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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阿姨叫住匆匆离去的妈妈。
妈妈回过身时的目光又一次平淡若水。
阿姨说:“我那有裴成保留的你的东西。你,找个时间来拿吧?”
妈妈不明白什么意思。
阿姨略笑下,说:“你不会不知道?他走了,心脏一直不好。手术前,他有不好预感,特意跟你告别,怕你难过,就说要回北京。”
妈妈依旧不明白,眼神空洞,待阿姨走后很久,她还是木头桩子一样矗立在人山人海中。那一刻,她彻底孤独。
她以为她扔出去的东西她不再稀罕,事实证明不是。
她以为她只要想拣不过是弯腰低头做做姿态的事,事实证明不是。
人生中没有什么事不可原谅,但是妈妈没有学会宽容,所以只能在往后舔噬悔恨。
我去取了爸爸的遗物:妈妈的照片,妈妈的戒指(离婚的时候,妈妈还了他),还有就是,妈妈做知青那会,给爸爸写的信。他每一份都整齐地保存着。
那个惨淡的春天,妈妈把信一份份烧掉。她的心从此灰飞湮灭。
此后妈妈从一个兢兢业业的业务骨干蜕变为一个混日子的中年妇人。生命的意义,只在于怀念。如果说,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那就是我了。她把那个被她扔掉的人竖为我学习的榜样。在我成长的路上,父亲如影随行。
他,知书达礼、学富五车。他温良恭俭让。他儒雅潇洒、风度翩翩。
他不过是妈妈的幻象。
我被逼着练琴,学书法,背古文,默英文单词,参加各类竞赛小组。妈妈不是个坏人,但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我一出问题,她就用书本抽我。
所以,当陈勉降临我家的时候,我长长吁了口气。就算妈妈不把她的变态兴趣转移到他身上,至少在我被妈妈抽巴掌的时候,总有个人会开口求情。
陈勉病重住院的那些个日子,我就开始拍他马屁。用零花钱给他买全套金庸,只因看到了他问隔壁床借书被拒时的狼狈。
阳光好的时候,我推他去楼下病区花园晒太阳。我把兜里的零食掏出来,无非是果冻和话梅,问他,你要吃什么?他摇头。我说,给你大的吧,但你以后要对我好。
他吃一点,拼命地咳。身体里好像有只鬼,要拼命咳出来。我用拳头捶着他。那个时候,忽然就领悟了,总有些人比你还要倒霉,也总有些人比你走运,这都是没有什么法子可想的事。烦恼多是天定的,快乐却是自找的。只要你觉得快乐,你就是快乐的。所以,我要快乐。
陈勉病愈后,随妈妈的安排去了郊区一个机电厂。妈妈对陈勉的态度一直有些怪异,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无聊的时候会损陈勉几句,譬如笑话他夹杂方言的普通话,但是轮着别人笑话他的时候,她又会像护雏的母鸡一样气势汹汹跳出来辩护。爸爸走后,妈妈有些神经质,所以我并不以为意,要说妈妈对我,还不一样。
每个周末,我和妈妈都要坐上长途车,带着食品和衣物去看望陈勉。一般中午能到。我们三个人就着陈勉从食堂打回的几个菜吃上一顿,妈妈问他累不累,习惯不习惯,他答不累、习惯。他的话非常少,并且言不由衷。我是这么想的。因为你从他的话中根本不要想得到满意的答案。话仅只于回答,对他来说,就是这样。而且,他总能利索地封死对话可能展开的途径。当然了,背了妈妈,我和陈勉依然有默契,经常是一方抬头的时候,另一方也恰巧在注视你,于是就勾勾唇角,心照不宣地笑下。有时候,陈勉会背着妈妈塞给我他用废料做的模型,以前是飞机、枪之类,看我没兴趣,就改为笔筒、花瓶、收容袋之类女孩子喜欢的,他做得既实用又很有慧心,我常常当作礼物送给安安。
锦年(5)
日子翻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妈妈那个国营单位改为股份公司,薪酬体制也相应做了变动。妈妈是销售,实行提成制,没业绩没提成,她必须外出开拓客源才能养得活家。就这样,她陡然忙了起来。于是周末的探视任务由我来完成。
我想这应该是我和陈勉共同的期望。
记得第一次单独去见他。我迷路了。
迷路起于我的贪玩。那是个挂着薄雨的秋日,我跳下车后,看到不远处有一农人正骑着三轮车过坡。路滑兼车里果实累累的缘故,车硬是踩不上去。我见状,放下给陈勉装食物的网兜,过去推车。
在我的帮助下,车子顺利上了坡,农人扔一个苹果谢我。
我咬着苹果,带着“一览众山小”的豪情环顾四周:南面是一大片开阔的田畴,收获后的田地有着悲欣交集的复杂面孔。天空浓墨重彩,视线交会处,云层低得好像在吻别即将冬眠的土地。西面是一大片子林子,深厚浓酽,有森森的神秘气息。东面则露出一带河的背脊。雨的激荡下,有温婉与雄浑的双重美感。那大概就是京杭大运河了。我生来爱水,决定看看去。
