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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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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载运粮水、衣物、器皿、野营用的帐篷和其他必需品;押尾的车子则是镰首和宁小语乘坐。加上车夫和其他骑马的护卫,整支车队多达七十四人,每到一个城镇就要把当地最大的旅店包下来。若非有“丰义隆”的旗帜,加上各地分行预先招呼照应,他们早就成了显眼的劫掠目标。
  可是这样一支大车队驰进这段官道时,就像一片叶子飘落在森林中。
  不论往哪个方向看,也无法看不见人。
  蚂蚁般的饥民,在破布搭成的帐篷四周围成一堆堆,或是几个搂成一团互相取暖。触目可见都是形貌凄惨的光秃树木,叶子和树皮早就变成他们胃囊里的苦水。
  车队和马匹都走得很慢。田阿火骑马走在最前头,不断驱赶坐卧在道路中央的人。他们大半都已无法行走,要用爬的回到路边,仅仅躲过硕大的车轮。
  狄斌策马紧靠在于润生的车子右侧。他左手握缰,右手按在插于鞍旁的环首钢刀上。然而他知道刀子只是安慰——这数以千计的饥民假若真的一起发难,不消一刻就足以把整个车队吞噬。
  他沿路扫视每一张凹陷的脸庞。没有一个人哭——也许他们身体里的水分快要干竭了。每副龟裂的嘴唇都半张着,似乎在期待些什么。是救济?还是死亡?
  狄斌已派部下查问过:这大批难民来自直辖州(首都所在的州府)西部三个村镇。因为去年大旱导致严重欠收,可是还得把过半的田产交纳,到了冬天时不得已连谷种都吃掉了;过年后一待天气稍暖,就离乡上京求恩恤,可是还没到首都十五里内已被禁军驱赶回头,流窜到此地时已饿死了半数。
  狄斌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他不是没有见过穷人。几年前他自己也穷得要命。可是在漂城那种大地方,穷人至少还有饭吃——从那些豪户和权贵的手指缝溜出的一点点也足够养活许多人。漂城的穷人还可以养狗……
  比起过去在破石里的日子,这里更让狄斌想起战场,那枕藉的尸丛。
  ——至少士兵还要死得体面一点……
  “白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于润生的声音隔着车厢响起。
  “是要让我们……回想从前什么都没有的日子吗?”
  狄斌没有看见车厢里的老大在摇头。“是要看看他们跟我们有什么分别。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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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斌再看四周。一张张蜡黄的脸。都是普通不过的农民。狄斌的老爹是猎户,可也不比农家好上多少。他想象自己假如还留在老乡,今天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
  “他们虽然都已经饿得半死,可是这儿这么多人,要是都涌过来的话,我们车子里所有的东西也都得献出来了吧?不,他们可以干脆把我们干掉……今天又将多一顿肉食。”于润生干咳了几声。“对啊。我想他们早就开始吃人肉了……”
  “可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狄斌听着,按在刀柄上的掌心冒出冷汗。这是他一直担心的事。不错,为什么他们没有走过来?
  “因为他们不敢。他们没有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勇气。从出生到死亡,他们都相信自己是个普通人。除了偶尔的运气之外,他们不相信自己能够改变些什么。他们相信世上许多东西是不可违背的。他们永远在等待别人告诉他们做什么和不许做什么。他们也曾经作梦,并且很轻易就把这些梦放弃、忘记了。当灾祸降临的时候,他们怨恨自己的命运不好,而忘记了自己从来没有作过选择。”
  “你不相信吗?你看看。他们快要饿死了,而最需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可是他们仍然不敢伸手去拿。我要走这条路,就是证明给你看,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分别。”
  “堂主说得太好了。”车前的叶毅微笑着说。
  狄斌瞪了叶毅一眼。这个他亲手带进“大树堂”的小伙子变得有点不安分,自从给于老大升作近身之后,叶毅的态度有点高傲起来,尤其是去年冬天老大“遇刺”的事件后更甚。穿衣也比从前讲究,以显示自己跟其他帮众地位有别。
  狄斌没有答理他,别过头再瞧向那些饥民。里面夹杂着几个孩子,手腿瘦得可怜,肚皮圆圆地鼓起。他不忍再看。
  他知道老大的话中还有其他意思。跟漂城比较,首都是另一个世界。他们面对的将不止是黑道上的事情,也许有一天,他将要做一些事情,或是作出一些决定,令许多不相干的人受害。
  不能犹疑。不可同情他们。
  不能因为这些没有价值的人而失败。
  ——狄斌知道这是老大真正想说的话。
  “停车。”于润生忽然在车中呼喊。狄斌顿时变得紧张。虽然他相信于老大的话,可是这毕竟太危险了。
  车后的帘子卷起。身穿厚厚黑色棉袍,手上握着一根短步杖的于润生慢慢走出来。
  看着老大的脸,狄斌很感忧心。大夫说那箭伤已经完全康复。可是他总觉得老大跟受伤前有点不同——又说不出哪儿变了。
  ——就像刚才。从前的老大很少说这么多话……只是一些可怜的农民而已,何以他要这样说?……
  ——是因为失去儿子的打击吗?……
  叶毅马上跳下车座,紧随在堂主身旁,另外四个带刀的部下也下马来护卫。
  于润生走向刚才狄斌看见的那群孩子。其中两个男孩有气无力地拥抱坐在地上,面目颇是相似,看来是一对兄弟,可是已瘦弱得分不清哪一个年纪比较大。
  于润生拄着短杖半蹲在他们跟前。他左右看看两张稚嫩干枯的脸,然后问右边那个男孩:“你是哥哥吗?”
