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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绡心中亦是暗叹,好强的功夫。她虽瞧不见,可那长剑挥出,招招带风,利落干脆,葵娘竟丝毫不能将这节奏扰乱半分。若不是带着洪绡,那人早已经将葵娘击溃。
洪绡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劳您将我随意放在角落,空出手也好对付她。”
那人却好似未闻,反倒带着洪绡,又往前窜出几步,噌噌噌地与葵娘交手几声,便听得葵娘的脚步远去了。
洪绡叹道:“她逃了。”话音未落,她的面色蓦地一变,分明感受到那人的一只手指突然戳在她的脊梁骨上。
洪绡骤然间想起从前听说过的许多传闻,有的邪教魔头喜欢将人的脊梁骨生生抽出,令人受尽痛苦而死。那可当真算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了。
然而那人却并不曾这样做,自那指尖传来一点热意,瞬间传透了浑身。洪绡又吐出一口血,淋漓地洒在那人肩膀,血色黑红,甚是诡异。
可这血喷出,浑身的气力便突然间出现了。洪绡退出那人一步开外,抬眼一瞧,却又怔住了。
这女子,眉峰如匕,凤眼含霜,鼻梁挺直有如刀削斧凿,薄唇轻抿,嘴角微垂。分明是世上无双的貌美,却令人望而生畏。
她穿着一袭雪白的裙衫,衬着若雪的肌肤,当真是如天仙下凡一般。
洪绡赞叹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这是庄子“逍遥游”中所描绘的神人,此时洪绡念来,倒颇多感慨:“阁下是岳离宫的人罢,相传岳离宫的女子超然世外,翩翩若仙,我原以为是世人夸夸而谈,却不想果真有这般风姿。”神机门不收女子,而除却神机门,有着这样高深武艺的女子,又恰好与葵娘扯上关系的,大概就剩下被葵娘惦记上的岳离宫了。
那人却不答话,玉白的指尖轻抚剑身,那寒意凌然的长剑竟然在她的抚弄之下光芒含敛,渐渐软化卷曲,那人将长剑环着腰间收束,竟然与腰带融为一体,若非洪绡亲见,任谁也难以瞧出端倪。
洪绡瞧得啧啧称奇,她生性喜欢游玩,见过的稀奇物事不知凡几。从前她见过许多软剑,虽是携带容易,但仔细瞧来,长剑锋芒总归是难以尽皆遮掩,总归也能瞧出些端倪。可这柄长剑,攻敌之时杀机凌然,寻常时候却又光芒不显,实在费解。
洪绡困惑难平,因而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戏法?”
女子抬眼斜睨洪绡一眼,转身却走入卧房。
洪绡苦笑道:“倒是不客气。”
这女子洪绡从前不认识,就是到现在,虽然稀里糊涂的被她救了,可关于她的来历,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洪绡仍是一概不知。这女子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目光神情总是寒若霜雪,她通身气度不凡,单是站在洪绡面前,也足令洪绡产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感觉。
吐了两场血,好似将胸口阻塞的淤血清除了不少,尽管仍旧无法动用半分内力,可总归还是比刚清醒那时候精神头好上许多。
洪绡往屋里一瞄,见那女子背向外,手搭在腰间,正待解开。察觉到洪绡的探寻,转过头,双眼微狭,目光中的冰寒刺骨,不亚于神兵出鞘。
洪绡却并未为她的气势所惊吓,冲她微微一笑道:“你忙,我不打扰了。”她一面说,一面将房门合起,转而向院中行去。
卧房外的地面上零散着许多暗器,洪绡用衣袖裹了手掌,一一拾起,兜在衣襟里。
突的一件物事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银莲花,花瓣精巧,纤薄有如蝉翼,伴着微风轻颤,宛如活物。
洪绡轻“咦”一声,举在眼前仔细探看,目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因着机关之中所需的暗器数目巨大,她买下这座宅院布置时间亦是仓促,因而院中所布置的多是寻常的粗糙暗器,样式不大好看,威力亦是寻常。所逞的不过是数目庞大,难以躲避。像这样的一枚银莲花,材质本就昂贵,样式却还这样繁复,论杀伤,反倒不如寻常暗器。
