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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色大亮，邓玘他们已经撤离出了战场边缘数十里，短期内是没有了被追击的危险。
直到这时，邓玘才能够彻底看清己方余部到底还剩下多少人。
无数明军将士，在黑夜当中四散逃亡，一路上邓玘一边撤退一边收拢人手，到的现在，手中华兵员也不过刚满三千之数。
相比处罚之时，自己手中华拥有三万大军，此时这三千将士，却只不过是其原本军队等十分之一而已。
呆呆望着身边这群残兵败将，邓玘突然觉得，或许昨夜自己就此战死在沙场上，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回去之后，邓玘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尚书熊文灿的怒火，之前一路上人家洪堂军队高歌猛进，虽然折损不少，可是战果却也同样不菲；再看看自己，仅仅只是打了一场大仗，就差点造成己方将士全军覆没之局，让自认为带兵有方的邓玘如何不羞愧难当！
“大人，澎湖水师李总兵求见！”
亲卫悄悄走到邓玘身边，在散发出一股颓废之意的邓玘耳边轻语两句，将其从消沉当中拉了回来。
“快快有请！！”
邓玘连忙起身，整理了一番身上狼藉的军装，同时跟在亲卫身后亲自去迎接李天养。
“本应该是老哥我去拜访天养兄弟的，竟劳烦天养兄弟来看我，羞煞我矣！”
邓玘早没了之前面对李天养的傲气此时更多是感激之心，为了拉近彼此关系，更是将小自己十来岁的李天养认作了兄弟。
“邓将军何出此言，你我份数大明同僚，彼此照应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此番出征，本将原本就是先锋军，与邓将军同气连声才是正理！！”
李天养并没有因为自己有恩于邓玘而在态度上有所慢待，甚至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当初跟邓玘翻脸、产生龌蹉等任何蛛丝马迹。
邓玘双眼如炬，试图在李天养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让其失望的是，李天养所言似乎就是出自他的肺腑，一点不见虚假。
“对对对，倒是老哥我自己糊涂了！！”
作为武将，城府上天然与文人之间有着极大区别，经过这些事情之后，邓玘心中对于李天养的观感，顿时高了好几分，大有把其当做一个值得托付后背的真正朋友。
“下官此番前来拜见将军，一来是想问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二来也是想要请将军将昨夜我军拦下的溃兵给接收回去！”
李天养没有过多纠缠，而是当场将自己的来意给说了出来，毕竟此时他们身后还有闯贼数万大军追赶，昨夜是夜色掩护，敌人不知援军深浅；可现在已是白日煌煌，李天养带来这几千将士，对于农民军而言，可着实没有昨夜威胁巨大。
“哦？老弟还收容了溃兵？”
邓玘听明了李天养来意之后顿时大喜，连声问道：“不知老弟收容了多少我军将士？”
“黑夜之中难以视物，下官也只能是将迎面退下来的将士们拦住，现在手中将士不过有四千余人！”
李天养惭愧地回答。
“这、这可叫我怎么感谢老弟你才好！！咱们莽夫也不玩那洗头巴老的东西，日后李兄弟就是哥哥我等大恩人，只要李兄弟你有什么难处，只管修书一封，哥哥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四千多将士虽然不算很多，但是加上自己身边这三千多人，自己在这撤退一路上再裹挟一些青壮，回去应该能够让尚书大人歇歇怒火了。
而且，自己的功绩也不是没有，虽然白日作战之时没有尽数，可只是粗算一番，闯贼那边的损失必然只会比己方多，而不会比自己少的。
第1246章 一路见闻（）
明朝军队经历一场惨败，再无法对李自成一部展开攻击，最后只能退却，而李自成一部虽然打退了河南明军的进攻势态，本身却也损失不小，暂时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
农民军毕竟战斗力薄弱，空有庞大的数量优势，然则在根真正等军人进行作战的时候，损失的代价却是几倍于对方，哪怕己方指挥将领更英明一些。