  男孩点点头。
  “父母呢?”
  男孩摇摇头。
  “死了?”
  男孩看了弟弟一眼,犹疑了一会儿,然后张开结着血痂的嘴唇:“大概是吧。”声音粗哑得不像孩子。
  附近一些还有点气力的饥民,开始好奇地聚拢过来。狄斌更紧张了,示意田阿火也下马,保护在堂主身旁。他则领着八骑走近了一些。他已决定,必要时不惜策马冲杀过去——不理会死在马蹄下的是老人、女人或是小孩。
  “想坐上我的车子来吗?”于润生问。
  两个孩子惊讶地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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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只能让一个人坐。”于润生说时脸上异常冷漠。“谁要来?你们自己决定。”
  这对兄弟再次对视,互相拥抱的手掌握得更紧。幼小的眼睛透着复杂的感情,两张嘴巴半启,久久无法说话。
  “怎么样?决定了吗?”
  “我要坐!我要坐!”
  一个比这对兄弟还要小的男孩从中间走出来,硬生生把两兄弟拨开,在于润生面前呼喊。
  于润生单臂把那孩子抱起来,然后转身步去。地上那两个小兄弟马上嚎哭起来。
  其他围观的饥民想跟上前向于润生讨求,可是都给带刀的壮士拦阻。其中一名刀手把兵器出鞘寸许。那寒光像一道无形的墙,令饥民不敢再移近半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于润生一边步回车子一边问。
  “没有。爹爹只叫我阿狗。”
  “堂主。”叶毅紧跟过来。“不如让我来抱。这孩子好脏,看来长着蚤子。”
  于润生没理会他,仍然看着男孩说:“我就且叫你阿狗,改天再给你取个名字。从今天起你姓于。我就是你爹。”
  孩子用力地点头:“爹。”
  狄斌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明白于老大的意思。正如老大刚才所说,这个孩子有勇气掌握自己的命运。这就是生和死的分别。
  ——可是这不太残忍了吗?不可以把三个孩子都带走吗?……
  ——其他孩子呢?这里一眼看过去至少也有七、八十个。总不成都带走吧?只带走三个的话,跟现在三个里带走一个有什么分别?……
  于润生已抱着孩子回到车厢里。狄斌正准备指挥部下再次起行,发现又有人下了车。
  从最末那一辆。
  狄斌急忙策马奔过去。
  披散长发的镰首穿着一件宽松的褐色袍子,肩上披着一块织有彩色花纹图案的西域毛毯。虽然衣服掩盖了身材,但明显比几个月前清瘦——当然仍未能恢复以前那坚实完美的容姿。
  他手挽着宁小语一同下车,两只手掌一黝黑一雪白,十指交缠紧扣。宁小语仍然美得令人呼吸加速——连那些饥民看见她时也短暂忘记肉体的痛苦——但不施脂粉下已减了从前的风情,乍看还像未出阁的闺女。身上只穿着一袭素蓝的衣裙,仍不掩美好身段。
  “五哥!上车吧,我们还是快走。”狄斌勒住马儿同时催促说。
  镰首虽只站着,也几乎与马上的狄斌平视。他瞧着狄斌的眼里有一股哀伤——那是狄斌过去从没有见过的。狄斌因这眼神呆住了,没有再说话。
  镰首朝宁小语轻声说:“等我一会儿。”然后把她的手掌放开。独自向那群饥民走过去。
  骑马的护卫里有一个头上扎着布巾的青年,马上跳下鞍跟随过去。这小子叫梁桩,是漂城那一众“拳王”崇拜者之一,自去年冬天一役后,镰首让他加入了“大树堂”。
  镰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示意叫梁桩别跟过来。梁桩以尊敬的眼神凝视镰首的背影,裹缠着布带的右掌握住腰间刀柄,守候在“拳王”身后二、三十步处。
  镰首走到一名躺卧地上的老人跟前。老人的破衣翻开,鸟笼般的肋骨随着呼吸起伏。全身的皮肤像被风干过,已不像是有生命的东西。眼睛因痛苦而暴突。瞳珠色浅而混浊。
  镰首跪下来,解下身上的毛毯卷裹着老人脆弱的身躯,然后把他的头颅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右手环抱着他的胸肩,左手掌则温暖着他的脸颊。
  老人的眼睛仰视镰首的脸,仍旧暴睁着。不能确定他是否还看得见。
  镰首温柔地拥着这濒死的老人,一如拥着情人。他像无意识地张开嘴巴,唱出一段歌谣。
  月投水——光影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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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投水——波——何去?
