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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3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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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严世蕃麾下这伙人,说是乌合之众也不过分,如果严世蕃不想还没行动,自己先乱成一锅鼻的话,是不会改变原计划的。

而且沈默相信,无论如何,昏迷不醒的嘉靖皇帝都要比清醒状态时,对严世蕃的计划更有利,所以他更加确信,严世蕃会按照最初的布置行事。

这个推论很重要,因为沈默知道“改变的计划不合逻辑”,只有最原始的计划,才会完美的反映策划者的需求,和对各种条件的最大利用,甚至带有浓厚的个人色彩,恰恰也最好椎导。

再数数严世蕃手中的棋子——伊王、熊显、陈洪、景王、他自己手下的亡命之徒,不大听话的袁炜也勉强算一个,已知的就这些料,能做出什么菜来呢?

沈默通过这几天在混堂司混出来的地位,很快搞来了一张湖广地图,和一张河南地图,把两张地图拼起来,便可标出从安陆到帝誉陵所在地——彰德府安阳县的行军路线。如果严世蕃要动手的话,显然在这段路程上最靠谱,过了就是京畿,什么花样也玩不了了。

而严世蕃的目标并不难猜,一定是控制住景王,而不是单纯的实现皇位的更迭。但有一个问题横亘在严世蕃面前,那就是皇帝的护卫军队——锦衣卫加三大营,足足一万人马,别看这些人马被陈洪的人控制着,其实真的有事时,他们只会听命于一个人,那就是大明朝的皇帝陛下。这是当年太祖成祖建立京营的宗旨所在,早已浸入了将士们的骨子里。

所以如果景王顺利登基,马上就有一万多军队效力,何必买他严世蕃的账呢?是故严世蕃想要掌握景王,必然先除掉这些兵马。但拜俺答所赐,这些部队常年保持战备状态,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连严世蕃招募的亡命之徒、伊王训练出来的地方团练差到哪去。何况还有保护皇帝的重任加成,就算没法消灭对方,坚守待援还是没问题的。

而现在的大明皇帝,还远未到商纣夏桀、令百姓倒戈的地步,一旦不能速战速决,等待严世蕃的,将是众叛亲离,群起而攻之。所以他就算脑子进水,也不可能硬攻的。

那就只剩下智取,也是唯一的可能了。

沈默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看着沿途一个又一个地名,苦苦寻找着灵感……

无奈他并不是军事天才,虽然能看懂地图,却无法像写文章那样才思泉涌,斟酌了半天也不知在哪里下手好。

最后只能采取个笨办法,按照行军的速度,标出下面几天将经过的地区,然后重点考虑该地有什么地利人和可以利用,能让严世蕃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办法真笨的可以,队伍都抵达途径的第一个城市宜城县了,沈默还没判断出,这里是不是严世蕃预设的战场。

在宜城只修整了半天,陈洪便又催动部队出发,他坐在车上当然不觉着累,但用脚走路的兵卒们,却已经不愿走了……其实在连绵的梅雨中走了五天,不满情绪早就在军旅中孽生,只是军官们一直安慰他们,说到了宜城就可以休息,所以大家才强撑着。可好容易捱到了宜城,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却又得出发。大家这下不干了,强烈要求休息几天再说。

这种情绪十分普遍,军官们鞭苔了几个挑头的,无奈法不责众,也不能忽视士兵的情绪,不然闹出哗变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于是军字们一合计,还是跟上面反映反映吧,于是意见层层上报,到了随扈大总管袁炜那里……

自从北上以来,袁炜已经被陈洪,以紧急状态从权处理为由,逐步架空了权力,实际上他现在已经说了不算,唯一的作用便是安抚百官,不让他们闹事;没办法,谁让军权和东厂都在陈洪手里呢,袁炜只能忍气吞声。

但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保持清醒的,把报告拿给陈洪的同时,他也劝说道:“兵者凶器也,既可杀敌自卫,也能自伤其身,咱们切不可失了军心啊。”

可陈洪不耐烦道:“再在这种潮湿的地方带下去,皇上的病永远也好不了。”说着轻蔑道:“当兵的都是些野蛮刁滑之人,所以才讲究“军法如铁”,只有杀鸡做猴,才能让他们老实。”于是下令逮捕带头闹事的士兵,有军官欲包庇者,同罪论处。

“万万不可啊”,袁炜道:“可不能让这些人怀恨在心,皇上的安全还靠他们保护呢。”

“袁阁老是文官,没有跟武夫打交道的经验。”陈洪却一脸自傲道:“咱家提督东厂,手下尽是锦衣卫军官,还不一样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说着斩钉截铁道:“杀!”

