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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家上洛之后,又掌握了近畿大片土地,而信长对这些土地的处理方案是,商业町直辖,村庄都让家臣代管。因此现在织田打交道的都是信奉日莲宗的町民居多。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对此汎秀也不作推辞,当即便说:“若是随我去和泉国的话,一定不会少你的香火钱。只是和泉国最近正在推行‘寺社自治’,由僧人和神官的“十一人众”管理,我总不能直接插手,让你当上大寺的住持。”
“寺社自治?十一人众?”虎哉宗乙闻言皱眉思酌片刻,继而豁然大笑,“哈哈,平手大人这个手段,确实高明。那贫僧就帮您再加把柴火,顺便也给自己找个居所。当然您若不嫌弃,也可以继续教导令郎读书。”
平手汎秀微笑着对和尚点点头,接着环视一下,总结到:“如此说来,竹中先生准备继续在美浓隐居,而虎哉大师会迁至和泉。”
对这个结果,汎秀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言千代丸的学业能够保住一半。
另外竹中重治所提到的那封书信,到底是何物,也需要多上些心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六章 晴空中的乌云()
平手汎秀是正月底离开京都,返回美浓与家人团聚的。到岐阜城之后,他又花了十多天处理完一些收尾工作,并等待家人收拾行装,所以再启程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下旬。
待他再次路过山城国的时候,都快到三月份了。被邀请来参加“年会”的各方势力早就都离京回去了,织田家的众多守将也逐一回到岗位,临时的兴旺气象渐渐平复。
然而,信长本人却至今还呆在京都。他从岐阜城带过去的直辖军一万五千人,自然也跟在身边护卫。
足足一万五千人,欢快地领着军饷,在洛外驻扎了两个月功夫,却没有跟任何敌人作战过。时日一长,如此规模却又目的不明的大军,令京都上上下下都开始有些惶恐和怀疑之意了。
起初汎秀是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乃至有家臣不知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他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信长那家伙又要搞什么大型的工程或者阅兵仪式之类。
直到更高一级的人也来打探口风,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更高一级的人”,包括了山科言继派过来的老仆,界町商人送到跟前的使者,还有走了虎哉宗乙的路子,厚着脸皮凑上门的僧侣。
这些不同身份的人,都做了同样的举动,说明信长肆无忌惮的强硬行事风格已经深入人心,一万五千人闲置在京都,就让各方面势力都辗转不安了。
但是,平手汎秀也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啊!他只能带着疑问,去织田军的营地拜访了一下。
反正路过也是路过,就说是来向觐见信长的,总是不会有错。
于是就这么来到了洛外郊区的军阵当中。
然后理所当然地,没有见到信长本人,因为他老人家正在京都跟大人物会面。
临时守大营的是信长的亲生弟弟信治和信兴两人,汎秀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出于避嫌也不可能刻意去打交道,于是说不上两句话就走了出来,连信长到底去了哪里都不清楚。
不过本来的目标也不是这两个口风严谨的一门众,而是其他喜欢瞎说实话的近侍们。
比如
平手汎秀在军帐里放慢了脚步,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没走出几十米远,就有个全副武装的军官发出“咦”的一声惊讶,快步走上前,同时喊到:
“这不是平手监物大人吗?好久没见您了啊!”
此人身材高大,盔甲华丽,配着名刀,站得笔直,迈着大步,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在穷酸足轻的反衬下,就如鸡群里的孔雀。他正是往日的同僚,前田利家的弟弟,佐协氏养子,一直担任信长近侍十余年的佐协藤八郎良之。
他虽然表面上比较注重礼仪,行事也不算孟浪,但骨子里却与长谷川桥助、加藤弥三郎差不多,都是完全没有政治敏感性,头脑想法异于常人的那种“实诚人”。所以他也同样至今未得升迁,依旧开开心心地做一个赤母衣众。(见本卷第七十九章)
汎秀对他微微欠身,算是回礼,接着两人并肩行走,同时闲聊。
“藤八你这身装饰实在不错,看来是发了笔财?”
