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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到了!”
“我终于回老家了!”
翁家虽是规矩严明的世家,平阳县主也并未出言制止。
翁家世代有人入朝为官,跟在身边的家奴全是从老宅里挑出来的,人总讲究个落叶归根,跟着翁家起起伏伏几十年的家奴做梦都想回乡看看,京师好是好,可根不在那儿,老辈儿不在那儿,旧宅也不在那儿,京师再好,老了也要回家!
檀生陡然神情恍惚,她从不知道哪里是她的家。
女冠说和亲人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那江西自然不是。永宁侯府也不是,可现在想想广阳府好像也不是。
反正,从她记事起,她娘就一直缠绵病榻。说句遭天谴的话,她娘不像是一个母亲,更像一个摆设,睡在床上,证明她还有个娘。
可这个娘,从来,从来都没有抱过她,大约病得没了气力。
小时老夫人绝不允许她去瞧她娘,总说她娘“有痨病,要过人”。
直到五六岁,她偷偷到后厢房去看她娘,隔着粗麻布幔帐,她娘一直咳,她哭着拿手帕帮她娘擦嘴角,白帕子没一会儿被血染红了。她娘直起身来,一张脸瘦骨嶙峋,颧骨突出得厉害,恶狠狠地盯住她,眼睛从未这样有神,“给我滚!”
她吓得抹脸哭着跑开。
老夫人说她娘是病久了,脾气古怪。
檀生从此被拘得更紧了,待大了些,她娘病得不行了,神智不清,老夫人反倒不怎么拘着她了。她就偷偷摸摸去瞧娘,她娘时醒时睡,醒了看见她就笑着唤“阿九”。
“阿九,家里的桃花又开了”、“阿九,我给你买了绿豆糕”、“阿九,你醒醒,你怎么不理我了呀!”…。
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哭得眼泪大颗大颗向下砸,砸在嶙峋的锁骨上。
可家里压根就没人叫阿九呀!
也不知道为何,本应模糊的记忆,经历岁月的尘封,突然一下子变得十分清晰。
“高兴?害怕?不知所措?要回家了,心情怎么样呀?”
檀生如雷击一般回过神来,扭头见了张似笑似嗔,英姿勃发的脸。
是个男人,十六七岁,长衣直缀,手摇纨扇,眸灿繁星,说话一股京腔,不自觉地拖长尾音。
他肯定觉得自己可风流了。
真是风流呢,这么冷的天还临江摇扇,也不怕擤鼻涕。。。
檀生淡定投去一眼,默默转过头来,再默默看着江水,酝酿感情,语气极稳沉,“江水奔流,一望无际,八卦五行,星斗流山,万物有灵,均自有律。江河水流滔滔亘古不变,心境随心,心绪随情,回寰难却。”
像念经。
翁佼听得云里雾里,再顺着檀生的指尖看去,是觉得这赣水亘古由西向东,永难更变,很是波澜壮阔。
虽然没听懂,但莫名觉得很有道理呢!
檀生笑一笑,朝翁佼福了福,道,“翁家大爷寻小女何事?”
翁佼如梦初醒,“哦”一声后,“那船老大,你预备如何处置?你捉的人,要杀要剐都随你定。”
那船老大沾过的血怕是比他吃过的盐还多,不把他弄死,他就会像只臭虫一样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狠狠咬掉你一块肉。
况且牵一发而动全身,那船老大凭什么犯下这么多杀人越货的事情后,还黑道白道都混得开?白道上罩他的人是谁?是官府的人吗?那江西官府有没有从漕运这样的大事借机分得一杯羹呢?
翁家刚回江西,犯不着冒这个大,出这个头。
“我带回赵家。”檀生恰好也想物尽其用,这船老大用好了,能解开很多惑。
能把这包袱甩回给赵家,当然最好。
翁佼深觉这小姑娘上道,看这大船乘风破浪,离南昌府的码头越来越近,便心情愉悦地低下头来,笑嘻嘻地告诉檀生,“赵大人处,我们会多留意的。这船老大之后吐出来的东西,你不方便打听,我们就帮你去打听。”
这对于翁家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檀生却不习惯欠人人情,高深莫测地压低了声音,回他一句,“三月之后,翁家若遇到了解不开的线团子,记得到云碧山的东北角去碰碰运气,搞不好能助翁家再上一层楼。”
翁佼被唬得一愣。
檀生朝他再福了一福,转身欲离,一转身却见一白面书生目无斜视地走过来。
檀生提裙抬脚,亦目不斜视地与之擦肩而过。
许仪之鼻尖一动,陡觉满鼻的香味,是胰子的味道。
眼看船离岸越靠越近,翁佼越琢磨越不得劲儿,拍了许仪之一下,问他,“你听到刚那小姑娘跟我说,八卦五行,万物有灵什么了吗?”
