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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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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贞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却也只好点头道:“看吧。”

缓缓伸手,翻开那本账册一看,胡宗宪顿时如释重负,原来这不是一本实记账目,而是赵贞吉估计出来的数字。他不由轻笑道:“不知大人地这些数字,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赵贞吉板着脸道:“江浙一带物价类似,用南直隶地价格,与浙江的实际消耗量相乘,不难算出来。”

“原来是推算地出的。”胡宗宪笑道:“就凭着这样一份捏造出来地账册,想要指控一名封疆大吏,大人您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你!”赵贞吉的脸被憋得青一阵,红一阵,怒道:“不妨告诉你,本官已经将你的巡抚衙门借用了,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出铁证来!”

胡宗宪也彻底愤怒了,拍案道:“赵孟静,你休要欺人太甚,陛下让你查的是倭寇的背后指使,你不去提审人犯,而是在什么狗屁军费上做文章,到底居心何在?!”

“因为这两有必然的联系。”赵贞吉不为所动道:“苛政猛于虎,是你们的苛捐杂税,逼得浙江百姓离心离德,所以才让区区数倭如入无人之境……至于那些倭寇的来源,本官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但你们这些罪魁祸,也休想逍遥法外!”

“既然如此,”胡宗宪掸掸衣袖道:“那在下接招就是了。”便起身拱手道:“告辞了!”

“谁让你走了?”赵贞吉冷声道:“本官尚未允许你离开吧?”

“话不投机,何必在此受辱?”胡宗宪也不回头,径直往门口走去。

“站住!”赵贞吉喝一声,门口的卫士便将胡宗宪拦住道:“大人请回。”

胡宗宪放声大笑道:“你赵贞吉是钦差,本官是佥都御史钦命巡抚浙江,也是钦差,除非陛下下令,否则谁敢限制我的自由?!”说着虎目如电的望向拦路的卫士道:“碰我一指头,就是侵犯皇差的死罪,你大可以试一试是不是这样。”

便迈开大步往前走,卫士们举着长枪想把他逼回去,胡宗宪却面不改色的迎刃而上,没有一丝迟疑。

卫士们终究不敢对一省之长动手,就在兵刃快要擦到他身上时,纷纷撤去长枪,让开一条通道,眼睁睁看着他扬长离去。

卫士们再回头看部堂大人,已经面色铁青了,赶紧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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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贞吉两眼直的望着胡宗宪离去的方向,现自己太小瞧这个严党分子了。今天自己可谓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连环雷击之下,相信他绝对会露出破绽的!谁知道胡宗宪竟然在措手不及之下,堪堪抵住了自己的狂轰滥炸,最后还在气势上压倒了自己。

他仿佛听到胡宗宪哈哈大笑道:“这里是浙江,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狠狠一捶桌面,赵贞吉怒冲冠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我这条过江龙就要吃掉你这条地头蛇!”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七七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发完穷恨之后,还要回到现实,赵贞吉吩咐沈默和王用汲道:“明日开始,提审巡抚衙门的账房,你们俩先预审一遍,将供词给我过目,再做定夺。”

王用汲轻声问道:“部堂大人,圣谕可只是让我们查清“倭寇扰南京”一案,现在咱们却查封了巡抚衙门,提审衙门里的官员,这样会不会有些失之偏颇呢?”

赵贞吉不悦道:“王巡按,本官是主办,你只是协办,该怎么做我决定,你只需照着去做就行。”

王用汲无奈的住了嘴,起身与沈默一起行礼道:“属下遵命就是。”

“下去吧。”赵贞吉疲惫的闭上眼睛,下令道。

“下官告退。”两人一起出了大堂,见此时天色已晚,就径直离开小客栈。

沈默刚要弯腰上轿,却被王用汲叫住道:“拙言,我们走走吧。”

沈默点点头,便让轿子跟在后面,与他并肩行在小巷上。两人沉默走一阵。王用汲轻声道:“拙言,今天你应该帮着胡中丞说话才对。”

沈默笑笑道:“我只想实事求是。”

“可你这样会让人觉着有机可趁,”王用汲微微皱眉道:“平生出许多事端来的。”

“我哪能想那么多?”沈默摇头道:“当时那么想的,就脱口说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王用汲叹口气道:“我们抗倭的形势刚刚有所好转,现在倭寇基本上无法深入内地了,这都是胡中丞和曹中丞的功劳,就算他真的在节操上微有瑕疵,咱们也该尽量回护……这不是为了回护某个人,而是为了回护江浙的百姓啊。”

