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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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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禁也跟随老大的视线瞧向前方:从首都外城郭南面明崇门直贯进内的,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街道——镇德大道。宽达百余步的路面全程铺垫了坚厚的青砖石,两旁齐整地植着成列的高大槐树,朝北延绵达十里长,直抵皇城内郭的镇德门为止。它就如首都的脊梁,把全城划分成东、西二都府。
  狄斌尝试眺望大道的尽头,但远方都给春雾掩盖了。
  ——天气好的时候,从这里看得见皇城的轮廓吗?……
  “老五,你也来。”于润生头也不回的伸出右手。后面的镰首放开宁小语,走前主动握着老大的手掌。
  狄斌握着于润生的手掌在冒汗。
  ——京都的一切都是那么大……这城壁怕有三丈高吧?城门比老五的身体还要厚。还有这条大道——简直就是一个长长的广场……
  从前对于“丰义隆”的权势有多大,狄斌心里有一个大概:看见首都的规模后,他知道有必要重新估计。他心里更在疑惑:这么巨大的城市里面,会不会住着比老大更厉害的人物?……
  狄斌侧过头偷看隔在老大外的镰首。镰首同样在看着他,嘴角在微笑,并没有半点紧张。
  狄斌知道五哥的心为何能如此宁静。他嗅到那阵女体的幽香——宁小语已悄悄站到镰首身后。
  ——她在你心中已经变得如此重要吗?……
  “我们要进去了。”于润生左右紧握狄斌和镰首的手掌。“永远记住这个时刻。”
  猴山结义的回忆突然在狄斌心头泛起。他多么希望龙拜和齐楚此刻也在这里。他摸摸藏在腹处的“杀草”。
  ——至少我也把三哥带来了。
  从尸横遍野的战场到如此森严壮阔的首都。他们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可是绝不能就在这儿停下来。
  三个各怀着不同心思的男人,携手一起踏出第一步。
  踏进一个他们永远也无法离开的世界。
  薄薄的黄|色纸符上印着这样的朱红色图案:一个长发披肩,无法分辨雌雄的仙人,踏足在盘卷的云朵上;仙人长长的左边水袖下垂飘飞,右手则向上伸举,露出一条玉臂,手掌捏成一个法印,食指尖指向图案右上角的一轮弧月。图案右旁直书一行弯曲古怪的细小文字:
  神通飞升之力护持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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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案是粗糙的板印,刻工风格俗气之极,一看就知是寻常工匠的手笔,尤其那行字歪歪斜斜,几处都笔画错误,恐怕雕刻者根本不识字,只是按图而作。
  这样的黄纸符成列地贴在嘉平坊外头这堵面朝镇德大道的墙壁上,大概有一、两百张,显然是刚贴上不久,浆糊还没有干,把黄纸都渗成了半透明:印刷也似乎甚匆忙,其中许多都有漏印之处,或朱砂糊成一团……
  狄斌牵着马经过这面墙壁,仔细看这些纸符,隐隐感到不祥。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身旁的田阿火问着,忍不住从墙上撕去一张——狄斌想叫他别乱碰已来不及。“今天是什么仙诞或节庆吗?”
  于润生从车窗伸出手掌。田阿火马上会意,走到窗旁把那纸符交给堂主。
  于润生在车厢里细看那张纸符图案一会儿,然后问坐在对面的花雀五:“你知道这东西吗?”