洪绡并不擅长暗器,因而并不似许多江湖中人一般,随身携带着式样古怪的暗器来彰显身份。
银莲花这样造型独特的暗器,想来大抵是哪里路过的江湖中人无意间丢弃的罢。
洪绡这般想,蹲下身子,把兜住的暗器安放在腿上,又将银莲花纳在腰带里,打个结裹住,方才提着衣襟起身,继续捡拾起暗器来。
不多时,衣襟处满满当当,洪绡行至院中大树下,将暗器哗啦啦全倒了出去,又回到门前,继续清理。
如此反复几次,洪绡便有些累了,额头沁汗,喉间干涩,因而将兜住的暗器尽皆倾出,捡了院角几根柴禾,到伙房中去烧水。
柴禾是前几天劈的,夜露深重,有些潮了。生火的时候给烟雾有些熏眼,洪绡置好水壶,便走到门口透气。
那女子也恰推开门,一身白衣素净,与先前那件一般无二。
作者有话要说: 闲来无事,再发一章吧。
为被歪掉的大纲默哀,冰山御姐照理说是女主标配,但是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就是萌软妹啊。
☆、待客
洪绡将屋里的物事略作收拾,装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一并堆在主厅。
她往常奔波惯了,并不太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一回存了要住一阵子的想法,因而屋中购置远比从前要多得多。不想最终仍旧是没住上多久,便要再上旅程了,心中倒颇有些无奈。
始终不说话的女子端坐在主座上,哪怕堂中只洪绡一人,她仍旧身姿笔挺,神情肃穆,好似雕像一般。
洪绡将包裹揽做一处,又四下望了望,确认不曾遗漏什么重要的东西,方才轻舒口气,笑道:“说来是四下跑得惯了,可每回上路却又仍是惴惴,生怕漏了东西,不免还得回转头来找,哪里有书里写的一般逍遥自在。”
那女子亦是不答她,端端地杵着。洪绡并不执意令她答话,因而也不以为忤,又笑:“虽不知姑娘的来历,可既已算得相识,在下也不敢‘你’啊‘你’的瞎唤,一来不够礼貌,二来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也不敢怠慢。既然姑娘不愿开口,那在下便斗胆,为姑娘捏造一个名讳,也方便呼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那女子转眸凝睇,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仍旧是玉雕一般的木讷模样。洪绡见她这般,却知她并未反驳,沉吟半晌,又道:“姑娘鲜言寡语,古人道‘沉默是金’,那便且唤作金默罢。”
那女子双唇轻抿,嘴角竟然有些上扬的趋势,可终究也仍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冰寒模样,只这一回,臻首轻点,算是赞同了洪绡的说法。
洪绡双手笼进袖中,轻笑道:“那么,金默姑娘,我招了仇家,现下正要跑路,姑娘这时候来作客,着实有些不巧了。”
那女子目光一肃,眸中耀出光华来,她的模样甚是自信,仿似天下人莫可与之相敌。
只是从洪绡看来,便多少有些自负了。
洪绡双手一拍,猛地叹道:“唉,我竟忘了灶上还烧着水。你少待片刻,我去取了水来泡茶。”她低着头只管往前走,因着中毒,她的行至虽然无碍,但内力仍旧半分运转不来。
不多时,便又复回来,左手执了一柄玉壶,右手提着一大壶沸水。将玉壶置在桌上,铁壶置在另一侧的主座脚旁,返身到包裹前摸索一阵,取出一个青翠的翡翠小瓶,往玉壶中倒了些茶末,灌了八分满的沸水盖上,方将小瓶放回原处,仍将包裹仔细拉紧。
不过片刻,缕缕茶香便在大堂之中弥散开。
洪绡含笑深嗅,神情颇为满意。
取了两盏茶碗,左手扶袖,右手徐徐倾茶,一面道:“这茶香浓味醇,虽没什么名目,可却是我最喜欢的。”
一盏茶倾了六分,洪绡放下茶壶,将茶碗推至金默手侧,笑道:“待佳客以好茶,待恶客以暗器毒药,正相宜。”
金默不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洪绡又倾了一碗,笑道:“你是佳客,这必是好茶,并无旁的东西。”吹开热气,轻酌一口,长出一口气,甚是开怀。
