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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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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蘅郡主道:“这次识不得,下次自然就识得了。”

    “要有下次才好。”说着,那人面具一丢,屈指为爪,向她的面门抓去。

    青蘅郡主见他爪劲带风,吹在脸上生疼,不敢大意,手腕一动,十几颗金珠子齐齐打了出去。那人不闪不避,正面迎了上去,弹珠到他身体周遭三寸处,自动弹开!

    青蘅郡主吃惊。这样的内功修为,就算是雅阁阁主百香凝也要甘拜下风!

    眨眼间,那人已到近前,带着厚茧的手指平平前伸,速度极慢却叫人避无可避。

    青蘅郡主连换了五六个身法,那根手指始终一点点地朝她的眉心逼近,顿时花容失色,脚步开始不稳起来,脚后跟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往后倒了下去。

    马猛然抬蹄长嘶!

    那人怔了怔,出手微缓。

    一只手从马车上伸了出来,用力地抓住青蘅郡主的胳膊。

    青蘅郡主顺势腾空,身体在半空中翻身,朝车上倒去。

    慕枕流将她抱了个满怀。

    马车震动了一下,马拔足狂奔,冲出了包围。

    站在屋檐两旁的五道身影凌空跃来,身法之快,速度之疾,如离弦之箭!

    “郡主,让我来!”驾车的车夫突然丢开缰绳,反身迎上。

    青蘅郡主迅速起身,接住缰绳,驾车疾奔。

    慕枕流连忙回头,正好看到车夫的身体在半空中被分成数段,血花喷溅,残肢落地!他抓车辕的手一紧,咬紧的牙关竟尝到了血腥味。

    五道身影后,一道更强大、更迅敏的身影越了过来,双臂张开,如翱翔的鹰翼。但是青蘅郡主与慕枕流都知道,他真正可怕的是那双比鹰爪更锐利的手。

    青蘅郡主抓着缰绳的手已经磨出了两道红痕。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寻找着逃生的彼岸。然而,千钧一发,生死考量,已不容细想。

    身后疾风袭来,她双腿夹马,身体突然向下倒去。

    慕枕流吓一跳,正想去拉她,却见她钻入马腹,转瞬就不见了。

    马还在向前狂奔,刺客已到面门!

    镇定如慕枕流,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面前一声脆响。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夙沙不错铁青着面容,凌厉地看着他的身后。

    “你……”慕枕流被劫后重生的惊喜冲击心房,一时竟说不全话。

    夙沙不错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别开眼,手一扯缰绳,硬生生地将马勒了回来。

    马长嘶而起,车厢竟被甩了出去。

    夙沙不错抄起慕枕流,跃出马车,足下轻轻一点,跳上旁边的屋檐。

    轰的一声,马车四仰八叉地撞在路边的店铺上。

    金眼睛和五个刺客分别围在夙沙不错和慕枕流的周围。

    夙沙不错盯着金眼睛看了半天,突然道:“是你?”

    金眼睛道:“是我。是你?”

    夙沙不错冷笑道:“关你屁事。”

    金眼睛看着他:“你要救他?”

    夙沙不错眯起眼睛道:“不行?”

    金眼睛跳下屋顶,摆开阵势,道:“手底下见真章。”

    夙沙不错的手臂被慕枕流拉住,扭头看他。

    慕枕流低声道:“廖大人每两月来一次杨柳胡同找宗寡妇。走!”说完,才发现夙沙不错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奇怪。

    夙沙不错扬眉道:“你对我没有信心?”

    慕枕流急道:“他们人多势众。”

    夙沙不错道:“也就一个有用。”他轻轻地拉开慕枕流的手,跃到金眼睛的面前。

    金眼睛道:“虽是初次见面,但早已久仰大名……”

    夙沙不错不耐烦道:“打架就打架,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请。”

    高手过招,一瞬千变。

    不过眨眼,金眼睛和夙沙不错就各攻了五招,各破了五招,且双脚寸步未移。

    这等功夫看得观战的六人如痴如醉。

    慕枕流是外行,看不出其中奥妙,站在对面屋檐上的五个刺客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极是震撼。自家头领的武功有多高,他们再清楚没有,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竟能与他斗个旗鼓相当,可见修为之深,更难得的是,他还如此年轻!

