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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苦笑迅速从他唇边漾开,眼神却柔和了不少,有一份期待隐约可见:“你……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信?”
“有什么不值得?撇去重重利害,你是我要托付一生的丈夫……你,我为什么不能信?”
“就是这重重利害啊。阿鸢,你真的相信朕不会为了天下抛弃你吗?”
他这样问我,我心头并无把握,却仍倔着,点了头。
“那么,如果朕告诉你,回援斡尔多城,是朕故意拖延时间,你还敢信朕么?”
“……就算那时候就知道您故意不回来,臣妾也会守下去。”我想起那时的万分惊险,现在仍觉腿软。他这样一讲,我确实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故意拖延时间,争取拖得延军无心无力决战的时候再出现,可那明显就是不顾我死活的行为。
但那时,就算我知道这一切又能怎么样呢?我可以怨,也会恨,但难道我能弃城投降吗?莫说那时候冬珉还是我一心认定的仇人,便是我和他无仇无怨,我也不能抛下了一国之母的身份,抛下我身后还需要我守护的人民百姓,为自己的活命向任何一个敌人乞降的。
是而不管我信不信他,我都得坚守斡尔多城死不投降,这事他静下心来一想定能想到,可现下,只怕他是没心思想这些东西了。
“那么,如果……到斡尔多城破,朕也没回来,那你怎么办?”
“死战。”我垂下头,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坚定:“就算臣妾死的时候您还没回来,臣妾也依然相信,您一定会为臣妾报仇的。”
我离他那么近,自然感受得到他呼吸的轻颤,再仰起头时,他仍强撑着须臾便会散碎的笑意:“朕……那么值得你相信?”
“就算大汗会为了自己的愿望丢下可敦,布日古也不会丢下璃鸢。”我鼻中酸涩,泪水早汪了上来:“就算你为了国事,让我死,以后也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这是我最相信的事情。你不会看着我沉冤不得雪……如果这个都不信了,我这辈子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信,值得我为它活下去呢?”
“那朕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故意出卖朕?”
我不意他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上,一愣,委屈得咬了下唇,摇头道:“臣妾怎么会呢?”
适逢此时,我一眨眼,原本已蓄满眼眶的泪水,便沿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你……”他想说话,却终于只是长叹一声。手按上我后脑,让我把头脸埋在他怀中。
如果说方才的拥抱还算是一种示好的话,现在的拥抱,已经是冰释前嫌的意思了吧……?
我不想抑制自己的眼泪。我等了好几个月,从他用刀指着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梦想,却都不敢太期盼的这么一幕,如今终于到了眼前。让我如何自抑,如何自控?
如果不是他仍拥着我,我会哭倒在地也说不一定。幸好他看不见我哭的样子有多丑——我虽不菲薄自己的长相,但女人哭,尤其是这样的恸哭,百人里头倒有一百零一人哭得比笑得丑出太多去。
想到自己一个人的日子,那些独对孤灯,仍要面对无限猜疑的悲凉,我益发控制不住。
我听他声音也有哽咽,却仍劝着我,道:“别哭,别哭……这有什么好哭的?不是好了么,不是都好了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趴在他怀中,眼泪早就打湿了他胸口的衣物,这才抹去泪水,咬了唇,抬起头对他微笑。
就一瞬间,他突然垂下头来,啜住我的唇。
这温热潮湿的缠绵,我无力抗拒,身体的反应远比心中的反应更快。不知不觉间,我的双臂已经竭力箍住了他宽厚的肩背,牙关也早已开启了。
他猛然发力,将我打横抱起,走向内室的小榻时,我们犹未脱开唇舌的交缠。
一番**之后,我倚在他怀中,伸手抚摸他已经瘦了不少的面颊。胡茬儿扎手。
他脸上犹存微笑,一只手搭在我腰上:“阿鸢,你终于……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您怎么不称‘朕’了呢?”我见他情绪不错,也敢拿他打趣了。
“哦?”他挑挑眉,笑道:“非得自称朕么?我很讨厌在你面前这样自称呐。”
“为什么?”我一愣。
“……这是皇帝的自称啊。有时候,太觉得自己了不起,可并不是好事。”他的眼光移向我的脸:“你想过么,如果我不那么托大,珠岚怎么会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失踪?如果她没有被丁勋绑走,又何至于让咱们分开这么久……”
我默然,许久才勉强笑道:“这是你什么时候想的事情。”
“刚才。”他眨眨眼,突显为难之色:“你不会为此恼我吧?”
