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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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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么个样。她这五师自通有时连婆婆也暗自惊异,但婆婆从不当面夸她,还
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指出眉眉烹调的问题;哪些是属于火候不当,哪些是属于刀功。
“生葱熟蒜,热锅温油”,这是婆婆的烹调口诀之一。待到眉眉请婆婆对这八个
字做解释时,婆婆却做了必要的保留。其实眉眉从对婆婆操作的观察中早已了解
了大概,热锅、温油是告诉你,任何生料下锅炒,油都不要烧到十成熟,但锅先
得烧热,那是为了生料炒得嫩,不粘锅。至于生葱熟蒜,连婆婆也很少运用,眉
眉自然就糊涂着。她常想这仿佛是热锅温油四个字的对应,也许并无实际意义。
眉眉真正了解生葱熟蒜的含义是许多年以后的事,那时她才明白,从前婆婆到底
对她做了保留。

    一顿午饭落在了眉眉肩上。在婆婆躺倒不干时,她愿意承担起家里的一切,
她愿意以此来显示出她的存在对于这个家庭的重要,她愿意使小玮和宝妹不至于
感到狼狈,她愿意使婆婆觉出她虽然躺倒了,但并不孤单,她还有外孙女眉眉。
每逢婆婆把外孙女激得走投无路她可以生出要掐死婆婆的动机;但当婆婆走投无
路时,这外孙女又愿意以自己的存在使婆婆获得安慰。

    此刻就是婆婆的一个走投无路。

    眉眉打开婆婆封住的炉子,用扇子紧扇一阵,火苗刹那间就冲了上来。她一
面构想着这顿饭的内容,一面构想完成这内容的次序,两菜一汤很快就在她手下
诞生了。做着菜的同时,她还吩咐(现在轮到她去吩咐)小玮和宝妹去胡同口买
馒头和螺丝转儿。宝妹和小玮回来,菜已上桌了。眉眉知道今天婆婆不会上桌和
她们共进午餐,就把两样菜拨在一只小碟里,让宝妹给婆婆端上床头,又让小玮
端去馒头、螺丝转儿各一个。她自己挑了一只不大不小的汤碗给婆婆端上一碗海
米白菜汤,盛汤时尽量多盛进几只又大又整的海米。

    眉眉、宝妹和小玮在床前一字排开,眉眉、小玮直叫“婆婆”,宝妹叫“奶
奶”。

    三人的呼唤,使一直闭着眼面朝里的司猗纹终于睁开眼转过了身,但她很难
支撑自己坐起来。她面朝屋顶,眼眶里明显地汪着泪水。那汪着的泪水使眉眉觉
得婆婆的眼球很混浊。

    眉眉和小玮又叫了婆婆,宝妹又叫了奶奶。司猗纹终于挣扎着坐起来。她靠
上床头,眉眉把筷子递给她,宝妹举起馒头,小玮举起了螺丝转儿。

    司猗纹只接过筷子,眉眉又把海米白菜汤递到她手里。眉眉想,婆婆现在最
需要的是汤。司猗纹接过汤碗,对眼前这场面没有明显的感动,只用筷子在碗里
慢慢搅动。白菜领着海米,海米跟着白菜游动起来。就在海米和白菜游动的时候,
眉眉看见司猗纹那汪在眼里的泪水滚落出来,一颗落进碗里,一颗落在胸前。眉
眉的鼻子一阵发酸。她示意小玮、宝妹赶快上桌吃饭,她觉得婆婆这时需要自己
吃自己的——人悲痛时的进餐,都愿意做些回避。眉眉明白这回避的必要性,因
为她自己也有过不少悲痛着进餐的时候。

    宝妹和小玮吃得很高兴,好像眉眉做的饭菜格外香甜。尽管眼前也不外乎她
们常吃的土豆片烧肉、醋熘白菜,但她们还是从中吃出了新的乐趣。改变现实也
是宝妹和小玮的企盼吧。
    要求改变现实是人类的共同企盼。

    当她们吃起沙锅里的海米白菜时,疯了一样,用各自手中的汤匙你抢我夺,
那沙锅被她们碰撞得嘎嘎直响。只有婆婆(奶奶)不在桌时,她们才会有这种解
放感——现实改变了,她们又何必循规蹈矩?不就是个吃——饭!

