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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可以。”
相机中的她笑容刻意了一点。眉毛和眼睛很漂亮。
“谢谢!”又是冬日里的春天笑容,几乎可以溶掉一切。
“不客气。”
女孩先进去了。马尾走到旁边的走廊看展览。看了一下,感觉惦记着,算是看完了,便走进去。那女孩正拿着相机取景,像是在等他。
“你也是一个人来玩?”
“是的,我从日本来。”
“日本?!”
“嗯。”
“怪不得那么礼貌。”
“你怎么一个人来玩?”
“我休假,出来散心。你呢?”
“我是读书的假期,在日本学中文的,所以来中国见识见识。”
“你中文讲得挺好的,我刚才都听不出来你是日本人。学了多久了?”
“二年,明年毕业。”
“二年?!不是吧,怎么学的?”马尾觉得简直匪夷所思,看她样子又不像个天才。
“就是二年啊。专门学中文的。”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诧异。
他们边说边走。
“觉得中国怎样?”
“太好了。好玩!好吃!好住!可惜时间不够,只好走马…”
“走马看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噢,对,走马看花。你还会念诗啊。”又一次春天的笑容。
“这样走很舒服啊。这里才算有点荒凉感,像个园明园的样子。”他们走到一个小湖边。湖边的草全枯黄了,湖水也全结冰了。枯草散落其中,随微风起落,远处一方冬日。
“给我照张相吧。”他说。
“好的。”总是笑得那么甜。
“谢谢。”
“不用谢。”
“咦,好香啊。”
“烤红薯的味!…前面有个卖红薯的老伯。”
“我还没吃饭呢。”
“那我们去买些红薯吃,很好吃的!”
他们走过去,要了两个大红薯。
“我给钱。”
“不!人家老伯只收人民币。”
“好吧。”她扑哧一笑。
“小心点,别烫着。”
“很香啊!又烫,真好吃!”
“我小侯就最喜欢吃烤红薯了。冬天,我们七八个孙子孙女围着火炉取暖。奶奶就放些红薯在炉灰下埋好,一二个小时后取出来,剥开已碳黑的皮,露出金黄或紫色的红薯肉,冒出热气,吃起来又香又甜又暖!”
“真温馨啊!”
“是啊,多美丽的日子。”
“你挺怀旧的喔。”
“算是吧。念旧是一种好品德啊。”
“你怎么自夸了?”
“在国际友人面前不能不争气啊。”
“但更不能说假话哦。”
“出家人不打逛语。”
“哈哈…”
“你听懂啦?“
“嗯。”
“那你的中文好棒啊。”
“说不上吧。只是在日本经常看香港、台湾的电影电视剧来学中文,你这句“出家人不打逛语”倒是…耳熟能详。你是出家人,为什么不剃光头?”
“我们都是出家人啊,出了家门的人。”
“哈哈…你也会搞笑啊?”
“想看你笑而已。”他出口时声音低了下去,她听不到。
“给你纸巾。”她从背囊上取出一包小纸巾。
“嘿,挺精致的。我倒是第一次用日本纸巾。看着精致,抹起来柔软,想不到连纸巾都要崇洋媚外。”
“可能是隔壁的饭香一点而已。”
“为什么自家的饭不香?”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咦,你念诗挺好听的。再念一首来听听。”
“不会了。”
“不骗你,你念得真的很好听。春晓,会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
“怎么了?”
“我想找个录音机录起来。太好听了。”
“不要夸我了。”
“真的。我不是说过出家人不打逛语吗?”
“嘿,那边就是废墟了。”
他们走过去。
“这石狮子挺历史的。给我照张相吧”
“好的。”
“里边那石亭子挺精致的!”
“我们走进去吧。”
“还是个谜宫呢。”
他们走了几圈,还是在外围。“怎么走来走去都走不进去啊?”
“看来得利用三维空间,一个一个跳过去了。”
“我帮你。”“谢谢。”他们一道一道小矮墙爬上跳下地跨过去。
“这样走进来太粗鲁了吧?”