“这个吗”佐协良之嘴角一翘,脸上是竭力遮掩但仍然很明显的得意神情,“虽然在下的才具不及您的万一,但好歹也有多年血汗,总是有些积累的。年初机缘巧合碰上了南蛮的具足商,我也觉得这确实是该花钱的地方”
用本人的话说,这是花了好几百贯银钱才买下的“南蛮具足”,不仅美观,实用性也很好,穿了这个以后,一般农兵的竹枪竹箭都可以视若无物了。
对此汎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武士时刻以战斗为先,本是理所当然。可是自从织田上洛以来,人人心思活泛,不知道有多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找到自己面前来,想求个好差事。可这佐协良之,身为母衣众,一年起码有三百天能见着信长本人,却丝毫没起别的心思,仍只顾着考虑战场冲杀方面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十分难得的“初心”吧。虽然未必在所有场合都值得提倡。
寒暄了两句之后,汎秀状似无意地打趣道:“话说你随着主公,在这里驻扎了有两个月了吧?岐阜城下的姑娘们都开始翘首以盼了吧?”
话虽然是玩笑,却也有点事实依据。佐协良之确实是个美男子,否则以他的出身,根本不会被信长选为亲随的。
“咳咳您这话说得”这位美男子闻言稍有些羞赧,假装咳嗽了几下,而后顺口说到:“没有仗可打,主公又严令在京都不得放肆,日子确实有些无聊。唉,以前还以为那个什么‘公方大人’就是个泥偶呢,没想到竟然这么难啃”
听到这里,汎秀眼前一亮,但仍旧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这都是什么话啊?怎么还跟公方大人扯上关系?你胡说些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啊。”佐协良之不觉有他,立即便反驳道,“这个月我已经跟着主公去了四次御所觐见,每次他老人家出来都是一脸怒气的,大家大气都不敢出还好今天不是我轮值,免去一顿脾气。”
“这样子啊,我也是很难想象,公方大人居然敢惹怒主公啊,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问题上争吵了。”
“说得是啊,我也很好奇两位大人聊了什么,好像与伊势北畠家有关吧,因为主公每次离开御所的时候都会骂他们啊,就到这了,我就不远送了,祝您在和泉国武运昌隆。”
“哈哈,佐协大人,你也是一样。”
平手汎秀与之告别,走出了营帐,与自己的随员会和。
既然信长没召见,也就不要主动送上门去挨骂了。反正从佐协良之话里,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内容。
伊势北畠家,那是另一条战线上的事,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关注。另外伊势贞兴也没送来消息,也说明自己掺和不进这件事。
出于以防万一,汎秀还是指示“情报部门”稍加予以关注。
然而,只过了两天时间,还未从自家属下那里获取什么消息,却先得到了伊势贞兴的一封信件。信中大概叙述了最近御所发生的事情,并声称今日事态已失去控制,请求平手汎秀从中调解。
原来,织田与足利的争端,在于对伊势北畠家的处理。
话说信长这两年大军打进伊势,令名门北畠家不能力敌,唯有求和。而信长开出的条件是,让其嫡次子茶筅丸入嗣北畠家,一元服即会继承家业。
这个事情,本来已经成了定局,北畠家也咬着牙接受了,但到幕府这里,却出了一点问题。
在信长的“年会”上,北畠家现任家督具房也去了京都,觐见了将军大人,说明了现状。而足利义昭对此事格外上心。
于虚务上讲,北畠家是延续多年的名门,声望很高,如今一朝被篡,令义昭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情。
另一方面,将军大人对织田家持续不断的扩展也感到胆寒,希望能出手遏制一下。
再者,北畠虽未主动支持义昭当上将军,却也没有出来反对,是信长觊觎其领土,才不让他们参与上洛大业。所以义昭对其也并无恶感。
当然,足利义昭也不可能一句话就让北畠家恢复领地,幕府将军的脸皮虽然值一些钱,但也没有南伊势五郡二十余万石那么值钱。
所以义昭提出的是,幕府承认织田茶筅丸的地位,承诺日后给予伊势守护之职,但要求茶筅丸元服后也收录北畠家的男婴为嗣子,将血脉还回去。对此信长表示完全不接受,甚至讽刺义昭异想天开。义昭则以“将伊势守护授予他人”相挟,双方不欢而散。
几日之后,终究幕府寄人篱下,难以一直硬气,于是降低条件,希望织田做出“不强逼北畠左中将(具房)退隐,待其逝去,或者自行离任再由织田茶筅丸继位”的承诺,依然被信长拒绝。
第三次接触,足利义昭又放软了态度,同意织田茶筅丸元服后可以随时继位,只要求让旧臣鸟屋尾满荣继续担任笔头家老和傅役。然而信长仍旧不同意,并声称已经选定了织田忠宽和藤方朝成做辅佐。
织田忠宽是织田一门众,藤方朝成是被织田策反临阵倒戈的原北畠家臣,这两个人的立场可想而知。
连续三次降低价码,还是被一口拒绝,足利义昭也生出了几分火气,也就咬定这个条件不肯放松了,坚决不肯承认织田茶筅丸对伊势守护职役的继承权。
随之信长亦开始恼怒起来,御所顿时出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以伊势贞兴,就赶紧来信请平手汎秀设法斡旋了。
对此,汎秀也感到很伤脑筋。好不容易按照前世记忆避开了浅井这个雷区,没想到又在北畠那里触礁。
暗耻公司也真是的,怎么就没把这件事放到游戏里面去讲讲呢?