    眉眉吃得很少,只掰着一个馒头干嚼,忘了眼前还有她亲手做的菜,就连小
玮和宝妹的解放感也没注意。她眼前还是婆婆那滴在碗里的眼泪。她想,自己的
眼泪滴在自己碗里自己一定不会嫌脏,别人也不会感到这有什么不雅。只是婆婆
当着她们三人滴眼泪,况且那眼泪又滴入碗中,越发叫人觉出婆婆的悲切难忍和
婆婆的不容易。这时眉眉早已忘记了那个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她一时又觉得婆婆
像个就要被人屠宰的老黄牛,然而这老黄牛不是没有对人出过大力。

    二年级时眉眉第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劳动,他们到郊区一个叫小庄的村子去
拾麦穗,看见一个杀牛的场面:人们用绳子拢住了牛的四条腿,一个拿刀子的人
站在牛的眼前。牛像是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一切,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里就滴
下过这种混浊的眼泪。同学们都“呀呀”叫着跑开了,眉眉跑得最快最远。

    她明知不该把婆婆想成那头就要被宰割的牛。她非要这么想不可。

    小玮和宝妹还在抢那沙锅,她们甚至争吵起来:宝妹非说小玮捞走了最后一
颗海米;小玮说她一共才吃了两颗,是宝妹吃得快,一边吃还不断往碗里捞。终
于,眉眉制止了她们的争吵。后来她们才想起原来桌上还有螺丝转儿和馒头。

    眉眉收拾完饭桌又去看婆婆。婆婆吃得很少,只吃完了白菜汤和一小块螺丝
转儿。眉眉收走婆婆的碗筷‘,替她把枕头拍松,并劝婆婆把外衣脱掉,仔细躺
下。婆婆服从着眉眉,松弛着身体让眉眉给她脱衣服。眉眉脱着想着,刚才婆婆
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和达先生海阔天空,后来又穿着这身衣服和达先生肩并肩地就
伴儿在院里站过,这身衣服就好像也受了委屈。这是一件套着蓝涤卡罩衣的旧棉
袄,和一条套着深灰涤毛混纺制服裤的薄棉裤。眉眉把它们搭在婆婆身上,她看
见那两条棉裤腿自然弯曲着,膝盖拱着的地方有两个不明显的鼓包儿,鼓包儿下
面是几个死褶。她想,这鼓包这死褶永远是它们,它们终也不能因了主人的喜怒
哀乐而改变自己的形状。

    司猗纹的棉裤棉袄被她自己整整盖了一个下午,又盖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
天早晨她才又把它们穿起来,重新梳洗整理自己。她洗过脸梳过头,又用温度合
适的热毛巾捂在跟上,让毛巾的温度湿度慢慢驱散眼泡的红肿和眼球的混浊。

    热敷的效力范围很广。

    眉眉一次次为婆婆更换着毛巾,她也盼望婆婆重新振作,忘掉昨天。做过热
敷的司猗纹又在脸上施一层淡淡的不为人发现的香粉,再将眉毛稍做适当描画。
于是她又重现了自己。何止是重现,那简直又是一个全新的司猗纹。

    对于这种司猗纹的重现,司猗纹并不陌生。在过去的岁月里,司猗纹就不断
采用这种面部快速复原法来重现自己。那时身旁没有眉眉,丁妈为她换毛巾。

    司猗纹的重现,决不仅仅是表面形象上的重现。也许就在这重现的过程中她
还草拟了一个使自己从里到外重现一新的重现计划。这计划也许开始于她的热敷,
也许开始于她那一天一夜用自己的棉裤棉袄覆盖自己之时,因此她今日的梳洗、
热敷并非万不得已遮遮丑,它们本是她那重现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她才做
得从容做得有条不紊。