可运河看着很近,实际上离得挺远,它似怕我一样,我每前行一步,它便后退一步,茫无终点。慢慢地,我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所为何来。我的目的似乎只在于攻克那条害怕我的河。
差不多有两个小时,我才摸到河边。河岸坚实,河面苍茫。雨大了些,击在水面,翻出腾挪的浪纹。时不时的,有船过去,有轰隆响着的轮船,也有轻摇慢划的渔船。透过半露的帘幕,可看到船里人家的生活模样。厨房、客厅、卧室。家在漂流,这给了我异常浪漫的想象。
那日,我就坐在岸边,看一只只船,徜恍于漂泊的梦境,直至陈勉汤汤水水地寻来。
他站在我身后,手里拎着被我忘掉的网兜。脸上的惊惶已经过去,只剩了漠然。他大概在雨中等了太久的时间。
“好玩么?”他把装着红烧肉的兜扔到我面前。
“好玩。”我未改色,目光盈盈。我从来就不怕陈勉。他生气尤其不怕。
他说,下次你别来了。人丢了,我负不了责。
我说,下次我还要来。人丢了,你就在这里找我。我又指着烟雾里的船说,“陈勉,我长大后想买只船,坐在船上,去很遥远的地方。”
他没好气地说:“你为什么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说:“好玩啊。陈勉,除了W市,你去过哪些地方。”
他想了下,好像那些个地名是个珍宝,他不想那么轻易掏给别人看,“广州、深圳、大同、郑州、武汉……”
“这么多?”
“我跑货运嘛。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路上。我跟你相反,那时候,就想着停下来,好好睡一觉,醒在自家床上,床头有热饭吃。”
“这样——”我感叹着。总觉得我的理想比他要唯美一点。
这块地方,后来成了我们经常光顾的所在。有一块很大很平整的青石,上面坐个人就是一块望夫崖。石块后,有一小排野生的桑树,树下疯长着离离的草。运河上方刮过来的风有微微的鱼腥,但是浩瀚敞亮,像明镜。
我原本并不会游泳。有一次下岸抓螺蛳,被浪涛卷进河内。陈勉怕我淹死,便下决心教我。
那是15岁的夏天。中午时分的日头火气十足。光线弥散在天地间,网一样,无处可逃。农人都在午睡,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轮船的马达和*转的声音。
我和陈勉在浅水区。底下有松软的沙子,也有嶙峋的石头。他跟我说着要领,手如何,脚如何,呼吸如何,而后手托着我的肚子缓缓前行。我总是怕痒,咯咯地搬他的手。他不耐,就把我往河里扔。我呛了水,没头没脑挣扎,他才拉我上岸。在他的魔鬼训练下,我花了一周学会。 txt小说上传分享
锦年(6)
学会之后的我,有点如鱼得水,整天整天,就想泡在水里。
相反是陈勉,在我学会后,没了兴趣,坐在岸边的桑树下看我,手里点一支劣质烟。烟雾在炙烈的光中无迹可寻。只有他的目光,高高的,远远的,如同在别处。
我们来游水的时候,陈勉往往会多带一条外衣。等我上岸后,让我披上。然后载着我回厂区,洗澡换干衣服。
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缘由,我15岁,虽然处在清涩年华,但身体已然有了变化。先是胸部的萌芽。洗澡的时候,总会为那一点点的膨胀而感到绝望。穿裙子前,里头必要衬一件白色小背心,穿下后,要努力把背心下摆绷直,间接地让胸部形状保持平坦如男生的肌肉。然后,我步安安后尘,也来了初潮。在听妈妈介绍说,那玩意将每个月准时到达比你最忠诚的朋友还要依赖你时,我再次陷入绝望。即便是现在,我还老想着,造物主对女人实在不公,一方面要让她们承受分娩之苦,另一方面还要为每月无用的卵子买单。
那时候的我们,走路总是弓腰虾行,每个月那几天,更是忐忑不安,关心屁股比关系学习更积极。我由此知道,作为一个女性,青春的开始,并不让我们由衷骄傲。
陈勉是一个20岁的青年男子,我又为何能够坦然于他的目光下呢?只能说习惯。
他看过我,并且不以为意,我自然也就跟他泯灭了男女大妨。
但他内心底也许并不如他所表现的漠然。我记得有次我游水上岸,正逢一群农家少年过来网鱼,见着我,一个个眼睛发亮,一边追着看我衣服内里的风景,一边说着阴阳怪气的话。陈勉跳下岸,把衣服扔给我,二话没有,就跟人打。疯了一样。
他一个人打跑了五个,也受了伤。嘴角有一挂血丝蚯蚓一样溢出来。
我把他嘴角的血抹去,手抽离的片刻,他握住了我的手腕,目光有些动荡。但只是一瞬,即放开。
回过头,说:“还游吗?”