  花雀五接过来看了几眼。“好像是个叫‘飞天’的教门……这类东西京都里多着呢。朝野上下都知道,当今皇帝小子迷上了仙术、炼丹那些玩意儿;许多不知打从哪儿来的僧道都涌到京都求富贵……这类大小教门最少也有几十个,大多还不是为了刮钱,或者骗几个闺女……”说到这儿他看一看李兰,没有再说下去。
  于润生没有回应,只是再拿过那符咒来看。花雀五有点意外。想不到于润生会对这些迷信东西感兴趣。
  “好像有点邪门……”外面的田阿火继续嘀咕。黑道中人出生入死,难免迷信。“会不会是咒术之类啊?糟糕,我刚才还撕了一张……连皇帝脚下的地方也有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前方街角转出十来个男女,全都穿着像纸上仙人的衣服:一身宽长的白袍,右袖仅及肘弯,左袖长过膝盖。他们有的把头发剃成古怪图案,有的则不结发髻披散在肩,一边嬉笑着旋转起舞,一边往空中抛撒更多的黄符。有两人以腰间的小鼓打出节奏。
  狄斌讶异失笑,又想起田阿火刚才的话。
  ——不错。这种事情不该出现在一国之都。还有昨天那些饥民……究竟是什么世道?……
  暴烈的马蹄声打断了狄斌的思路。
  狄斌突然联想起数月前那个雨天的马蹄声——陆英风元帅的骑队来临时的声音。
  同样的压迫感,只是与当时陆英风的骑兵不同,这次来者没有任何掩饰自己到临的意思。马蹄跶跶奔跑于青石地上,响彻了整条街道。
  那群跳舞的男女一听到就四散奔逃,可是太迟了。当先一骑冲入人群,健马把一个男人撞得平飞往数尺外的墙壁,再反弹着地,壁上的纸符为鲜血染红。
  棍棒与套索紧接着出现。其中三名信徒被绳子索着肢体在地上拖行。眨眼间再没有一件完整干净的白袍。
  直到镇压完全静止后,狄斌方才看清来者的外貌:一个个骑士穿着既非军兵又非官差的黑色衣冠制服,没有任何护甲,玄黑披风的内侧滚动着腥红色的衬里;腰间配着似乎只作装饰用的短弯刀,手里各携着马鞭、棍棒和勾索,在最后面跟随着两辆驷马拉的车子,车厢是一个巨大的竹笼。
  这些装备告诉了狄斌:这伙骑士不是用来打仗或捕捉匪贼的。他们是用来对付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当中有十来个骑士下了马,拿马鞭抽打着仍想挣扎站起的“飞天”信徒。接着他们从鞍旁解下绳索,把那干男女逐一像猪般捆绑起来,手法十分熟练利落。当绑缚女人时,骑士故意把她们胸前衣衫撕破,让Ru房弹跳暴露出来,再用绳索在上面狠狠缠绕。一个女人的胸脯被束成紫色,发出痛苦的呻吟。骑士们狞笑着。
  狄斌瞧着他们把男女塞进笼车时,发现陆隼已经站在他身旁。陆隼那张鼻头崩缺的脸显得有点紧张。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别说话。”陆隼悄声对狄斌说。“更绝对不要动手。这些人动不得。”
  狄斌点点头。他知道陆隼比自己对首都熟悉得多。“他们是什么人?”