当天中午,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落了地,原本还沸反盈天的众官兵,刹那间鸦雀无声;一个时辰后,队伍重新启程,在雨中沉默的行进着,却再听不见吵闹说笑声,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峻,气氛十分的压抑。

要知道,雨几乎不停的下了六天,道路已经泥泞不堪,大军行进更加困难,士气极其低落,士兵们怨气冲天,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没用了,老老实实地走吧。

有经验的军官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连忙想方设法的开解士兵,然而已经被独揽大权的快感冲昏头的陈洪,却认为这是军队都怕了他,无条件服从他的表现,因为这是他在东厂的成功经验。

他还是读书太少,不知道南橘北枳的道理,东厂里的番子、锦衣校尉,虽然也算是军队序列,但能跟一般军队的官兵一样脾气吗?

队伍继续行进,两天后,进入樊城地界,这一日陈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早早便让安营下察,还命令杀猪宰羊,蒸白米饭、大馒头,为官兵改善伙食,这也算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吧。

官兵们虽然对他有恨,但不至于跟美食过不去,痛痛快快的烧水挖坑、埋锅做饭自不消提。

陈洪则将主要将领……包括被他排挤出去那些,全都集中到中军大帐中来。

将军们三三两两的来到中军帐,登时便被陈洪镇住了,只见他在猩红蟒衣外面,罩了一身精致的锁子甲,头上戴着明晃晃的亮银盔,腰上挂着金灿灿的龙泉剑,配着那长而阴沉的脸,还真有些……不伦不类。

但慑于他的淫威,所有人都言不由衷的夸赞陈公公英武不凡,就是马三宝再世,也比不上他。虽然明知是胡捧,陈洪还是很受用。他板着脸等众将到齐,才咳嗽一声道:“诸位,咱家把你们召集而来,是有一桩大功劳,要送给你们!”

众人还真有些好奇道:“愿闻其详。”

“根据可靠情报。”陈洪一挥手,身后的帷幕缓缓拉开,亮出一副湖广河南的地图,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声音前所未有的男人道:“伊王朱典楧招兵买马、私造兵甲意图不轨!已经聚集兵马数千,在河南新野县博望坡设伏,准备伏击皇上的銮舆!”

说完目光扫过众人,却见他们似乎面带笑意,不由恼火道:“你们有没有在听?”

便有人小声道:“公公您指的那地方,不是新野而是武汉。”

陈洪顺着自己的手指一看,果然指错地方了,老脸一红道:“你们知道在哪就行。”说着沉声道:“皇上有旨,众将听领!”

“在!”众将齐刷刷单膝跪下道。

“命成国公朱显为主将,西安侯郑钰、东宁伯焦英二位为副将,尔等点齐兵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那犯王擒来见朕!钦此!“陈洪说着一指大案上的王命旗牌道:“成国公朱显,请旗牌吧。”

朱显是当年靖难之役,朱棣手下头号大将朱辅的后代,身份十分尊贵,但见圣旨、旗牌俱在,也只能乖乖磕头领命,在郑钰和焦英的陪伴下,接了圣旨、领了旗牌,三人便率领众将,下去商量这仗该如何去打了。

望着将领们鱼贯而出,陈洪的心中充满了豪情,第一次觉着自己体内,有一种雄性激情在勃发,他拔出宝剑回头上下打量着那巨幅地图,想要找到传说中的新野,但半天也没寻到,气得他拿剑乱划一通,把好好的地图划了成了大花脸,才把宝剑收回鞘中,高昂着下巴,转到后帐中来。

后帐中全是东厂的人,一见他进来,整齐行礼道:“厂公!”

陈洪点点头,在虎皮交椅上坐下,眯着眼道:“人在哪儿呢?”

“箱子里装着呢。”手下人讨好笑道:“绑得跟粽子似的,保准一点声儿都没有。”

“打开。”陈洪轻轻挥手道。

箱子便被两个番子掀开了,一个嘴里堵着布头、眼上蒙着黑巾,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披头散发的蜷缩在里面,形状很是怪异。

当黑巾被撤下,那人便现出真容来,竟然是严世蕃的代理人——把嘉靖皇帝忽悠南下的罪魁祸首熊显熊子奇!

陈洪示意所有人都下去,并命他们闪到三丈之外,不需任何人靠近。

待确定没人会偷听他俩说话后,陈洪才笑眯眯的对熊显说:“想不到吧,子奇兄。”

熊显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质问他为何如此对自己。

“因为我变卦了,不想跟严世蕃一起玩了。”陈洪呵呵笑道:“现在厂卫都听我的,禁军都听我的,朝臣也畏我如虎,我才是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人,为何还要受严东楼的摆布?”