“游。”我说,“我没什么损伤,你别跟他们计较的。”
他回过身,簇着眉,“你就愿意给他们看啊。”
我低头,狼狈道,“没有。”
阳光烧到脸上有点烫人,那个时候,我明白陈勉也是一个男性。
后来,游泳就越来越少。到安安在附近求学后,便更不可能了。陈勉在我心里渐渐还原为一个哥哥,虽然我总是对他直呼其名,他也不乐意叫我妹,但是安安总是“你哥哥你哥哥”的提醒着我们。我真的以为我不过多了个哥哥。
为着我喜欢吃鱼,他每周总要提前10分钟去食堂排队打饭。如果没有,他会去附近农家饭馆买。
为着我喜欢溜达,他每周仅有的半天休息都花在跟我行走上。春天,我们一起抓蝌蚪养着,结果发现全是赖蛤蟆。夏天,我们在午后安静的稻浪间钓黄蟮,总是不能如愿。秋天,我们去山上偷梨,看林人闻声出来追,我边跑边吃,待被抓住的时候,看林人会惊讶地发现我们两手空空,因为果子全装到我肚子里了。冬天的时候,我跟陈勉期待下雪。要是没有,就去运河边的旅馆吃鱼头粉丝汤。陈勉会喝一点黄酒。窗外有腊梅的枝影,幽香入怀。一年,就这样平静而快乐地过去。
我只觉得我喜欢。陈勉也大概是。虽然我们从来不说“啊,我很高兴”之类。
很多事情不必说。时光如同流水,年少的我以为,会一直隽永而绵长地流。
3
在我隆重地把安安介绍给陈勉前,他们其实已经认识。
锦年(7)
陈勉因着身体的缘故,晚上会去附近的N中跑步。那段时间正逢安安第一节夜自修结束,她也会到操场走一走,以清醒下脑神经。
操场上人不多,他们两人的存在便由此突显起来。一个慢慢走,一个呼哧呼哧跑,陈勉一圈圈地撵过安安,安安一圈圈地避让陈勉。时间久了,慢慢就成了默契。对于陈勉来说,这是无心的开始,对安安来说,这是有心的追求。少女的豆蔻心事,一片乌云都能联想到彩虹。安安爱情名著看多了,对这个冉冉展开的世界有着比别人更浪漫的期待。
她用目光默默追逐着那个背影。等背影从视线中消失,便抬头望月。年轻时候的月亮又大又饱满,月光弥散天地,笼住众生一夜的温软好梦。
这样哑巴一样地持续一阵后,两人终于开了口。
陈勉在她身边刹住:“这位同学,请问你们学校哪有小卖部吗?”
安安看他满头满脸的汗,知他是口渴,便说:“那边教务楼有,不过有点绕呢。”停顿片刻,她自告奋勇,“我带你去吧。”
路上,安安问:“你不是这里的教工吧。”
陈勉说不是,问她:“你几年级?”
安安说,高一。陈勉微微点头,说,跟我妹妹一般大啊。安安道,你妹妹也在这个学校?陈勉摇摇头。
此后,安安便执一水壶在操场等。待陈勉跑完固定的五圈后,拿过去给他,略带一点羞涩地说:“是在我们水房打的。因为,因为看你老去小卖部买水不方便,毕竟挺远的。”
安安看他没接,又慌忙补充道:“这,这水壶是新买的,干净的,我,我没喝过……”
陈勉一笑,拿过水壶一仰脖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样子很豪爽。
陈勉不是个会说感谢的人,他对人最大的诚意就是善意的微笑。他这样笑的时候,眼睛会呈出类似小动物一样的琥珀色,眼光若湖水一样平和安宁。安安的心便在这温顺的眼光与温柔的月色中一点点沦陷。
等到我把安安拉到陈勉厂里,隆重地介绍给陈勉时,他们已经相当熟了。
“当当当——当,这是大家闺秀沈觉安小姐,年方二八,聪明美貌、娴雅淑静——”
安安和陈勉彼此对了下眼,一同笑出声。
“啊,”我颇扫兴,“认识啊,不会吧……还是我魅力大,我的朋友自然就成了朋友。”
安安拉了拉我衣袖,将认识的经过说给我听。
“就认识了?”