现在织田的局势还远远谈不上稳固,跟幕府闹翻了,后果可是难以预料的。
汎秀为此烦恼了一昼夜,晚上都睡不着觉。
但到第二天里,却又收到另一封信件,依然是伊势贞兴写的。
信中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最终还是信长获胜。
而促使义昭服软的,是明智光秀。
据说当日信长神色不豫地离开御所后,明智光秀以拜佛为名,请将军大人移步去了一间寺庙。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义昭回来的时候,就全盘接受了信长的要求。
只隐约听寺里的人说,明智大人与公方大人在小房间里发生了激烈争吵,甚至还听到有拔刀声音。
读罢此信,汎秀重重叹了声。
事情确实也算是解决了,却完全不能令人心情变好。
就如今日这天气,虽然大致是晴空,但那一丝不断扩大的乌云,是无论如何不能忽略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十六章 我的海军()
“这是我在远东能找到的,最符合您‘近海作战’要求的船只。长十九间三尺(约35米),宽六间一尺(约11米),吃水二间二尺(约4米),排水五万三千贯(约200吨),最少需要水手三十余人操纵。唔用扶桑造船师的习惯说,大概是一千一百石的船。这种船胜在操作灵活,方便运用帆力,无论顺逆风都可以快速航行和转向,但缺点是不耐太大的风浪,所以鄙国商人用于近海的贸易和护航。根据经验,它在扶桑沿海,可以运载六百石货物,或一百五十名士兵及其武装补给,也能装配不超过二十门火炮,用于作战。”
听着拉斐尔的介绍,平手汎秀目不转睛地盯着停泊在港内的帆船,间或才点点头。
面前是这个葡萄牙商人新晋添置的商船,同时也兼作展示的样品。
随行的家臣们,或许意识不到这些“南蛮人”的帆船与日式船舶的区别有多大,但汎秀是清楚知道眼前这种运输工具在人类历史上的地位。
后世的学者会把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的历史进程称作“大航海时代”,仅凭这个名字,就该明白远洋帆船的重要性。投过这艘船,仿佛能看到背后的天文、地理、力学、机械、铸造等等众多学科的发展,还有资本主义,殖民主义,民族国家的兴起趋势。
所以他一时竟有些失神。
这里是岸和田城西侧的港口。
出了港,外面就是濑户内海,扶桑的精华所在。
不管京都的局势究竟如何,平手汎秀暂时只能回到和泉坐视。他最近已经在浅井的事务上动用影响力了,政局上已经没有了余力。何况他本来就在伊势战线上没什么发言权。
不过葡萄牙商人拉斐尔卡斯特路带来的好消息,冲淡了先前的担心。
巨大的弧线船体,突起的艏艉楼,迎风飘扬的三角主帆,前后斜桅杆上的辅帆还有更引人注目的,两舷上各有一排四方的炮口,但都是空荡荡的。
对此汎秀立即发言到:“承蒙您的好意,船的样品我已经见到了。但是在武装起来之前,可不能叫做‘战舰’啊。舰炮的情况,也请一并介绍吧。”
“关于这个”拉斐尔眨了眨眼睛,露出迷人的微笑,“您也知道,先进的武器总是珍贵的,而扶桑离鄙国又实在太远了,所以火炮的费用需要另算。”
“没有问题。”汎秀心中暗骂两句,但神色不变,“既然如此,我们先谈谈价格吧。”
听了这话,拉斐尔毫不掩饰地眉开眼笑,回答到:“那鄙人就直说了,如果您直接购买葡萄牙的造船师和工匠亲自打造的全新船只,每艘是七千两白银。必须承认这个数字远高于正常售价,但请您谅解,输送这种程度的货物是风险很高的事情,需要大量财物来贿赂鄙国的远东官员,我的利润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多。”
平手汎秀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答话。自己确实比其他同等级别大名有钱一些,但手头可以动用的,也不过是两万多贯罢了,换成白银不到三万两,花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拉斐尔等了片刻,见客户并不满意,继续说到:“当然,您也可以考虑聘请专家前来,在您的领地内设立造船厂。这样的话,造价估计可以缩减到三千两白银以下,不过,这要求很多前期投入,还需要一些适应时间。”