    诸人思忖间,夙沙不错与金眼睛又拆了数十个回合,一个左手横勾,一个右肘提撞,一个侧身斜避,一个沉肩卸力。近身互搏,出手如电,幻影重重,竟是难分难解!

    随着两人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劲气四射,站在屋檐上的五个刺客纷纷走避。唯独慕枕流,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偶有劲气射来,也是偏向两旁。

    金眼睛忽地一声大笑,虚击一掌。

    夙沙不错见他出掌绵软,并无进攻之意,顺势格挡,任由对方退出战圈。

    “我输了。”金眼睛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

    夙沙不错道:“胜负未分。”

    金眼睛道:“你我对敌,你还能分神保护他,已胜我一筹。何况,我练的本就是掌爪功夫,你却是空手,我已占了便宜。”

    夙沙不错道:“既然如此,今后不许动他。”

    金眼睛道:“好,我答应你,我不动他。其他人,我却是管不到了。不过有你在,其他人即便来了,也是白给。”他哈哈一笑,纵身跃上屋顶,与其他五个刺客会合,回去带走了受伤在地的六个人,很快消失在街道另一头。

    夙沙不错上屋檐,将慕枕流带了下来。

    危机过去,慕枕流一阵脱力,单手抓着他的胳膊,弯腰喘气。

    夙沙不错道:“谁让你一个人来冒险?”

    慕枕流道:“有俞东海同行。”

    “那是险中求险。”夙沙不错看他脸色苍白,走到他面前,背对他蹲下身体。

    “多谢,不用。”慕枕流推开他的手。

    “还是扛着你回去?”夙沙不错站起来,一手拉起他的手,一手环住他的腰。

    夙沙不错温热的呼吸吹拂耳垂,让慕枕流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慌忙挣扎起来:“我,背,背就好。”耳畔一声嗤笑,夙沙不错重新弯腰蹲下。

    慕枕流双手搭住他的肩膀,不等扑上去,大腿就被人朝两边掰开,然后臀部被轻轻一托,挂在夙沙不错的背上。

    夙沙不错托住他之后,手没有缩回去,直接放在那里,成为凳子一般的存在。

    但毕竟不是凳子。

    慕枕流浑身的血液都凝聚于被手按住的地方,热量隔着衣物不断地传过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上次是装醉被抱,他一动不敢动,这次是背,他可以放肆自己的脸一点点地发红。

    。。。

 ;。。。 ; ;    如此过了两日,知府的师爷带着个秀才找上门来,举荐他暂代局丞或室令之职。慕枕流心中一动,一面答应,一面派人去找唐驰洲,向他借了个人。

    唐驰洲问清缘由,找了个认字的送了过来。

    慕枕流将两人分别安插在弓室和甲室,若有什么事,可磋商决定。两人表面都没什么异议,各归各位。

    出发那日,俞东海来接他,开门见山一句就是:“不愧是沈正和的高徒,这一手制衡之道可真是玩得出神入化。”

    慕枕流打了个哈哈道:“军器局做文事,管武事,要的是文武兼顾。如今,有了俞兄和唐大人推荐的一文一武,最令人放心不过。”

    俞东海听他称呼唐驰洲为唐大人,面色稍霁。

    慕枕流随他上了马车,见青蘅公主赫然在座,连忙往后退了退。

    跟在他后头的俞东海见他出来,忙问道:“何事?”

    慕枕流道:“这,青蘅郡主……”

    俞东海见他面色发红,大笑道:“出门在外,从权处之嘛。”

    慕枕流道:“我来平波城这么久,还没有好好看过附近的山山水水,趁此时机,正好领略一番。”

    俞东海见他神色坚决,只好由他。

    车帘掀起,露出青蘅郡主幽怨的目光。

    慕枕流歉然一笑,自顾自地坐在车夫边上。

    去古塘镇的路颠簸难行。坐在车辕上,自是腰酸背痛,十分辛苦,好在一路风景宜人,慕枕流将注意力放在明山秀水上,倒也怡然自得。

    进了古塘镇,俞东海找了个客栈住下,洗漱过后,请慕枕流、青蘅郡主一道用膳。

    客栈大堂用膳时,慕枕流看到车夫从外面回来,在俞东海耳边嘀咕了几句,俞东海不动声色地点头。

    等车夫离开后,俞东海道:“老弟稍安勿躁,我们歇息几日,很快会有消息。”

    慕枕流猜想他在古塘镇另有人手,便听从他的安排,跟着他游山玩水,将古塘镇逛了个遍。

    到第五日,俞东海道:“有消息了。廖大人每次来,都会入住海福客栈。”

    海福客栈在古塘镇的南端,是一家用宅院改造的古旧客栈,统共六间房,老板是一对夫妻,为人沉默,不喜说话。俞东海与他们套了半天的话,都得不到想知的答案,不觉有些沮丧,对着慕枕流苦笑道:“这个廖大人,真是会挑地方住!”

