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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倏然而止,却已经到了终点。马致礼俨然众道童之首——也确实是经堂弟子之首,吩咐大伙儿下车,又将车后载着的一口大木箱搬了下来,那里面装着开坛所用的各色器具。
谷阳县主簿董方临整治老宅,将邻户的两进院子也买了下来,修了花园亭台,今日便要回迁。按照斋醮科仪,需开坛祭拜,布设安土镇宅禳镇仪。在斋醮科仪中有很多坛法都适合迁屋之用,董方临家是谷阳县高门豪强,故此蒋高功便准备布设这套最“奢华”的大坛,以赵然的理解,这套斋醮之法真可谓复杂繁复,观赏起来真是杠杠的,收起钱来同样也是杠杠的。
蒋高功被董主簿请入内堂喝茶,马致礼便指挥众道童布设坛口。坛口设在正堂之前,设内坛、中坛、外坛,各坛均设十门,以示十方之意。光是用红丝绦结坛门,就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其间赵然出了个小错,系丝绦的结法稍有不对,却被眼光毒辣的马致礼一眼看了出来,当即大声斥责了赵然一通。
赵然被马致礼骂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老子可没招惹过你啊,你今天是犯了什么冲了么?不过赵然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既然错在己身,他也不去抗辩,只是赶紧更改了结法,请马致礼师兄重新检视无误,方才继续做别的准备。
诸蒙在一旁边干活边抿着嘴偷乐,赵然瞪眼过去,他便反瞪之,毫不示弱。马致礼训斥完赵然,转身离开时,也为自己毫没来由的怒火感到惭愧,打了如意决,暗自念了几声“道祖恕罪则个”。可目光中瞟见赵然时,又忍不住心态不平,这纯属本能中的危机感发作,由不得他理智对待。
三坛布置停当,又设二十八宿方位,贴上符纸,再点燃六甲十直灯,布于三坛四周,一切准备妥当,已经耗去一个时辰。
整个法坛丝绦满空、符纸遍梁、法灯林立,真是好一座大坛!赵然看着自己几人辛苦之后的劳动成果,不禁欢喜赞叹。不过他却有些疑惑不解,安土镇宅禳镇仪布设三坛十门是常理,可以符纸镇二十八宿方位就有点过了,六甲十直灯也与仪式中列明的要求不符,正确的布设方法,应该是镇九宫方位、燃象征土地的五岳灯。
赵然向马致礼询问缘由,却吃了马致礼一声“休得聒噪,安心守坛”。马致礼再起如意决,暗诵“道祖恕罪则个”不提,赵然却有些怒了,当然表面上是显不出怒意来的——穿越前从科员一路爬至正处级办公室主任,能在秩序中规规矩矩了十多年,没有点涵养和城府哪行?
倒是身旁的另一位师兄方致和凑过头来,小声提点一句:“不如此,显不出咱们的重视和工夫来。”
赵然还在琢磨这句话,方致和又进一步解释:“镇九宫才贴几张符?五岳灯能有几盏?哪像现在这般阔气?这还算少了,前年六月之时,县中巨贾张大富购置宅院,燃的可是天罡地煞灯!那是何等景象,何等豪气?”
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合起来就是一百零八盏灯,赵然光是想上一想,头脑中都感觉发晕,这下子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了,低声问方致和:“董主簿给的簿仪是多少?张大富呢?”
方致和偷笑:“董主簿给一百两,张大富是五百两!”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啊,要不都说再好的理论在实践中都会变味呢?
