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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7年2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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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海鸥再下一次来南京,小段已经不在了。母亲告诉外婆,外婆又告诉他,小段犯了错误,本是开除军籍,后来继父四面做了工作,才不予处分,只是退伍复员。小段犯的错误说起来很不堪,是在文工团集体澡堂偷看女演员洗澡。这实在让海鸥败胃口,从此就不再去想小段这个人。外婆有时为小段叹息,海鸥也会厌烦地截住话头。外婆说,他待你这么好,你倒忘得干干净净!他就会粗暴地与外婆抢白起来。海鸥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他还是将生活审美化的人,这和他的身体状况有关系。他的疾患阻碍他参与进实际的生活,只能旁观,于是,生活于他就变成了一幕戏剧。因为他的天资和见识,他的品味很高,这幕戏剧中凡有低廉丑陋的部分,都为他所剔除了。 
  这期间,继父和母亲在军区迁移过几次住宅。随了继父晋职,还有母亲军衔的提升,他们的居处更加宽敞。最后,住进了专为团以上级别军官所造的新楼,独居一幢。新楼是成排矗立,以高大的香樟树隔成林荫通道,周遭有围墙,形成一个大院。和最初散在山冈绿树间的居处不同,人气旺许多,也嘈杂许多。安居下来的军人们一茬茬地生下孩子,孩子再一茬茬长大,海鸥的弟妹就是其中的几茬,是那种大院里的孩子,和海鸥气质很不相像。 
  大院里的孩子都说一种南京腔的普通话。南京腔主要体现在四声在字句的尾音上,粗略地听就是扬州镇江话,但像海鸥这样对语音有灵敏度的人,就听出很大的差别,他以为是粗鲁得多的语言。扬州话有一种乡气,很妩媚;镇江话要硬一些,也还是质朴的;南京话却是市侩的。海鸥从小生活过不同的方言区,口音多少带有各地的痕迹。西南地区的语音和他们的民歌一样,有些偏音,发声多在齿前。重庆话音要浊重些,但也比较清脆。外婆说的是苏州腔的上海话,许多音在软颚发,就有肉感。母亲的职业是演员,身前身后都是做现代戏剧的同行,其中不少是北方人,字正腔圆。这样一来,海鸥便形成在北方语系基础上,调和南方轻捷明晰特质的语言。他天生又有识别美丑雅俗的能力,所以有意无意地去除语音上的鄙陋,而提炼优质,他的口音就格外的悦耳。所以,他是不能听他弟弟妹妹说话的。弟弟因是个男孩,似乎还可容忍,像妹妹,一个小女孩子,一旦开口,立即就变成一个市井妇人。在他看来,女孩子尤其不能粗鄙,女孩子应该是美丽的,什么也无须添减,就是一帧美景。大院里的孩子,大约是受了本地风气的影响,穿着都十分鲜艳,女孩子常穿一身花,头上顶着硕大的一朵蝴蝶结。玩的游戏也极不雅,或是跳皮筋,或是缝几个小沙袋,一手掷一个,另一手就在桌面迅速地翻其余几个。倘是较贤淑的性格,虽不玩那些,却更不堪,她们三两个聚首,窃窃私语,眼睛斜向左右,似有无限的机密,一派俚俗。南京地处长江以南,但有几代北路的王朝建都,所以民风其实挺粗犷。他在这里,耳边有时会响起上海弄堂里的女孩的歌声:“马林当,马林当,大家一起马林当”,这是从英国童谣演变过来的,原文应该是:“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LONDENBRIDGE’S FALLING DOWN,MY FAIR LADY”———一就好像看见排成两行的她们,打头的两个面对面手搭成桥,让后面通过,最后面的两个再搭成桥,让后面通过,循环往复。 
