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低并没有将自己与苑碧的关系说与小翎听,倒不是不信任。只是一来,此事说出来难免有损家族名誉,即使那族谱未写上自己的名字,但是对谢氏对谢郎君,云低的那一份没来由的回护之心,是不由自主的。二来,这小翎实在单纯,藏不住些事情,只怕告诉了她便等同告诉了整个众园上下,不说也罢。
小翎这次倒没有畅畅快快的回答,而是迟疑了一番才回:“良郎君是与别的郎君不同的,我家郎君自然是嫡系。他却是……嫡系中的嫡系。”
“何谓嫡系中的嫡系?”云低疑惑的看着小翎。
小翎呐呐地道:“这个女郎以后自然知晓的。”
云低见她不想说,也不便逼迫,便也就住了口。只心中私自揣测,想来这个王良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王献之之父王右军是名相王导之侄,又名贯江左。王献之身份何其尊贵,竟然比不得王良这个所谓的嫡系中的嫡系。究竟,何谓嫡系中的嫡系呢?只看小翎这吞吞吐吐的模样,约莫这还是个隐秘。
但凡世家大族,其内里的关系,错综复杂的难以明断。有些个不可告人的隐秘,也是常情。既是隐秘,只怕凭云低自己,是很难弄明白了。
然而,王良与苑碧的定下的亲事,只怕也是导致苑碧心疾加重的原因之一,王良是怎么与苑碧定下的亲事?这其中原委,云低早晚要弄个明白。
第二十三章 建康满目尽繁华
腊月二十四日,民间称为小年,是灶神回天宫述职的大日子。这天家家户户都会祭拜灶神,期望灶神能上天言好事。
这一日云低已经到了众园十天有余,每日里除了吃吃睡睡,无他事可做,觉得十分乏味。往常过小年,虽然谢郎君不会带自己去祭拜灶神但是也总要同苑碧、老妪、岐伯等人说说吉祥话,热闹一番的。而现下,除了小翎,连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
“小翎,你过年也不许回家的么?”其实与小翎能说的话,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多了,云低也觉得再无甚可言。
“小翎全家都是王氏的家奴,这大年下的,正是忙碌的时候。回去添什么乱呢。”小翎翻着炭炉子回道。
“小翎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家中双亲都健在,还有已婚配的两个哥哥。大哥哥在献之郎君手下做事,二哥哥便是在良郎君手下的。”
云低听了这话,揣测到,想来小翎一家人在王氏的奴仆里也算得上高人一等了。琅琊王氏族大业大,其中籍籍无名的旁支外系的公子女郎不知凡几,小翎一家却都是在嫡系手下做事,也是颇得恩宠了。想着又问道:“小翎可常到建康城中去逛逛?”
想来小翎这等级的婢女该是有闲暇到街上逛逛的。那么自己若想顺利出去一趟,还要央小翎帮忙了。
“建康城小翎是去过的,女郎可是想去逛逛?”小翎问道。
“正是。”
“可是……我们不用告知郎君一声么,若回头他问起来……”小翎有些犹豫不敢答应。
云低赶忙接道:“就不必去麻烦你家郎君一趟了,我们不过是出去走走,不肖片刻的事情。”
小翎毕竟也是年轻,正贪玩的年纪,心道,郎君只说要照看好女郎,并未说过不许出去的话。犹豫片刻,便答应了。不过一再叮嘱道,只许顽一个时辰便要回来的。
云低笑晏晏的应了。又着小翎去将自己的那套男装寻来,说是要乔装一番。
小翎道:“女郎扮成那样出去,小翎又该怎么扮?”
云低一想,也是,小翎这样一看便是大家侍婢,自己若扮成普通人家的男子,确是十分不相称。便只得作罢。
小翎又说:“不然我去寻张狐裘子披风给女郎系上罢,一来外边天寒,二来狐裘子有高龄可遮挡部分容颜。”
云低听了觉得甚好,便点头道:“小翎真是聪明,快些去罢。”
二人出得众园大门,俱是精神振奋。小翎是虽是高等婢女,也少有出得门的时候。云低更是没出过几趟门。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十分雀跃。
云低回头看一眼挂了匾额的大门,上面飞舞风流的行草写着:众家。
云低转头询问小翎:“这众家是何缘故?”
小翎低低地回道:“女郎,我们还是稍稍远些再说话,我并没有通知管事我们出来的事情。”说着扶了云低疾步走出了巷子,过一个转弯,才显得轻松下来。说道:“这众家的缘故,却不是说谁人姓众。是我家郎主曾教导郎君习字要‘集众家之所长’,郎君时刻谨记这教诲。建这院子时,便取了这名字。”
云低道:“那匾额上的题字,可是你家郎君亲笔?”
