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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科到这时候为止一直是采取守势,他朝前跨了一步,轮到他进攻了。
“看剑,”希科说,“我使用第四种低架式虚晃一剑!”他虚晃了一剑。博罗梅一边招架,一边朝后退,可是退了这头一步以后,不得不停住,因为他背后碰到了隔墙板。
“好!是这样。你挡开这走弧形的一剑,这是一个错误,我的腕力比你的腕力大,我的剑缠住你的剑,我恢复到第三种高架式,我刺了,你给刺中,或者不如说,你给刺死了。”
实际上,这一剑跟随着,或者不如说,伴随着讲词,锋利的长剑刺中博罗梅的胸膛,像一根针那样从两根肋骨之间穿过去,扑地一声深深地扎进冷杉木隔墙板。
博罗梅伸开两臂,剑落在地上,血淋淋的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嘴张着,嘴唇上出现红色的沫子,头耷拉在肩膀上,发出一声像是喘气似的叹息;接着,两腿支持不住,身子往下倒,扩大了剑刺出的伤口,但是不能使剑脱离隔墙板,希科使用巨大的腕力把剑牢牢地固定在隔墙板上。因此,这个不幸的人像一只巨大的尺蛾给钉在墙上,两只脚不停地乱扑腾。
希科在被逼得走极端的情况下,特别是当他心里深信他做的是良心驱使他做的事时,表现得很冷静,一点也不动声色,他放开剑,剑仍旧横插着,他解开队长的腰带,手伸进队长的紧身短袄搜索,取出那封信,读信封上的收信人名:
德·蒙庞西埃公爵夫人
然而,血冒着热气从伤口哗哗流出来,临终的痛苦在受伤者的脸上流露出来。
“我活不了啦,我要死了,”他低声说,“我的天主,请怜悯我!”
一个毫无疑问到了这最后时刻才想到天主的仁慈的人,他向天主发出的这声呼喊感动了希科。
“让我们发发慈悲吧,”他说,“既然这个人应该死,那就尽可能让他死得轻松吧。”
希科走近隔墙板,使劲从墙上把剑拔下来,他扶着博罗梅的身体,不让它重重地摔在地上。
可是他最后这个预防措施没有用,死亡很快地跑来了,它冰冷冰冷的,它已经冻僵了战败者的四肢,他的两条腿一弯曲,从希科的双臂间滑出去,沉重地滚在地板上。
这么一晃动,伤口冒出一大股黑血,博罗梅剩下的那最后一点生命也跟着消失了。
希科打开通往外边的门,喊波诺梅。
他没有喊第二声,酒店老板早在门外听着,他接连不断地听到桌子的响声、凳子的响声、剑与剑相碰的响声、沉甸甸的身体倒下去的响声,这个可敬的波诺梅,对一般军人的性格,特别是对希科的性格太有经验了,尤其是在他听了秘密吩咐以后,完全能够丝毫不差地猜到发生的事。
唯一不知道的是两个对手中倒下去的是哪一个。
应该说几句称赞波诺梅老板的话。当他听见希科的声音,看见安然无恙地开门的是这个加斯科尼人时,脸上流露出真正高兴的表情。
任什么也逃不过希科的眼睛,他看到了这种表情,打心眼里感激他。
波诺梅哆嗦着走进这间小厅。
“啊!仁慈的耶稣!”他看见队长的身体浸在血泊里,大声喊道。
“啊!我的天主,是的,我可怜的波诺梅,”希科说,“瞧咱们这些凡人有多么脆弱;这位亲爱的队长正像你看见的,病得很重。”
“啊!我的好希科先生,我的好希科先生,”波诺梅大声说,几乎快晕倒了。
“啊,怎么啦?”希科间。
“您挑选了我的房子干这件事可不好!一个这么漂亮的队长!”
“难道你喜欢看见希科倒在地上,博罗梅站着?”
“不,啊!不!”客店主人出自真心地说。
“嗯,不过,要不是出现一个上天的奇迹,那种情况就一定成为事实了。”
“真的吗?”
“希科我向你保证!瞧一下我的背,我的背上疼得厉害,亲爱的朋友。”
他在酒店老板面前弯下腰,让肩膀跟酒店老板的眼睛一样高低。
紧身短袄在两肩之间给戳了一个窟窿,有一个像埃居那么大小的圆圆的一块血迹染红了窟窿上的破布。
“血!”波诺梅大声叫道,“血!啊!您受伤了!”