那时候,许仪之刚好在他们身后。
翁佼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再问,“那是甚意思呀?”
许仪之深深望了翁佼一眼,跟看智障似的,“那位姑娘东拉西扯这么多,简而言之,就是…”
许仪之微微停顿,语气清淡,决定一言概之,“山川河流永无至尽,我的心情干你屁事。”
哟,还押韵呢。
若檀生在场,必会为许仪之鼓掌喝彩。
只可惜檀生不在,只余翁佼一人咬牙切齿,深觉自己蠢得不能自拔。
船越渐靠近,码头上围了乌压压一片人,人群后又停驻了乌压压一片马车。翁家既给赵显透了风,赵显必定要做足了面子来接人,这是给翁家做脸面,也是给赵家做脸面——看,我们家的姑娘多棒,是跟着翁家的船回来的!
“娘,我们还要等多久呀。”寒风中,赵华龄跺了跺脚,深恨自个儿为了炫耀选了双薄底儿坠南珠的绣鞋,那鞋好看极了,她一动,那南珠就跟着动,流光溢彩,显得很富贵。只是如今站久了,脚像直接才踩在地上似的,冻得不行,“怎么还不到!不就是死了娘吗,也要这样大的派头…”
第十一章 五味()
赵华龄嘟嘟囔囔的埋怨,声音不大。
赵显横了长女一眼,李氏立刻怼了过去,将赵华龄揽到自己身后,到底顾忌外人,低声道,“阿龄也没说错。三九的天,叫长辈们都候在寒风里头等她一个小辈,给谁下马威呢!”
这是翁家在给赵家下马威呢!
在给整个江西官场下马威呀!
翁家回江西的消息藏得好,前日才递了信儿来,说是贵府赵大姑娘赣水上遭了贼,翁家路过顺手捞了一把,把赵姑娘捞到自己船上一并给带回南昌,希望赵家遣个婆子到码头接一接。若是赵家的婆子忙得腾不出空档,翁家亲自把可怜兮兮的赵姑娘送到赵家家门口也行。
翁家把赵家的姑娘送到家门口?
这样啪啪打脸的做法,不是在指责赵家是什么?
李氏不出口倒还好,一出口倒把赵显脾气给激起来了。
当初大房嫂子咽气后,本是打算把檀生立马接到江西,可李氏阴阳怪气许多天,茶具砸烂了几大套也不松口,他只好悻悻作罢。
他原以为檀生和官妈妈在广阳府有恒产,有收益,有房子,还有官家做靠山,日子怎么也不该差,等到小姑娘十五六岁就由他出面找个小吏嫁出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算了了桩愿望。
可谁曾想到,他接到广阳府知县书信时,才知道檀生在广阳府过的什么日子!
为了给大房嫂子吊命,檀生陆陆续续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了,下人长工也散了。十几年照顾病患,大房本来就没什么家产好剩下。
如今大房嫂子一走,檀生和官妈妈两个女人,熬更守夜绣帕子换银子,若不是知县觉得于他官声有碍,怕乡里人觉得他凉薄,修书一封到江西详诉檀生近况,他又如何能知晓!
如此一来,檀生他执意要接回来,寄了五十两银子当做盘缠,又亲自监督李氏一路安排,眼看檀生就要到家了,谁知道又出这么个篓子!
不过再往细里一想,能和翁家搭上头,也未尝是件坏事。
平阳县主对檀生的印象应当不差,才愿意为个小女孩出头、造势。
这孩子…
赵显心里五味杂陈,一眼瞥向一身锦绣衣衫,脚踏南珠的长女赵华龄,再看李氏把长女护得死死的模样,胸腔里的气生生拐了个弯,绕开李氏直冲冲地向赵华龄发去,“往后赵家不分大房二房,只论序齿年幼,你是妹妹,等等姐姐,有什么可抱怨的!?为你请先生,收古籍,请教养嬷嬷,你的道义伦理全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丢脸丢到外面来,回去就给我拘在房里每天写一百张大字,好生反省!”
