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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5期-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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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床铺上有一万个土跳蚤,我作为一个血肉之躯才睡上去就被它们欢呼雀跃地攻克了。我浑身是红色的铆钉,奇痒难耐,只有去温泉洗澡,我周身涂上肥皂,孩子们围着我,哈哈大笑,有一个笑得滚下坡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谁这样站在温泉里,身上涂抹着奇怪的泡沫。那温泉有强烈的硫磺味道,洗澡之后,红疙瘩逐渐消退了。其实村庄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他们把温泉看作神灵。诗人哥布那个夜晚站在星空下赤身裸体,让温润的水流经过他的身体,温泉是一条神灵的舌头,他是在与神说话。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夜晚令他成为诗人,但我知道那是在他学会汉语之前。哥布,十二岁的时候去县城的学校学习汉语,学会了在公共浴室洗澡,他第一次发现他很不卫生,是个脏人,这主要是因为他的皮肤是暗褐色的。不仅仅是教材和考试的卷子,这个世界暴力无所不在,包括肥皂和香水。它们使原始的世界在标准面前自惭形秽。哥布终其一生也洗不干净了,他的皮肤由于在南方的烈日下毫无遮挡地日复一日地晒,从不使用任何防晒霜,永远地黑掉了。他祖先就是黑色的,与太阳和南方无关,那些黑色的精子是上帝造物的秘方之一。文明规定标准化的皮肤,最正确的颜色是欧洲人的颜色,一切的化妆广告、电视节目都这么宣传,因此土著人一旦进入文明世界,无不感到自卑,这种自卑依据皮肤的深浅有所增强或者减弱,在云南,暗中自豪的是从北方南下的内地人士,他们在肤色、普通话方面都有某种天然的沾沾自喜,他们怜惜地看看正在苦苦学习汉语的黑诗人哥布,经常会突然说一句,你怎么那么黑啊。他们带来了卫生的思想,把温泉改造成浴室和澡盆。他们表面上使温泉现代化了,其实是把它归类为一种药物,云南许多有温泉的地方被改造成疗养院。我是汉族,在少数民族的南方出生,一到夏天,皮肤就黑掉,冬天又白起来,我的皮肤像是驻扎着一群春去冬来的候鸟。我经常在夏天被文化人质问,你是不是少数民族,我回答不是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总是掠过一点失望。我永远无法像哥布那样黑得纯正,黑得朴素,黑得自然,黑得永不褪色,哥布的肤色距离非洲的黑夜还非常遥远,那是黑暗将临之前的土地。 
  有一日我在巴黎的地铁里见到一个黑人,那黑得叫做高贵,那黑得没有一丝白色的杂质,像是用最上等的黑丝绸织出来的。黑色总是与深沉、悲哀、诚实、单纯之类的品质有关,黑色精致典雅起来,那是最高贵的,最高贵的金子放射的是黑色的光芒。黑色的终结。但他一看就是个穷人,因为他没有温泉,没有那种一拧开龙头就流出热水的浴缸。世界已经造成这种普遍的意识:看到黑人,你绝对不会立即联想到富翁、国王、大学教授。你想到的是乌干达的饥荒,多么可怕的谎言!