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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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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梁道:“不是老哥哥小瞧于你,这些天你在大同的事迹,我也都听明白了。若论武艺功夫,你是高人一等,但大军作战要的是战略考量,你没真正带过兵,倘若一个不周道,自己死了倒没啥,要搭上一众军民的性命可是祸害不浅。这就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话说出来可扎耳朵,你可别怪老哥哥。”

常思豪心知当初在大同,指挥作战的是秦浪川和严大人,自己只是执行军令而已,要论统兵用谋,确是没试过,想到成百上千条性命要交给自己,还真有些怯手。也明白李成梁这话不但真诚,而且周道实在,确是拿自己没当外人。忙道:“不会不会,您说的大有道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李成梁托了他臂肘轻拍着,笑道:“这边北辽东之地,外族常来侵扰,抗得了一时,抗不了一世。侯爷是金枝玉叶,岂能在这苦寒之地久待?早晚一走,形势还会恢复成原来的形势。我是苦日子过惯啦,要是忽然担子轻省两天,再挑时只怕挺不起来了呢。呵呵呵,您就让我这老木头橛子,还是自己撑一撑罢。”

常思豪目光穿窗放远,向箭楼外荒野山原望去,心想若让我久留于此,镇守边防,也没什么,甚至相比京师,自己更喜欢这军旅生活。可是如今南方乱事未平,聚豪阁一场大风大雨即将倾覆而来,西藏、鞑靼也都不安宁,在这等情况下,自己须得尽量想办法将这些周旋平复,眼下这土蛮来又不来,战又无战,时间抻长可没半点好处。当下抱臂望着地图沉吟一阵,摇头道:“让您一人硬撑,也不是办法。看来,若能得一大将常驻广宁,增兵添勇,与您形成犄角之势,这样贼来能彼此照应驰援,方为长策!”

李成梁一拍大腿:“侯爷高见!若能如此,则辽东必定,我无忧矣!”

戚继光苦笑叹道:“嘿!咱们在这空谈计议,有何用处?如今朝廷军费紧张,哪还有钱往广宁增兵呢?别的不说,光是让徐阁老同意拨款这关,就过不去呀!”李成梁道:“这可是涉及京师安危的大事!他还能不同意?”戚继光道:“内阁在他的主持下,军费连年削减,九边将士愈发困蔽,甚至有的地方连基本饮食也保证不了。若非如此,像崔世荣、程允锋这些好汉子,也不会就那么活活困死、战死了。”

常思豪一听,登时心底的火又翻了上来,以拳击桌道:“他再大,还能大得过皇上?两位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李成梁大瞪了眼睛,赶忙道:“侯爷消消气!徐阁老掌握着咱大明的钱财命脉,他不拨算盘,皇上也是没辙!此事不是强硬逼迫可以解决,还请侯爷万勿冲动!”

常思豪长长吐出口浊气,心里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味儿,侧目道:“那李将军可有什么好办法?”

第九章 作嫁

李成梁摇头,面露难色:“暂时没有,不过咱们不必着急,正好戚大人也在,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个万全之策,总之逼他就范就是。”

常思豪心想他这人也算豪快直爽,戚大人又和自己同心倒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当下也不复疑。从此三人便连天扎在箭楼之中,一面四处调查土蛮军情,一面商议此事。直讨论了十数日,计议已定,常思豪辞别二将,和李双吉等带着十余骑护卫轻骑回京。李戚二将率众送出五里作别,待瞧他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之外,李成梁扬起掌来,和戚继光重重一拍,哈哈大笑。当下回到城中重排酒宴相庆。戚继光也敞开了,酒到杯干,喝得兴高采烈。李成梁道:“从今以后,你老弟便不用再受那鸟气啦!”戚继光笑道:“还要多谢汝契兄妙计救我啊!”李成梁举杯道:“小事一桩!干!”戚继光一饮而尽,道声“痛快!”又有些迟疑:“不过,我要是出来了,侯爷在京中便少一个帮手,毕竟避徐不如倒徐,真能扳倒徐阶,那才是一劳永逸,永远后顾无忧啊。”

李成梁笑道:“你呀,别傻了!严嵩都斗不过老徐,别人又岂是他的对手?他们玩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各玩一套,方能玩得长久。你插进去跟人家玩,那就得顺着人家的规矩走,岂不是越走越别扭?”戚继光大觉有理,又道:“不过……若咱们此计不成,如其奈何?”李成梁笑道:“计不成,小常也走了,咱们就给它来个戚东戚,戚东枪,戚古隆冬枪!”说着二手一分,歪歪脸,挑眉摇膀,作了个翎子生捉雉尾亮相的造型,把戚继光逗得哈哈大笑。

隆庆得知常思豪回京,赶忙召见,听他说在辽阳驻守多日,未见土蛮来攻,点了点头,从案头上抽出一张军报道:“这是昨日河北怀安刚刚传来的消息,言说有贼进犯柴沟堡,守备韩尚忠战死,军民屠净,未留一人,多半便是他们所为,如今已是马去人空了。”