“是有点。但也表示与它亲切接触啊。”他答道,同时心里想的另一个句子是,但也表示与你亲切接触啊。
他们终于到了石亭子,站在亭中央。
“挺有历史感的。”她说。
“挺有时间感的。”他说。
“挺好的。”她说。
“挺真的。”他说。
“我们这次试一下温柔地走出去吧。”
“好。”
“怎么又回来了?”
“像有个磁场,有点神奇。”
“时间不早了,还要去颐和园呢。看来还得再粗鲁一番。”她看了一下表。
“不用怕,这里就我们俩,况且你的动作粗鲁得很温柔,嘿嘿。”这次他的声音没低下去了。
“你再笑,我不爬了。”她停了下来。
“好。我不笑。”
“来吧。我帮你。”
“谢谢。”
“你去颐和园吗?我进圆明园前已包了部的士,一起去吧。”
“好的,那谢谢你啦。”他自然爽快答应。
他们走进颐和园,又是另一番风景。
畅游一阵,来到湖畔。时已近黄昏。
“真漂亮。”她衷心地说。
“有一个说法,中国因为这漂亮的花园而输掉了一场战争。”
“什么战争?”
“中日甲午战争,据说当时清朝的慈禧太后用海军军费建造了这座颐和园。”
“在这么美的地方说起战争,真有点…扫兴。”
“是。”
“你对日本…侵略中国怎么看?”她扭过头来看着他问。
“战争不是普通善良的人民所想的,善良的人都被挟持了,捆在战车上了。日本曾经深受中国古代文化的滋润,强大后却忘恩负义,反而来侵害中国人民,让人寒心。” 这可是一个要正言的问题,他便正言起来。
“当年我奶奶也曾凄惶走难,她们称这经历为“走日本仔”。想像一下她们当年的惶恐凄苦,与我现在与你,与一个…一个漂亮的日本姑娘站在美丽的湖畔相伴聊天,真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天壤之别啊!”
“其实人和人和和气气地生活不是很好吗?”她接道。
“是好,可惜很难。”
“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她轻吟。
他转过脸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诧异和赞赏。“你真有用中国惯语的天才!冷不防一句甩过来,我给听得一触一触的。”
“不要赞我了,我只是连着点就糊里糊涂地乱用。反正我是个外国人,不怕你们笑,用错了也情有可原,是吧。”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马太效应?”她又接。
“好。”他忍不住又笑,他突然发现跟一个大胆用语的外国人说中文真有意思,又有趣又受启发。
他曾思考过战争问题,想不到现在恰好可以在一个日本姑娘面前首发思考心得一番,真是天赐良机,自然不会放过。便正色道:
“我曾想,人类历史上战争之所以屡屡发动,是不是因为战争的发动者无一例外都不用上最前线,而是躲在后面,净是拿别人去当炮灰的缘故?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自己躲在后面,让别人去当炮灰?如果人类世界能形成这么一个公理:谁同意发动侵略别人的战争,谁便要首先站到最前线去!——不管他是谁。就像分粥者要后拿的原则一样!且让我们看看,面对真枪实弹的枪林弹雨,还有谁去发动侵略战争?!”他慷慨激昂。
“你是一个……愤青?”她笑着看着他。
“平时不是。今天遇着你,不知为什么,人便特别真实了。不但出家人不打诳语,甚至是不藏诳语了。简直像个透明人了。”
“这句话不就是一句诳语吗?人怎么能够透明如水?”她质疑。
“我是说出一种感觉,说感觉不能拿尺去量,你看,白发三千丈,难道白发真有三千丈?说感觉不算诳语。”他狡辩。
“你又不是诗人?”
“诗的国度里的人,不就是诗人吗?”
“那,大诗人,请作首诗来听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心中脱然而出一句。
“这不是两句个成语吗,怎么算是诗?”
“衬上你就是诗了。”越想越是好诗,他对自己的急才不禁自鸣得意起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摇头晃脑起来。
“你?”他笑着看着她,带点疑惑。
“学你这个出家人啊,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刚才你那个人类世界公理很有趣,只是哪个国家会通过这样一个公理呢?”
