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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平手物语-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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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将泷川一益带着两万七千人攻打过来,幕府那点孱弱的武力能阻挡吗?只能是如同娇柔少女面临七尺大汉一样任由欺凌了。

    甚至连跑都不一定来得及——就算给你时间先出发,娇柔少女的脚程又如何及得上七尺大汉?

    另外足利义昭也不愿意跑路,跑到朝仓家那里,处境不一定比现在好。

    当年三好长庆一死,继承人年幼难以服众,辅政的三好长逸眼见无法继续压制和架空幕府,就干脆下毒手击杀了足利义辉。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脾气最暴躁的三渊藤英,已是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终究忍不住一跃而起,挺身而出,劈头盖脸指着平手泛秀骂到:“你这不知廉耻的狂悖之徒!胆敢在御所之上公然……”

    但骂到一半,声音却戛然而止。

    只因为平手泛秀面上凶光闪现,向这个贸然开口的人冷冷扫了一眼——倒也不是故意吓人,只不过卸去了部伪装,由外交模式转化成战斗模式罢了。

    一个眼神,却让三渊藤英感受到被苍鹰盯住脖颈,被毒蛇缠住腰背的寒意。

    他竟就此停顿住,既不敢再走上前,也不敢再辱骂了。

    刹那间,三渊藤英下意识环视周围,企图寻找援助。

    但他的同僚们,胆子似乎也都大不到哪里去。多半已经是遮住面孔,噤如寒蝉的模样了。

    片刻之后,只有个一色藤长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平手泛秀喝到:“尾张武人虽然勇猛善战,但我等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我看平手中务大人,您还是谨言慎行,不要继续讲这种话了!”

    三渊藤英感激地向他点头示意。

    相比起其他幕臣们,一色藤长这番话,说得还算有点硬气。

    不过看他咬紧牙关,面色惨白,双手紧捏着一把折扇,色厉内荏之相,是表露无疑了。

    对此平手泛秀自然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不屑地哂笑了两声,懒得与喽啰们废话,依然是抬头望着御座上的足利义昭,轻轻躬身:“方才鄙人所言是真是假,您自然能分辨。语至于此……勿谓言之不预。”

    一众幕臣完被无视了。

    包括刚才跳出来的三渊藤英和一色藤长。

    可是这两人并不因被轻视而愤怒,反倒齐齐松了一口气。

    平手泛秀这个混账东西,给人的压力还真不一般的大……

    这倒不是什么“气场”或者“灵压”,纯粹是被过往的事迹给吓住了!

    幕府众人整天都把织田家当做恐怖的魔军来看,言辞中极尽渲染其邪恶与强大,对正面冲突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一种加诸自身的心理暗示。

    如果是信长过来吹胡子瞪眼睛大发厥词,就算他只剩一口气,估计也能当场吓到两三个人尿裤子。而平手泛秀基本是被视作“大魔王麾下的首席魔将”之类角色。

    肉眼凡胎的普通人,面对恐怖的首席魔将,能面不改色地对话两句,也算是有胆子了,不能要求太高。

    足利义昭其实也很怕。

    甚至是更怕。

    他自打出生开始,一直到三十岁,都在寺院里深居简出,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衣食住行自由小沙弥打理,他本人别说刀剑鲜血,连野兔山鸡的尸体都不曾见到过。诵读经书,研习佛法就是他的部“自我奋斗”。

    这样一个人,突然就由于“历史的进程”,来到暗流涌动,朝不保夕的虎狼之穴,跟织田信长这等绝世枭雄打交道,实在强人所难。

    他比其他人,更有理由产生畏缩和仇视。

    但是,足利义昭强装淡定的端坐着,见到平手泛秀一个眼神便压制住了幕臣,此时心中除了惧恨,却又生出异样的欣赏和尊敬。

    五年前被三好家追杀,靠僧侣和公卿们面子才逃出生天,整日惶惶,坐立不安。欲求于朝仓,表面深受礼遇,实则遭到忽视。随织田进了京,信长却说要回岐阜,只留下平手泛秀带三千人留守。

    但就靠这三千人加上近畿豪族凑起来的杂兵,施展奇计,诱敌深入,一举击溃了三好三人众。

    多年心病,一朝得解。

    当时足利义昭便暗中感慨:此人为何不是幕府的谱代,而是织田的亲族呢?