    昨天罗大妈对她的接待,照理说是给了她一闷棍。这闷棍不仅使她那演整出
儿“列宁”的幻想彻底破灭,她甚至还仿佛听罗大妈说什么“以后上不上街道都
得两说着”。更使她不能容忍的是罗大妈把她和达先生归在了一起,张口“好好
想想你们那点事”,闭口“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达先生是什么人?挂过
牌子、扫过厕所,让小将打得深更半夜嗷嗷叫。那时她正正大光明地交家具,正
正大光明地为革命表忠心。这才是一天一夜来司猗纹思考的核心之核心。罗大妈
的话固然不好听,可也不能光怪罗大妈不仁不义。谁让她自己为了几句唱就死和
达先生擦在一起?也是自己丧失革命警惕性的一种表现吧——政治上的失策。政
治上的失策才使她彻底痛恨起自己,她忽然觉得她和达先生两个人就像跑百米,
她早已冲了出去,达先生刚刚起跑就犯了规,可裁判却连她也拉回了起跑线。因
此,事到如今归根结底她痛恨的不应该是罗大妈,而是那个在起跑线上犯了规的
达老头。于是她决定去找罗大妈,找她去指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了达先生。是
达先生带来了那个道听途说的消息,那消息连道听途说都不是,那是达先生为了
讨好她,在被窝里编的。没有那个云山雾罩的消息,凭她的觉悟(在罗主任直接
帮助下提高起来的觉悟),她怎么能肆无忌惮地去议论无产阶级的占世界第:位
的革命导师,并没深没浅地管导师的夫人叫卡娅。若谈到自己的责任,也是思想
改造不彻底所致。至于罗大妈提到的那个吓人呼啦的“到时候”什么的,她可以
不提不打听,只当没那回事。什么事只要不打听、不提,就等于不存在。等事到
临头,她终归会想出对待事到临头的办法。

    一个全新的司猗纹出现在院里那棵尚在沉睡的枣树之下了。昨天罗大妈曾将
她拒之廊下,今天她要重新跃上去,跃上廊子,这便是第一步。她跃上去了,她
站在北屋门前想着敲门还是不敲门,喊罗大妈还是不喊。考虑再三她采纳了一个
不敲也不喊的办法。不敲不喊依文明者看来有些不文明,然而罗大妈进南屋什么
时候敲过门?罗大妈常是一个箭步便出现在你面前,任你方便与不方便,欢迎与
不欢迎,你就得全力以赴地去应付去接待。这叫什么?叫措手不及。措手不及之
经验的好处,就在于不至于被主人拒之门外,还可变被动为主动。

    人都吃过措手不及的亏,也从措手不及中得过好处。

    司猗纹伸手推门进了北屋。

    司猗纹给了罗大妈一个措手不及。

    罗大妈手拿一块蓝布正在一条旧裤子上比画过来比画过去,司猗纹的出现使
她把裤子和布卷在一起挨墙放在铺边。司猗纹发现了那布以及和布相联的旧裤子,
她判断出罗大妈这是在酝酿一个把布变成裤子的计划。那么,她们这次的会见就
应该从这布、这裤子开始。这样开始便是个家长里短,她目前需要的就是个家长
里短。

    “您这是准备裁(裤子)?”司猗纹说。

    如果说司猗纹以自己现在的模样突然出现在罗大妈眼前,是给了罗大妈第一
个意外,那么现在司猗纹这“家长里短”的口气则是给罗大妈的第二个意外。

    但有街道工作经验的罗大妈,对司猗纹的出现也自有一套看法。她没有马上
回答司猗纹,也没有准备马上回答。她是想,不管怎么说,昨天那件事也是你们
的自找。反啦?就是反啦。什么人?就是什么人。我那点儿脸色也不能说没必要,
那是严肃,当干部的严肃就是得时隐时现。谁让你们整天疯疯癫癫混在一起吃枣、
说戏,还卡娅长、卡娅短地瞎议论。你们为响勺儿争过光这不假,可你们光在我
眼皮底下“整”这个,我也接受不了。

