是个大城市,是“地上魔都”,那里遍地都是钱……
市场和时代推着工人商人去冒险去拼,同样的,小农小地主,同样也会被推着去改变,这种改变可能会有迟滞性,但绝对不会缺席。
面对这种情况,房玄龄当然可以“一刀切”地让地方州县严查人口流动,理由随便找一个,比如发现南朝欲孽等等,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让人口流动大幅度减少。
但毫无疑问,这对江西没有任何好处,对总督府上下也没有任何好处。这么多年下来,房玄龄甚至人口流动的好处,风险固然是有的,但相较收益……风险是朝廷的。
于是乎,房玄龄宁肯从总督府调剂成员前往武汉帮忙,也没有打算摁死这一股前所未有的“打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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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不产皮货的皮货地()
运输夏粮的筹备工作早早开始,只是这几年“粮长”从人人厌憎的身份,逐渐有了点变化。
主要是运粮主力已经从力夫变成了舟船车马,且不说运载能力极强舟船,只说车马,这些年新制大车的运力相当惊人,而骡马在整个扬子江流域,都是每年大幅增加。并非只有“湖南”和辽东在疯狂修路,在改制“湖北”之前,江淮道就修了三条联通武汉的“大道”。
最有名的,就是武汉北上的直道,直接贯穿安州申州,联通豫州。石龙山之后过三关,更是在申州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交通枢纽”。
原本一条淮河横亘其上,是旧时江淮道和河南道的天然分界线,但随着武汉材料工艺以及工程技术的提升,申州前往河南的方式,通过悬索桥,彻底解决。
也因此,朝廷在这里不但把军府升格,还增加了两个津口大使。
因为是个小型的“交通枢纽”,人马牲口走路终归是要休息的,恰好距离就在淮南,颇有点自发形成的意思。地方热闹之后,带来的不仅仅是旅客,还有先进的技术。
除了土木工程营造法式等等技术,还有农业技术。
整个申州在十年中,开发梯田总量接近二十万亩,山区塘坝沟渠总数量逾千。大量隐户、逃户,也从山区走出,重新回归文明社会。
在这里,旧时江淮道入京的痕迹逐渐抹去,那些从痕迹上发展而来的市镇,规模远远超过了十年前人们的想象。
“大人,过河就是钟山,可要直接去州府?”
“就在钟山吧。”
“大道”上,已经能够看到为夏粮作准备的队伍,这些队伍来自四面八方,来申州的原因,就是要先把库房大院盘好,方便“粮长”来了之后落脚。
如今“粮长”都不是一般人,可能还有大商人的身份。因为运力提升,而朝廷又按照旧时代运力来估计的缘故,往往“粮长”都会在能力范围内夹带一点“私货”。
这些“私货”当然不可能全都是“粮长”的,合伙人来源极多,有地方土豪,也有泼皮流氓,也有乡民农户,总之,“私货”通过运量队伍,顺着既定的路线,逐渐抵达以前的都城长安和现在的都城洛阳。
农副产品在京城是最不愁销路的,往往都能淘换不少金属货币,即便是绢布,这年头京城的绢布质量也是最好的。
哪怕是京城最次等的绢布,在京城的缺斤少两,也比地方州县“足额”的多得多。
地方上需要“粮长”来赚外快,京城同样有一批人需要地方上的“粮长”来搞点东西。
这些人自然不是什么大贵族,但可以是小贵族。他们要维持旧时代的体面,又无法承受京城高昂的生活成本,自然是要逐渐“降低消费”。开源节流,把注意打在地方群众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贵族需要交易,但又不想引人注意,这些一年也来不了京城几回的“粮长”,就成了不错的选择。
“粮长”们手中有足够的物资,而小贵族们,同样有“粮长”们需要的“现金”或者其它“贵重物品”。
即便这些“现金”和“贵重物品”在京城既不多也不贵重,但在很多地方,却又是相当的长脸有面子。
“那边幡子,写得甚么?”
唐俭眼神不太好,指了指远处河津口上的一条条长布幡子,上面似乎是写了字,但看得不太真切。
“卖皮子的。”
“皮子?”
唐六郎点点头,看真切了之后对自家老子说道,“说是洛阳皮货。”
“怎地,在钟山洛阳皮货要好卖一些?”
想了想觉得不对,“洛阳也没甚皮货啊。”
“不若让人去问问?”
“就让人去打听打听。”
唐俭点点头,让唐善识差人去问问看为什么挂“洛阳皮货”的幡子。
不多时,就有仆从骑马返转过来。
“是个甚么说道?”
“公爷容禀,下走去探问了之后,那边坐商说是外乡人最信‘洛阳皮货’用料做工好,‘洛阳皮货’在乡野是最有脸面的物件。”
“这从何说起啊。”
唐俭一脸无语,京城的皮货,大多都是从安北都护府和辽东过来,其次就是剑南道和蕃地,最后才是海外。
本地皮货很是一般,最好的工匠,也往往在长安、河北还有淮扬。
唐俭心想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想让仆从再去打听,可一想仆从未必能明白他心中的疑虑,索性准备到了钟山之后,自己去走走看看。
到了钟山歇脚,怀揣着疑虑,老唐带着儿子和亲随,就在市镇走走看看。
听了见了之后,唐俭这才明白,这钟山渡口的“洛阳皮货”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而且这些“洛阳皮货”,要论“正宗”货源,大多都来自两京勋贵之家。
不是什么国公郡公,但也比一般人家强得多。
这些“洛阳皮货”,凡是“正宗”的,都是出自这些落魄家族,且都是库存的二手货。
“没曾想京城居行,已大不易到这般田地?”
老唐感慨万千,当年长安固然是居行大不易,可总归还是能过活,中小贵族就算维持体面,也不至于到叫卖自家穿戴的地步。
眼下的问题,显然不仅仅是居行大不易,而是京城奢靡之风刹不住。
奢靡之风刹不住,加上生活成本增加,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久而久之,连带着外地乡下,居然形成了一个牌子货,也就是“洛阳皮货”。
一个不产优质皮货的地方,却打出了皮货名气,这让老唐哭笑不得。
“这‘大道’修的宽又直,不但把申州豫州捅了个对穿,也罢京城勋贵捅的欲仙欲死啊。”
老唐指了指水津口旁边的市镇,意味深长地说着。
唐六郎和随从们一脸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