“嗯。”安安抿了抿嘴,溢出一点笑影,“不过真的不知道是你哥。真巧。”
“是妈妈收养的。”
“那也是哥哥。”
“你觉得他怎么样?”我来了兴致。
“很好啊。跟我哥哥有得一拼。”
“你哥哥?就是那个看上去很奶油的。”我见过她哥哥8岁时的照片,只记得是一个肌肤白皙、面容清秀的男孩。
“哥才不奶油,现在很帅的。”安安说,略蹙了下眉,“不过,我并不喜欢哥哥这类。”
“那是为什么呢?”
“不晓得,也许是生活中见到像哥哥这类的太多了。”
安安家境好,除开同学,她的交际圈子就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那些子弟并不似大家想象中的纨绔,相反都很有教养,然而,教养一多,就有某种虚饰的空洞与繁缛,缺乏寻常人家孩子那种生猛粗鲁的生命力。
安安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看着安静斯文,骨子里却有暴烈的追求。她喜欢的爱情故事多是像《呼啸山庄》、《牡丹亭》这样的。激烈、疯狂,为情能生能死。
大概人都是这样的,认为生活在别处,对于围绕自己的习以为常的生活都有一种颠覆的愿望。但是彼时的我尚不能理解,只觉得像安安这样的女孩子能毫无成见地欣赏陈勉,真的很不容易,所以很开心。
锦年(8)
不久后,我在陈勉床头看到一本朗文英汉字典。翻开来,扉页上有安安秀气的字:陈勉君:好好学习,为时不晚!
似有调笑的意味。我非常好奇,问陈勉:“安安送的?”
“生日礼物。”陈勉颇得意。
“安安是个书呆子,把你也看成书呆子了,你哪里需要这字典?”
“怎么不用?”陈勉接道,“我们厂前些时进了些高档设备,说明书全是英文的,我看不懂,就问安安,安安后来抽空教我语法和单词。”
“你还会英语?说几句听听。”我总是只能抓住现象而抓不住本质,在当时的我看来,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陈勉说英语那是天下第一号好玩的事。
“你别闹了。”陈勉脸红了。
“说啊,就说:你好吗?我很好,谢谢你,你呢?我好得很。”
陈勉低低道,“那最后的,我只会说我也很好,而不是我好得很。”然后他用他带乡音的英文念完那几句比较白痴的对话: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 you;and you? I’m fine;too。
我乐不可支。陈勉道,“你笑什么,安安说我是标准伦敦英。人家安安从不笑我。幸好没找你做老师,光会挫伤人家积极性。”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安安就做起了陈勉的英语家教,当然是免费的。
他们俩最大的突破应该是一起练国标吧。怎么开始练的呢?说来还比较话长。
陈勉他们厂厂长与安安他们学校校长正好是一对。大概某个枕衾贪欢的时刻,那一对,觉得彼此的厂子和学校也该联谊联谊,润滑润滑,增加感情,培养火花,就跟他们一样。于是,学校先是组织学生每月去厂里劳动半日,公开的说法是,培养孩子们吃苦耐劳的精神。但在我看来,更多可能会起到洗脑作用:嗨,同学们,好好读书吗,读书考大学才是王道,不好好读书,看吧,只能跟这帮人一样做苦力,赚每个月可怜巴巴的一点小钱。
然后有一阵,城里开始兴起跳交谊舞,风气刮到郊区,厂里开了禁,学生们也心潮澎湃,觉得时髦。厂长与校长一合计,好吧,合办一个舞会吧。
厂里最标致的小伙子非陈勉莫属,又是先进工作者,这个挑大梁的任务非他莫属,陈勉怎么推也推不了,也不习惯跟别的女生手拉手,只能问安安。安安没意见,这对组合就产生了。国庆篝火晚会,两人拿得大奖。
那次比赛,我特意去看来着,给他们加油鼓劲。
篝火熊熊燃烧,红艳艳的光把两人的舞姿衬托得泼辣动人。我忘了拍手,怔怔想,如此闷骚的两人,也有激情焕发的时刻。艺术的力量当真不可小视。
我旁边坐着陈勉厂里的女工,女工们交头接耳,啧啧议论。一看上去挺有见识的女工道:跳舞最容易出事。你拉着我我扶着你,一不留神就是敏感部位。我赌一辆宝马,陈勉这小子看上那女学生了。你看那眼光,那手势……我急了,侧过头,说,我赌一辆悍马,这是不可能的。“悍马是什么马啊?我赌一辆种马,那女学生对陈勉也有意思。”看上去更有见识的一男工插过来。
然后,某个晚上,我跟陈勉在山坡上看月亮。
我抱膝,怔怔看着月宫里模糊的形状,喃喃说:“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后老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