  世道网 人心惘
  一宿一食 又尘土
  往生无门 一念即至
  候百岁 莲花绽开无色香……
  整片野地忽然都静默下来。连马儿也没有嘶叫。狄斌、宁小语、“大树堂”众部下、车夫以至附近数百饥民,全都在听镰首的歌。
  他们没有人听得明白,镰首自己也不大明白。歌词是用关外口音唱的,他已经忘记是在当年旅途上哪一站学会。
  老人的眼神随着歌谣声变得和缓了,原来紧咬的牙关也放松下来。他倚着镰首的大腿,表情变得有如婴孩。
  镰首继续反复唱着这唯一记得的段落,手掌仍然来回抚摸老人的脸颊。
  直至老人的眼睛终于闭合。
  “他要来了。”
  章帅左手握着一管颜色古旧的烟杆,右手负在背后,脸容懒洋洋地瞧着壁上一幅字匾,漫不经心地说。
  那字匾长四尺多,木制的框架黑得发亮,上面以苍劲潦草的笔划书着“仁义”二字,每个都有人头般大小。
  章帅抽了一口烟。那是异国的贡烟,烟雾里带着橘子般的清甜香气。他略一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听了有什么反应。
  那人隔在一方书桌之后,背着章帅而坐,仍然握着一本书册在细读,眼睛并没有离开。
  手指把书翻过了一页,阅读数行后,那人才把书合上。
  “我知道。”声音略带阴柔,不表露任何语气情感。那人检视一下手指甲,又玩弄着左手上一只刻花的白银手镯。“我们不是一直在等待他吗?”
  “我知道容玉山父子已准备为他接风。”章帅把烟杆搁在书桌一角的石制灰皿上。“我猜想得到,他们会给他开些什么条件。”
  “那是什么?”
  “是好得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章帅微笑着说。
  “他会接受吗?”
  “当然了。”章帅侧首瞧向书房外的花园。“他不会拒绝任何权力。这是他来京都的目的。”
  那人点点头,但不确定是表示同意还是赞许。“章祭酒,我相信你的眼光。”他顿了一顿又说:“否则庞祭酒就是白死了。”他说后一句话时,声音明显变得低哑。
  章帅无言抚摸着唇上修得很整齐的棕色短须。
  “快要十五年了……”那人叹息着说。“死去那么多人,也不过换来十五年的太平。那些记忆还是那么清晰……这么快又再开始了……”
  “这次不同。”章帅回答。“这次有很多事情,都在我的掌握内。”
  “幸好,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你在。”那人连同椅子转动过来——椅子下方安装了一大一小两对车轮。“我的‘咒军师’。”
  章帅略垂下头,神色恭谨地说: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老板。”
  于阿狗还记得妈妈在半个月前跟他说:“我们要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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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抚摸着他已凹陷的脏脸颊,怀着希望地说:“我们和其他村民一起去。到了京都就吃得饱。那儿有米饭和热汤。每天都有。”
  因此在阿狗那小小的脑袋里,幻想中的京都是一个到处都堆满白米、放满热汤桶的地方,那儿的人在不停地吃饭和喝汤。
  现在他已不知道妈妈到了哪儿。
  当马车外头的人呼喊到达京都时,阿狗不禁兴奋地爬到窗前,观看京都是什么模样。
  没有堆成小山的白米。没有冒着蒸气的桶子。也没有人在吃饭喝汤。
  窗外是一堵又高又长又硬又冷的灰色墙壁。
  阿狗没有特别感到失望。反正他早就吃饱了,脸也不再脏,换了一身又暖又软的衣服。衣服外面穿着一件硬梆梆的粗麻衣,头上束着一根白布带——阿狗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穿。不过他看见其他同行的人也都穿成这个样子,新的爸爸和妈妈也是一样。
  他很喜欢新的妈妈。她常常抱着他,喂他吃,替他穿衣服。她问他会不会写字。他摇摇头。她教他写了第一个字——他的新姓氏。阿狗很高兴,因为这个字很容易写。
  现在新的妈妈拖着他的手,告诉他:“我们要下车了。”新妈妈的手掌很温暖。跟从前妈妈的手一样的粗糙。
  步出马车时阿狗想象,在京都里会看见些什么东西?人们花了这么大的气力,建起那样高的一道墙壁,守在里面的一定是十分、十分漂亮的东西。
  阿狗下了车,和新妈妈牵着向前走。新妈妈的另一只手给新爸爸牵着。