  陆隼还没有回答,狄斌发觉自己被其中一个骑士盯上了。那人的脸苍白而瘦削,下巴和两颊的胡须都刮得干净,更突显出那个长长的鹰勾鼻和菱角般的颧骨。他的冠帽上比其他人多了一朵红缨,皮革制的腰带、马靴和刀鞘格外擦得晶亮。
  他带了五名显然是部下的骑士,向着“大树堂”的车队接近过来。
  花雀五已经下了车,神色跟陆隼同样凝重。狄斌看得出来:这些骑士是连“丰义隆”也不能惹的家伙。那代表了他们的权力来自最高层……
  花雀五已准备把“丰义隆”的令旗从衣襟掏出来——自进城以后,车队即把旗号取下。那是“丰义隆”的规矩——首都不是展示帮会权威的地方。
  十数骑从镇德大街北面滚滚驰来,引起了双方的注意。花雀五看清楚来者,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者最前面是并排三骑,中央一匹马上乘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大概二十四、五年纪,脸孔异常俊秀英挺,脸颊光滑如白玉,显得一双浓眉更乌黑,加上一身锦袍和一顶银丝织造的古式冠帽,俨然是世胄贵公子的模样,狄斌不禁对他的脸多看几眼。
  在那公子右侧的一骑则坐着一名身躯宽壮、相貌堂堂的汉子,国字脸的下巴围着剪得齐整的髯须,长得高鼻深目,眼珠子呈浅色。狄斌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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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侧的骑者狄斌则已经在漂城见过——是长着一头鬈发的茅公雷。三人身后跟随着约十骑部下,比起“大树堂”的人马来,衣着都光鲜讲究得多。
  那名贵公子驱马到鹰勾鼻身旁,微笑着向他悄声说了几句话。那鹰勾鼻没有露出半点表情,只是略一点头,朝那公子回了短短一句,便即举鞭示意部下撤走。
  那队黑骑士拖着竹笼车子往西转入街角消失,但是笼内男女的悲叫声仍隐隐可闻。
  “五哥。”贵公子下马走到花雀五跟前。虬髯汉与茅公雷也下鞍紧随在他身后。“于哥哥呢?”
  花雀五略一错愕——想不到他会如此称呼于润生。“就在车上……”
  同时车帘揭起来,于润生拴着手杖下车,那贵公子急忙上前搀扶。
  狄斌有点紧张地趋前。他也觉得很意外,这公子的身分他已经猜出来,意料不到此人竟对老大如此热情相待。
  “于哥哥慢走……你的伤不碍事吧……”于润生已经着地,但那贵公子仍紧握着他的手掌。
  “托福,已经痊愈了……公子别这样称呼姓于的。我入帮日子尚浅,受不了这称呼。”
  “哥哥别对我客气。”公子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干笑了几声。“没有在城门接你,作弟弟的真该死……”接着朝部下呼喝:“回去通知爹,于哥哥已到!还有,在楼子里摆开酒菜,为哥哥和众位洗尘!”数名部下应和着,拉转马首向北驰去。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哥哥,你才不必客气。”贵公子微笑直视于润生,一双又亮又大的眼睛透着深意。“这里是京都。哥哥一天在这里,什么都不必操心,我容小山会为哥哥打点一切。”
  于润生回视容小山的眼睛。
  他完全明白容小山话里的意思。
  狄斌在灯光底下看清了:那个虬髯汉的眼珠是水蓝色的。
  是异族的血统,狄斌想。他在漂城也见过,几个从西方来的舞姬,眼睛也是这样的颜色。虬髯汉把容小山跟前的玉酒杯倾满了,轻轻地放下酒壶,然后恭谨地坐回容小山右旁。不知是否有意,他把自己的坐椅略往后移,像是守候在容小山身后,又把胸腹略微收缩,令自己原本比容小山高的坐姿显得矮一点。
  “于哥哥,”容小山朝于润生露出皓如白玉的牙齿,把酒杯举起来。“一路辛苦了。弟弟先敬你一杯!”说着便把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于润生拿起酒杯回敬,只浅啜了一口。“伤虽已好得多,大夫还是嘱咐我少喝。失敬了。”
  狄斌看到:容小山那清朗的眉宇间,短暂显露了一阵不悦的表情,但瞬即消失。
  席上的气氛僵了一会儿。容小山打破沉默说:“爹很快就来了……哥哥喜欢这儿吗?漂城没有这么好的地方吧?”