    慕枕流自言自语道:“是啊,太会挑地方了。”

    两人从客栈出来,就看到青蘅郡主坐在对面包子铺大快朵颐。

    俞东海笑道:“郡主倒是会享受。”

    青蘅郡主羞涩地站起来道:“我,我闻着这里的包子铺很香,铺主又很热情,就……”

    “哦哟!我们家的包子铺自然是一等一的香啦!你不知道哟,镇上很多人半夜肚子饿了,还要跑来敲我们家的门哟!我们家哟,简直是不能关铺子!”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婶。

    俞东海心中一动道:“这包子铺开了有多久了?”

    “三四年了哟。老铺子啦,放心吃放心吃!不好吃不要你钱的哟!”

    俞东海拉着慕枕流坐下来,笑道:“那大婶可是这一带的万事通了。”

    “当然哟,这里没什么事逃得过我的眼睛的!”大婶十分自豪。

    五笼包子,一番畅谈。

    期间,慕枕流始终关注这对面的动静,直到他们起身告辞,对面都没有动静。

    上了马车,俞东海得意地笑道:“廖大人百密一疏啊。他选在夜半出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对面的包子铺也在夜半起来做包子。真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慕枕流道:“却不知道廖大人半夜去了何处?”

    俞东海道:“半夜出来的人虽然少,却不是没有。”

    慕枕流笑了笑。

    果然,俞东海很快就有了消息:“打更人说,曾经见过他去杨柳胡同!”

    慕枕流这才发现他竟然为廖大人画了画像。

    俞东海见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画像,叹了口气道:“原是缅怀廖大人用的,不想竟派上了这个用场!”

    慕枕流微微一笑,也不探究他说的是真是假。

    俞东海道:“那么,我们是日访还是夜探?”

    慕枕流道:“若廖大人去的地方真有蹊跷,夜晚的防备只会更森严。”

    “言之成理。”俞东海派人准备车辆。

    杨柳胡同与先前那家客栈一样,在古塘镇的边缘,只是客栈靠南,胡同靠北。即使正午艳阳高照,胡同里也是冷冷清清。车停在胡同口,车夫拿着画像边走边问,终于找到廖大人出入的那家住宅。

    宅子里住着一个姓宗的寡妇,守寡七年,独自抚养一个女孩。

    俞东海和慕枕流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慕枕流单独出面会一会她。一来,他和俞东海分成一明一暗两组,进可攻,退可守,斡旋余地大了很多。再者,慕枕流来西南的时日尚短,是张生脸,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慕枕流与俞东海商议定后,回到客栈各自准备。

    到半夜,他悠悠醒转,好不容易习惯了睡觉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这几日又变了,便有些睡不安稳。

    他起身倒茶,突听隔壁俞东海的房间传来茶杯落地声,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格外清晰。

    他停下手,竖起耳朵停了一会儿,房间却又没动静了。

    次日,慕枕流备礼出行,远远地看到青蘅郡主朝自己走来,脚下立刻拐了个弯,避了开去。不管青蘅郡主因何接近自己,他此时都没有应付的心力。

    出门时,天色尚好,到半路,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慕枕流加快脚步,到宗寡妇家门前,身上已经淋了个半湿。他正要稍作打理,门就开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弓着腰看他:“你是何人?”