云南也一样,世界关于云南的想象决不是工业、豪华、财富、浴缸、标准答案这些东西,而是神奇和落后!神奇永远不是时髦。神奇来自最古老的世界。人们其实对“神奇”不以为然,因为神奇是落后的,所以他们把本地的一切神奇都改造成现代化的大众浴室,并以浴室为标准,改造那些温泉的神奇之处。就像他们一直企图用美容工业来改造黑人,改造第三世界的扁平胸脯。哥布假期回家的时候从不提起这些,他依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故乡的温泉里,让神的舌头舔他的身体。他父亲因为哥布对外面的事情缄口不言就以为汉人的世界与哈尼族的世界是一样的。有一年,哥布的父亲跟着。儿子来到昆明,到我家找我,我问他对昆明是什么印象,他用哈尼语告诉哥布,哥布再告诉我,他父亲说,这是一个鬼盖的地方。后来,哥布的父亲走进我的浴室,用手摸摸白色的浴缸,他问这是于什么用的,我说,这是温泉。 
  裸体的女人在世间难得遇见,但在云南的山冈中,借着温泉,裸体经常会突然地、正大光明地冒出来,你突然看见几个土著人在热气蒸腾中裸体而歌,恍如来到伊甸园。文明今天非常忌讳裸体,似乎裸体只是与生殖和下流的情欲有关。人们为了裸体要付出与法律对抗的代价。温泉使裸体成为除了生殖之外另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在温泉里,不裸体要干什么呢?而它又不事关交媾,温泉令凡夫俗子。上升了一层,成为裸体的神。云南怒江有一个地方一年要举行一次澡堂会,当地人一年中只在那一日沐浴,这肯定不是为了卫生。这是一个节日,进入温泉是一种仪式,沐浴是一个洗礼,人们与神灵的联系不是《周易》上的抽象字眼,而是亲身体验,他们一定知道那水与神的关系,他们说不出来,他们只是在进入温泉的时候体验着着力于周身的神奇。怒江边的这个沐浴仪式已经延续了四百多年。每年正月初二开始,傈僳人就走出山林,牵着马匹,驮着食物,拎着酒瓶,哼着山歌,狗跑在前面,他们扶老携幼来到怒江边。怒江是一条冰凉的江,但它的某些部分却热流滚滚,仿佛这河流含着的是热泪。这里才是怒江的心,那些地带温泉成群,清澈碧绿如宝石排列于怒江之岸。走近了,那是一口口热汤滚滚的锅,人们在泉畔住下来,一住就是几天。如果仅仅是来洗澡。褪去鏖糟(古汉语,污垢的意思,云南还在使用),抹抹肥皂就可以离开,但他们并不离开,而是在这里一连几日地唱歌,跳舞,玩耍,多次出人温泉,成双成对地相视一笑眨眨眼睛消失于夜晚。温泉令人们成为歌手、情人、朋友、诗人、艺术家和巫师。神秘的事情经常出现,开始的神秘是有些较烫的水可以把鸡蛋煮熟,由此开始,后来的事情就更神秘了,傈僳族在某些节日中可以光着脚板爬刀刃绑成的楼梯或者在火堆上跳舞。许多人在进入温泉之前还是哑巴,当他一跃而起的时候,却唱起歌来。在俄罗斯他们是茨冈人,在西班牙他们可能是吉普赛人,在六十年代他们看起来像是“垮掉的一代”的某个部落。或者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排除了思想、观念、暴力、疯狂、淫乱的圣洁部分。在高更的作品中,它就是那个大溪地,但人们并不问“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他们就在这里,这里就是开始和结束。这个圣洁的群浴仪式像是二十世纪时髦的先锋派生活的一个源头,但它并不是先锋派,它只是云南怒江地区的日常生活,四百年来一直如此。与云南的澡堂会比起来,先锋派的天体展览太做作了,希腊式的健美被视为天体的唯一标准,为另一个希特勒的崛起埋下了伏笔。