小翎答是。
对于书法一项,云低虽然未得过名师指点,但自小勤勉,临帖无数,看得出来王献之的字写得是极好得。固然,其父是人称“书圣”的王羲之,有他亲自提点自然可事半功倍,但是,书法这个技艺,必是勤学苦练者方能有大成。云低心道,这个王献之出身如此高贵,竟然还能如此勤勉,实在难能可贵。
小翎见云低跟着她默默走了半天,也不说话,便问:“女郎,我们是去哪里呢?”
云低这才回神来,看这周围应该还是秦淮河一带,云低怕碰着谢府的人,就说:“小翎可知晓建康最繁华的街道是哪里?我们便去那里逛逛可好?”
小翎笑吟吟的说:“晓得,女郎随我走即可。”
秦淮河畔至建康繁华地带不算很远,不过行了约莫一刻,便听得有沸沸扬扬的人声。
小翎喜滋滋的回头说道:“女郎,片刻将至。”
云低笑道:“小翎怎地如此兴致昂昂,好似从未出过门似的。”
小翎听了云低的取笑,脸上羞红一片。
接近闹市的地段,往来的人渐渐多起来,从贩夫走卒到达官贵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的人络绎不绝。云低突然展颜一笑,对小翎说:“无怪小翎欢喜。不到这里从不知建康繁华几多。”
小翎见云低也如此喜形于色,顿觉得人生得一知己真是一大乐事。便高兴地回道:“女郎可不知晓,这建康城不只是繁华呢……呶,这前面走几步便有一家全建康,不,是整个江左最美味的豆粥。女郎尝了肯定欢喜。”
云低轻声一笑说:“原来小翎还是一只小馋虫。豆粥而已,能有多大不同?”
小翎笑说:“女郎尝了便知,大不相同”边说边拉了云低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快步走着。
果然,走不几步,便看着一家粥店,门口竖了一个大大的幡子,上边的豆粥二字倒不甚美观,胜在硕大无朋,大远就看得见。店内是人影绰绰,热闹非凡。
云低暗想道,这店家倒也算经营得法。
入内云低和小翎便寻了一张桌子坐好,有一年约三十左右的中年汉子上前来,小翎便熟门熟路地说:“今日有哪几味?”
那中年汉子面相颇和善,笑着回道:“有红枣、山楂、百合三味。”
小翎嗫嚅着不知该放弃哪一味,又好似全都舍不得。云低便对那汉子说:“就且三味都来上一份吧。”
汉子乐呵呵的应一声好,便自下去了。小翎不好意思的扯了扯云低的衣角,小声道:“女郎真好。”
不消片刻,三碗豆粥便齐齐摆了上来。碗是粗陶瓷的大碗,谈不上雅致,衬着色泽诱人的豆粥,却很朴质。透着浓浓清香,真是引得云低胃口大好。
拿瓷勺舀了一勺,入口香滑,口感分外细腻,更好在除了惯常豆粥的醇香,更添了一股百合的宜人芬芳。确是好喝的紧。
云低正要大赞一番,突然听得门口处起了一阵喧哗。
几个看似大族私兵的彪悍身影在门口处围了刚才给云低上粥的汉子。那汉子口中大声嚷着:“这是要带我哪儿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呢。”一旁还有一约莫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也在一叠声地求饶。
店中本就人多热闹,一出这事故,便纷纷往门口处张望着。有些胆子大些的,还出声斥责那几个私兵不守法纪,胡乱绑人。
小翎见状也衬着想往前拥挤看看缘故。那几个私兵被拥堵在门口一时出也出不去。便有一个气滔滔的抽出一根好似是赶马用的皮鞭子,往堵住去路的人群里一抽。
这一鞭子出来,四周顿时开了锅一样,哭声骂声连成一片。
云低抻长了脖子才看见小翎,一看吓了一跳,小翎因为站得最里面,竟被抽个正着,面上一条血印子正往外渗着血。小翎疼的捂着脸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低急忙往那方向挤去,便走便大声道:“你们是何家私卫?天子脚下敢如此行凶。”云低这一声喊得气势如虹,很有些威严,一时将周遭乱吵吵的人声压下了几分。
周围看热闹的,抱不平的,还有那几个被围在中间的私兵都朝云低看来。
突闻背后一个明媚婉转的声音道:“天子又如何,我喜欢的东西,拿了便拿了。”
第二十四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话语中的刁蛮骄横,真是耳熟的紧,云低一回头,便见一个身着明黄衣衫外罩了白色狐裘的女子昂首朝她望来。云低身上所穿的狐裘也是白色,不过却是依稀有杂色,如此也是极其难得的昂贵物了。对面这女子所着,却并非一般贵族子弟惯常见得杂色狐裘,她身着的狐裘一色的净白,不见一丝半点杂色,一看便知是集狐腋之白毛而成,昂贵异常。昔有史载,孟尝君曾拿这种狐白裘换得一命,足见其珍稀。