恼?我一愣,才晓得他的所指,不禁一笑,轻掐了他的腰眼一把:“就恼了,怎么哄我?”
他立刻翻身压在了我身上:“就这样哄,可好?”
在我说出话之前,他那柔软的唇便又贴上了我的口唇。
但是,这次来不及亲热,他便从我身上弹了起来——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谁?”我不免有几分惊慌。
“应该是德兰。”他一把扯过锦被,将我捂了个严严实实:“你乖乖躺着,别动。”
“他来干什么?”我虽口中问着,却也真听了他的话,老老实实躺在那里。
“他……应该是来催的。”他扣上了最后一个扣子,又取了腰带三下两下扎好:“你进来的时间长了,外头大延的宫仆等得也该不耐烦了。”
我这才想起外头还有人等着我,不禁有几分懊恼。这相会的时间实在太短,我若不随他走,还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多久之后呢……
果然是德兰,他并没有进内室,只在外头提了几句,确是时间不够,请大汗和娘娘有话快说的意思。
羽瞻和他支吾了几句,便把他支走了,返身回了内室,先俯下身来吻了我额上一下,才取过我的衣服给我:“得快些了……那些大延人在催。”
“大汗不妨叫他们永远闭嘴。”我只是玩笑,但这话脱口而出时,却想起了先前慕容朝向我提到的那事。
杀了丁勋的刺客,到底是不是羽瞻派来的呢?
羽瞻似乎没看到我的神情有变,反而立在榻边,将我的衣服抖开:“可惜,都烧焦了,你得费点儿口舌遮掩过去……你是怎么和至琰说的?”
“只说是要来探看而已,他就给臣妾出宫令牌了,怎……”
“慢!”羽瞻打断了我:“你没有出宫令牌?”
我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又问:“那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
羽瞻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眉心紧蹙,似乎是在思量什么。我不敢怠慢,虽没有开口问他话,手上却丝毫不慢地穿衣服——只不过我换了大延服装之后,困惑于那些带子到底该怎么系,一时之间倒闹了个手忙脚乱。
“你身边跟来的人,有没有进了郜林驿馆的?”他问话的口气已经冷静下来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出现这样的神情也只是求一个确认而已,这时候应该早就做好准备面对最危险的情况了。
“有两个宫女进来了,我不知她们是谁,多半是至琰的人……但是她们一进来就被几个驿馆里的舞女拽走了。”我知道他一定想知道尽可能详细的东西,是而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地都讲给了他。
“……这两个宫女……得想个办法封住她们的口了。”他的面色冷峻,却在扫到我系好最后一根带子时笑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笑?我一愣,他却伸出手,将我几丝散下的头发塞回发髻中去:“回宫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在轿子正中坐着,千万别到处看……”
他要派人在路上杀了那两个宫女吗?
“大汗!”我突然又把慕容朝的事情想了起来,急急抓住他的手臂:“刺杀丁勋的,是大汗的人吗?”
他微蹙眉头:“杀丁勋?不是。怎么了?”
“……有人要嫁祸郜林汗国了。”我心中虽惊惧,但此时绝不敢有什么拖延,速速把刺客身上的刺青一事向他说了。
“……你说的那个吉祥纹,确实是暗之部的没错。”他听完之后,神情反而愈发困惑:“但是,我没有下令要杀丁勋,此事无论如何都不是好事。”
“那该……怎么办?”
“云上宫的柳公公是暗之部的人,你……通过他来掌控暗之部。”他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阿鸢,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不管怎么样,都要让我知道你们的情况!”
风雨将来了么?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我便是再愚蠢也知道此事绝不可轻举妄动。再说他把暗之部给我,就是给我天大信任了。
我抿了唇,点点头,便要往外走,他送我直到地道口,及至看到亮光了,才停下脚步。
此日一别,何时可以再见呢?我心中虽满是怅惘,但想到他重新把我当做最亲近的人,喜悦却也不是没有的。
他伸出双臂,将我揽进怀中,拥了一会儿才放手。及至我要迈步时,又听到他在身后道:“阿鸢,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平安。”
我几欲落泪,好容易才控制住,回眸冲他一笑,表示记下了。
“就算……你得不到大延江山,等到至琰亲政了,我也要把你接回去……无论如何,你得好好儿地回到我身边来。”
空心匕首
我即将登上辇车之时,德兰突然跑了出来,手上攥着一个什么物事。
“娘娘!”