  刚才在容小山接引下,他们一行先到位于东城九味坊“丰义隆”的“奉英祠”,拜祭祠里“二祭酒”庞文英的灵位,把丧麻脱下烧掉后略作梳洗更衣,然后转往这“月栖楼”进餐歇息。镰首从席前站起来四周看看:确实是比“江湖楼”豪华得多。单是建坪就比漂城任何饭馆旅店都大上数倍,二楼的宴会厅就有六个之多——李兰、宁小语和阿狗此刻就在另一个厅子里吃饭休息,叶毅则带着部下在楼下的厅堂吃喝。
  反而在这主宴席,桌上的酒菜没有怎么动过。
  ——因为设宴的主人还没有来。
  镰首倚着窗口,瞧瞧外面夕阳下的花园与水池景色,然后才回头坐下来,眼睛盯着容小山左旁的茅公雷,茅公雷回看了他一眼,像不相识般把目光移开。
  ——一点儿也不像那天在妓院里那个豪迈男子……
  镰首纳闷着,又自斟自饮了三杯。然后他想起曾经应允小语以后吃喝都要减量,于是把杯子放下。
  狄斌则一直连筷子也没有提起过。只有花雀五显得比较轻松地吃了一些——毕竟算起来,他是看着容小山长大的兄辈。
  “我身为庞祭酒的部下,第一次进京都,按照规矩应该率先谨见韩老板。”于润生说。“这样……是否欠了礼数?……”
  “不打紧。”容小山轻松地回答,没有解释,只是笑着直视于润生。
  一旁的狄斌看在眼里,明白了容小山的暗示:


  ——见我爹爹,比见韩老板更重要。
  厅门这时自外打开来。宴席的所有人马上站起,以目光迎接门外来者。
  “都坐下,都坐下。”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一只皱得如大象皮肤般的左手举来,缺去了无名、尾二指,其余三只手指穿戴着大如眼珠的镶金晶石戒指——每一块都不同颜色。
  任何人第一次看见“大祭酒”容玉山的脸,都难免有一股震慑的感觉。即使是于润生也不例外——一个能够与庞文英齐名、并称“丰义隆”守护神的男人,本该就是如此长相。
  除了一头仍然浓密乌黑、不见一根杂毛的头发,容玉山的长相比几乎同龄的庞文英要苍老得多。可是从来没有人怀疑年轻的容小山不是他的儿子,那双粗浓的眉毛就是证据。右颚那道长长的陈年伤疤、被打击太多次而歪斜的鼻梁、扭曲成一团古怪肉块的左耳、软软下垂的眼皮……这一切风霜与折磨令他的脸容变得模糊,可是只要再多看几眼,你无法不想象,五十年前的容玉山是个如何俊秀的少年……
  “容祭酒。”于润生领着狄斌和镰首上前垂首行礼。容玉山笑着抱抱于润生的肩膊。“行了。行了。”狄斌这时瞧见了,容玉山的右手也缺去了拇指和食指,另外三只手指同样戴着颜色斑斓的指环。
  “我每一根指头都是为守护‘丰义隆’而失去的。”容玉山忽然垂头瞧着自己的手掌说。显然他察觉到狄斌的视线所在。狄斌对这个似乎眼也睁不大的老人的洞察力感到吃惊。
  “我相信那些斩下容祭酒指头的敌人,每一个都付出了十分惨痛的代价。”镰首在另一边插口说。
  容玉山的眼睛第一次露出光芒。他上下扫视镰首好一会儿。“你……叫镰首是吗?我听过。庞老二在京都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狄斌微微吃了一惊。他没想过五哥在庞祭酒眼中有这样特殊的地位。
  “不错……”容玉山眼皮再次垂下来。“看见你,让我想起庞老二……”他走到宴席的首席坐下来——行动时右腿有一点瘸。他示意跟随他到来的五名护卫退下。
  众人重又围坐在桌前。“庞祭酒在漂城出了事,实在是我的过失。”于润生说。“请容祭酒降罪。”
  容玉山以左手三指拈起桌上的酒杯,无言把酒倾倒在地上。“这杯是给庞老二喝的。”接着把空杯放回桌上。那虬髯汉欲为他添酒,被他挥手止住了。
  “我是个老人。”容玉山扫视桌前每一个人的脸。“老人总爱怀念从前的日子、过去的事。可是我不。我认为一个人越年老,在他前面的将来就越短,更不应该把生命、时间浪费在过去的事情。我只想将来的事情。”