    罗大妈没给司猗纹让座,可也没有再给司猗纹昨天一样的鼻子脸。她双手一
搭,脑袋一歪,嘴一撇。

    这个歪脑袋、撇嘴虽然仅次于昨天的鼻子脸,但司猗纹还是感觉到罗大妈态
度的根本性转变。这个动作可以用来表示对眼前来人的藐视,也可用来表示对前
不久那个更大“藐视”的退让。那么,这是退让,是一种政治性的退让。司猗纹
想。那么,这是家长里短的作用,那么还得家长里短。

    “这蓝,色儿倒是正,不难看。”司猗纹伸手够过了那布,打开,托在手里,
让布面向着光明,仔细审度着。她看到的是一块红不红蓝不蓝紫不紫的涤纶华达
呢。

    “一个大小伙子,什么难看不难看的。”罗大妈说。司猗纹到底用家长里短、
用布撬开了罗大妈的嘴。

    “是大旗的?”司猗纹问,把布放上床铺,自己也坐在布的一边,用手抚着。

    “哪儿呀,二旗的。”罗大妈说。这不是机密。

    “您裁?”

    “我可下不去剪子。”

    接下去司猗纹本来想说(她也该说)那么我替您裁吧,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
回去。她想,过过。你罗大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艺,我不说,不等于你不想着我。
连裁带扎省出你两块钱,我不信你不稀罕。我先攥着个“盼望”,待会儿扔的时
候不怕你不拾。眼下我得先说清昨天的事,那么为了昨天的事从情绪上还得来个
转变。现在先用情绪打动罗大妈,让罗大妈先受个感动的可能性是存在于司猗纹
和罗大妈之间的。

    司猗纹的手在布上抚摸了半天,越抚摸就越给人以悲伤感,仿佛面前这块布
是谁的遗物谁的“装裹”。终于,她腾出一只手从罩衣兜里掏出一方小手绢,用
小手绢捏住了鼻子。先捏两下,停住,又翻个面儿去揉眼睛。罗大妈注意到了司
猗纹情绪的转化,猜出了司猗纹进北屋的目的。但她一个干部,说过的话也不能
轻易收回。于是她把手一摊只表示出些无奈,算是对司猗纹悲伤的回敬。司猗纹
发现自己的悲伤在罗大妈身上尚未生出必要的效力,决定把悲伤再引深一步,这
就需要再加些检讨性的语言来充实这悲痛着的情绪。

    “您说……”司猗纹正式哭泣起来,给人一种立刻就要泣不成声之感,“这
……这思想……改造……就……就这么不容易。”

    罗大妈在静听。

    “要不是跟您住……跟您住一个院儿,不断提醒……我指不定走……走到哪
儿去。”

    “也是。”罗大妈认可了司猗纹的几分悲痛,开始露出初衷。

    “您说……我……我应该怎么向街道……做检查?”司猗纹说。她开始观察
罗大妈。

    “咳,什么检查不检查,话是那么说。”罗大妈也不看司猗纹,自己说自己
的。

    司猗纹却猛然放下心来,但并不彻底。

    “可你接触的人也不能说没一点‘挑儿’。”罗大妈说,“那达先生……”

    “我正想跟您反映。”司猗纹立刻停住哭泣。原先她没想在罗大妈跟前联系
达先生,她觉得跟达先生合作一场也不易。但当此时罗大妈主动提到达先生是万
恶之源时,司猗纹才突然觉悟:她为什么不乘机反映一下达先生呢。再说这可是
罗大妈开的头儿,代表着街道的看法,她还有什么理由去包庇一个街道对他有着
看法的人?讲汇报,现在这才叫汇报。