要知道,云南怒江的温泉仪式的基本部分在过去的四百年中,一直是裸体的,一丝不挂的。裸体就是裸体,没有任何标准。温泉就是温泉,温泉的存在就是裸体的自由天堂。只是在大众浴室普及之后,它才穿起汗衫汗裤,如今你可以看到的是,昔日那些丰满的山林女神,屈原诗歌中描写的山鬼戴着尼龙乳罩,一边搓着鏖糟一边惊惶四顾,担心着哪个摄影鬼子伸出头来,喀嚓!多么理直气壮,他们以为抬着个相机就有资格拍下一切。就像六十年代的美国大兵,对着越南丛林举起卡宾枪。有些旅行社的广告如此招徕“怒江激情旅游”,其项目之一是,临晨四点起床出发,“这样就可以看到他们洗澡”。这些把自己的浴室作为隐私深藏于室内的内地游客,把看别人洗澡作为娱乐项目之一,而且深为遗憾那些土著为什么不完全脱光。有个摄影家因为偷拍沐浴场面而获得世界摄影的大奖,他功成名就,得以调离那个穷乡僻壤的肮脏澡盆,实现了暗藏在镜头后面的人生理想,在夜深人静时,放一盆水温适当的自来水在他的白色搪瓷的温泉里,静静地泡半个小时,他当然不希望有人“咔嚓”。 
  我小时候不知道温泉是大地的产物。昆明附近最著名的温泉是安宁县的温泉,距离行政中心最近,也是云南最早被标准化的温泉。青少年时期,我对保养身体什么的不感兴趣。只觉得那就是一个气味难闻的大众浴室。但温泉附近的山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记得有个春天,我工作的工厂派我们到那里去干活,焊接一些东西。工作完毕,我们去山上漫步,成千上万的野山茶花自由地盛开着,我们自然而然地成了茶花女。下山的时候,每个人的怀中都燃烧着一把鲜花。小仲马的小说《茶花女》中的那种激情也在我们心里涌动,同去的女工里面有几个正在含苞欲放,脸蛋发红,声音响亮,眼睛发射着神秘莫测的光芒。她们举着鲜花沿着山坡奔跑,为发现巨大的花丛而尖叫起来。后来我们坐下来唱歌,唱七十年代的革命歌曲,歌词是革命内容的,但歌声传递的却是内心对革命而言可谓反动的激情。哉身体中有一个滚烫的温泉在寻找出口,渴望着与少女们中的一人分享,但我只是让它在我肉体的岩穴之间慢慢地冷却,非常痛苦,那是七十年代,我的一生还没有开始,我还有大事要做,那时候我是一个傻子,我不认为身体上的事情是大事,我拒绝为我青春的温泉找一个出口。这个春天位于一个温泉,可惜那温泉被关在光线阴暗的水泥密室内,分成“男部”“女部”。如果这个温泉像古代那样,敞开在大地上,为春天的阳光照耀,鲜花簇拥着,我的生命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我对温泉没有什么感觉,洗澡的地方,就是这样。那年在德宏州教育学院教电大的语文课,学生陈立永有一天带我去温泉洗澡。我们骑着自行车穿过甘蔗地、傣族人的寨子和溪流,一路听着鸡叫、鸟鸣、狗咬,白鹭害羞地站在田坝里,像是偷吃了庄稼不好意思似的。就是经过了这样的地区,温泉出现的时候还是令我失望:一所水泥房子盖着它,热气从几个窗子里冒出来。所谓温泉,就是一个水泥池子,人们把温泉理解为就是里面含着某些矿物质的药。能够治疗是它唯一的用处。德宏地处亚热带,天气酷热,在闷热的水泥房子里洗温泉,进去的时候一身是汗,出来还是一身的热汗。我闷闷不乐,并没有由于矿物质什么之类的熏陶而心旷神怡。低头原路返回的时候,忽然瞥见浴室不远处的甘蔗地边上有一个水坑,里面泡着许多皮肤被落日照得金光闪闪的傣族女人。就往那边走,走得稍近些,够看,就站住了,女人们远远地笑起来,说,过来嘛过来嘛,一起洗喽,热水呢。我这才悟道,这才是原本的温泉。水坑边放着一溜五颜六色的拖鞋。坑里水是黄色的泥巴水,微微冒着热气,女人们泡在水里,黑发像睡莲般一朵朵散开,有人歪着头梳理头发,有人仰头看着天空的白云,有人把手在水下面摸来摸去;有人在往另一个女人的肩膀上浇水,就像一群美丽的河马。一个个丰腻的肩膀露在夕阳下,这些肩膀是亚热带的产物,古铜色,结实而富有弹性,乳房在温泉女神的保护下时隐时现,水声和人声混在一起,这场景就像高更画过的塔希提岛。我有些情意迷乱,赶紧走开了。 