“别急,别急。”
希科解开紧身短袄,再解开衬衫。
“现在你看看,”他说。
“啊!您穿着护胸甲!啊!多么幸运,亲爱的希科先生,您说这个坏蛋打算暗杀您?”
“可不是!看来总不会是我跟自己开玩笑,在两个肩膀之间捅自己一匕首吧?现在你着到了什么?”
“一只锁环断了。”
“他当真地干,这个亲爱的队长,出血了?”
“是的,锁环下面有很多血。”
“那就让咱们脱掉护胸甲吧,”希科说。
希科脱下护胸甲,露出上半身,上半身仿佛仅仅由骨头、包骨头的肌肉和包肌肉的皮组成的。
“啊!希科先生,”波诺梅叫道,“有盘子那么大一块。”
“是的,是这样,渗出来的血,照医生的说法,这是瘀癍。给我一块干净的布,在杯子里倒半杯好橄榄油和半杯酒渣,然后替我擦洗这块血癍,我的朋友,替我擦洗。”
“可是这具尸首,亲爱的希科先生,这具尸首,我怎么办呢?”
“这不关你的事。”
“什么,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给我墨水、笔和纸。”
“马上就拿来,亲爱的希科先生。”
波诺梅从小间跑出去。
希科也许没有时间好浪费,他这时候在灯上把一柄小刀的刀尖烤热,从当中切开信上的封蜡。
封蜡切开,信就成了开口信,他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读信。
刚读完信,波诺梅拿着油、酒和纸笔回来。”
希科把笔、墨水和纸在面前摆好,在桌前坐下来,泰然自若地把背部伸给波诺梅。
波诺梅懂得他的意思,开始给他擦背。
不过,这倒像是在轻轻地给挠痒,而不是在擦一个疼痛的伤口。希科在这时候抄写着德?吉兹公爵给他妹妹的信,而且对每一句都要议论一番。
这封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妹妹,远征安特卫普对所有的人来说是个成功,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失败;您将听说德·安茄公爵已经死去,千万不要相信,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您明白吗?整个问题就在这儿。
“在这句话里有整个一个王朝,这四个字隔开了洛林家族和法兰西王位,比无底的深渊隔得还要开。
“不过,您不必为此在担心,我发现两个我原来以为已经死去的人还活着。只要这两个人活着,亲王死的可能性就很大。
“因此,您只需考虑到巴黎的事;神圣联盟六个星期以后就要采取行动,因此让我们的联盟成员知道时机已近,做好准备。
“军队已经征集;我们依靠一万两千名忠心耿耿而又装备齐全的人。我将率领他们进入法兰西,借口攻打那些想支持亨利·德·纳瓦拉的德国胡格诺教徒;我攻打胡格诺教徒,等我以朋友的身份进入法兰西以后,我就会以主人的身份行动。”
“哟!哟!”希科说。
“我把您擦疼了,亲爱的先生,”波诺梅停住擦背,说。
“是的,我的朋友。”
“我再擦得轻一些,请放心。”
希科继续抄下去:
“又及:我完全赞同您对付四十五卫士的计划;不过,请允许我告诉您,亲爱的妹妹,您给这些家伙的荣誉,他们不配……”
“啊!见鬼,”希科低声咕浓,“这儿变得难懂了。”他又念了一遍:
“我完全赞同您对付四十五卫士的计划……”
“什么计划?”希科心里想。
“……不过,请允许我告诉您,亲爱的妹妹,您给这些家伙的荣誉,他们不配……”
“什么荣誉?”希科接着抄下去:
“……他们不配。
您亲爱的哥哥亨·德·洛林”
“总之,”希科说,“除了‘又及’,完全清楚!好!我们要留神这个‘又及’。”
“亲爱的希科先生,”波诺梅看到希科停住抄写,甚至不再思考了,就大着胆子说,“亲爱的希科先生,您还没有告诉我,我怎么处置这具尸首。”
“这件事非常容易。”
“您想象力丰富,对您说来这非常容易,可是对我呢?”
“好吧,比方说,假定这个不幸的队长在街上跟一些瑞士兵或者德籍雇佣骑兵争吵起来,他受了伤,人家把他抬到你这儿来了,你会拒绝不收吗?”
“当然不会拒绝,除非您禁止我,亲爱的希科先生。”
“假定他给放在这个角落,尽管你照料他,他还是在你双手里咽了气。这是个不幸,仅此而已,是不是?”