“呜呜……”熊显又呜呜起来,陈洪这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把那团破布扯下来,熊显大口喘息道:“我也这么觉着,您才是大明最厉害的人,相信您也需要我帮您控制宫里的局面,请接受我的投效吧。

“不必了。”陈洪冷笑一声,倏地抽出宝剑,便插入了熊显的咽喉,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如行云流水一般,原来也是个高手。在熊显身上擦干净剑尖上的鲜血,陈洪哼一声道:“其实我挺需要你的,不过你这名字太不吉利了,熊显,凶险,皇上那么强的人,都被你咒到了,我哪敢用你……”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六九零章 水或火

熊显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抽搐着倒在血泊中,他至死也搞不明白,昨天陈洪还和自己称兄道弟,说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云云,怎么一转眼,就把同类给杀了呢?

陈洪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看着手下将熊显的尸首收殓,在他看来,早死早超生,是这种误入巨人游戏的可怜虫最好的结局。

有着一张死人脸的陈湖,出现在陈洪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厂公,您怎么改主意了?”作为东厂的实际负责人,他对严世蕃的事情一清二楚。

“怎么?你还舍不得那独眼龙?”陈洪看他一眼道:“难道你还看不出,原先的计划是个要人命的火坑吗?”

陈湖默然不语,按照严世蕃原先的计划,伊王带他的一万兵马埋伏于凤凰山,严世蕃率领两千亡命之徒,先期占领新野县城,于城内人家屋中,多藏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然后假扮当地官员迎接御驾……有陈洪的配合,蒙混过关并不难,然后半夜纵火,将东西南三面尽数点着,只留北门供仓皇夺路的溃军逃窜,待其逃到凤凰山一带,便会碰上严阵以待的伊王部队,不想被当场格杀的,只能束手就擒了。

以陈家二兄弟的军事水平,在得到严世蕃的计划后,还好一个惊叹,认为他果然是名不虚传,加上双方在一起做过的坏事太多,如果严世蕃败亡,肯定会把陈洪牵扯进去,所以虽然不情不愿,陈洪还是被绑上了严世蕃的战车。

但一切都因为皇帝的突然病例,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以昏迷不醒的嘉靖的名义,陈洪俨然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牛,对于这种受过阉割、心理不健康的人来说,态度往往跟着地位变化,当他发现自己比严世蕃的位置更好时,陈洪的心思便开始波动,他不甘心给严世蕃拉车,因为那不仅是吃力不讨好的意思,还有被卸磨杀驴的危险。

况且陈洪也不傻,他意识到现在正逢雨季,连日绵绵,那火烧新野城之计,八成是要泡汤了,可严世蕃和伊王各带了成千上万的弟兄,已经招摇过市了,纸里包不住火,就算现在退回去,也等着被御史们弹劾吧。

如果是头脑清醒的人,此刻会意识到情况已经十分危险,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立刻改弦更张,想办法远离危险,能混个芶且偷生就算谢天谢地了。但正如其生理构造异于常人,太监们的思维也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陈洪不但不想退,他还想进步——

我都已经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了……何况那还是个活死人,凭什么还要听你严世蕃的摆布?只要我将计就计,把你们都消灭了,这个大明,还不尽在我的掌握?就算是皇帝老儿,我也想换就换,我就是大明的太上皇!

死太监开始狂躁起来,他要拿自己的盟友,来完成彻底掌握权柄的大业!

陈湖起先还有些担心,但想到一件事情,便马上也跟着狂躁起来,于是跪在他大哥面前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洪一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一脸深沉道:“这话不要再说了,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你要想听,还得自己努力……”

琢磨着乃兄的言语,陈湖离开了大帐,回到自己的帐篷后,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于是他对身边人,问出乎此生最有水平的问题:“自古以来,有宦官子弟当上皇帝的吗?”

手下人为了讨好他,挖空心思想来想去,最后还真想到一个,答道:“曹操……”就这破烂答案,却让陈湖如获至宝,两眼放光、斗志昂扬道:“那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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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刻,沈默和一班烧水工们,终于干完了一天的活计,小太监们便围着他道:“徐哥,再讲一个啊……

原来征途漫漫,穷极无聊,为了打发时间,他时常给混堂司的太监们讲书,当然他也记不全,只能讲些印象深刻的段子,好在太监们见得世面少,就这些便已经听得如痴如醉,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看着他们端茶倒水,还给自己捶背,沈默笑道:“那好吧,讲一段,想听谁的段子?”