金默方才取了茶碗,只是徐徐拨着茶面的碎屑,举止娴静优雅,却并不饮下。
洪绡知她心中顾虑,也不计较,自顾自地悠然饮了泰半,忽听得院外动静,便知晓是相思回来,放下茶碗出门去迎。
院门一阵响动,外头的人开了锁,将两扇木门打开。相思走在前头,手中牵着缰绳往里拉,一匹瘦削的大马便不急不缓地踏进院子。
那马瞧来虽瞧来体格巨大,却也算不上什么神骏宝马,倒是给马贩打理得干干净净,倒也顺眼。至于车厢,恰够坐上两人,倘挤上三人,便有些转圜不便了。
洪绡自相思手中接过缰绳,抚了抚马头,原本有些躁动的大马终于安静下来,洪绡转而对相思道:“辛苦了。”
相思摇头道:“这里的马没有一匹好的,我便选了最大的一头。”
洪绡笑道:“足够了,这样的小城马市,哪里有什么名马。何况名马大都娇贵,也未必能长途跋涉。”
洪绡向相思道一声少待,到堂中将包裹一手一个拎了出来。相思迎上来要替她拿,洪绡伸手将大的包裹递给相思,小的说什么也要自己拿着。她道:“我又不是病得动不了,也没有老得走不了道。”
一面说,一面爬上马车,将包裹安放在底层,放下隔板,走到外头,小心翼翼地跳下车来。这一番动作,不免又是一层薄汗。
洪绡摇头自嘲道:“这架势,哪是什么‘雪上飞鸿’,分明是踏雪落坑了。”
相思道:“待毒除尽,需得两个月。”
洪绡笑道:“那可得有劳相思大夫了。”她倒分毫不觉得失落,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能捡回一条性命,原本已经是万幸之事了。
要知这世上惯偷,总归有栽跟斗的时日。可洪绡行侠仗义,偷了不晓得多少家深宅大院,至今仍旧不曾被人所寻得踪迹,正是应了她的性子。哪怕是再如何诱人的宝物,倘若有些许蹊跷之处,她也决计不会贸然前去。这性子,往好了说便是谨慎淡薄,往坏了说便是胆小如鼠了。
洪绡见马车之中再无他物,便又问相思:“你需要些什么东西,都购置齐全了吗?”
相思点点头,自肩头取下包裹,将一个四方儿的小鼎取了出来,揭开盖子,里头铸了许多小格,满满当当地存放着药粉。
洪绡又问:“你自己的呢?衣裳、首饰一类的,没有添置吗?”
相思道:“我原先的够了。”她现下穿着粗麻孝衣,倒不大需要衣裳首饰。
洪绡便叹道:“小姑娘家,正是当打扮的年纪,哪能这样随意。待到了路上,再去买一些。”
相思乖顺地点点头。
洪绡想了想,又道:“照说你是一丈红的弟子,算辈分我应是长辈。到得这里来,我也不曾仔细照料,反倒要你辛劳,当真是惭愧。”
相思摇头道:“你总说这样的话,我并不需要照料,也并不觉得辛劳。”
洪绡笑道:“礼数总归是要有的,如今咱们将要逃之夭夭,往后旅途劳顿,许多事情也讲究不得了,索性在这里一并解决了罢。”她一面说,一面挽起袖子,露出藕节一般白嫩的手臂,臂上一只碧翠的镯子光华内蕴,甚是古朴,洪绡褪了镯子,继续道:“这镯子,原是一丈红送我的,如今我借花献佛,转赠于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往后我们便是亲族,你若有难,必由我担着。”
相思原给她说得动容,明眸之中一片氤氲水汽,又听得最后一句,沉了脸,嗔道:“有难自由我来解决。”
洪绡单是笑笑,并不与她争辩。执起相思的手,便要替她戴上。不想至始至终都尤为乖顺的相思这一回却执意摇了摇头,道:“镯子是师父给的,我不要。”又道:“师父临走之前始终记挂着你,终究因着身子的缘故不得来见,她是抱着遗憾走的。”
后面的话相思不曾说,洪绡却也明白了,相思是想让她留着一丈红的物事,便好像一丈红仍旧陪在身侧一般。心中不由得又为她的话触动,问道:“一丈红是怎生害病的?”她原不愿问及这样的事情,怕提及伤心。只是这时候心中阻塞,不问出来总觉得不痛快。
相思摇头道:“师父病得突然,前一天还收了你的来信,嘱咐我收拾行装隔几日就上路。第二天清早,正练着武,突然直端端地便倒了。”
洪绡只觉得蹊跷,思来想去却猜不透端由,只得将玉镯复又戴回手腕,叹道:“你不收这镯子,我可没有什么好东西可送你了。”
相思却探手拔了洪绡的发簪,道:“我要这个。”
这是一支木簪子,木质并不出众,雕工也粗糙得紧。东一刀西一刻,仔细瞧时,倒也能勉强瞧出是只丑鸟的模样。
没有了簪子的束缚,长发便又松垮垮垂落下来。洪绡面目没来由一红,说话时莫名有些心虚,道:“这劣木胡雕的,戴来也不好看。”
相思道:“我瞧你戴着,仍旧是好看的。”