赵家仆从把头埋得低低的,赵显的几个庶女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做充耳不闻。
这在赵家是常态了。
赵显有气,不敢冲李氏发,转个头朝赵华龄撒;赵华龄受了气,就给母亲告状,李氏愤而帮女儿出头,这下赵显更生气,赵显一怒,赵华龄往往大祸临头…
简直是个恶性循环。
李氏张口欲怼,却听码头上传来一阵喧嚣,闭了嘴,脸色铁青。
没一会儿,码头上熙熙攘攘一顿热闹,一艘千料大船停泊靠岸,先是仆役小跑下船,紧跟着是婆子管事,之后是两列着绿衣的丫鬟,众仆一下船就井井有条地安顿辎重、招呼马车,待一切准备妥当,翁家几个爷们儿打前站先行上岸,翁笺扶着平阳县主,檀生走在二人身后下了船,终于踩上了江西的陆地。
这…一路实在多曲折呀。。
先发现自己死了,再发现自己活了,遇到了水贼以为自己又得死。。。
生生死死,那么大事儿,怎么摊她身上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檀生脚下软绵绵的,遥遥看见赵显带着李氏、赵华龄,两个庶女及一众家仆候在一射之外。
翁家祖宅的家奴簇拥着平阳县主朝马车走去,一众女眷均华服锦衣,裙袂被河风微微吹起,荡漾成一组接着一组美丽的花儿。
赵显携李氏并赵华龄连忙上前作揖,“江西按察佥事赵显,万谢县主大恩。”
平阳县主停了步子,笑问笑了笑,面容很是和蔼,“倒不算什么恩,你家女孩很聪慧,与老身很投缘。待翁家安顿下来,便设宴请江西的女眷们来顽一顽,李夫人千万要赏脸。”
李氏眉心一动,将才受的窝囊气似乎消失殆尽。
这是翁家…这是翁家诶!
子孙不息,数代不衰…一门七进士,父子同阁老的翁家诶。。。简直代表了读书人最高的期望。
江西官场,哪家哪户不想巴住翁家的大腿?
家里有姑娘的人家,哪家不想带着姑娘到平阳县主跟前晃一晃——翁家家训,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庶子年满三十必分家,翁家男人永不可流连青楼小倌之地…这在另一方面代表了姑娘家的最高的期望。。。
李氏眼神大亮,一抬眼却见赵檀生眉目浅淡地立身于平阳县主身后,许久不见她,长成了大人,眉眼都长开了,杏核眼,尖尖脸,小巧巧的鼻子,肤容白皙,身量颀长,气质很温润恬淡,眉目间无一丝冷淡之气,可就是给人以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李氏慌忙移开眼睛,心下翻涌起千股万股既酸涩又辛辣的滋味,后背一挺,赶忙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冲平阳县主笑一笑,“县主愿意下帖子宴请便已是顶好了,也叫江西的夫人奶奶们见识见识京师的贵气…说起来臣妇幼时还见过县主的呢,就在镇国公夫人的筵席上,那时臣妇的父亲还是正五品刑部湖广清吏司郎中…”
“哦,太久了,老身记不住。”平阳县主笑着截断李氏后话。
李氏瞬时满面涨红,如鲠在喉,不知该作何回答。
“啪啪啪——”
檀生仿佛听见了打脸的清脆的声响。
心情愉悦而欢快。
重来一次,再见李氏,檀生发现心底下似已磨灭的愤懑与酸楚再次死灰复燃。前世她软弱、自卑、被动可欺,是她天性使然没错。李氏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弱点,如受鼓舞般花大力气轻视、打压、作践…她的被动,她的懦弱在李氏的呵护下日渐壮大。。。
“一个病痨鬼的女儿,在赵家充什么小姐!”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养条京巴都知道冲我摇尾巴,你呢?你吃我的,用我的,我养着你!你连话都说不清楚,真是贻笑大方!”
“…既然檀生姑娘不想吃芙蓉蒸蛋,那就是沾不得荤腥。往后都甭给她做荤腥了,下人吃什么檀生姑娘就吃什么…”
她明明是赵家的孩子。
赵家阖府上下却都唤她檀生姑娘。。。
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叫六安姑娘、小满姑娘。。。二夫人的丫鬟叫秦桑姑娘、柳叶姑娘。。。
别人也叫她姑娘。
叫她檀生姑娘。
檀生喉头微抖,低低垂眸,将眼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掩饰得十分完满。
第十二章 杂陈()
赵显眼见李氏的脸从耳朵慢慢红到额头,心里暗骂一声蠢妇,正欲开口解围,却听平阳县主后言。
“那几个贼子,老身过两日给赵大人送过去。赵大人既是管着刑名口,处置几个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平阳县主顿一顿,语气颇为不满,“江西这地界儿怎么乱糟糟的了,连官家的小孩也敢下手…”
檀生静静地注视李氏,不曾错过李氏脸上丝毫变化,她眼看李氏瞳孔放大,嘴角紧抿,手紧紧攥住了蹙金丝镶边袖口。
算命时,对方瞳孔放大是因惊讶;嘴角突然紧抿是害怕或惊恐;手脚失态意味着对方不知如何是好。
李氏是个七情六欲皆上脸的人,在娘家是独女,只有一个弟弟是李父的嗣子,自小受父母溺爱。待嫁进赵家,又因两家身份悬殊太大,赵显处处仰仗老泰山,而不得不对她低头。
故而在赵家这么十来年,实在将李氏的脾气养得很恣意,这样的人情绪好猜极了。
檀生心头敲定了六七分。
平阳县主话音一落,这回轮到赵显红脸。
平阳县主身份尊贵,出身镇国公府,当初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打头第一抬是太后赐下的石榴抱子彩釉双耳瓶,第二抬是皇后赏下的上赏金如意成柄雀亭,第三抬是东宫太子妃赏下的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平阳县主嫁到翁家,是勋贵和世家的结合,两方荣宠,既是勋贵豪爵的嫡小姐又是清流官宦的掌家媳。
平阳县主别说大庭广众之下给赵显没脸,就是把三品大员江西布政使拎到平阳县主跟前,平阳县主甩脸也像甩鞋底一样方便。
见赵显也吃了瘪,平阳县主终于气顺。
两个大人,这么欺负一个小孩,也做得出来!