  再过一些年,他十八,弟弟妹妹一个十二,一个十岁,最末生的一个也四岁。母亲是那种只会生不会养的女人,大事小事统丢给两个保姆,一个专司烧饭,一个专管孩子。其中一个生性尖刻,先前又是在军区司令家做过保姆,自恃有身份,不把东家放在眼里。一次和外婆吵翻,继父抱了息事宁人的态度,没有做出裁决,外婆一气带了海鸥回上海,再也不去了。这一年,正好母亲在上海的电影厂拍电影,就也住在家中,于是这三代人又共同生活了一段。 
  母亲在海鸥眼里,是极美的。倒不因为是他的母亲,事实上,孩子大多不会以为母亲是美还是不美,母亲就是母亲。海鸥是以他的识别力觉着母亲美,他很独到地认为母亲着戎装最为上乘,有一股英武的妩媚。因像他母亲这样的美艳,再加上在演艺这一行里久了,多少就有一些俗丽,素朴的装饰就可去除铅华。这其实也是母亲做女学生时无意的选择。如今,年近四十的母亲终究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修饰得略微过重。有一晚,母亲去照相馆拍照,海鸥和外婆也跟了去。五月底的天气,是向暖的季节,再加摄影间的挡光的厚布幔子,灯光的热量。母亲穿一件黑丝绒的旗袍,脸上敷着厚厚的粉,不停地摇着折扇,鼻尖上还是沁出油汗。海鸥看见母亲正在朝衰年走去,这使他生出哀伤的心情。但另一方面,他又领悟到了纤弱的美。女人真的是一种特别娇嫩的花,因其易谢才有其美好。所以,海鸥欣赏的女人的美,往往是略带一点憔悴,是娇柔的证明。 
  前面说过,海鸥生活中有许多时间是在医院里度过。肺科病区里,除了那病入膏肓的老年患者,年轻的多带有些古典的情调。身形瘦削,有弱柳扶风之姿。到了午后,苍白的脸颊上则浮起红晕。表情又多是忧郁的。人们都穿着一色的病员服,没有男女之分,简直像是《圣经》中的伊甸园。海鸥年幼,形状又更幼小,有一种奇特的甜美,有些女病员就把他当孩子,带着他走来走去,做什么也不避讳他。本来,人一人病房,性别就模糊了,那就好像是另一个人间,天上人间,与红尘俗世无干系的。海鸥看着那些青白的肌肤底下,隐现着淡蓝的筋脉,就像是最薄最透的材质做成的器皿。有时候,她们,那些年轻的女病人,让他坐在床沿,自己靠在枕上,面对面很近地,打扑克牌。他嗅得见她们口中的气息,带着结核菌的甜丝丝的气息。结核菌就好像一种诡异的花,类似罂粟花,有毒,可是娇艳无比。这些女病人中,总有一个或者两个尤其的美艳,而且特别的哀伤。曾有一次,其中一个竟将海鸥抱在怀里。抱的姿势很奇怪,是让他横躺在怀里,像抱婴儿。可海鸥再矮小也已是个少年,于是腿就伸出床沿,越过床和床之间的过道,搭在了对面的床上。海鸥的脸贴在她的胸口,结核菌吞噬了她的脂肪,她几乎是平胸,可还是有着薄薄的、小小的、腺体组织,上面缀着细致的乳头。海鸥晓得她是当他孩子耍,可这游戏里有一种惨痛,使它变得庄严了。他们以这种古怪的造型静默着,看见的人多是见怪不怪,方才说过了,这是与俗世不相干的一个世界。等到出院,来到外面的世界,海鸥会感觉到一股子粗鲁劲,当然,是生机勃勃的粗鲁劲。健康难免是杂芜的,良莠不齐。这蓬乱的世界与海鸥总是有隔阂的。好像不止是他,他的病友,也或多或少有着同样的感想。所以,出院以后,他们,主要是她们,还会来找他。 