“是的。”
“你的好心肠非但不应该受到指责,反而应该受到夸奖。还可以假定这个可怜的队长在临死的时候,说出你很熟悉的圣安托万门雅各宾修院的院长的名字。”
“莫德斯特·戈朗弗洛长老的名字?”波诺梅惊奇地大声嚷起来。
“对,莫德斯特·戈朗弗洛长老的名字。好,你去通知莫德斯特长老,莫德斯特长老急忙跑来,因为在死人的一只衣袋里找到了他的钱包—你听明白了吗?找到他的钱包可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我可是以正式通知的方式告诉你—因为在死人一只衣袋里找到了他的钱包,在另一只衣袋里找到了这封信,所以别人不会起任何疑心。”
“我明自了,亲爱的希科先生。”
“还有,你会得到奖赏,而不会得到惩处。”
“您是一位伟大的人物,亲爱的希科先生,我马上到圣安托万门修院去。”
“等一等,见鬼!我说过,钱包和信。”
“啊!对,那封信在您手上吗?”
“不错。”
“不应该说信给人看过、抄过吧?”
“那当然!正是因为这封信原封不动地送到,你将得到一笔奖赏。”
“这么说,在这封信里有一桩秘密?”
“眼下在任何一件事上都有秘密,我亲爱的波诺梅。”
希科在说了这个警句般的回答以后,用同样的办法把丝带放在封蜡下面,然后非常巧妙地把封蜡粘合起来,即使是最有经验的眼睛也不能看出一点破绽。
然后,他把信重新塞进死者的衣袋,让人把蘸过油和酒渣的布,按照泥罨法给他敷在伤口上,贴身穿上安全锁子甲,上面再套上衬衫,拾起他的剑,擦干净,插进剑鞘,走掉了。
接着他又回来说:
“总之,如果我编的故事你觉得不妥当,你还可以说队长自己把剑戳进了自己身体。”
“自杀!”
“那可不!你明白,这样谁也不会受连累。”
“可是,这个不幸的人就不让埋在圣墓地里了。”
“呸!”希科说,“这使他感到莫大快乐吗?”
“是的,我相信。”
“那就像为你自己那样去做吧,我亲爱的波诺梅,再见。”接着,他又第二次回来说:
“想起来了,既然他死了,帐由我来付。”
希科朝桌子上扔了三枚金埃居。
然后,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表示要严守秘密,走了出去。
八十三 丈夫和情夫
希科重新看见如此宁静、如此荒僻的奥古斯丁街,看见他的房屋前面那一片房屋形成的拐角,最后看见他那所有着三角形屋顶、阳台遭到蛀蚀和檐槽上饰有喷口的心爱的房屋,他心里感到了强烈的激动。
他一直担心在这所房子所在的地方仅仅找到一片空地。他非常害怕会看见被一场大火熏成黑色的大街,因此,这条街和这所房子在他眼里显得非常清洁,非常雅致,非常华丽。
希科把他心爱的房子的钥匙藏在一块充当阳台柱子基础的石头的窟窿里。在那个时代,箱子或者柜子的钥匙在重量上和大小上跟我们今天房子的最大的钥匙相等,因此,按照正常的比例,房子的钥匙相等于如今的城门钥匙。
因此,希科考虑到了很难把这把给人带来快乐的钥匙放在衣袋里,就决定把它藏在我们上面说的那个地方。
希科把手指伸进石头里,应该承认,他感到了一阵轻微的哆嗦,这阵哆嗦在他感觉到冰冷的铁以后,变成了一阵无比的快乐。钥匙确确实实还在希科原来放的地方。
头一间屋里的家具也是这样,钉在横梁上的小木板也是这样,最后那一千埃居仍旧安安稳稳睡在椽木的小藏身处。
希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恰恰相反,他经常大把大把地扔钱,就这样为了精神的胜利牺牲了物质,这正是每一个具有几分才华的人的哲学,但是当精神暂时不再支配物质的时候,也就是说,不需要金钱、不需要牺牲的时候,一句话,当断断续续的肉欲统治希科的灵魂,而他的这个灵魂容许肉欲玩乐、享受的时候,金钱,供给兽性的享乐的这首要的、不断的、永恒的源泉,就会在我们哲学家的眼睛里重新恢复它的价值,没有人像他那样懂得,被人称为一个埃居的这种珍贵的整体可以被细分为多少个美味可口的部分。“见他的鬼!”希科蹲在他的卧房中间低声说,石板已经打开,小木板在他身旁,他的宝藏在他眼前,“见他的鬼!我这儿有一个好心的邻人,一个正派的年轻人,他使别人尊重,他自己也尊重我的钱财,真的,这在眼下是一个了不起的行为。哟!我应该向这个高尚的人表示感谢,今天晚上我就去。”
希科说到这儿,把小木板又放回到梁上,在小木板上面再盖上石板,然后走到窗子跟前,朝对面望去。
房子仍然是那种灰溜溜的阴暗的颜色,人的想象力总以为这是它熟悉它们特点的那些建筑物的本来颜色。
“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希科说,“再说,我能够肯定,这些人决不是贪睡的人,去看看吧。”
他下了楼,准备好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去敲邻居的门。他听到从楼梯上传来的声音,还有咯咯的急促脚步声,可是等了很长时间,相信自己应该再敲一次门。
这一次,门开了。黑暗中出现一个男人。
“谢谢,晚上好,”希科伸出手,说,“我回来了,我是来向您道谢的,我亲爱的邻居。”
“请再说一遍好吗?”一个失望的声音说,而且说话的口音使希科感到非常吃惊。
同时,来开门的那个人朝后退了一步。
“瞧!我搞错了,”希科说,“您不是我出门时我的那个邻居,不过,天主饶恕我!我认识您。”
“我也认识您,”年轻人说。
“您是埃尔诺通?德·卡曼日子爵先生吗?”