沈默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以后不跟他为难就是。”一直到进了驿馆,走到沈默的住所前,王用汲还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他。见沈默只是唯唯诺诺,也不听进去多少,他才无奈的摇摇头,与他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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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中洗把脸,饭菜便端上来了,沈默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勉强吃了一碗稀粥,便搁下碗筷,进了里屋。卫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大人怎么了。

进了里屋想看会儿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就干脆睡觉吧,谁知躺下后依然睡不着,睁着眼睛盯房梁,最近发生的事情,便在眼前清晰闪过:

经过最初的鸡飞狗跳之后,浙江目前的局势已经明朗……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现在是赵贞吉在向严党开火,誓要将赵文华和胡宗宪绳之于法,至少是赶出浙江去,但他一直以来有两个疑问,一个是为什么赵贞吉如此偏执?即使在所有人都反对,看上去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仍毅然决然的撕破面皮,向胡宗宪动手。

他不相信一个饱宦海浮沉的老官员,会如此不计后果的蛮干。

另一个是,他的两本账册,到底从何而来?

赵贞吉虽然说是从户部取出来的,但户部是严嵩的禁脔,从上到下都是清一色严党,当初赵贞吉就是因为掉进那个黑窝点里,才生出许多事端,最后才被罢官的。所以沈默不大相信他有本事从户部库房里取出浙江的账册。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能够弄得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从北京送到他手里,毕竟八百里加急不是小儿过家家,除了皇帝和严嵩能敞开用之外,其余人等除了军国大事,是捞不着使用的。

所以沈默推断,有一股势力隐藏在赵贞吉的背后,或者是他的同伙,或者只是利用他,总之可以强大到短时间弄来浙江的账册,或者早就预备好了,只等赵老子出现……

想到这,沈默打个激灵,忽的坐起来,脑海变的一片清明起来,自言自语道:“是不是一直以来,真正的幕后黑手都被我们给忽略了?!”如果真的存在一股力量,策划了那股强倭的出现,并为赵贞吉提供了可靠的证据,引这个老夫子的怒火,那么一切都好解释了!

沈默回想那股倭寇出现以前,那时候的浙江,虽然抗倭形势仍然严峻,但就像王用汲所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老百姓和浙江的大户们虽然苦了点,但都明白如果倭寇打不跑,命都保不住,所以虽然怨声载道,该交的钱却一分没有少。

对于王学门人,和他们身后的家族来说,倭寇才是最大的敌人,许多人为了支持抗倭,甚至献出全部家财,就是想要早点过上太平日子,那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身为浙江的一份子,沈默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相信饱受倭乱的大户们,会在一切向好的情况下,因为银钱上的些许损失,而贸然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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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赵贞吉却从一露面就认定,是因为提编之法触动了大户们的利益,现在又得到了那莫名其妙的两本账册,更是让赵老夫子找到了“严党贪污”与“倭寇犯京”之间的联系,看来是铁了心的要用这个结论上报了……只要找到足够的证据。

“但“贪污”与“犯京”之间,有必然的关系吗?”沈默自言自语道:“贪污虽然会招致记恨,但在抗倭大局下,浓度肯定会被冲淡不少,不大可能引起真正的行动。”

坐起身子,一边敲着桌面,一边捻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严党”、“李党”、“徐党”、“大户”四个名称,浙江现在这个局面,看起来是各方角力的结果,但沈默现在敢大胆假设,除了这些台面上的势力之外,还有股极高明的力量,藏在幕后操纵挑拨,让这些台上的家伙斗得不亦乐乎。

这股力量是如此强大,且对浙江今年的状况极其不满,所以策划了整个事件,希望从中得到好处。

沈默发现只要引入这个假设,之前的一切匪夷所思,都变的十分好理解,而一旦去掉这个假设,重重现象间的因果关系,便又艰涩牵强起来。

“这股势力一定是在的。”他重重一锤桌面,斩钉截铁道。

那么现在要做的,是将其找出来!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沈默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道:“谁对现状最不满?谁是最终受益者?”现实的光怪陆离,不过全是这只黑手营造出来的假象。而这两个问题,便可以帮助沈默,透过重重迷雾,将隐藏在背后的那只黑手捉将出来!隐藏的再好也没用!