    现在这种想法又一次涌上心头了。

    明明信长被刺,重伤难治,包围圈又呼之欲出,但平手泛秀仍尽力为织田家留下了足够的本钱。

    一念至此,足利义昭轻轻一叹,端正坐姿,与平手泛秀的目光正面对上:“平手中务说得不错!织田弹正挥军上洛的功绩不容淡忘,我对他也需留有足够敬意才是。便如您所言吧,让织田弹正来御所担任管领,其子左卫门督接任家督,留在岐阜城,想必这是你我都可以接受的条件。”

    话音落地,平手泛秀双目依然是直直盯过来,面色不变。

    过了片刻,确实此言不虚,才暗中舒了口气,从“战斗模式”切换回了“外交模式”。

    “那就多谢公方大人的宽仁了……”

    “先不必谢。”足利义昭扭曲着脸,勉强着笑了笑,比哭还难看,“还有一个不情之情,希望平手中务务必让我如愿。”

    “……请问公方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呢?”平手泛秀的脸色又开始变得冷冽了。

    “谈不上吩咐,只是一个私人的请求。”足利义昭尽力调整着脸部的肌肉,企图让表情正常一些,然而收效甚微,“在任命织田弹正做幕府管领之后,希望平手中务更进一步,以足利家直臣的身份行动,你以为如何呢?”

    平手泛秀讶然无语。

    此事听上去十分荒谬,但又挑不出具体的毛病来。

    理论上,天下大名都可以算是幕府的家臣,所以此举只能说是把陪臣提拔成直臣,而不能说是挖墙脚。表面上是恩赏,实际就冷暖自知了,原本历史上的丰臣秀吉就很喜欢用这种办法来削弱各地大名的实力。

    眼前就完不是那回事了。足利义昭口称“只是一个私人的请求”,但很明显是利用局势来施压罢了。

    所谓的君臣之属,其实很多情况下也不过只是虚名罢了。

    情况紧急,容不得在细微末节的虚名上折腾太久。何况,此事固然不利于织田,却对平手泛秀本人无损。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织田家的人会怎么看这事?

    信长伤的是肺部不是脑子,他不会为虚名所累的。

    但其他人的想法……可就不好说了。

    因此,听到这话之后,平手泛秀犹豫了一瞬间。

    而足利义昭捕捉到这份犹豫的神情,眉宇一扬,嘴角泛起微笑,信心开始上升,神态渐渐笃定起来。

    事已至此,再迟疑也是无用。

    平手泛秀伏身施了一礼:“事毕之后,一切听您的吩咐。”

第二十章 汤武旧事() 
    平手汎秀将消息带回去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一些质疑。

    随军的侧近众和一门众对足利义昭的条件非常抵制,因为其要求等于是让信长本人去当人质,感情上实在难以接受。

    但这些人并没有足够魄力去对抗平手汎秀,只能用旁敲侧击,拖延战术,和冷处理来间接表达不满。而泷川一益倾向赞成,认为“这是目前唯一可以保全织田家的手段了,其他的想法都无异于以卵击石”。蜂屋赖隆、中川重政等人则是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尤其是足利义昭还特意说了要让平手汎秀转仕于幕府,这一点在当前的时局下显得十分敏感,意味深长,不由得让人深思。

    大家彼此分属同列,相互没有严格的上下关系,不能取得一致就没法行动,连续讨论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结果。

    眼见难以说服,平手汎秀索性不再言语,而是命人去统计队伍名册——然后就发现这短短几天之内,私自脱离军阵的逃兵已经有接近两成了!

    这种情形下,他不得不做好了强硬行事的打算。

    幸好这时信长难得地又一次苏醒了一会儿。他老人家听了事情的始末,情绪十分复杂,捂住胸口张了半天嘴却也说不出清晰的话来,最终用手指蘸水想在地上写字。

    侧近们见状连忙呈上笔墨。

    而后信长颤颤巍巍地伸手写下了一个“宜”字,示意递给平手汎秀,表明了同意的态度。

    此时,从外观看来,他胸口的枪伤似乎是大有好转了,然而同时额头上开始发烫,也无法正常地吐字发声。根据一点粗浅的后世医学经验,平手汎秀推测是全身各处开始有了严重的炎症反应,喉部可能已经肿胀到很夸张的地步了。

    未死于致命伤,却死于伤后的感染,这也是冷兵器时代的常态了。

    除非能在一天之内发明出盘尼西林来,否则……只能祈祷信长他老人家福大命大扛过这一波了,后续带来的体质损伤就来不及考虑了。

    既然本人亲自下了笔,自然就不再有疑问,众人各自准备前往京都。

    而织田信长无力地靠在席上,等到众人出帐之后,突然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抓起毛笔在纸上刷刷写下“汤武旧事”四个汉字。