  这些病美人,大多出身市井,家境十分平常,这样的病,主要是缘于传染和营养不良,实际是贫寒之症。海鸥是没去过她们家,倘若去过,一定会吃惊。她们中有一个家里开烟纸店,位于一条嘈杂的狭街,一开间的门面,从店堂里一架木梯上去,一间阁楼,就是她和母亲、妹妹们的卧室,晚上打烊之后,上了排门板,在店堂里搭一张铺,则作了父亲的卧榻。还有一个家住汽车间里。再有一个,很奇怪地,住在二楼与三楼之间扩出来的夹层,是当年二房东招揽房客时做出的建筑奇迹。她们怀着艳羡并骄傲的心情,走人海鸥家所在的公寓大楼,这城市的市民对公寓都抱着敬仰的心情。她们略略不耐地应答着开电梯人的询问,乘到海鸥家的楼层,摁了门铃,然后走进宽敞明亮的房间。都市里人多是虚荣的,疾病又让这些女孩对生活迫不及待,她们就有些贪婪。她们走进海鸥的家,俨然贵客的样子,等女佣人端上茶,翻看电影画报,凭栏眺望街景。但当看见海鸥的外婆,神情顿时瑟缩起来。这老太太,即便只穿了家居的蓝布罩衫,都显出一派威仪。那双利眼啊,什么窥不破?事实上呢,他外婆相当开放,并不干涉海鸥的社交。所以,她们也只是尽量避免与老太太照面,依旧经常来访。渐渐地,她们又带来了她们的朋友,多是男朋友。像她们这样患肺疾的人,婚嫁都是渺茫的,所谓男朋友其实只是一种暧昧的关系。他们,还有她们,都比海鸥年长,把海鸥当小弟弟,有些事情可以不顾忌。但同时,内心也都知道,海鸥虽然年少,却很解事,就靠得住。因她们不是休学就是退学,这些男朋友就也是闲散无业,有着充裕的时间。他们总体不外是高中或者大学毕业,不服从分配去外地或者农村,具体到各人,情形却挺复杂。有一个出身于小工商业主家庭;另一个家中开弹子房;第三个父母也都无业,生活不知从何来源。但无论哪一种,他们穿戴都很时髦,形象也很清秀。他们所以和这些有疾患的女孩结交,是因为他们同样的没有前途可言,就都抱着及时行乐的人生观。 
  这些男朋友的加入,就像一服调和剂,缓和了她们看见外婆的紧张心情。外婆显然对这些男客比对女客更有兴趣。倒不止是同性相斥,也不止是人口单弱的家庭总是欢迎男性上门,而是,在外婆看来,这些病歪歪的女孩子,大多谈不上有什么眼界。外婆虽然是女流,可胸襟不下于一个男人,这些男客为她带来外面大世界的气息。而且,外婆还有个好处,就是不存偏见,三六九等她都接受。有了这样的应许,他们出入海鸥家就更自如了。外婆同时也是个识趣的人,晓得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热闹快活,所以就给他们方便,并不介入。她又有早睡的习惯,晚上七点半就上了床,靠在枕上看一本《浮生六记》或者《儿女英雄传》,那边房间就完全成了年轻人的天下。 
  他们在一起,主要的活动就是聊天。除了聊天,他们又能干什么?他们几乎是一无所有的人,没有经济能力,没有社会地位,也没有足够的健康,什么欲望都只能落在空谈里。但年轻人总归是不安分的,先是言语上出了格,触碰禁忌的题目,这题目无非是男女关系。像他们这样狭隘的贫瘠的人生,除此还能涉及什么重大的禁忌?一屋子人团团挤坐着,彼此的呼吸交融一起,虽只是手臂和手臂,膝盖和膝盖,还有脚和脚,隔着衣衫鞋袜一小点接触,亦能感受到肉体的温热与弹性。晚春与初夏的季节,人体是湿润的,有较强烈的气息分泌出来,他们不禁要做小动作了。所谓小动作,不过是挤得更紧一点,挤压的部位再扩大一点,灯呢,关了大灯,只开一盏台灯,在灯影的暗处,就传出衣衫的窸窣声。绰约能看见,有肌肤的青白色裸露出来。这也是海鸥和这些女孩子们在医院里的把戏。