洪绡轻啐:“好的不学,单学你师父花言巧语。你要这不值当的东西也罢了,我还少些破费。”
相思道:“你的东西,我瞧来都是值当的。”
洪绡见她胡言乱语之势一时收敛不得,便不再理她,径直回卧房之中。对镜梳了发,挽起发髻,选了一枝玉簪正要簪上。镜中突然多出一道白影,劈手抢过发簪,又拾起桌上的木梳,拿开洪绡的手掌,重又执起长发,为她细细梳理。
洪绡觉察出熟悉的气息,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相思的声音娇柔婉转,有如轻羽,听来总有一种挠搔着心尖儿的媚态:“还有些乱。”
洪绡道:“咱们江湖中行走的人,哪及得上闺阁里的小姐太太整日里精心装扮。况我这般年纪,也不适宜与小姑娘一般花枝招展了,粗糙一些也无妨。”
相思道:“以后我替你梳妆。”
洪绡笑道:“一丈红遣了个徒儿来,倒要将我养成个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来是四下跑得惯了,可每回上路却又仍是惴惴,生怕忘关了灯,没锁上门,花缺了水,还有些零碎的物件漏了,不免还得临时添置,哪里有书里写的一般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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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日头高起,已然临近午时。洪绡到伙房之中,准拟烧两个小菜,不想又给相思抢了木柴,令她到一旁歇息。
洪绡叹息道:“我又不是短了手脚,哪需你事事都抢着。”她自来独自生活惯了,哪能甘愿坐在一旁当甩手掌柜,因此在一旁择菜清洗,相思拦阻不住,只得由了她。两相配合之下,倒也颇为默契,不多时,便已摆了一桌。
洪绡在院中转了一圈,扬起嗓子唤几声“金默”,仍不见那姑娘的踪迹。转而回了主厅,与相思一道吃饭。
相思问:“你刚才在唤谁?”
洪绡答:“一个过路的姑娘,恰到这里来歇脚,这会子大抵是走了。”
相思“哦”一声,便不再问了。两人静默地吃过饭,收了桌子,趁着相思洗碗的空当,洪绡又在院中转过一阵,不知从哪里取出许多粗布,搭在各房物件之上,以作防尘之用。到卧房的时候,从梳妆台上抱了妆奁,置在马车里头。
一切妥当之后,洪绡扯着缰绳唤道:“相思,我们走了。”
相思听得洪绡呼唤,答了一声“好”,从伙房之中走了出来。她的衣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些油渍,在粗麻白布上显得尤为扎眼。因着刚做完活,未来得及整理就被洪绡唤了出来,衣裳仍有些凌乱。
洪绡走到她跟前,垂首为相思理了理衣襟。可落在胸前的油污实在难以忽视,洪绡笑道:“好端端的非要抢我的事情做,这下可好,无端受一身的油,快去换一身来。”
相思摇头道:“没大碍,这衣裳还穿得。”
洪绡啐道:“姑娘家哪能这样不讲究,你快去。”
相思无奈,只得取了行李到卧房中换上,换上的仍是粗麻孝衣,模样与前一件一般无二。出来的时候便见到洪绡侧坐在车板上,双脚垂在空中,悠然地晃着。听得动静,向着相思嫣然一笑,道:“你坐到车里。”
洪绡往常笑起来,总是轻抿着嘴,含蓄而客气。可眼下,她笑起来,嘴角弯弯,露出几颗齐整的白牙,两旋梨涡深深嵌在脸颊,好似盛着百年佳酿,单是远远瞧着,便令人微醺,想是当真极为高兴了。这样的洪绡,有如不经世事的少女一般干净纯粹。
相思一时看得出了神,洪绡笑道:“你要在那里傻站到什么时候,我们得走了。”
相思如梦初醒,慌忙应过一声,快步行至马车前头,伸手去接洪绡手中的缰绳。洪绡手一动,躲开了她,道:“你坐到里头去,我来驾车。”
相思不解其意,道:“你的身子……”
洪绡道:“我的身子好得很,单是没有内力。何况驾车这样的小事,寻常人都做得,又无需内力。”她故意肃了肃脸色道:“我自幼在外,经历过的险境不知凡几,你也不必将我想得太娇弱了。”
相思低着头,一副乖顺受训的模样。洪绡心软,原有些不悦的语气也愈发温柔起来:“你于驾车之道并不纯熟,倒不如在车上养足精神,遇着危险的时候还要仰仗你呢。”
相思闷闷地应了一声,仍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