正堂前人越聚越多,前来观礼恭贺的人也陆续到齐,县丞、县尉、教谕、六曹司吏、谷阳缙绅、城中大富,到最后,连县尊都亲自赶到,可见董主簿在谷阳县里的分量。
马致礼开始分发法器,人手一件。他拿了个铜铃,给方致和一面木鼓,另一个师弟掌拂尘,诸蒙得了个铜镜,赵然接过的则是一方净瓶。马致礼又叮嘱众人,届时随蒋高功走阴阳八卦步。
这下子,赵然已经彻底无语了。按照安土镇宅禳镇仪的科仪规定,步罡踏斗时当走四象步,以镇四方之位,连同蒋高功在内,一共需四人进行,四人各自手持法器也仅为灵牌、拂尘、铜铃和铜镜,并无木鼓和净瓶。
现在可好,四象步改成了阴阳八卦步——是为了多凑点人上去表演吗?凑人就凑人吧,可你至少也得凑齐了八个人好不好?六个算什么意思?六个人应当走六合步才对嘛……
巳时三刻已至,蒋高功立于内坛香案之下,身后五名道童分站两行,各个都换上了法衣。法衣是专门从山上带下来的,宽袍大袖,双臂伸展之时,垂下来几可触地。蒋高功的法衣为绛色,刺绣金色云纹,赵然他们这些念经道童们则是灰白法衣,各自内衬海清(简单的青色道衣)。
除了衣服外,蒋高功还要专门配以圆头方底的云鞋,头戴高耸的黄冠,一眼望去,真个是一副卖相极好的皮囊。
只听蒋高功扯开嗓子“陡——”的一声,喝道:“吉时已至,开坛!”恭恭敬敬向着香案上的“赐福镇宅圣君”灵牌上香,霎时间烟雾缭绕,熏香入鼻。
“赐福镇宅圣君”就是民间所说的钟馗钟天师,其实钟天师的主要业务是捉鬼,所以鬼怪惧之,因此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兼职干起了副业——帮人镇宅,以辟鬼魂。这份副业干得风生水起,渐渐超过了主业,但有百姓乔迁、起宅,都要恭请钟天师灵位,贴在大门口辟邪。
上完高香,蒋高功开始诵念青词,先前赵然便听方致和说起,这青词是马致礼昨夜所作,专门写在一张金黄色的符纸之上,符纸是华云馆专门下发的,无极院每年只有二十四张,很是珍贵。至于其余镇住二十八宿的符纸,均是无极院自制。
赵然询问画符是否容易,方致和乐了:“简单,经堂有符法模板,以朱砂涂抹之后,将黄纸覆上,便成了。一时三刻间便可得百张不止。”
赵然再次默然,这还真是方便、容易、高产啊!
第十章 临别赠言
念完青词,蒋高功开始起诀请神。赵然仔细看他手势,见掐的是天师诀,手势没有半分错漏,显见业务娴熟。
蒋高功将背上绑着的桃木剑抽出,扬手将书写了青词的那张符纸凌空抛起,猛然以剑击刺,这便是“拜表”了。桃木剑刺入青词符纸的瞬间,符纸轰然自燃,景象真个堪称神奇!这一手相当震慑,场上观礼的百多人虽然大部分都见识过很多次,依然发出了啧啧惊叹声。
青词符纸迅速化为飞灰,蒋高功将桃木剑反插身后,身手干净利落。随后,他迈步上前,将香案上的“赐福镇宅圣君”捧起,绕着内、中、外三坛打转。
马致礼当先,诸道童紧跟在后,随蒋高功步罡踏斗。赵然和诸蒙心有灵犀,同时抢步,可惜赵然毕竟快了一分,抢在诸蒙身前,诸蒙差点被挤了个趔趄,惹得赵然暗自偷笑。
六人各捧法器,按阴阳八卦步的步法开始踏斗,口中念念有词,唱的是《镇宅咒》。
赵然怀抱净瓶,跟在后面诵唱经咒,绕着阴阳八卦方位转来转去,忽然间哭笑不得,暗道自己穿越前好歹是个国家干部,却没想到如今干起了这勾当,若是往日那些同事们见了,会不会个个捧腹狂笑?
来来回回转了九九八十一圈,《镇宅咒》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遍,蒋高功终于停住了脚步,赵然等人连忙各自归位。
接下来,“赐福镇宅圣君”归位,香案上同时供奉着的几幅圣君画像起了出来,自有董家仆人拿出去张贴在门外,然后撤去外坛和中坛,解去二十八宿镇宅符纸——符纸为董宅珍藏,由董家几个重要人物一道,将内坛小心翼翼的抬起,搬至正堂之上,便算完成了解坛的程序。
董氏家仆呈上三牲九果食盘,供奉于内坛香案之上,燃起三烛九香,便是打醮。蒋高功领着赵然等人在坛下又念诵了几遍恭送圣君归天的醮词后,整个安土镇宅禳镇仪便告功成。
董家摆起酒宴,招待各处前来观礼恭贺的贵客,蒋高功等六位无极院下山的道士,自然也有好酒好菜,只不过不好与“凡夫俗子”共饮,却在内堂另开了一桌。其间,董方临亲自过来陪同了数巡,县尊、县丞、县尉及几位缙绅也都来拜见过一次,显得十分殷切周到。
饭毕,蒋高功被董主簿请到后宅“一叙”,赵然等五人则在堂上喝茶等候。方致和冲着赵然挤眉弄眼,搞得赵然浑身不自在,便小声问:“方师兄有事?”
方致和凑过头来小声道:“你知高功去后宅作甚?”
赵然道:“不知……”想听方致和解说,方致和又故作神秘的将脑袋缩了回去,笑而不语。赵然早就看出这位方师兄是个极其八卦之人——此八卦非彼八卦,既喜好接收八卦,更热爱传扬八卦,便忍住不问。在经堂这一年来,方师兄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向赵然和诸蒙这两个新人传布各种小道消息,不用问,他自然就会说的。
果然,片刻之后,方致和自家就忍不住了,凑过头来低声道:“高功去内宅接活儿了,挣点外财。”
赵然醒悟,暗自猜测蒋高功挣的什么外财,是单开小坛呢,还是起课占卜?亦或是为人祈福?也不知能捞多少?