“我想,应该是一个叫 “可爱”的国家。”说到这,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他们走到湖边,湖面全结冰了,诺大的湖面上只有依稀几个人影。对面一轮红日,圆圆的,大大的。
“快看,太阳下山了。”她走前坐在湖边一块大石上,脱掉黑风衣,里面穿着一件雅致的红色毛衣。夕阳染红了她的脸,连同红色的毛衣衬着她那张青春的脸,可谓世界上最美的红色了。马尾想起了莫戏著穿着暗红色毛衣的那次,他曾以为穿红色衣服再也无人能出莫戏著之右者了,而今天他居然看到了那个比肩者。
他也走过去,在旁边坐下。两人并排坐着面看夕阳。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马尾。你呢?”不知她会不会笑,他想。
“我叫由美。”她没有笑,毕竟是个日本人,马尾在日本名字当中并不显怪。
“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岁。你呢?”
“比你小两岁。你在哪里工作?”
“Y城。去过吗?“”
“没有,但很想去。”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来吧,我一定好好招待你。这是我名片,下次你什么时候再来中国,就给我电话。无论你在哪个城市,我马上飞过去。”
“你以为你真是会飞啊?”
“没有翅膀,但心会飞啊。曾经听一个科学家说过,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不是光速,而是人的想法。瞬间连古今,刹那接天际。”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
“心有灵犀一点通。”
“对。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念诗真的好听,每天能听到你念诗就好了!”
“那你到日本去。”
“中国人目前为止,想到外国去还不容易。我有个办法,我有Walkman,我要将你的诗音录起来,带回去慢慢听。”
“啊,不行。”
“行的。就当是给我的见面礼吧。”
“那试一下,不好听就删掉。”
“行,我来当裁判。”
“不,我说了算。”
“行。”
“念什么呢?”
“来,我给你写几首。”
他从背囊里拿出笔纸,写了几首。
“熟不熟?”
“还可以。”
“那好,开始啦。”
“鹅,鹅,鹅…,行了,试听一下,不好听就删掉。”
“好。”
“鹅,鹅,鹅…,行了,试听一下,不好听就删掉。好。”
“啊呀,难听死了,删掉!”
“谁说的,挺好听的。你连打嗝都那么好听,念别的就更不用说了。”他真心地说笑着说。
“讨厌!
“真的!骗你是小狗。”
“你本来就像只小狗。”
“汪…汪…现在小狗请小姐来继续念诗。”
“我却想听小狗来念念诗。”
“汪…汪…狗嘴吐不出象牙,但小姐的嘴就可以吐…”
“吐什么?”
“吐…吐口水…诗。”
“算你啦。“
“鹅,鹅,鹅…”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
他听得乐而忘时,他始发现,声音对诗之增色增美,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她说。
“好的。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酒店。”她拿出地图,“在这。”
“哦,在地铁附近,那很方便。我们打的到最近的一个地铁站,再坐地铁去就行了。”
他们走出公园门口,天已暮色。
“我想坐公共汽车了。”
“好!”他听到高兴得合不拢嘴,四周沉沉暮色都全轻快起来了。今天运气实在好,他心里暗想。
“喜欢吃雪糕吗?”
“喜欢。”
“那我去买两个甜筒。”
“好。”
“给。刚才念诗辛苦,犒赏你一下。”
他们问了一下公共汽车站的方位,便沿着一条公路走去,一边吃着雪糕。
冬天天黑得快,路上行人也少。
“喂,你不怕我这个中国人把你这个日本小姑娘拐卖了?”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这样走啊。”
“看不出你还挺大胆的。我得去问一下有没有走错路。”
“大叔,请问公交总站是直走吗?”
“是的。”
“谢谢。”
“你手里的雪糕纸丢掉吧,看你的手拿得难受。”
“可是一直没看到垃圾筒,我不想当垃圾虫啊。”
“入乡随俗吧。这又不是城市街道,是乡间的马路。你丢的垃圾它喜欢。”
“乱说!你的…丢掉了?”