谁对现状不满?要先知道浙江最大的现状是什么,是抗倭形势日渐好转!所以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肯定是倭寇最不满。

但沈默知道仅凭着倭寇是没这个本事的,因为他们虽然有可能集中起二百浪人,却不可能营造出这个局,也无从获得浙江的账本。

或者应该将不满的圈子扩大一下,沈默这样想道,另外一个不满的集团便浮现出来——闽浙海商,这些沿海的大家族,广泛而深入的参与到海上走私活动中,为倭寇的海运船队充当供销商,双方间关系极为密切,几乎倭寇每次登陆抢劫之前,这些人都会事先侦查,通风报信,以求分得一部分赃物。

现在胡宗宪在海打击通倭,这一举动得到了深受其扰的沿海百姓的强烈支持,许多与倭寇狼狈为奸的大家族被严密监控,家中子弟还被强令为质,声誉地位一落千丈……这还是好的呢,如若不是赵文华见钱眼开,接受巨额贿赂,严禁胡宗宪采取过激行动,恐怕许多沿海家族都要被抄家灭族了。

他们焉能不恨胡宗宪?焉能对现状满意?

再看如若扳倒胡宗宪,抗倭的大好局面便会付诸东流,百姓士绅们重新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但倭寇又可以大规模进犯,闽浙海商们也可以大规模搞走私了!

所以他们比内地大族的犯罪动机,要强烈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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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猛然想起一个人,朱纨!毫无疑问的,扳倒他的那只黑手,与现在要扳倒胡宗宪的,绝对是同一只!

纵使粉饰隐藏的再好,但除了他们,这世上再无人有足够的能力和动机,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了。

“就是他们!”沈默斩钉截铁道:“赵贞吉被耍了,胡宗宪被陷害了,浙江的士绅被当成替罪羊了,如此而已。”

但沈默很快颓然下来,因为那些的计策虽不高明,却十分的致命——因为他们准确的抓住了两个弱点:赵贞吉的嫉恶如仇和胡宗宪的贪污军饷。

贪污军饷是真,这个不用什么证据,因为胡宗宪甚至亲口对沈默说过:“严世蕃贪婪无度,赵文华无度贪婪,我被这两个吸血鬼缠上,这辈子的声名算是彻底完了。”

正因为这个弱点,所以胡宗宪可以被一击致命,而赵贞吉这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清流大臣,就是最好的操刀手!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七八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

困扰他多日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了,沈默着实放松了一阵,起身在屋里兴奋的踱了两圈,却又渐渐放缓了脚步,他突然想到,就算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又凭着什么去解决呢?

当年朱纨身为视海提督,权柄甚至大于现在的总督,却也依然完败于那些人的面前,身败名裂,蒙冤千古。

而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巡按,无权无势,人微言轻,怎么敢与击败朱纨的势力作对呢?

理智告诉沈默,这时候应该明哲保身……反正我是协办官,又不为这件事负责,管他最后的结局如何,都不会牵连到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去北京,考进士吧。

但心里又想起另一个声音道:“你不是立志要改变大明王朝的命运,让我华夏民族再无那三百年的伤痛吗?以后不知会有多少困难,多少危险存在呢?如果这次逃避,以后事事都会逃避,将来就算官居一品,对将要承受无尽苦难的国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真是才下心头,又上眉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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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沈默失眠了,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啊。但失眠也没用,他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趟不趟这浑水。直到天亮时,终于不用辗转反侧了,因为他得起床了。

简单的梳洗一番,胡乱吃两口早餐,他便怀揣着满腹的心事,顶着一对乌黑的眼圈上了轿子。

“大人。去钦差行辕?”外面地铁柱掀开轿帘。轻声问道。

沈默摇摇头。叹口气道:“绕着西湖转转吧。”他是真不愿去那个鬼地方。因为他实在是太不喜欢赵贞吉那种自以为是地清流了。在这种人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绝对没有灰色地带。所以他们会偏执地认为。只有廉洁奉公地官员。才是好官。才是有益于人民地官。而那些节操上有瑕疵地官员。便一定是坏官。做出来地事也是坏事。所以要统统一杆子打倒。

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他老先生也不想想。当今天子不务正业。国政被奸党把持。任何不顺从、不巴结他们地人。都会被无情地扫除。比如说张经、周、李天宠。短短数月之内。三位封疆大吏地倒台。已经反复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有才干地人。该如何自处呢?若要保持名节。无疑须独善其身。远居于野才行。但这样地才子名士再多。于这个国家有何益处呢?