  狄斌听得动容。这个老人几句话已令他敬佩不已。
  ——“丰义隆”今天的地位并不是侥幸得来的。
  “润生,你也是这样想的人吧?”容玉山轻拍于润生的肩膊,无论称呼和手势,似乎已经把于润生当作自家人。
  “我只是想:庞祭酒生前还有很多未实行的大计,将要为‘丰义隆’增加许多利益……”于润生回答。“若是因为他离去了就把这些计划放弃,那未免太可惜了。庞祭酒的事业,必须有人承担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当然都明白于润生话里的意思:那无疑是要求容玉山支持自己,正式承继庞文英的权力。
  “这方面我已经有打算。”容玉山似乎早已准备了答案:“我会向韩老板提出,由于润生你任职南面和西南路的‘总押师’。”
  花雀五的眼睛瞪大了。“总押师”一职相当于私盐贩运的总管,在“丰义隆”的职司里更在“掌柜”之上,是一等的重要肥缺。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问题?……”花雀五插口说:“于兄弟他至今还没有‘登册’,我怕其他人有意见……”
  “五哥不必担心这个啦。”容小山挥挥手说。“爹已决定了,下个月举行‘开册’。于哥哥到时候当然榜上有名。”
  花雀五听得笑逐颜开,举杯朝于润生敬酒:“兄弟,那真的恭喜了!”倒是狄斌和镰首不明白,花雀五听到“开册”何以如此兴奋。
  “开册”所开的就是“丰义隆”的“海底名册”:“丰义隆”帮会虽号称拥有徒众数以万计,但是下层的占了多数只是挂名入帮的外围分子;只有经过仪式,把名字登录在“海底”,才算是真正的“丰义隆”成员。凡已经“登册”者,帮会暗语称为“宿人”。
  “登册”而成为“宿人”,对“丰义隆”中人而言是无上的光荣。对于下层与外围的黑道人物,“宿人”是不可触碰的“贵族”;即使你的生意干得再大,若没有“登册”,遇上与“宿人”的纠纷也只有哑忍。
  更重要的是跨过了“登册”的门槛,“丰义隆”的职司也往往随之而来;得到稳定而丰厚的收入,自然可以组成自己的“角头”班底。换言之“登册”就是在黑道上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今天的于润生当然不需要这些。可是花雀五明白:只要于润生正式“登册”,在往后争取更大权力的道路上将减少许多阻力。这一步原本一直是花雀五最伤脑筋的,不料容氏父子马上就主动送上这份大礼。
  “不只如此。”容小山又说。“这次可是‘大开册’呢!爹已经正式递了帖子,把于哥哥一口气升作‘执印’!”
  花雀五暗感诧异。这在帮会里简是史无前例。“执印”在帮中相当于“祭酒”的副手,如容小山、沈兵辰就是这个级别。花雀五本人“登册”已经超过二十年,又是庞祭酒的义子,但也不过晋升至次于“执印”的“旗尺”一级而已。


  “能够当‘总押师’的,当然不会是个普通的‘宿人’。”容玉山说着,示意虬髯汉把桌上一盆鲜果递过来。他摘下一颗葡萄放进口中咀嚼——容玉山自从十五年前的黑道大战之后就只吃素。
  于润生脸容严肃地站起来,俯首向容玉山揖拜。“感谢容祭酒提拔的恩典。姓于的铭记于心。”
  狄斌看得有点不是味道,但也和镰首一同站立起来走到老大身后,向容玉山作揖。
  ——从前老大对着庞祭酒也没有如此谦卑……
  “我已经老了。”容玉山转头瞧着自己的儿子,拍拍他的手背。“我这个不肖儿子,日后有许多事情要跟润生你学习。你能够帮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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