  我在学校接受的教育,以为温泉就是医院的一种高级形式。我觉悟到它与某个蒸汽腾腾的神灵的关系,是我从大学毕业以后。某年的春天,我全身赤裸,躺在云南高黎贡山中的一处温泉里,脚掌放在沙上,感觉到热流从大地的一 
个个毛孔里冒出来,那真是神奇的经验,一股股小钻头那样的热流冲击着脚掌,大地是皮肤那样的东西,它活着,血管通到它的深处,它的血是透明的。我一边接受着它的抚摩,一边想象着大地的内部,一个巨大的温暖的胎盘。我感觉自己飘到了某个边缘,身体就要化解,灵魂升入天堂。这个温泉暗藏在公路不通的森林中,我们在晴朗的冬天的下午穿过阴暗的植物隧道,腐叶和昨夜集聚起来的新落叶在路上铺了一层垫子。高起来的地方是石头,覆盖着苔藓。鸟在高处神出鬼没地做窝喂孩子什么的,从一个枝蹦到另一个枝上,踩着树叶,滑一下,脚爪腾空挣扎,扇着翅膀稳住身子。松鼠坐着,张望食物所在,瞅准了,一跃而去。许多老树断下来。横在路上,时时要跨过去。道路非常模糊,如果不是当地人带路,外地人是找不到的。走约莫一小时,忽然出现了一片林间空地,群山伸出一掌,一潭碧色的温泉被它捧着。一行人,就欢呼起来,个个脱得一丝不挂,好像挂一丝都是对神明的亵渎。泉水的温度恰到好处,只是脚掌下冒泡的地方比较烫些。水塘是多年冲刷自然形成的,潭底是石子和泥巴,动得厉害,水就浑起来,稍静,又澄明了。许多古藤子垂在水边,蓝天中漂着白云,那是另一个温泉,树林深处偶尔飘出花的气味,从来没有闻过,一阵微醉般的眩晕,把世界给忘了。当地人说,猴子也来这里面洗澡,有时候,人在里面泡,猴子蹲在树上看呢。当地人说,有一年,还来过两个外国人,男女两个,黄头发,男人是大胡子,女人是长头发,一到这里,马上脱光跳下去,就不动了,好半天,以为昏过去了,却看见光着屁股爬出来,石头戳脚都不管,钻进树林里去,都不顾我们啦。欧洲已经没有这样的温泉,那两人幸运,在云南当了一回亚当夏娃,够他们回到浴室里去回味一生的。到夜晚,那温泉依然敞开在星空下,麂子、马鹿、猴子、老熊、豹子、山狐狸偶尔都会进去泡一泡,温泉是属于大家的,在大地上,大家不只是人类。我的散文有时候会虚构,但这个温泉不是虚构的,也不是回忆中产生的错觉,我确实去过,云南过去时代的温泉全是这样。但我不会告诉你们它在哪里,以免你们杀害它,用它的尸体建造浴室,藏污纳垢。 
  另一处温泉我可以告诉你们。从昆明向西,越过金沙江向小凉山方向,在丽江地区和玉龙雪山的后面,经过泸沽湖和狮子山,经过摩梭人的村庄,当最低等级的国家公路消失之后,还要顺着土路走很久,这条土路的尽头是一个温泉。那年我是和一群云南作家前往泸沽湖地区进行采风活动的,汽车从天亮开到天黑,坐得人心灰意懒。有个作家的笔名叫黎泉,很好的名字,听不出是本名还是笔名,我以为是黎明之泉的意思。黎泉解释道,这个名字是因为崇拜铁人王进喜,黎,本来是黧,石油不是黑的么。黎泉,就是黑色的石油如泉涌出。 