“您,您是鬼魂吗?”
“老实说,”希科说,“我真的大吃一惊。”
“您到底有什么事,先生?”年轻人有点不怀好意地问。“对不起,我也许打扰您了,我亲爱的先生?”
“没有,不过请允许我间您,是不是要给您帮什么忙?
“不要帮什么忙,我只是要跟这家主人谈谈。”
“那就谈吧。”
“怎么回事?”
“没错,这家主人就是我。”
“您,请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嘿!三天以前。”
“好!难道这所房子卖掉了?''
“看来是这样,因为我买下了。”
“从前的主人呢?”
“不在这儿住了,您也看得出。”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
“好,让我们弄弄清楚,”希科说。
“我也巴不得,”埃尔诺通带着显然不耐烦的口气回答,“不过,要快点。”
“以前的主人是一个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看上去却有四十岁的人?”
“不;是一个六十五六岁,看上去也是这个年纪的人。”
“秃顶?”
“不,恰恰相反,一头浓密的白头发。”
“脑袋左边有一块很大的伤疤,是不是?”
“我没有看见这块伤疤,倒是有很多皱纹。”
“我再也弄不清了,”希科说。
“总之,”埃尔诺通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说,“您找这个人干什么,我亲爱的鬼魂先生?”
希科正要说明他来这儿做什么,埃尔诺通那种难以理解的惊讶神色,使他想起一个小心谨慎的人特别喜爱的谚语。
“我是想像邻人之间常有的那样,对他作一次小小的拜访,”他说,“就是这么回事。”
这样一来,希科既没有说谎,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亲爱的先生,”埃尔诺通客客气气地说,不过,他原来让它半开着的门却关得只剩一条缝了,“我亲爱的先生,我很遗憾不能再告诉您更确切的情况。”
“谢谢,先生,”希科说,“我到别处去找找。”
“不过,”埃尔诺通一边说,一边继续关门,“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和您恢复联系。”
“你是愿意看见我滚得远远的,对不对?”希科低声咕哝,同时还了个礼。
希科尽管心里这么回答,但是因为他在想着心事,忘了走开。埃尔诺通把他的脸夹在门和门框中间,对他说:
“再见吧,先生!”
“再等一下,德·卡曼日先生,”希科说。
“先生,我深感抱歉,埃尔诺通回答,“不过我不能再耽搁,我正在等一个人来敲这扇门,这个人会怪我没有尽一切可能谨慎地接待他。”
“好了,先生,我明白了,”希科说,“请原谅我打扰您,我告辞了。”
“再见,亲爱的鬼魂先生!”
“再见,可敬的埃尔诺通先生!”
希科朝后退了一步,看见门对着他的脸轻轻地关上。
他听了听,看看这个心怀疑窦的年轻人是不是在偷着看他走开,不过,埃尔诺通的脚步声是朝楼上去的。希科于是放心回家。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打定主意不再打扰他的新邻居的习惯,不过,按照他自己的习惯,并没有把他完全丢开不去注意。
事实上,希科不是遇到他认为有几分重要性的事就会麻痹大意的人,他要像一个杰出的解剖学家那样耐心地触摸、翻动和解剖这件事。往往由不得他做主,—而且这是他身体结构上的一个长处,或者说是他身体结构上的一个缺点,—任什么事,就像任何一个形状一样,嵌进他的脑子,都会以凸出的棱边来经受分析,结果使可怜的希科的大脑内壁受到损伤,出了裂缝,被要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