茶水换了两盏,蒋高功终于回来了,眉宇之间不露神色,看上去依旧高深莫测。众道童随蒋高功起身出门,临走时,董宅管家又给每人封了五两银子——这是犒劳银子,不计入簿仪之内,簿仪是要入无极院公账的。
这点银子已不入身家丰厚的赵然眼内,但他无意间一算,仍是不禁有些骇然。身为念经道童,只需功课优异,保持在一等之列,每月便有数次下山斋醮的机会,一年算下来,轻轻松松挣个二三百两不成问题。若是能有主持法事的机会,这个数目恐怕要翻上好几番。
晚间回到无极院,也无他事,赵然略略收拾一番,带上一条薄毯,腰间挂上手炉,准备前往藏经楼。如今已是深冬,藏经楼内虽不虞漏风,但仍是寒冷,没有薄毯和手炉傍身,赵然是熬不住的。
挑帘而出,却见诸蒙正坐在厅堂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赵然也不管他,正要推门而出,却不妨被诸蒙唤住:“赵师弟?”
赵然脚步一滞,转过身来望向诸蒙,却见诸蒙犹豫片刻,道了声:“我要走了。”
“嗯?”
“呵呵,我要走了……”
赵然愣了,片刻之后醒悟过来,心中百味杂陈:“要走了?”
“是,去华云馆。赵师弟,我也不知该当说些什么,总之,有些话不吐不快。”
“请说。”
“我与文秀妹子,自幼青梅竹马……”
“她现在是周雨墨。”赵然冷冷道。
“……无论她现在是什么,在我眼中,一直是文秀。我只是想平心静气和赵师弟好好谈谈,也希望赵师弟放下之前你我之间的不快。文秀和我相识那么多年,我和她之间的了解,不是赵师弟能比得了的,而且我父与周伯父也是至交,长辈们都是首肯的。”
“诸师弟,我想你忘了一点,咱们都已经是出家人了。”
“道门,至少正一教是不禁男女之情的,不是么?否则我为何要进入道门?”
“诸师弟,我很羡慕你有修道的根骨,但你不觉得,你是在浪费你的天赋么?有机会进入馆阁学习道术,这是几辈子的机缘?而你却一门心思追求男女之情,置道法于何地?”
“赵师弟,我一直以为你学通了道经,却不想你说出这般话来。太上忘情,并非无情,情之一字,本就在天道之中,如何可无?至于如何去‘忘’,本就各有各的章法,天道万变,存乎一心,若是绝情方可成道,那又哪里来那么多双修道侣?至于全真法门所倡禁令,却非为不可有情,而是因岁月有限,恐耽搁修行罢了。”
赵然沉默不语,诸蒙续道:“我只是想说,无论我与文秀如何,但至少我能有机缘修道……说句不近人情的话,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三十年也无谓,百年之后,赵师弟一坯尘土,文秀又该当如何?言尽于此,还望赵师弟深思。”
两人在油灯的微光中默然相对,良久无语。
直到一阵“噼啪”的灯油爆裂声传来,赵然才缓缓道:“你的话,我会牢记的。”
“但愿如此。”
“何时走?”
“没几天了……无极院已收到华云馆移送的文书,一俟华云馆来人,我便要离开无极院。赵师弟,虽然和你怄气一年,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有大才的,只是可惜……望你多自珍重!”
赵然点点头,推门而出,向着藏经楼而去。雪地里,他郁闷得想要放声大叫。
第十一章 忙碌的又一个正月
诸蒙走了,是被一位岁数并不大的中年道长接走的。赵然听监院等人唤他梁法师,知道这就是雨墨在书信中所言的华云馆道人梁腾先了。
在雨墨的书信中,赵然知道修道之人依照法力高下分为九品,一品道士、二品羽士、三品黄冠、四品法师、五品大法师、六品炼师、七品大炼师、八品真人、九品天师——全真又称大真人。具体怎么分出品级高下,雨墨没有讲,赵然也没有问。照此推算,这位梁腾先法师当为四品,将自己引入无极院的楚阳成大炼师,则为七品。至于雨墨自己,她则说自己刚入羽士之阶。
梁法师没有腾云驾雾而来,乘坐的是极为普通的马车,诸蒙简简单单跟着去了,肩膀上只挎着一个绸布包袱。临走的时候,似乎想对赵然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赵然内心满是羡慕嫉妒恨,但他有个优点,便是在力所不及的情况下,肯低下头来认命,既然自己没有那个命,不如抛开杂念,踏踏实实在十方丛林中厮混,努力向上攀爬,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随着正月的一天天临近,整个无极院上上下下一众人等再次忙碌了起来。
寮房的道人和火居们开始洒扫道院、擦拭殿宇、漆刷神像;库房盘库、账房盘账;号房清点一应庄园、店铺、林田的收入和缴纳;方堂则将所有派往谷阳县内的巡察都调了回来,维持无极山内外上下的秩序。
司职礼仪的典造房会同客堂、经堂连续商议多日,紧张的筹备起了过年前后的一系列祭祀仪典,从冬至日开始直到正月十五,包括元始天尊圣诞、灶君上天朝奏日、天腊之辰、玉皇上帝圣诞、灵宝天尊圣诞等多次庆典祭祀。这些仪典都是要广开山门、迎纳十方香众的,故此筹备起来很是繁琐。
除仪典外,三清殿、天师殿都要在这段时期中敞开接待香客,尤以除夕之夜、正旦之辰为最。典造房按照惯例统算除夕之夜的烧香者,共有上百户申请上山烧香,其中头炷香的香火钱已经报到了六十两的高价。根据往年的情况,这还不算最高,当晚最高价很可能将突破百两!