    慕枕流行礼道:“叨扰了。天突然下雨,一时找不到避雨之所,才借贵府屋檐暂避。”

    老妇道:“家中只有妇孺,多有不便,请尊客见谅。”

    慕枕流将礼物递过去,微笑道:“本是外出访友,可惜朋友外出。千家万户,与贵府相遇也是有缘,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切莫嫌弃。”

    老妇推辞:“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谢礼断不能收。”

    慕枕流与她推让不休,雨下得越发大了。

    老妇叹气道:“尊客这般有礼,却叫老妇人惭愧了。还请入内稍坐片刻,等雨停了,再行上路。”

    “如此有劳了。”慕枕流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样顺利,心情微微放松,。

    老妇引他去偏厅,道:“不敢惊扰主人,委屈尊客了。”

    慕枕流道:“哪里哪里。有瓦遮头,已是感激不尽。”

    屋檐流淌着细细的水柱,排成一道水帘,雨势竟无收止之意。

    老妇人遂与慕枕流攀谈起来。她见慕枕流人品俊雅,气度不凡,脾气不骄不躁,温文有礼,心中十分欢喜,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话匣子。府里住的都是女眷,自是不能与外男倾诉,但自己平日里的生活便一股脑儿地说了个没完。

    慕枕流认认真真地倾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直到雨渐停渐止,老妇人仍意犹未尽,送他出门时,神色依依,十分不舍,叹息着从腕上脱下一个翡翠镯子,递给他道:“我膝下无子,与你十分投缘,此物赠你,莫要嫌弃。”

    慕枕流推辞不过,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玉佩,算是留作纪念。

    他从胡同出来,就见马车停在巷子口,正要上车,车帘忽然掀起,露出青蘅郡主秀美的脸来。

    “郡主?”他连忙后退,却见青蘅郡主伸手朝他手里的玉镯抓来。

    她抓得突然,慕枕流全无防备,被她抓了个正着。

    青蘅郡主拿着玉镯,放在鼻下看了看,瞳孔猛然一缩,抓着玉镯,猛地摔在地上。玉碎飞溅开来,弹到慕枕流的衣摆上,被她一把推开。

    慕枕流先是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随机朝碎裂的镯子看去。

    那翠绿色的碎片之间,几条线一般粗细的乳白虫子正迟缓地蠕动着,看得慕枕流心头一阵阵发凉。

    青蘅郡主道:“这是西域才有的白线虫,性喜温热,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咬破人的表皮,钻到人的身体里去。等它爬到头上,便是丧命之时。”

    慕枕流抬头看着她,好似第一次认识一般。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以后再说,先离开这里。”她眼睛飞快地扫过巷子口,那神情,好似看着一头沉睡的野兽。

    这次慕枕流没有再坚持男女授受不亲,很快钻入车厢,车立刻飞奔起来。

    慕枕流这才想起,外面的车夫并不是俞东海带来的车夫,今天这辆车也不是俞东海的车。

    似是感觉到他的不安,青蘅郡主手搭着车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帘,面无表情地说道:“千岁爷派我来保护你。”

    。。。

 ;。。。 ; ;    朝局变迁,最是残酷无情。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车水马龙的天机府门可罗雀。

    饶是如此,求见天机府主依旧极难。

    忠勇伯和昌平侯连着来拜访七天,仍不得其门而入。

    到第八日,忠勇伯请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昌平侯带着凌霄阁几位阁老联名的推荐信,直接闯府。

    门房唉唉叫了几声,直接跑了。

    府内侍卫冲出来,既不拦阻,也不喝止,只是围着他们,一步步地往里退。

    退到正堂,忠勇伯喝道:”昌平侯与忠勇伯来此,方横斜还不过来迎接!“他是长生子的弟子,也算朝中有数的高手,提气一喝,满府皆闻。

    过了会儿,一个少年托着托盘穿过重重侍卫的包围,走到两人面前:“主人请两位喝茶。”

    忠勇伯道:“他人呢?”

    少年说:“主人正在对弈。”

    忠勇伯道:“与谁对弈?”

    少年说:“与主人对弈。”

    忠勇伯没好气道:“蠢蛋,我就是问你你主人与谁对弈!”

    少年细声细气地说:“我不叫蠢蛋,我叫小卷。主人正在与主人对弈。”

    忠勇伯道:“你主人是谁?”

    小卷道:“我主人是天机府主。”

    忠勇伯道:“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忠勇伯嗤笑道:“自己与自己叫个啥对弈!去,给爷爷我带路,我与你主人下一局!”

    小卷道:“主人请两位喝茶。”

    忠勇伯看向昌平侯。

    一直默不作声的昌平侯笑眯眯地说:“我不渴。”

    忠勇伯立刻道:“我也不渴。”

    小卷道:“主人说,这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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