“关爷爷的……”这年代,关羽的地位已经很高,步诸葛亮后尘,有被神化的迹象,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人们都爱关云长。沈默倒是从谏如流,笑道:“那就讲过五关斩六将吧。”

“这个前天讲过了。”小太监们不依道。

“那就讲“义释黄汉升”。”沈默道。

“昨天讲了……

“单刀赴会呢?”沈默道:“这个不会也讲过吧?”

“这个没讲过。”小太监们兴奋道。

于是沈默绘声绘色讲起,吴蜀起了龃龉,鲁肃邀请关羽过江一叙,商谈归还荆州的事宜,手下都劝关羽不要去,但关云长道:“吾于千枪万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岂忧江东群鼠乎!”竟只带周仓、乘一艘船,前去东吴赴宴,霸气十足的震慑样小,惊得埋伏引而不发,最后洒然离去的故事。沈默端起茶杯,以水代酒道:“正所谓“当年一段英雄气,尤胜相如在渑池”,关云长千古傲雅,令人心驰神往啊……”

众太监也是如痴如醉,好久才回过味来,缠磨道:“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啊……”

“那就再讲个水淹七军。”沈默很懂听众心里,专讲让大家听着过瘾的,至于“屯土山约三事”、“走麦城”之类的段子,是不会拿出来扫兴的。

众人听说又是给劲的段子,立刻安静下来,听徐公公讲关公大发神威。沈默先从庞德抬棺请命,终于成为于禁的先锋大将,率劲旅攻打关羽开始,然后着力渲染庞德之勇,跟年事已高的关羽力战不败,还觑机射中了关公的胳膊,败了蜀军一阵。

众太监听到这儿,恨不得吃掉庞德,又担心关羽会不会失败,心情紧张极了。

沈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道:“关公回营后,拔下箭头,包扎伤处,誓报此仇,但众将担心他伤势加重,坚决不许,而于禁畏惧关公的勇武,也不敢主动来攻,竟移军至樊城北十里的罾口川,依山下寨,与关公相持起来。”

“那关公是怎么报仇的?”这是太监们最关心的问题:“他的伤不影响武力吗?”

“呵呵,”沈默笑道:“你们小瞧关公了,他可不止武功厉害,兵法上出神入化,他见于禁移军于樊城之北之罾口川,遂引数骑上高阜处望之,果然见城北十里山谷之内,屯着军马;又见襄江水势甚急,看了半晌竟笑道:“于禁必为我擒矣!”众将不信,问道:“将军何以知之?”关羽笑道:““鱼”入“罾口”,岂能久乎?”

众人起先没明白,后来才意识到,鱼、于谐音,关公是在开于禁的玩笑呢,于是纷纷叫妙。但等他们笑完了,却见“徐公公”仍然保持那个姿势,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众人叫他也不应,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推椎他,便听沈默突然大叫声,吓得那人跌坐在地上,惊恐的望着他,小声嘟囔道:“我没使劲啊……”

却听沈默面色蜡黄的问道:“今天咱们歇在哪儿?”

“樊城啊……”众太监才反应过来道:“正好是关公水淹七军的地方……”话音未落,便见沈默腾地从地上跳起来,慌不择路的跑掉了,三尺连忙追了上去!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个老成点的小声道:“怕是魇着了。”

“对,魇着了。”众人纷纷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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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追上沈默,急声问道:“大人,你这是去哪?”

沈默不停步道:“这里太危险了,必须让大军尽快通过!”

“可您这身打扮,说给谁听去?”三尺提醒道。

沈默便去揉脸,想要恢复本来面貌,三尺赶紧道:“可别揉坏了,得用这个卸妆。”便从腰包要掏出瓶特制的药水,用毛巾粘着,湿润他的面孔。

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为了达到防水、逼真的效果,当初上妆便用了一个时辰,现在想要卸掉,还得花上同样的时间。

沈默无奈的站在雨中,漫无目的的四下望去,见一片片蘑菇般的帐篷中火光点点,耳边传来兵士们粗豪的欢笑声,辛苦了太久的官兵们,正尽情享受着难得的美食……

他终于冷静下来,其实沈默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只是方才自责于自己的愚蠢,竟然现在才意识到危险……如果危险真的存在的话,很可能做什么都晚了……这种后知后觉的感受,实在太他妈的糟糕了。

一边等待着三尺完工,一边思索着对策,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雨中,从远处看动作十分的暧昧,让追上来的小太监不敢靠近。

还是沈默发现了他,拿过三尺头上的斗笠,罩在自己头上,咳嗽一声道:“小铃铛,你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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