在十二月的当年岁考中,赵然再次位列一等。作为经堂道童,尤其是月考、岁考成绩从没有下过一等名次的优等道童,赵然在这段时期承受了更多的任务,用穿越前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肩上加了担子。
除了在无极院举办的祭拜典礼上发挥主力作用外,他还多次下山参与谷阳县官吏、缙绅、大户们的斋醮仪式。因为向无极院申请举办斋醮的户数较多,蒋高功已经分身乏术,刘经主、陈静主都开始带队下山主持斋醮,就算如此,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正月初八,午后,刚刚随刘经主自山下返回,赵然又被传到了经堂听候差遣。经堂内除了蒋高功、刘经主、陈静主等人外,岁考中位列一等的五名念经道童俱都在场,其中包括马致礼和方致和。
只听蒋高功道:“明日是玉皇上帝圣诞,本县县尊、县丞等阖县官吏均要上山观礼祈福,此外尚有缙绅大户、香众信士不下五百余人,不单方丈、监院均要出席,我和大部分经堂师弟们都须参与。但山下的斋醮也不能停下来,否则伤了信众的慕道之心,将为大谬。故此,我与监院、三都商议,经堂众师弟明日分作数路,各应差遣,守山的当勤勉任事,下山的不可骄纵懈怠。可听清了?”
众道童齐声应喏,随后刘经主分配诸路人员。
“东凤山张氏祠堂族祭,我亲自去,郑师弟随我前往……”
“井村赵氏族学新立,祭奉先师先圣,马师弟和卢师弟前往,由马师弟主持法坛……”
“乌塘罗员外幼孙夭折,方师弟和赵师弟前往,由方师弟主持法坛……”
调拨停当,刘经主又特意叮嘱了前往井村和乌塘的马、卢、方、赵四人几句,这两路没有教授主持,他略微有些不放心。
当晚,方致和趁夜登门,赵然本来以为他是要和自己商议明天的法事安排,没想到竟是来转圜告假的。
“赵师弟,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弟帮衬。”
“方师兄尽管讲来,师弟必定尽力就是。”
“师兄我自小便患顽疾,常感头痛莫名,这两日又发作了起来,每晚都睡不妥帖。本想明日抽空下山诊治,却不料又摊上去乌塘这么个差事……”
“那师兄可千万要当心才是,话说身体是,呃,那啥的本钱,切切马虎不得。不若我去向蒋高功和刘经主禀明,明日换一位师兄和我去乌塘便好。”
“这却不妥……嗯,我为此顽疾曾向蒋高功告假多次,实在不好意思再行开口。再者,明日如此繁忙,我若再行告假,就算高功和教授们都准了,却难免引得师兄弟们心中不爽利。师兄我想来想去,便只能求到师弟这里,明日你我一同下山,之后分开行事,我去城中诊治,你去乌塘设坛,不知赵师弟能否帮师兄这个忙?”
赵然一听明白了,这厮哪里是什么头痛,分明是想借机下山逍遥一天。赵然不是高功,也不是教授,管不到那么多,方致和平时对他还算和气,也愿意成人之美,故此便答允了下来:“如此也可,师兄尽管去延医诊治就是,只是师弟我头一次主持法坛,却不知能否担起重任……”
方致和大喜:“担得起,担得起!赵师弟功课极佳,哪里会有担不起之说?再则,就算偶有瑕疵,那罗员外也分不清楚,就算分得清楚,他还能诉到山上来么?”
“却不知这罗员外是个什么根底?”
赵然答允了方致和的请求,方致和自然不遗余力的给他介绍:“罗员外本为贫苦出身,但书却念得不俗,院试、乡试、会试竟然连中,而立之年便已是同进士出身。后来放了安徽某县县丞,算得上是草鸡翻身的典例。只不过他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