常思豪知道怀安离大同已经很近,土蛮未必能绕那么远,可也不便多言。就着话茬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像确认似地自己看了看,铺在桌上,道:“皇上,这是李将军画的北地防区图。”隆庆移目瞧去,只见地图上曲线蜿蜒,布满圆点、凸字、几字标识和密密麻麻的小旗。常思豪指着一条由西至东的曲线道:“这便是咱大明的国境,”又指着靠线中部边缘的大圆点道:“这里便是京师,”指头向东北一路上移:“这些凸字、几字标便是工事据点和长城,小旗是有驻军的地方。据李将军说,由于年久失修,长城这一段、这一段和这一段,很多地方都已经毁败不堪,现在更主要的问题是,咱们在北边的驻军太少……”

隆庆摇头道:“这一线有十万军士,怎会嫌少?”常思豪道:“十万军士确是不少,但您看这些据点又有多少?边防线长,据点多,我军分散,而鞑子、土蛮这些人一来就是数万骑兵强攻一点,打的是突击快仗,我军寡不敌众,又救之不及,因此往往要吃大亏……”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就听内侍禀报:“徐阁老、三皇子到了。”隆庆一笑:“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一老一少走进屋中,朱翊钧一见父亲,张手作投怀送抱状快步跑起来,忽听徐阶在身后发出一声长长闷闷的鼻音,忙收刹了步子,拉着脸,稳稳当当走过来,施礼稚声道:“儿臣翊钧,拜见父皇。”

隆庆笑道:“好,好,才跟阁老待两天,就这么懂得规矩啦?今天学了什么?”朱翊钧道:“回父皇,儿臣学了朝礼。”隆庆问道:“那你有没有用心学呢?”朱翊钧道:“当然用心,如不用心,就打手心。”说着把手往前一伸。隆庆见他小手心里红通通的,眉头微微一皱,便向徐阶瞄了一眼,笑道:“阁老罚你,也是为了你好呀,若不学好礼仪,怎么能做好皇太子呢?”

徐阶眼皮低垂,缓缓道:“三皇子天姿聪颖,机警灵明,只是心浮爱动,无非少年心性。老臣奉旨教谕,但求择善开发,循循诱导。”

既是“循循诱导”,自然不会打板惩罚了。常思豪见朱翊钧低着头往隆庆腿后绕,眼里有慧黠闪动,心知他这必是不爱学,特在父亲面前作戏。笑道:“打得好,打打才能长记性,民间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何况这金门玉户呢?”只见朱翊钧侧眼向这边略瞄,脸上微现笑容,又扯着父亲衣角央道:“父皇,大伴呢?我要大伴。”隆庆道:“好,好。”唤道:“去把永亭叫来。”内侍应声去了。

徐阶两手揣袖,眼皮不撩地说道:“皇上,自王振、刘谨以来,我大明宦祸甚矣,皇子乃天日之表,不合久与阉竖为伍,沾染小人狭气。”

隆庆一笑:“阁老所言也是。不过孩子恋伴,人之常情。永亭在裕邸时就在朕的身边伺候,为人处事,还是很不错的。”

徐阶道:“老臣倒是听说,他虽卸了东厂职务,却又厂中安排下了一个义子替他办事,此人小小年纪,便作威作福,现如今厂中人皆称其为‘安祖宗’,气焰着实嚣张啊。”

常思豪呵呵一笑道:“啊,阁老是说小安子吧?这孩子是皇上下旨安排在东厂的,他也是少年的心性,有些顽皮,喜欢和底下的干事们说个笑话,阁老怎好当真了呢?”

徐阶目光斜斜扫来:“东厂乃是国之钧器,岂是小儿玩闹之所?”

此时外面冯保告进,隆庆准了,笑道:“阁老操管朝堂大事,何苦为此费神?等下次荣华来了,朕晓谕他把厂务整肃一番也就是了。”

冯保走进殿来施礼,朱翊钧一见,便从父亲身后跑出来,扑在他腿上道:“大伴!”冯保瞄见徐阶脸色不善,轻哄了句孩子,转向他施礼道:“冯保给阁老请安。”

徐阶鼻孔长长呼出口气,沉声道:“免了。”目光移开,却扫见桌上那张地图,问道:“云中侯自边北辽东归来,不知土蛮军情如何?”隆庆道:“阁老问得正好,朕也正想要找你商量。”当下将边况和常思豪有意提请增兵之事说了,最后问道:“不知阁老对此是何看法?”

徐阶微微一笑:“老臣以为,云中侯所言极是。”常思豪心中一奇,就听徐阶续道:“辽东一线,土蛮、朵颜为患为大,尤其土蛮方面,图们札萨克图汗上位之后,养兵蓄马,一直意图南下。此人年轻气盛,野心勃勃,比原来的小王子好战十倍,实为京北最大的隐忧。朵颜的董狐狸和其侄长昂也在不断发展壮大,将来发动侵袭劫掠,在所难免。依老臣之见,须得一得力干臣总督蓟辽,组织军备,练兵狩边,京师方能无忧。”

隆庆问道:“以阁老之见,当派谁去为好呢?”