我回身,在黎明的微光中看不清他拿着的东西——我已经在这里盘桓了一整夜,但仍觉才呆了不久,良辰易逝,到底如此。
在我感怀的短暂时间里,德兰已经到了车边跪倒,双手高举过头顶——却原来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我取过匕首,好奇道:“给本宫这个做什么?”
“这是离开郜林草原时大汗钦赐娘娘的。具体有什么用途,微臣不知,但请娘娘好好保管了。”
我虽迷惑,仍报以一笑,登车而去。车驾行去很远,才将那匕首取出,在手中细细把玩。
匕首虽小,也是兵器——大凶的兵器,这种东西通常是不放在女子身边的。便是郜林草原对女人的禁制相对少些,也绝无随意给女人匕首的缘由。
除非,有哪家的男子远行,将一切家中事务都交给女人打理,才会将随身的匕首留给妻子。
羽瞻给我这匕首,是要我自行辖理郜林在大延的一切事务么?我按动机括,将那匕首抽出,果然是好钢精打出的东西,锋刃森森,便是车厢中只有四支固定于车壁的细烛照亮,也足以让那匕首的刃反射出耀眼的精光了。
我从没见羽瞻带过这匕首,可就做工和刀鞘花饰来看,却明是郜林皇族的用物没错。
我虽一时看不出这匕首哪里有问题,可心中却直觉它不太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从刀鞘,吞口,刀柄到锋刃,我一点一点细看过去,除了愈发觉得它做得精巧之外,竟然毫无所得。
德兰的话里,会有什么玄机么?我轻咬下唇——这已经是我在想事情时的习惯了,下唇也因此被咬出了两个淡淡的牙印儿,若不上唇红,便格外明显。
大汗在离开郜林草原时就下令给我的,那是什么含义?是托词,还是羽瞻真的在动身之前就要把这匕首给我?若说是叫我统辖影之部,那时他应该还不信任我吧,这种托付怎么可能做出来?可若不是如此,给我匕首难道是叫我自裁么?
我暗笑自己这想法的无稽,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多。
我的心思仍然沉浸在与羽瞻相会的兴奋中难以自拔,而估计此事暂时不想通也无所谓,索性干脆把那匕首贴身收起来,一心想着今天会面的事情了。
他要我操纵郜林人在大延的暗线,这事情……怎么那么像当年的母后干的呢?只不过,母后只能搞出一张毫无用处的宫廷布防图,还叫可汗的人给查获了。
便在想到那图的时刻,我突然打了个寒噤——我明白那匕首哪里有问题了,它太轻了,匕首柄都没有刀身重!这绝对不是适合拿来拼杀的武器,它根本就不符合武器的要求啊!
而匕首柄里,会有什么?
我正要伸手入怀取那匕首出来看看,车外却传来一声惨叫。
这才猛地想起临别时羽瞻的叮嘱——坐在车中央,无论如何不要看外面。
我急忙端直了身体坐正,心脏却偏偏跳得愈发惊慌。刚刚那声女人的惨叫是怎么回事?是羽瞻动手了么?那为什么车还在走,都不用停下?有人行刺公主车架难道还能置之不理吗?!
我想大喊,可也许喊了是不对的。正犹豫间,车停了。
“拿刺客”的喊声四起,我僵坐于车中,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羽瞻的目的只是要杀了那两个可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小宫女吧?还会殃及到别人吗?倘若这帮人里头真有至琰非常看重的眼线,现下被他杀了,是不是会有更凶狠的报复?