说来也可怜,这些苍白孱弱的肉体和头脑,其实根本容纳不了青春,也容纳不了欲念,他们也只能是张张看看,饱一饱饥饿的眼睛。要不是知道这里面的凄绝,这种畸形的宣泄就是猥亵的了。可是,真可怜啊!这些病怏怏的花朵,还有他们,病态的精神,不也是青春吗?挣扎的,力不从心的青春。慢慢地,就有关于他们的传言流行,说这里男女混杂,踪迹可疑,行为有不端之嫌。先是街道里委上门探查,再是派出所传唤问询,眼见得公安介入,要着手立案,是海鸥继父出面,至少将海鸥脱出了干系。但有两名男青年,因其出身不良家庭,再加不服从工作分配,好比是有前科的人,自然是要罚重。分别被判一年和一年半劳动教养,去了安徽的农场。自此,他们这个小团体解散。母亲将海鸥带去南京,在军区总医院住了半年,回来以后便插班入学,继续高中课程。那一场事故,伴随那些夜晚,如同一场梦魇:阴郁,淫邪,却散发m旖旎的芬芳,如今风清云淡。 
   
  9 又一种户内 
  你知道什么是冬虫夏草吗? 
  小老大问大家,大家多半不知道。小老大自问自答道:有一种虫子,在地底下越冬,吃的是一种菌类的籽;这一种菌类的籽也是活物,它们在虫子的肚腹里发芽、生长,把虫子掏空;到了春天,便从虫子的顶上长出一株草来,这就是冬虫夏草。小老大沉吟着,停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我就是这种虫子,我肚腹里的菌籽,名字叫结核菌——南昌问:那么,你顶上会长出什么草来?小老大笑了,眼睛一亮:思想,我的草就是我的思想。就在这一刹那,他们两人忽就沟通,互相有了了解。这是在南昌走进小老大客厅的一个月之后。这一个月里,南昌几乎隔天就到小老大这里来。他倒不是喜欢这里,相反,他觉得小老大的客厅里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令他很不舒服。他往这里来,只是因为除此他没什么地方可去,他怕一个人待着。他那个家,本来还能待,但自从陈卓然上门,然后再不上门,他就不能待了。陈卓然就好像也知道这点,所以把他带进小老大的家,放下以后才径直去了。陈卓然好像还知道,南昌终究会受小老大的吸引。 
  小老大和南昌过去接触的人不同,南昌的生活罔子,怎么说?就举陈卓然作代表吧,陈卓然是南昌圈子里最杰出也最典型的人物。他展示的是这个社会的正面,所以是明朗、积极、向上的气质。而小老大却是在社会的——也不能说负面,只是偏隅的角落,开拓出一个空间,那里是幽暗的光线。但是,他们两人却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思想。他们都是有思想的人。虽然思想和思想不同。陈卓然的思想是从革命——书本和实践中,开出花来。小老大的,就像他自己说的,是从吞噬体内营养的菌种——结核菌,长出的草。前种是在开放的世界里,后种则是在隐蔽的地方,带着潮湿的霉气,可都是活体,都有生命,也都是思想。其实,小老大的思想,暗合着目前南昌的心境,只是他并不自知。他单是觉着,在小老大这里,既和外面世界隔着,又有一些热闹,不会心生寂然。这一段的户内生活,让他变得有些怕人。骑车在街上,看见有游行的队伍,或者集会的人群,他远远就绕开走了。这种场面,在这里或是那里,触及了他的创痛。大多时间他是不去想的,偶尔的,会有一个意识浮现上来,那就是,他已经离革命很远了。他从政治舞台中心退到边缘,就在这时,和小老大的思想邂逅。 