除去李天养前期所打的两场战争，光是邓玘与何三江他们这一战下来，在明军付出两万多代价的情况下，何三江农民军其实也付出了将近四万将士的伤亡，这对于闯王李自成来说，也算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一边防备着可能的追击，一边紧赶慢赶，邓玘他们在花费了比前行之时更短的时间、将士们筋疲力尽的情况下，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洛阳。
一路上邓玘除了收拢四散而逃的军队将士，重新整顿士气以外，更多的精力却是放在了裹挟来路上的流民，将其纳入到自己的军队当中来，弥补之前一战的损失。
到了洛阳的时候，其军队总量竟然奇迹般地重新回到了两万五千余人的规模，若不是知道自己之前败仗隐瞒不过熊文灿，怕是邓玘都能将原本损失等兵力给补满。
当然，短短逃亡而归的时间里，邓玘他们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训练这些可以说是拉壮丁得来的战士，其军队实力相较之前出发之时，怕是相差数倍之多。
而一路上洪堂将士也着实‘欣赏’了一番官府军队光明正大作恶的场景，为了弥补损失，邓玘麾下的头目将领们，但凡遇见人高马大的农夫、樵夫之流，也不管人家到底是不是流民、有没有家室，几个凶神恶煞地战士扑上去架着这个目标就往军营里拉。
等到包围拉了壮丁的家伙进了军营回过神来，想要跟官兵理论之时，却被官兵将领用各种威胁言论给吓得心神恍惚，最后乖乖束手就擒。
他们这些被拉的壮丁，唯一能够得到的东西，却是一些邓玘他们沿路打劫富户、土匪所得的散碎银钱、或是一些不值钱的物十而已。
甚至于在邓玘麾下的将士当中，有人眼红路过富户家的资产、或是哪家清白之家的黄花闺女，随意给对方安插一个四通闯贼、土匪等借口，带着一群因为战败而恍恍不知所措的战士们，期望着能获得一次心理商的安慰。
李天养自己也在一路上，再次感受到来自底层百姓们的悲哀，正应了宋朝词人辛弃疾那句千古名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前番才在吴超的触动下，李天养重新审视了自己一回，可是实话说想要认识自己的错误、找回自己的初心，哪里是一次两次自我反省就能达成的，在李天养不自知的情形下，其实他依旧还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毛病。
但是在这次随军出征，一路上河南百姓们因为天灾人祸所带来的疾苦人生、官僚士绅无度地盘剥等等情形，都让李天养重新找回了他那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同情心、慈悲心！
只有真正经历过、亲眼见证过那种天灾人祸给予一个生命、一个家庭、一个村庄所带来的惨状和炼狱般场景，你才回明白原来普普通通生活的宝贵，你才会去珍惜你那看似平常的平静生活。
而对于像李天养这种身居高位，手中掌握着庞大力量的大人物来说，只要你心中拥有同理心、慈悲心，那就不会想着让这种事情继续在自己眼前发生，他总会希望做点什么事情来改变一些东西，给这群可怜的人儿带来一点点安慰也是好的。
连身心已经逐渐冰冷的李天养都被这些惨境所感染，更别说洪堂军队当中那些不是从小就被学堂灌输着正面三观的子弟、亦或者那些加入洪堂之后就开始进行思想改造的普通战士，谁人的人心不是肉长的，面对此情此景，他们又如何能够忍得住心中的愤怒和悲伤。
为了拉壮丁、胡乱搜刮等问题，洪堂将士跟邓玘明军之间出现了多次的纠纷，甚至最大等一次双方数百让你玩来了一次大混战。
对此，李天养除了是对参与打架斗殴的洪堂战士给予强力的呵斥和体罚以外，其他却已是无能为力。
毕竟，这里是河南地界，邓玘总兵的地盘里，李天养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可是他又真正能够做什么呢！
而邓玘也因为李天养之前的救命之恩，对于洪堂将士与自己麾下将士之间发生的摩擦，倒也没有来找李天养等嚓，可要让他制止麾下将士的胡作非为那却又是不可能等事情，因为那些事情很多其实都是邓玘授意的。
为了保住自己身上这个总兵职位，邓玘可是已经放下了身为一个明朝军人的尊严了，在利益面前就算李天养救过自己一命，也阻拦不住他疯狂拉壮丁、搜刮财物的行为。
当然，官场上打混了半辈子的邓玘很清楚，那些官绅富豪是惹不得的，那些却又是可以任由自己欺凌的，在麾下将士选择目标的时候，早就得到过他的指示，这一路上却也是没有出过什么真正的乱子来，除了那些倒霉被抓了壮丁的平民之家，以及没有什么背景的富豪地主。