胡宗宪是名门之后。真正地世家子弟。对自己名声地爱惜。要比那些“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地家伙们。还要更甚三分。那他为什么还要主动与严党同流合污呢?

只因为他是真正热爱这个国家地人。只因为在他地心中。有着报效国家地使命感。有着救济黎民地责任感。因为在他接受诏令。前往浙江之前。曾立下这样地誓言:

“此去浙江,不平倭寇,不定东南,誓不回京!”

他要有足够权力,去施展自己的抱负,去平定大明的东南,所以不得不曲意奉承着赵文华这个白痴加恶棍,不得不去满足他和他的主子,那欲壑难填地贪婪。

除此别无他法。

沈默是无比理解胡宗宪的,所以才被他引为知己,但可惜地是,正义永远站在道德无瑕疵的士大夫一方,像赵贞吉这样节操无可挑剔的清流名流们,却掌握着判定一个人善恶的天平。

现在赵贞吉便要将胡宗宪放在这具天平上,将他的阴暗面展示在大庭广众面前,让他万劫不复。

对于这种打着正义的旗号,却做些亲痛、仇快地蠢事的正人君子,沈默是深恶痛绝地。他甚至都着严嵩当初整倒他是无比正确的,唯一地错误是,又让他重新跳出来瞎胡闹了。

想着想着,便回到自己身上,他自度肯定是个君子,但是伪君子的成分要多一些。对于伪君子来说,对名声地热爱超过一切,应该是独善其身、以全美名的。可为什么我如此厌恶自己的选择,如此强烈的冲动着,想要撕掉伪装,真真正正做一会自己呢?

但他觉着自己不会有胆量,迈出这一步,因为过往的经历已经证明,只有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他才会去做一些事情,与他的老师截然相反。

想到这里,沈默胸口一阵气闷,掀开轿帘道:“停下,我要出去走走。”将官服除下,丢在轿子里,穿上件七成新的儒衫便下了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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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末的西湖边漫步,只见满湖残荷摇曳,加之秋风更增寒意,沈默想起乡试时仍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本就心中郁结,此时更加有萧索之意,情绪变得十分低落,沈默不禁涌起强烈的思乡之情,他想自己那糊涂但可爱的老爹,更想那不糊涂也更可爱的未婚妻,这种思念平时被压抑在心底,此时一经触,便如江水奔涌不止。

举目四望,他现自己已在白堤之上,就迈步往西泠桥边走去,那里有个地方,是与若菡相关的,也许在那里,自己能找到些许的安慰吧……就算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也好过现在这样失魂落魄。

便快步往前街上行去,只见这里仍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从人群中穿过,他走到那间凝聚着若菡心血的成衣铺前,不假思索的往里走。却被俏丽的店员拦住道:“这位大人,店男宾止步。”

沈默讪讪退出去,却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直到日上三竿,估计赵老夫子已经抓狂时,他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去。

走了两步,没来由的心弦一颤,他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一辆造型别致的油壁香车,从店后街上缓缓驶出,向他的反方向行去。

那一刻,他的视野中,只剩下那辆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小车……是她,一定是她,如果她没来到杭州,这辆油壁车是不会出现的,因为这辆车对他俩有着特殊的意义,是一件关于爱情的东西,若菡不会与任何人分享的!!

“快,追上去。”沈默拔腿就跑,却被铁柱拉住道:“大人,还有不到两刻钟就要开堂了,您要是去晚了,恐怕会被赵部堂责罚的。 ”

“顾不了那么多了。”沈默兴奋的大笑道:“去TMD赵部堂吧,老子今天不伺候了。”便像个孩子似的,撒欢往前奔跑,毫不理会众人讶异的目光,将所有忧愁与烦恼统统甩在脑后。

那辆车越行越慢,沈默也越行越慢,倒不是他想保持距离,而是已经累得双腿酸软,肺叶里好像着了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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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那辆车离开了人来人往的湖滨。穿过了松柏浓荫,沿着林间小径,到了一处林遮柳护的静谧之处,这里正是两人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车夫和仆妇轻车熟路的下来,朝沈默行个礼,便向四周去了。

沈默扶着车壁站着,只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感觉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不由暗骂一声道:“实在是太缺乏锻炼了。”

这时车帘动了,一张让他魂牵梦绕的俏脸出现在沈默眼前,若菡微笑着望向他,沈默则直勾勾的回望着,只见她无双的秀美中,尽是那甜蜜的宁静,便如山间的溪流,虽然经过了重重的阻隔,却仍然保持着清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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