  在小老大这边,即使没有其他客人,至少也有小老大。小老大也不把南昌当客人,照旧面朝阳台坐着,南昌就端一张椅,坐在他身旁,同他一起观礼,观的是千沟万壑的巷道和连绵屋顶。天已人夏,落地窗打开一半,高楼的风是鼓荡的,从门里窗里灌进屋内,将些小东西,纸啊,手绢啊,吹落在地上,滑行着。他们没有固定的话题,东一句西一句的,甚至十脆沉默着。照说是冷场了,可两人都不觉得窘。这就是小老大适合南昌的地方,南昌本性是缄默的,他善辩的才能可说是被陈卓然激发起来的,或者说塑造出来的,更重要的是,革命又提供了雄辩的资料。现在,激情平息了,陈卓然也离去了,南昌不由地又回进他的缄默中去。由于携带了许多新的阅历,他的缄默就更深了。小老大完全不了解身边这个年轻人的来历,这时节,他家客厅里充满了倏忽来,又倏忽去的少年人。在那场事故之后,他们家沉寂了一段,直到一九六六年六月,学校停课。在革命的紧张空气的另一面,社会却是松弛下来,原有的秩序解散了,于是,海鸥的客厅逐渐解除戒备,重新开放了。这一回的座上客是完全不同的人,他们是合着小老大的另一种身份,就是军干子弟的身份。要说,他们,这些干部子弟本应是社会的主流,但此时此地,他们却在别样的境遇里。他们的父母处于不利的地位,他们也从运动中退潮下来,由各种途径,走进小老大的客厅。这里,确有一股子逍遥的气氛,专为失意的少年革命家所准备着。 
  小老大的客厅——所谓客厅,只是一种修辞性的说法,事实上,这里也是他的卧室,还是他和外婆的饭厅,但是,它又确有着客厅的意味,那就是社交集会的意味。它是一个社交场所,充斥着清谈的风气。和革命时期的清谈不同——还是拿陈卓然做代表,陈卓然的清谈是轩昂的,“雾月十八日”式,多少染着浮夸的激情,但是饱满啊!胸襟大啊!那欧式的长句子,无穷的装饰语,堆砌出一个壮美的辞藻宫殿。在这里的清谈,却是阴柔的,就像什么呢?就像楚辞,南昌头一回来到小老大的客厅,听见他念的屈原的《离骚》。再举几句为例,“少司命”:秋兰兮糜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是另一路的浮夸,绮糜的华丽的浮夸。两者都是空想,前者是空想白命救世主,后者是空想的慰藉。年轻人的头脑里,其实都有着无限的虚无,靠什么来填充?还是靠虚无填充,但这一回的虚无是有着形式的外壳,所以他们就又都成为形式主义者了。他们就这样以虚空来抵制生活的实质性,因生活的实质性是有压力的。而南昌却是一个例外,小老大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感觉到这个青年显然缺乏一种本能,就是压力来临时闪身让开,相反,他迎面而去。这也可以视作为勇气,但终究是危险的。 
  一日,南吕细看着小老大窗台下一株龟背,然后问道:为什么每一片叶子只能从前一片叶子的根部发出来?小老大说,这就是代和代的关系,无法僭越的继承关系。可是,南吕说,这样顺一边延伸过去,都失去平衡了。小老大解释,这是盆栽,要在地上,你就会看见,到某一个阶段,枝叶自己会着下根,形成独立的一株,事情先是倾斜倾斜,最终还是平衡,这就是大自然。南昌又问:这是不是宿命论呢?小老大看他一眼,觉得触动了青年的某一处内心,略停了停,他说:你知道龟背的叶片为什么破出这些穿孔?青年摇头说不知道,小老大告诉道:龟背是一种热带雨林的植物,那里的气候多是风雨骤来,像龟背这样阔大的叶子很容易受伤,于是,经过长时间的优胜劣汰,形成了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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