“丢掉啦,自由自在呗。我们今天做点小坏事,放纵一次,来,丢掉吧。”
她把雪糕纸卷成一小团,往草丛里轻轻一扔,“挺不习惯的。”
“那我把你带坏了。世间从此又多了一个垃圾虫,罪过,罪过。
“嘿嘿。”
终于走到了总站,天已全黑,上了车,才放下心来。他们并排坐下,望着窗外。车咯吱咯吱地往前开。
“你喜欢坐公共汽车吗?”他问。
“挺喜欢的。”
“为什么喜欢?”
“坐在窗边,迎着微风,看着窗外景色,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你会觉得挺舒服和自在的。”
“那我俩可谓是坐公共汽车的知音了。我从小就非常喜欢坐公共汽车。”
“那你喜欢些什么?”
“也是喜欢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景色。自然风光、人文风景、市井百态、人伦情感等一一随意看,也可发呆、想心事,感觉特别放松。”
“希望它慢慢走,不想它那么快到目的站。”
“对!就是这种感觉。这样一直走下去多好啊。”后面一句,他有点语带相关。他与她身体轻触着,感觉非常美好。
车还是咯吱咯吱地在夜色中往前开。
到了地铁站,他们再转乘地铁到了她住的宾馆。双方都意犹未尽,却也知道正是分别时,便都很洒脱地互道“Bye…Bye”,“扬长”而去。
马尾回到宾馆,冲完凉,躺在床上,回味与她半天所历,感觉非常美好。居然没有一处瑕疵,简直疯了!
第二天,他按计划去国子监游玩。玩了大半天,到了下午,他突然想去见她了!他非常后悔昨天没约她今天一起游玩!扮洒脱扮疯了!他非常后悔啊,他突然想去见她了!想到刚好相机里有几张她的照片,是当时她的胶卷用完了帮她照的,本来说是等她回到日本后寄过去给她的,现在何不马上加快冲晒出来,拿过去给她?!他马上胡乱对着街景照了几张,将胶卷照完,拿到附近一个冲晒店去晒相。晒相的小姑娘却告诉他,最快也得晚上九点钟才能冲晒出来。九点钟拿过去到她那最快也要十点多了,太晚了一点,没办法,只好等第二天一早拿过去找她了。晚上九点,相片冲晒出来,倒是可以先解解馋。她其实不算特别上镜,真人比相片漂亮、自然和生动。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刚过,他便拿着冲晒出来的相片打的去找她,怕她早早出去游玩了。
七点钟到了她住的酒店,刚入大堂,恰好碰着她拿着行李出来。两人见面都颇诧异,她诧异他找上门来,他诧异她要走了。
“相片我昨天晒出来了,今天…送过来给你。”
“谢谢!”又见那春天的笑容。
“你…要回日本了?”
“不是。我今天坐火车去天津玩几天,有个朋友在那边约好了。”
“那…我送你到火车站吧。”
“不用啦,我自己打的去就可以啦。”
“让我送一下吧,我这么早过来。”
“好吧。”她嫣然一笑。
他们上了出租车,她再次坐在他身边。她今天穿了一件浅黄色衣服,头发扎了上去,比那天稍微修饰了一下。
“来,快给那些相片我看。”
“照得挺漂亮的。” 他将相片拿出来递给她。
“啊呀,照得我太胖了。”
“不胖。不过你确实是真人比相片…还要漂亮。”
“你是礼貌安慰我吧。”
“出家人不打逛语。”两人相视又笑。
“我相机里也有几张你的相片,等我回到日本,晒出来寄给你。”
“好。”
两人再次道别。这次在白天,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广场,多了点正经。马尾看着她的背影,少了点晒脱。
二十天后,回到Y城的他收到了她寄来的一封信和她帮他照的几张相片。信中言,希望大家都能记住那些美好的时光,并言当他收到她的信时,她可能已搬家了。
他马上回信,没有回音,再连着写了两封,也都音讯全无。可能应该是已搬家了。
马尾在河边逛了一会,远眺上游那一道迷人之桥,未见到许盈由的身影,想到一个人在河边流连忘返得太久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