    随即他仿佛是用尽了浑身气血,闭目躺倒,不再有任何行动。

    作为一个正统武家门第的继承人,信长自幼聪颖又有平手政秀这样的文人做老师,虽然表面玩世不恭但学识是不差的,他自然知道,商汤和周文王都曾经在兵多将广之时,由于局势所限,被名义上的君主所羁縻。但谨小慎微,忍辱负重,终于是卷土重来,成就王业。

    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织田家的根基,一切的让步都是可以商量的。

    这个理念,不仅需要向二代目和家臣们灌输,更是要在自己心里反复地强调。

    ……

    就在这时候,池田恒兴把织田信忠从岐阜城带过来了。

    年少的二代目见了这乱糟糟的状况,又知晓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如遭雷击,长跪在塌前,叩拜三声,良久不语。

    信长眼中微露欣慰之意,但他没精力表达更多的感情出来了。

    平手汎秀有点不忍心打扰,于是找到池田恒兴提问:“为何少主在岐阜城至今才做出反应?美浓和尾张的局势如何?东边是否听到有什么异动?”

    “别提了,我感觉沿途似乎有不少人在刻意截杀本家的使番(传令兵),幸好我带着一千多人还都是骑兵,这一带没人拦得住。美浓的局势可算不上好,安腾、稻叶、氏家全都称病在家,具体是什么意思您当然也懂,所以我们商议决定留下林、河尻等几位,守备岐阜城。至于东边,这么短时间实在顾及不过来,现在大家也都在猜测,武田家到底是会趁机侵略越后,还是从东海道上洛……”

    泷川一益听闻此言,也走近两步说:“伊势国那里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北畠家少部分死硬分子企图趁机复辟,国内分为两派剑拔弩张,茶筅丸和三七丸两位公子身边现在没有什么可以主持大局的人,若不是看到京都这边更为要紧,我恨不得立即回到伊势驻地去……平手中务,您的和泉、淡路如何了呢?”

    “有海路相隔,暂时危险不大,只是要对赞岐的同僚说声抱歉了。和泉地侍豪族已经过了一番清洗,三好降将为首的岩成友通立场坚定,所以一时还不会有什么乱子——其实现在我最关注的,是有人刻意破坏织田家情报网的事情,也许我们现在已经受到了许多误导,但仍不自知……”平手汎秀企图对面前两人宽慰一番,但说着说着自己却先皱起眉了。

    “列国之中,以捕杀敌方忍者闻名的,要数越后的‘轩辕’,前些年出了一个唤作‘加藤段藏’的,据说连上杉谦信也对其忌惮不已。也许是这人带着一支精兵来到了畿内……”泷川一益对这些阴暗面的东西很是熟悉,但没有深入说下去,而是立即转变了话题,“我一直认为上杉家不可能大军来到越前,顶多就是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偏师……不过,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了,眼下我们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是取得幕府的支持,也只能保证敌人不会继续变多,未必能获得多少援军。摄津的三好长逸连接取胜之后,估计能整合两万人,朝仓的主力南下,至少会有三万之众……我等仅有二万余人,究竟是分兵,还是各个击破,平手中务您身为阵代,请火速决断。”

    “必须分兵!”池田恒兴忍不住插嘴,“既不能让三好长逸打进京都,也不能让朝仓义景打进岐阜!”

    对此泷川冷冷回到:“那兵力就远远不够。”

    池田恒兴皱眉摇头:“泷川大人您未免过于悲观了,柴田大人虽败,却没被合围全歼,接下来总有败兵会聚集,丹羽、森两位在越前断后,说不定还保存了一些兵力,浅井家不是也从播磨回来了吗?三河德川也一定会派些援兵过来。另外幕府明确支持了本家之后,美浓人就不可能倒戈,松永、波多野等观望者也会附和过来,包括本愿寺、比叡山也多半会停止暗中的敌对动作……总而言之我们必须分兵,也绝对有分兵的能力。”

    平手汎秀早有计较,此时开口到:“二位所言各有道理,但我的看法是——弄清楚北陆的具体军情之前,不做分兵的考虑。别忘了少主已经被接到京都来接任家督之位,岐阜城就算一时丢掉也不会造成大患。倘若上杉家确实派出了大量部队增援朝仓,那么北线只能先退守一段时间,待敌补给不足再做考虑。现在必须解决的敌人,首推仍是威胁京都的三好长逸。至于浅井、德川两位……前者现在的态度很难预计,而后者说不定已经自顾不暇了……”

    此时织田信忠面色惨白地走了过来。

    三人一齐躬身施礼。

    池田恒兴立即将刚才的讨论讲出来,问织田信忠的意见。

    “这……各位的建议,请容我思索一番再做答复。”年幼的二代目显然缺乏足够的经验和魄力来挑起大梁,言语中颇有些不自信。

    平手汎秀一言不发神色不变,池田恒兴摇了摇头目中显出同情,而泷川一益却是不悦地皱了皱眉。

    织田信忠并未发觉家臣的小动作,他十分急切地开始了下一个话题:“平手中务!听说公方大人要求您成为幕府的家臣,而您也做出了肯定的答复?这是协议的一部分吗?”