更何况赵小姑娘能掐会算,一身能耐,样貌也美,若放在寻常人家也是千娇玉贵的女孩。两个大人这般作践,不就是因小姑娘无父无母罢了!
平阳县主手一抬,丁香恭恭敬敬地递了张绛红色祥云拜帖给檀生,贴笺上写着大大的“翁府”二字。
这是翁家的拜帖。
京师的举子愿意花三千两买它。
赵显面容上毫不遮掩的惊喜,檀生看得分明。
“拿着吧,遇到什么事儿,能多个去处也是好的。”平阳县主长途跋涉已很累,不乐意再同赵家人磨叽,转身踩在低榻上了马车。
丁香将拜帖放在檀生手中,便跟着主子扭身而去。
翁家一走,码头上瞬时空了一大半,赵显如梦初醒,手一挥,男人上马,女人上马车。李氏云袖大拂,呼呼生风转身就走,赵华龄深看了檀生一眼,未置一词。倒是赵显的两个庶女却步埋头,让檀生先行,很是恭顺。
檀生道了声谢,却之不恭。
一路无话,檀生挺身端坐,下颌微翘,从布帘漏出的缝隙中看南昌府。马车拐过了宝雀大道,再向左转,是九井巷,沿着九井巷往西走,依次是八井巷、七井巷、六井巷…
古人取名…实在很偷懒呀…
看街上熙熙攘攘,似是在赶集,摊贩吆喝着卖鸡杀鸭,酒肆小二张罗着大街揽客,路上的小姑娘都没遮面,穿着布衣笑笑闹闹地摸个铜子换甜粑…
冬日的暖阳照射在南昌城里遍地的青瓦矮墙上,暖洋洋的,很慵懒。
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好事,前生的她,怎么一点没发现?
檀生兴致勃勃地贴着窗户缝朝外看,眼神熠熠发光。
赵华龄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气,车罩石灰色的幔帐好像是一块画布,而檀生的侧面恰好藏在暖光里,映射在画布之上,像画里的仕女。
赵华龄胸口更憋闷了,“你不要巴在窗口往外看,像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
“我本来就是小地方来的呀。”檀生笑着承认。
赵华龄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谁知道赵檀生会不要脸地承认啊!
檀生转过头来,看了看赵华龄。
赵华龄比她小两岁,接近三岁,现在才不到十一岁吧?
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小姑娘。
穿着锦绣华服,戴着珠钗金环,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白粉儿,她一说话,脸上的粉儿就簌簌往下掉,红口脂油腻腻的,像涂了层猪油。。。
一张清秀的脸全被糊住了。
赵显是个翩翩书生郎,饶是如今已年过三十,也是面目俊秀,身量挺拔,气质儒雅,一笑一动极能撩人心弦。檀生眼光一动,看向李氏,李氏比赵显小四岁,保养得很好,手指像葱段般白净笔直,小脸丹凤眼,眉梢上挑,颧骨略突,显得两颊微凹,不算丑,算清秀碧玉。
只是这样的面相在算命先生看来,很不好。
颧骨突,刻薄;眉梢高,自大;两颊凹陷,朱唇薄,克夫。
李氏冷瞥了檀生一眼,“既知道自己是小地方来的,就要懂得虚心。阿龄说一句,你回一句,这就是你的家教?”
檀生笑言,“婶娘此言差矣,我的家教不就是赵家的家教吗?”
赵华龄说一句,她回一句,这叫没家教?她是下人吗?
软风拂面,车帘被低低打起,马车刚拐过六井巷。
“广阳府没有这样宽敞的街道,也没有这么多的宅子。我是广阳人,叔父是广阳人,阿龄妹妹也是广阳人,妹妹将才的话说小了是不知轻重,说大了就是数典忘祖。不知轻重为不义,数典忘祖为不忠,不忠不义之人才是真正…”檀生眼波流转,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