  我们抵达泸沽湖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那时候还没修建水泥公路,道路是沙石的,一路上时时有在暴风雨之夜倒塌的大树横在路中间,汽车轮子经常悬空于原始森林的峡谷边沿,表演杂技。我们的汽车恐怕还是进入这个地区的可以记录的车辆之一,后来水泥路修通后,就无法记录了。千辛万苦之后,惊魂稍定,终于下到地面上。泸沽湖黑茫茫的,如黧黑的石油。晚餐是从里面刚刚打上来的鱼,摩梭人只是用湖水随便煮煮,就用铜脸盆盛上来了,那个鲜美哇!那滋味已经进入我的生命,我无法回忆了,鲜美什么的形容完全是庸俗。那时候当地没有旅馆,我们被带进生产队的一间大房子横七竖八地和衣睡下,闻着地板上的松脂味酣然睡去。那是我平生睡得最深的觉之一,我梦见我自己变成鱼,在群山之间漂浮。黎明,我走到湖边,大叫一声,是发自灵魂的惨叫,我看见了一个天堂。我过去经验过的世界风景与这个天堂比起来,可以说都是地狱的郊区了。用蓝色、蔚蓝、碧蓝说这个湖的颜色是无效的,我曾经说它是高原群山忽然睁开的一只眼。二十年过去,我还是只能这么说。我被这湖,这湖畔的村庄,那土地,那黑芝麻般洒在大地上的山羊和摩梭民族所迷惑。这民族的生活,完全是天堂式的。白天劳动,播种或收获,打鱼。一年中有无数的歌舞活动、节日。夜晚走婚,男女根据爱情的指引,自由地与心爱的人约会,男人只管干活和做爱,孩子由女性为主的大家庭集体抚养,永远没有婚姻生活必然的麻木、无聊和约束。我曾经看过一张过去时代村庄中最美丽的女人晚年的照片,她因为美丽而结交太多的男子而患梅毒,鼻子塌陷,但她的样子那么安详尊严,就像女神之一。比起人类普遍的婚姻方式来,泸沽湖地区的婚姻方式真是前卫,但它也是最古老的。阿注婚姻被邪念的汉人仅仅从滥交方面去理解,真是侮辱了这些神灵之子啊,他们完全不知道,阿注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与大众浴室附近按摩室的性交易完全不同,天上地下。一生也没有交到一次阿注的摩梭人在泸沽湖有的是。我计划着在此地漫游几日,湖畔有世界最美丽的漫游之地,湖水、独木舟、岛屿、土路、舒缓的山冈,森林之冠正在秋天中升起黄金的光辉,摩梭村庄的矮土墙后面,马匹露出头来,善良地看着我。有一家人要请我去他们家晚餐……我忽然听到,那些睡眼惺忪的作家们在集合上车,我的天,他们要回城洗澡去了!所谓决裂并不像某些作家的文学宣言那么悲壮,不过是拒绝登上一辆日本进口大巴车罢了(听说日本也是一个温泉之国。我看过川端康成的小说,似乎表现的是温泉的色情形式)。也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论,就是对生命的感受不同罢了,我的天堂,对他们永远只是一个呆两小时就可以离去的公园。我独自一人弃车而去,我完全没有考虑回去的事情,似乎此地除了我们乘坐的这个有着二十个玻璃眼睛的怪物以外没有另一辆汽车。我被当作不顾集体、浪漫狂妄的自由主义分子抛弃了,大巴士掉头回去,开了一截,又停下,跳下来两个诗人,是大理州的朱洪东和刘克。我们像傻子般哈哈大笑,汽车消失了,黄土的乡村土路上只剩下我们三个,就像三个中世纪的茨冈人。我们顺着土路向泸沽湖的后面走去。地老天荒,在车上的时候,以为已经来到世界的尽头,一切都消失了,汽车、公路、警察、单位、霓虹灯、围墙、烟囱、纸张……但当你在这土地上开始漫游,另一个世界悄然出现:马匹、木犁、喇嘛寺、土筑的村庄、大树、牛靠着墙、孩子们在我们出现的时候结束游戏,默默地注视我们,然后跟在我们后面跑起来。土,但并不掉渣,一切都结实得足以抵抗最可怕的暴风雨。那时候泸沽湖地区还保持着古代的生活基本样式,不含丝毫的塑料、农药,安全、充实、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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