    话音落地,汎秀顿时哑口,刚才讨论军情的时候,他显然把此事置之脑后了。

    对于二代目的问题,无言以对,只能深深弯下腰去请罪:“请恕臣下不忠了!”

    池田恒兴懊丧地重重叹了一声,上前开解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若不能与公方大人达成一致,我等就唯有强行带兵占据京都了,到时候只会更加被动。臣下深信,平手中务对织田家的忠义之情不逊于任何人。”

    织田信忠默然。

    池田恒兴这个人很有意思,平日他与平手不乏争权夺利和各种暗地小矛盾,但关键时刻却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而泷川一益的目光,已经看到更远一层:“少主请恕臣下直言,现在平手中务大人身兼和泉、淡路两国,关系到二十万领民和万名将士,忠义与否,已不是他一人可以决定的了。若少主励精图治,保持织田家号令近畿的态势,那和泉、淡路二国自然对您忠顺。但若将来出现什么差池……就算平手中务本人依旧忠于织田家,麾下的家臣和国人们,恐怕也未必言听计从了吧!”

    泷川一益说话,向来是这个“瞎说啥实话”风格。

    当年信长对他的出格言论完全不以为意,那时人们只觉得信长从谏如流,很了不起。因为信长本人的权威性是不容置疑的。

    但今日泷川在二代目面前仍然是这么说话,却显得气氛十分诡异了。

    听之会显得过于软弱,斥之会显得不能容人。

    主少国疑,恩威未著的时候,就是这么麻烦,稍有不慎就会失却人心。

    真不知道泷川一益这家伙是没想到呢,还是故意要让织田信忠难堪?

    总之,最后织田信忠只是抿了抿嘴,拧巴着脸地说:“泷川大人说得对,在下一定拼尽全力,不堕父上的威名。”

第二十一章 日月新颜() 
    京都,二条御所,元龟三年,五月初八,日昏天阴,间有急雨。

    病危中的信长强撑身子,躺在牛车上,被麾下将士簇拥着来到了城下,足利义昭难得一见地穿上甲胄,亲自伫立在门口,带家臣们隆重迎接。

    幕府中尽是欢欣的气氛,但织田家众人却都默然悲戚。

    为首一个织田信忠,眼眶仍泛着红色,面容绷得紧紧的,仿佛是用尽了力气,才能保持住相对平静的表情。

    “互利互惠”的协议,终究还是达成了。

    虽然幕府是更欢快的一方,而织田家众人多少有点不情不愿。

    足利义昭的兴致很高,至少表面上兴致很高。他亲手书写了任命织田信长为幕府管领的御书,并且还在许多封书信上署名画押,命令家臣们将消息传递给各家大名知晓。

    同时他还进一步独力疏通了朝廷的关系,让信长的官阶更上一层楼,达到“正四位上”,领弹正大弼如原。义昭本人也不过是“从三位权大纳言”而已,两人现在只差了一步之遥。

    将军大人显然不是乐善好施不求回报的慈善家,今日的慷慨,只能说明他收获的利益比付出的筹码要更多——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一番程式之后,幕府由三渊藤英亲自带队,八名杂役恭恭敬敬地将信长连人带榻一同抬到了二条城中。从此他便成为室町幕府的“管领大人”,坐上以往只有细川、畠山、斯波三家才能企及的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同时也失去了自由。

    以此为代价,不到十四岁的织田信忠,取得了空前的大义名分,成为朝廷和幕府都“鼎力支持”的新一任家督。

    各路的反织田势力,以三好长逸和朝仓义景为首,立刻被足利义昭当场宣布为“逆贼”,甚至连一向尊崇幕府的上杉谦信都遭到严厉斥责。

    所以,织田家的中下层兵将们,整体上还是比较高兴的。至少,看到信长大人还活着,谣言不攻自破,又得到朝廷和幕府的认可,那么就可以抛去多余忧虑,专心与眼前的敌人作战了。

    从朝廷赶来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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