不过这女子身份尊贵,能着如此贵重之物,也在常理。
她便是云低曾有一面之缘,印象深刻的新安长公主——司马道福。
新安长公主见云低回过头来,也很觉得面善,但是建康城贵族多如牛毛,她哪里记得完全。不过见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郎,便略缓了语气,说道:“此子所制豆粥,我甚喜。”
如此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全不像是来解释这当下这么狼藉的场面。云低当然明白,这新安长公主刁蛮任性,能说出一句解释,说是因为喜欢豆粥才抓的人,已经很给面子了。但是云低本就才听了新安长公主的恶评,现下小翎又被她的私兵所伤,她轻描淡写一句解释更平添了云低几分怒火。
周遭本来乱吵吵的人声也渐渐静了,拥挤的人群自动给两人之间让出了道来。这两人俱是锦衣华服一看便知是高门贵族,且让她们斗去。不过这群人里,大多数人还是心里更倾向于云低的。毕竟她虽也像是贵族,却是在伸张正义。
云低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只冷笑一声道:“你甚喜,便要捉了去为你一人制粥?那这些人都甚喜,以后可还怎么吃得到?”
新安长公主本来见对方像是个贵族女郎,且又有些面善,只怕是相识之人,自觉得给了解释已经很给她面子。哪曾想对方会来这么一句嘲讽?当下面沉了脸,怒滔滔地说:“你敢对我如此无礼?你可知我是谁?”
云低理也不理她的诘问,复又语带嘲讽地说道:“素知名士喜为放旷不羁之行,莫不是,你这放狗乱咬人也是放旷不羁?”
新安长公主听得云低竟然将自家私兵辱为疯狗,哪里还咽地下。当下便气得满面通红,嘶哑着嗓子命人去拿云低。前面几个被云低言语羞辱了的私兵,也顾不得再捉那制粥的汉子了,推搡开周遭的人便要来拿云低。
小翎被挤到了人群后面,只听到前面云低似乎与人争执,要被拿下了,也看不到情形,急得大哭。也不知是该上前劝阻,还是该赶紧回去禀知郎君。
那几个健壮的私兵,不几下便挤到了云低身边,正要下手擒拿,却突然只觉得眼前一晃,过去一个人影。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这男子身长八尺,轩昂挺拔,颇有旄仗下形。男子面上云淡风轻,手上的动作却将一帮私兵吓得汗出如浆。男子沉声道:“放了那位小姑子。”
一语出才听得新安长公主惊叫起来,她挣扎着踢打那拿手扼住自己脖颈的黑衣男子,大声斥骂道:“你,你,你是何人,要反了不成,你可知我是新安长公主……快放开我……”
黑衣男子一脸嫌恶的将新安稍提溜的远离自己一些,手却还是依旧扼在她的脖颈上。只对那几个私兵道:“让开道路,让那位小姑子出去。”
那几个私兵生怕司马道福出一点差池,相互一对视连忙将道路闪开来。
云低也怕再耽搁着真要惹出大事,便隔了段距离遥对那黑衣男子说道:“大恩不言谢。”一语毕便转身朝门口走了。出得门口,寻着了正急得团团转的小翎,匆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转了两个弯,才缓下脚步,仔细看了小翎脸上的伤。那疤痕已经结痂,细细的一道暗红倒也不太显眼,云低生怕留下疤痕。便要先跟小翎去医馆诊治。
小翎见出门这一会儿便创下了大祸,哪里还敢乱跑,口中直说无妨,催促云低赶紧回去。
两人正争执不下时,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声来:“有什么好争吵的,我帮她看便是了。”云低原本怕被新安长公主的人尾随了来,给王献之惹下祸患,专让小翎捡着人少僻静的小巷子走。方才也是见这巷子空无一人才敢停下来看小翎的伤势,何曾防备还有人在,突然听到这一句话,大惊之下连忙四顾寻找出声之人。
那声音又嬉笑着说道:“真是愚笨,本公子在这里呢。”
这回云低已经辨清了声音的来源,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端坐在墙头上的少年。少年人年约十岁满面笑意,一双大大桃花眼忽闪忽闪,面色净白,看着十分惹人爱。只是他此刻不雅地骑坐在别人家的墙头上,还颇语带戏谑的调笑了云低,云低便不善地回道:“你又是何人?”