对此汎秀依然是摇头不语。扔下至少几万贯钱财,还要等很长时间才能出结果?现在显然没有那么多余力。
而且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上看,也是明显还有未尽之言的嘛。
果然拉斐尔又说:“此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临时途径。您也知道,这种船对抗风浪的能力有限,所以鄙国某些海军将领正在考虑更新换代,用一种更新式的大船来做战舰。如果您愿意接收一批旧船的话,类似这样的货品,价格在一千两到二千两之间。”
听到这里,平手汎秀明白过来,前面的话都是铺垫,这一批旧船才是正题。看来这个葡萄牙商人久在东方厮混,做事风格还是稍微婉转了一些。
在这个信息极度不通畅,商路关卡重重的年代,本来就不能指望买到平价的“洋货”,平手汎秀并没有什么议价能力,毕竟肯来扶桑的欧洲商会,总计也就那么点,泰半在九州,而且都有了固定合作的长期伙伴。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觉得拉斐尔开出的数字还是大致合理的,至少溢价程度没有高到不能接受。
然而汎秀更关心的是——
“请恕我冒昧。但是以目前扶桑的情况,我恐怕找不到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来鉴定二手船只的质量,万一以后出了偏差,该由谁来负责任呢?”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拉斐尔似乎是早就料到有此一问,立即就做出了回答,“以我在您领地内的产业做抵押,如何?倘若日后船只出现了异常损失,我会负责赔偿。当然,哪些情况才算是‘异常损失’,这需要严格的书面鉴定。”
汎秀闻言不觉生出点兴趣,说到:“这听上去像是保险行业的做法。似乎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拉斐尔惊异了一下,而后欣喜地连连点头:“看来您也听说过意大利和荷兰的保险行业,那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
平手汎秀对于推动保险业发展是很有兴趣的,但目前显然不是谈这个的时机。他思索了一下,最终决定道:“如果旧船质量不错的话,当然可以接受。先暂以一万二千两为预算上限,八艘规模类似的战船,可以吗?”
“没有问题。请相信我会在权限范围内,尽量帮您挑最好的。”
“但自己的船坞也是需要的,至少要有独自保养的能力。一次性投入五千贯的话,能在半年内,让扶桑的工匠自行进行维修吗?”
“我需要询问相关人士,只要求能修而不是能造的话,估计不会差的太远。”
“教官的问题呢?想必您也有解决方案了吧?”
“是的。一百两白银的年薪可以招募到商队的护卫舰船长,二百两白银的年薪可以招募到因故离队的前海军军官。如果肯出五百两以上的话我有信心劝说退役甚至现役的优秀军官来为您效力。”
“那么就说定五百两这个数字了。但我希望这一项也纳入保险的范畴内。倘若出身造假或训练水平不足的话”
“好的。具体的人数呢?”
“我的希望是,总计二十到三十名教官,包括五名现役或退隐海军。如何?”
“您的要求可不低,我不保证能做到。其他的呢?造船师,工匠,乃至翻译?”
“这个暂时还无法确定,需要经过一番计算,奉行们会给你最后的结果。”
三言两语,将船只的事情大致确定下来,接着汎秀便迫不及待地发问:“那么,可以谈谈火炮的问题了吧?”
“是的,是的。”拉斐尔微笑着做出友善的表情,“扶桑国内似乎还没有这种人做过这种生意,但大明的军方已经采购过两种类型的火炮了。在原产地的名称我们就不用管了,但在远东,这两种炮被称作‘佛狼藉炮’和‘红夷炮’。”
汎秀点了点头,答道:“对此我也有所耳闻,佛狼藉炮是一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