    不管大小吧。

    “宣传队用达先生那会儿,我不是没动过心思。”司猗纹说,“可转念一想
都是为了咱响勺。他也有悔改的表现,国庆节也参加过值班,我这思想一下子就
麻痹了。”

    “用他,俺们街道也有责任。还上台。”罗大妈也表了个态。

    “街道也是为团结一个人,不是还有个推一推拉一拉的问题吗?”司猗纹说,
语调轻松下来。

    “昨儿个上午,他还说什么来着?”罗大妈是在向司猗纹调查达先生了。

    内查外调,也许这属于内查。司猗纹想。

    司猗纹先把昨天达先生带给她的消息复述一遍,说:“他说他仿佛听说,谁
知他仿佛不仿佛,没准儿是他瞎编的,乘机造谣的可大有人在。有一回他还说江
青同志把一个不够格的唱小调儿的剧团赶出北京了,你想能吗?江青同志能那样
做吗?”

    “倒是真有那么回子事,给俺们传达过。”罗大妈说。

    “我还当是小道消息呢。”司猗纹说,很讪。

    “可造江青同志谣的也不在少数。”罗大妈说,很气。

    “对,达先生还说等响勺排成‘整出儿’也得江青同志点头。您听,不是也
太放肆了吗?”司猗纹说,很怒。

    罗大妈没接司猗纹的话茬儿,也许她清楚地听见,排“整出儿”让江青同志
点头是司猗纹说的。

    后来司猗纹谨慎地、以适当的口吻问了罗大妈透露出的“到时候”是什么意
思,罗大妈以审视的眼光看了看司猗纹,没做正面回答。也许此时她恪守了一个
不能公开到司猗纹这层群众的秘密,还为自己昨天的走嘴有点后悔。她只告诉司
猗纹那也是道听途说,是从东城传来的,但她到底也没告诉司猗纹“到时候”意
味着什么。

    司猗纹没再请示罗大妈关于上不上街道的事。对此她有一种想法一种看法,
她想现在应该卷走罗大妈的蓝布和旧裤子,过两天让条现成的裤子来问罗大妈关
于她的“上街道”问题。

    临走前司猗纹卷起那布那裤子,罗大妈不失时机地又交给司猗纹一个蓝布卷
儿,说这是大旗的,哥儿俩一个尺寸就行。

    罗大妈把布交给司猗纹只说了裁,但司猗纹却并不限于只用剪子铰。她替她
裁好,并熬了一个通宵登着她那台老“圣加”替她扎好。她愿意让罗大妈看见她
那通夜的灯光。听到她这通夜的机器声。待到天亮,她连扣眼儿都已锁好,裤扣、
挂钩也一应俱全。她还搭进四块兜布。

    第二天,当司猗纹手托两条崭新的裤子迈进北屋时,果然罗大妈又笑得露出
一嘴粉红牙床子。她夸了司猗纹的速度,夸了司猗纹的手艺,夸她的手艺和速度,
夸她的速度和手艺。司猗纹要的不是这夸,她只要眼前那一嘴牙床子,她知道那
是一个允许她上街道的信号。当她仍不放心地问罗大妈,她下午带哪天的报纸时,
罗大妈说:“你就看着吧,一个读报。”

    下午,司猗纹带着报纸去了街道,街道上少了达先生。

    整整一个冬天司猗纹过得很太平,那个“到时候”来过,即终究没有冲她来。
街道少不了她的读报,罗大妈一再声明。

    整整一个冬天,眉眉和婆婆之间也很太平。她觉得婆婆仿佛变了一个人,她
越是用那头被屠宰的老牛想婆婆,就越觉得应该从心里敬重她。

    司猗纹对待眉眉也有变化,她不仅从那天的海米白菜汤里发现了她的烹调才
华,还发现了过去她从未发现的料理和审度的才能——眉眉十四岁了。

    眉眉十四岁的春天,枣芽又是一片晶莹。

    朱吉开就死于一个枣芽晶莹的春天,那天正是清明。

    枣芽、清明总使司猗纹想起她和朱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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