那貌似可爱的少年,竟然一跃从丈来高的墙头上跳了下来。唬的云低赶忙扯了小翎急向后退了几步,生怕他一个不慎连累了自己。
少年人又哈哈笑道:“不仅愚笨,竟还如此胆小,方才看你倒临危不惧。”
云低斜睨着他回道:“那要看是对何事了。”心说,原来这人是从豆粥店跟出来的,可别是新安长公主派的罢。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底细,只能静观其变。
少年人一拍掌乐呵呵的说:“极是,便是胆魄也要在该拿的时候拿出来。看来你并不愚笨。”说着又上前靠近几步。
云低警惕道:“小郎意欲何为?”虽说这少年郎年纪尚小,看着也无甚危害,且面上又十分和善。云低却不敢大意,单看他刚才从那么高的墙头跃下来的一下子,定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那少年人,也不解释,仔细盯着小翎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无碍,喏,这药拿回去搽着便是了,伤口切勿碰水,切勿沾染脏污即可。三日不留丝毫痕迹。”说着自袖子里翻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子抛给云低。
云低接了过来,觉得这少年郎应是没有恶意的,便问:“为何帮我们?”
少年人又是嘻嘻一笑,回道:“自然是因为你们有趣儿。”说着便转身要走,才走了两步,又回头补说道:“对了,我叫龙驭,你且记下,我们会再见面的。”
云低目视这个叫龙驭的少年郎渐行渐远,暗忖今天可真是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哄哄出来这么些不简单的人物。又低头摩挲了下那个拇指大小的瓷瓶子片刻,想着三日不留丝毫痕迹,还真是奇药。回去让管事去医馆验一验才敢放心使用呢。想罢,便拍了拍仍旧愣愣发呆的小翎,说道:“回去罢。”
第二十五章 主仆亦有相惜意
紧赶慢赶两人回到众园时也已是日暮将至,行草书就的匾额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光,很美好。不太好的是,院门前停着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这马车云低有幸坐过一回,小翎也很熟悉,两人对望一眼,心中暗道一声糟糕。王献之十多日未至,怎么偏偏挑了今天来。云低和小翎都觉得今日真是晦气,也只能恹恹地提步朝大开着的朱漆大门走去。
才入得院门,转过门口横卧的巨石碑,便见着有一个身着蓝袍的身影徘徊在湖边小径上。
那身影听得身后有碎碎脚步声,便驻足回首看来。见是云低小翎二人,便停了脚步,等着两人。
云低只觉得心虚,脚下越走越慢,左右不过几步路,再慢也片刻就到了王献之面前。云低嗫嚅着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一番,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否知晓了白天自己在外面闯下的祸端。
三人对面而立,王献之是昂头负手而立,直视着云低二人,云低和小翎却是恨不能将脑袋都钻到地下去。
王献之不说话,云低也不说话,最后还是小翎实在不堪忍受,先开口说道:“郎君,何时,何时来的?”
王献之斜睨了小翎一眼,又复看向云低,口中说道:“小翎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小翎吓得一叠声说:“郎君,郎君,小翎……小翎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云低何忍小翎代自己受责,只能开口说道:“不怪小翎,是我让她带我出去的。”
王献之冷冷回道:“小翎,明日自去禀了管家给你换份差事做去。”
云低一听这话,急道:“王献之,是我让小翎带我出去的,你怎能胡乱责怪小翎。”
王献之听得云低连名带姓的喊自己的名字,面上露出些许不豫,只一刹那,便缓缓恢复了先前的倨傲神情,缓缓开口说:“女郎是客人,献之怎能责怪。小翎却是王氏婢女,犯了错误,自当受罚。”
云低自小除了苑碧就很少与同龄人接触。小翎率真可爱,云低这十几日下来,已将小翎视为朋友,怎么能忍心小翎因为自己的一时贪玩受到连累。思及此,云低便凝视王献之道:“今日要出去的本就是我,你若觉得犯了你的规矩,我离开众园便是。何必殃及无辜。”
小翎听云低这样说,马上拽住云低的衣角,哽咽着低声道:“女郎……”小翎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