这就是乱世，一个赤裸裸人吃人等世界，李天养一边默默观察这一路上的惨景，官府、官兵和士绅阶层的各种丑恶嘴脸，一边同时通过这些事情对自己的内心进行一次意义深远的盘问与立志。
同时，在私底下，李天养也抓住机会，对洪堂底层的将士们进行着思想交易，通过白日里官兵的现场实例来加深大家对于洪堂的认同感，对洪门核心价值的深入学习。
明面上李天养对将士门的斥责，到了暗地里，李天养却是对众将士的动作一顿鼓励和赞赏，这便使得洪堂军队与邓玘总兵麾下将士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双方将领的呵斥而有所收敛，争斗反而变得更加频繁，让邓玘整个人都狠头疼。
第1247章 止进（）
“不愧是我军虎将啊！”
李阿城亲自出了南阳城，迎接凯旋而归的何三江、白玉山等将士，当着众人的面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激赏。
“传孤的命令，犒赏三军将士！”
农民军起义至今已是有差不多十个年头了，可是能拿的出手的、正面作战打出一个漂亮胜仗的时候，也是屈指可数。
更多的时候，却是农民军被明朝官府的军队，像收割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地收割着他们低贱的人头。
李自成很清楚自己这支军队看起来规模宏达，实际上的战斗力却是很低下的，虽然给予何三江的军队超过了邓玘明军的两倍还多，可是在李自成看来，其实双方真实实力却是差相仿佛的。
而且经历了去岁的那一场惨败之后，李自成虽然表面上更加痛恨明朝官府、斗志更强，可是他不知不觉当中依旧产生了一些挫折感，对于明朝的军队有了些畏惧感。
此番何三江他们利用极其优秀的指挥才能，将农民军最大的战斗力挖掘出来，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战果，最重要是还彻底击溃了河南明朝驻军当中的精锐，这对于信心受挫的闯王李自成来说，犹如一颗强心针一样，倍受鼓舞。
“幸不辱命，末将带众将士谢过大王的赏赐！”
何三江、白玉山、彭志海一干领军将领纷纷谢恩。
这一出看似真刀实枪的大战一场，其实在何三江他们看来，原本就有着太多等猫腻，只是这些猫腻不为双方等主脑所得知罢了。
若没有李天养将邓玘所部的一切详尽信息、对邓玘本人的性格了解等告知给何三江、彭志海他们，何三江他们又怎么总是能刚好抓住邓玘临阵指挥的契机，让其出处受挫。
而没有对邓玘三万大军实力战斗配置的详细了解，何三江他们又怎么会制定出这么一个能够充分发挥农民军人数优势，又能留下足够后备力量的计谋来。
可是同样的，若不是李天养那边提前跟何三江他们打过了招呼，说不得那天晚上何三江他们就能一鼓作气，将邓玘残部直接绞杀到底，而不会因为洪堂军队的加入，就此草草结束了对邓玘等追杀，打道回府。
甚至于何三江他们为了进一步造成对农民军等损耗，他们还特地在洪堂军队即将炮击的区域派出勒更多的农民军将士上去，被洪堂军队一番轰炸，当场死伤无算，这也使得他们的追击终止找到了最好的借口。
城外一番作秀之后，回到城中连卸下身上沉重盔甲的时间都没有，何三江他们就被李自成给招到了城中的府邸里，为接下来大军的行动出谋划策起来。
这一场大战得胜之后，何三江他们这一干将领，在李自成心中的地位，却是上升了不少，作为李自成麾下少有能够出谋划策的将领，随着这一次大战得胜以后，何三江他们的建言，在李自成心中的份量会更重。
议室大堂之中，李自成等心腹幕僚李信已然就位，拿着一把羽扇坐在了李自成主位等左手侧，右手侧则是刘宗敏等一干李自成起家的班底老人。
李信原是河南开封杞县人士，举人出身等的他从小却不像一般文人墨客一样追求名声，反而更追求事功之利，为此听说在李自成经过杞县的时候李信竟然自己投身义军，成为李自成麾下最得用的谋臣。
李自成如今能在百姓当中有着莫大威信和名望、能被各方义军共认为首领，其中都有李信的大半功劳。
“今次咱们击败河南总兵邓玘的大军，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咱们有机会去那千年古都洛阳走一遭了呢？”
刚刚找回自己的自信心，李自成却又开始飘飘然了，对身边这一干心腹谋臣们询问道。
“大王，时机并不成熟！”