正在我心意紊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车壁上,烛火一阵摇晃,竟把车帘给引燃了。
外面,“保护长公主”的呼声顿时盖过了“捉拿刺客”,我一愣,目光恰好落在被火燎着过的衣袖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挣扎着要爬出车驾的同时,又把袖子伸到了燃得愈旺的火苗上。
待我出了车,看到的就是一幕慌乱。有人倒地,有人在叫喊,有人受了伤,方才撞在车上的是一名侍卫,他口吐鲜血,倚在车轮下,眼见是不活了。
我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羽瞻派来的刺客哪个是侍卫,总之先尖叫着要他们给我把袖子上着的火给扑灭了再说。
一名侍卫不知从哪儿搞了一桶清水来,照着我就正泼着过来了。火是灭了,我却被他给浇了个透湿,一霎间愣在了原地。
折腾了好一会儿,那为首的一个侍卫才跑来向我请安,道保护不周让长公主受惊了云云。我铁青着脸,一来是故意装出愤怒模样,二来这晚秋天气,又是清晨,被淋上一桶冷水,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而那两个进过郜林驿馆的宫女,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重伤,侍卫们有三个重伤的,两个去追刺客了还没回来,护我回宫的只剩下了一个轻伤的,太监们虽然没有死伤,但早就吓得两腿发软了。
及至我狼狈不堪地回宫,那两个追捕刺客的侍卫还是没有回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至琰赐了他们亲属恩赏,转头就来云上宫找我要问个清楚。
但我被那一桶冷水硬生生浇病了,萎靡不堪地让太医诊脉,声音也软得不像样子。
他无法问我,只能在外头对云上宫的侍卫一顿好骂。
这孩子,虽然还没亲政,脾气倒不弱于自揽大权的皇帝了。轻垂的五重缡纱中,我暗暗笑了,但这笑颜谁都看不到。
怎能不笑,现在一切都掩盖得很好了。及至我“病好”,还需要一段时间,等他再来问我时,我便是如何愚蠢也该找得出一个差不多的解释把这一切掩过去。
那两个宫女死了,可她们进郜林驿馆之前还说了有皇上的命令,莫非她们是至琰的人?可是,至琰如何会找两个这么沉不住气的孩子来打探?
不过,什么人用什么人,他自己也是个沉不住气的。若真是他嘱咐那两个宫女打探的,只怕这已经触犯了他的禁区,他一定会要讨出一个结果的,如何才能掩过刺客是羽瞻主使这件事情,看来还要费些心思。
那刺客,倒真是来得很快。我估计羽瞻发令也得在我登车而去之后,行到遇刺处,也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
影之部的本事,果然还是不能小觑了。
他把影之部给我,算是给了我极大的助力了。就算这些人别的什么也不懂,只会搞刺杀,也足以搅得昌兴都人心不安了。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云上宫的徐公公——这话说起来容易,但是云上宫一百多名太监,这徐公公若不是个总管之类的,如何能找到他?
总得找个什么法子召集所有的太监训话才是……这次遇刺,说不定就是一个好契机。
正在我思想之间,那太医已经请完了脉,起身道:“回报长公主殿下,您身子并无大恙,只是受了寒气惊吓,细细调养即可。微臣现下去开几副调理方子,按时服了,定然会很快好转……万幸殿下没有受外伤,否则被冷水一泼,可有得麻烦了……”
我点点头,轻嗽一声:“去吧。”心中却大悔,我若是在身上划出点儿伤来,只怕还能多拖一阵子——但是我并不知道那刺客到底有没有接近过车驾,若是做过了,只怕还不如不及。
至琰留了不冷不热的几句“好好休养”便走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云上宫寝殿,一时安静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没有宫人说话,我都听得到自己颇不流畅的呼吸。
“殿下,您歇着?”过了许久,是戏雪忍不住地发问。
“先煎了药吧。”我轻声道:“服了药再躺会儿,会好些。”
及至他们没有人在注意我时,我才深吸一口气,将方才丢在枕边的匕首抓进了手中,藏在被子下头。
进了寝殿之后,宫人们为我换下湿衣,这匕首便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惊得我颜面失色。有乖觉的宫人拾起来,要往几案上放,被我要了回来,丢在枕边。
只说这匕首是用来冲邪的,好容易才将一脸疑色的她们打发了,可我不知道她在拾起匕首的一刻,有没有发现这匕首手感有不对。倘若她从没拿握过兵器,不一定能看出异常来,但若是握过呢?
如果她发现,那也说不得了……宫中动用私刑乃是重罪,但若是一个宫人想不开自尽了,却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
我正想着,那宫女便端了药上来。戏雪接过药碗,正要伺候我喝,却被我摆手制止了:“让……让她来。”
那宫女突然打了个哆嗦,却仍然走上来,接过药丸,有模有样地舀起一小勺药,轻吹之后送到我唇边。
她的动作很轻柔,直到整碗药喂完,我都挑不出什么错儿来。她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应该在宫中待了不短时日,说不定早就料到了我要寻她错整治她,是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