  于是阿狗看见他懂事以来见过最大的一道门。他不知道这么大东西还可不可以叫做“门”,还是大人们叫它另外一个名字——在他的村子里,“门”只是那种又小又窄的洞,许多连门板都没有,只挂着脏布或竹帘。
  阿狗回头看看自己刚才坐过的马车,又看看那道“门”。那门口宽得足够让五、六辆大马车同时通过去。阿狗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门前下车。
  他看见其他穿麻衣的叔叔也都下了马和车子。除了有些留着看守马儿外,其他都跟随在他和爹妈身后。
  正向前走时,阿狗突然感到眼前一切变得蒙上了一层黑暗。
  他仰脸看才发觉:是那堵巨大墙壁的阴影投落在他们头上。
  他感到有点害怕,侧过脸偷看爹爹和妈妈是否也一样。
  阿狗看见了:那个昨天刚成为他父亲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的“门”,一双眼睛发出奇怪的光采。
  阿狗看见父亲这个模样就明白了:父亲跟他从前见过的所有大人都不一样。
  他希望自己长大以后也能成为这样的男人。
  花雀五与于润生在门外的卫岗旁无声地拥抱。
  花雀五轻拍于润生的背项几下,忽然缩手担忧地问:“伤已好了吧?”
  于润生抚抚胸口:“无碍。”
  花雀五那张刀疤交错的脸,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见于润生时都要灿烂。
  “我等你好久了。”花雀五的眼睛直视于润生。彼此都了解这句话的深意。
  “嫂子。”花雀五接着欠身向李兰问好,然后才发现她的手牵着那个孩子。
  “我们的儿子。”于润生说时收起了笑容。花雀五只略一颔首,没有再追问。
  狄斌此时已走到老大的身后。他与花雀五只是点点头,没有互相称呼——毕竟现在他们很难确定彼此的身分高低。“兀鹰”陆隼站在花雀五的身旁,狄斌也跟他点头问好。
  “所有批文已盖上印。”花雀五说。“随时可以通过。”
  狄斌趁这机会看看这道明崇门的情景:负责闩守的卫兵不过二十来名,近半都坐在那不算宽敞的岗卫里,正围着长官分配刚才花雀五给予的打赏;收过钱的卫兵则脱下头盔,一边喝茶一边点算,刀枪都搁在身后的墙壁。排列在岗前那二、三十个等候检查进城的平民只能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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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长官分完钱后发现有人盯着自己,抬起头来打量身穿麻衣的狄斌几眼。狄斌和他的部下当然已没有带兵刃——全都早收藏在马车里。除了“杀草”——狄斌用一片上等的柔软锦织把它包裹,贴身藏在衣袍底下。
  检查卫岗的景象与其他城市无异。真正令狄斌留意的是城门内侧,分成两列挺立的那五、六十名禁军甲士:一副副擦得发亮的纹花铁甲、手上竖得笔直的矛枪、硕大的方形盾牌皆纹风不动;每一张木然的脸,眼珠子凝定地直视前方。狄斌发觉这些甲士连身高都几近一样,显然是经过特别挑选。
  上过战场的他看得出,那些外表威风的胄甲兵器都是不合实战的货色。他明白那并不重要——把这些卫士派驻在这里,纯粹用来表现一种东西:
  权威。
  狄斌马上感受得到:首都是一个与漂城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回过头,看见在最后面,镰首也走下了马车,牵着宁小语的手来到城门。
  “于哥哥,其实你们不用下车,直接过去就可以……”花雀五的话不由自主地打住了。
  因为他看见于润生的眼神。
  “白豆,你过来。”于润生说话时眼睛看着前方城门内。
  狄斌走到于润生的身旁时,老大的左手马上握住他的手掌。他感到有点尴尬——直至他发现老大的眼神。
  狄斌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那双异采流漾的眼瞳。可是每次看见还是有一股无法自已的惊讶。
  他不禁也跟随老大的视线瞧向前方:从首都外城郭南面明崇门直贯进内的,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街道——镇德大道。宽达百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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