当先站出来的，却是李自成最信任谋臣李信，他声音平缓却有带着一股说服力地继续说道：“明军虽然这次战役损失惨重，可是其驻防各地卫所的官兵总体却是损失不大，反倒是咱们自己，不但刘、高、田三位将军的兵马直接溃败，就连咱们大军主力，也在与明贼邓玘等交战当中损失极大，此时本是该咱们趁着对方再无力攻伐我军的大好机会休养生息、操练军队、招募将士，却实在不是一个在起兵伐之争的时机！”
“末将也认为不妥！”
刘宗敏等人同时也紧随李信之后，发出谏言。
李自成脸色却是有些不爽，闯王这个名号原是李自成继承其舅父高迎祥的，当初是为了能够增长自己的名声，取得其他几路农民义军将领的认同，可是随着如今时间等推移，他李自成的名号再也不需要仰仗他舅父往昔的余威来扩散了，渐渐地，他却是升起了一种想要摆脱高迎祥闯王名号的阴影，自己再立一个新的名号出来。
但是，李自成也知道，如今一提到闯王名号，大家首先想到自然是他李自成，若是贸然更改名号的话，恐怕会有极大的麻烦来。
可是他就是耐不住自己内心的那股欲望，若是此番自己能够夺下一座千年古都、数个朝代王都的话，那自己是不是能够通过登基称帝，来向世人重新证明自己等存在，同时也让自己过一过那个当皇帝的瘾呢！
抛家弃业、刀尖舔血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一个美好的前程和未来吗，那又有那个前程，能够跟神权之下，万民之上的皇位，更让人心动、让人沉醉呢！
“何将军，你认为呢？”
李自成故意不回答在场众将心腹的谏言，转头询问起何三江他们来。
何三江此时已经看出了李自成脸上的不满，不过他却也同样明白，李天养这位深得洪门成员敬重的首领亲自领兵北上，为的就是能够遏制住农民军东进的步伐。
“末将也认为，此时并非东进洛阳的最好时机！”
仿佛没有看到李自成的不满，何三江一同站在了军师李信的一方。
“好吧，那就依各位将军所言！失望之下，李自成有气无力地允诺道。
第1248章 郝摇旗（）
“将军，你看看田见秀、刘宗敏他们这些人，打了一场败仗，可是到头来闯王有没有给过他们惩罚？”
农民军中一处帐篷里，一个年轻任正对一个中年汉子发出抱怨。
“不仅没有惩罚，他们这些打了败仗的将军们，转眼之间损失的兵力就得到了补充。”
“再看看咱们，将军您为闯王出生入死，立下赫赫功劳，可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凭什么？？就因为田见秀、刘宗敏是闯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而您是前任高王爷所提拔起来的人才吗？”
“别说了！！”
中年人沉声静气，颇为不满地打断了年轻人的埋怨。
“高王爷再怎么说，也对我有知遇之恩，闯王身为高王爷等外甥，那我为其效忠也是应当的，我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怨愤！”
“将军您不争，可是弟兄们不服啊，凭什么别人家的头目，随便立下点功劳，就能赏赐无数，官升一等，而咱们兄弟那次出战不是拼死奋战，立下的功劳又别旁人少了，可是到头来却是什么夜捞不着！！”
年轻人却是轻易不愿意住嘴，视乎这些话之气他心中已经憋了好久了。
“唉，是我亏待了大家！！”
中年人长叹一口气，既想怒斥身边亲卫几句，可是想想他言语中的抱怨与事实，他却是说不出几句重话来。
中年人不是一张生面孔，而是曾在李自成议事大厅中见过之将领，当时正是坐在刘宗敏、田见秀他们之下的郝姓大将，名永忠，外号人称郝摇旗。
郝摇旗原是高迎祥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跟李自成当初是平起平坐的存在，只是后来当第一任闯王高迎祥兵败战死之后，他的外甥李自成继承了他的王位与基业以后，郝摇旗便转身拜在了李自成的麾下，从平起平坐的同僚变成了其下属。
郝摇旗感恩当年高迎祥的提拔，对新上任的闯王李自成倒也算得上是毕恭毕敬的，在战场厮杀当中同样也是号令尊崇，并无因为曾经过往而在李自成面前趾高气昂。
反倒是李自成自己，这些年随着自己的威信已经逐渐取代了前任闯王高迎祥，渐渐地在军中对于高迎祥一系等老人，开始逐渐有所针对起来，特别是像郝摇旗这种手中兵员过万，在老一代将领头目当中威信不小的高层将领，更是少不了冷遇他们。
“将军，咱们兄弟誓死追随与您，绝无二话，可是兄弟门看不过去的，是闯王对咱们的不公，特别是对您的不公！”
年轻人姓游名涛，是郝摇旗从军中提拔起来的一员猛将，也是他的心腹之一，否则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