徐阶道:“非兵部侍郎谭纶不可。”

这几日常思豪与李成梁、戚继光探讨计策,也曾历数过朝中如今有谁能帮得上忙,对谭纶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知道此人在南方时,原也做过戚继光、俞大猷的上司,战功卓著,但在胡宗宪出事后,他看准了形势,全力倒向徐阶一边,因此非但没有遭到迫害,反而被提升进兵部,做了右侍郎。照现在这话头,若是让谭纶主持边北军务,徐阶等同于又安插了一个他的党羽,敢情自己说了半天,都给人家做了嫁衣裳。忙插言道:“皇上,这种事情,如何用得上兵部的重臣呢?依我看,让戚大人留在辽东,增兵操练,也就是了。”

徐阶淡然笑道:“侯爷此言差矣,边北防务涉及京师安危,岂可等闲视之?而且仅往辽东增兵也是不够的,这两年边备废弛,致令鞑靼、土蛮猖獗,今次既要动作,就要大刀阔斧,彻底整顿一番,把东北一线的军务都抓起来。纶乃帅才,统带戚、俞二将军在南方指挥作战多年,派他过去,还怕捉襟见肘呢,若按侯爷所说,仅留下戚大人,又怎支应得开?”

常思豪眉目凝忧,听这话总感觉是早有预谋,刚要再争,只见隆庆叹了口气,道:“现在人选倒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军费从哪里出?咱们财政上连年吃紧,实不能再往百姓身上多摊税赋了。”说着他目光由地图上抬起,转向徐阶:“此事恐怕还得劳烦阁老,多想想办法才是。”徐阶掩手一礼道:“老臣自当尽力而为,为君父解忧。”

隆庆点了点头,道:“嗯,阁老这话,朕便安心了,筹措军费不易,还当抓紧。教谕翊钧的事,就先交给张太岳,阁老专心操办此事罢。”说着向下扫了一眼,目光在冯保脸上稍作停留。徐阶道:“是。”冯保躬身道:“皇上,过几天该到清明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到皇陵去祭拜老皇爷了呢?”隆庆恍然笑道:“唔,可不是么?不经公公提醒,朕倒要忘了。徐阁老,你来替朕拟一道旨意,命百官都做好准备,随朕到永陵祭祖扫墓。”徐阶揖手过头道:“皇上不可!”隆庆眉头轻皱,随即换了笑容道:“阁老,去年朕初登大宝,本就该去祭拜祖先,但朝中事多,始终未能成行,如今清明在即,寻常百姓都要焚纸插柳,朕身为天子,反不能祭扫坟前,恐与孝道不合。”

徐阶缓缓落下手臂,垂眉低目:“皇上,古之贤君都以仁孝治天下,然孝者利亲,仁者利民,民在亲先,是故仁在孝先。今天子出行,士卒拱卫,车马浩荡,未免惊动地方,扰乱百姓。还望皇上以民为重,若要祭祖,可在太庙举行,也是一样。”

隆庆目光凝冷:“徐阁老,去年朕要去祭祖,你便左拦右挡,如今又以百姓为借口,难道朕到父皇陵前拜祭一番,便成了不仁不义之徒么?”

徐阶丝毫不为所动,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去年正值鞑靼来攻,京师防卫吃紧。如今鞑靼虽退,却又有土蛮作乱,就算不以百姓为重,皇上身系天下,也当为自身安全着想,勿令百官及老臣为难。”

常思豪道:“皇陵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二,那里地势险要,四周环山,易守难攻,不管鞑靼还是土蛮,想率马队突袭,都无可能。阁老何必如此担心呢?”隆庆闻言笑道:“御弟所言极是。此次你就陪朕同往,一来拜祭父皇,二来也正好保卫朕的安全。”

徐阶瞧他这样子,是非去不可了,打个沉吟,躬身道:“若皇上执意要去,老臣不敢违拗,只是希望皇上答应老臣一件事。”

隆庆道:“何事?”

徐阶目光向上微挑:“皇上此去祭陵当专心一意,万勿随兴改道巡行,否则恐对列祖列宗大有不敬。”

本来隆庆登基以来一直闷在宫中,没有机会出去走走,去年好容易想到祭陵的借口,连提三次,却都被徐阶拦了下来,如今赶上清明,正准备借机踏踏春,巡幸游玩一番,没想到又被他一句话直捣要害,彻底封住了门。然而又不能就此事与他理论,否则底就全漏了。讪讪一笑道:“阁老这说的是哪里话来?祭陵须当肃慎庄重,朕岂能不知?”徐阶拱手低头道:“皇上孝悌有信,是老臣多虑了。”

常思豪瞧他二人表情洋洋悻悻,颇有古怪,一时也猜不透他们这葫芦卖的什么药。等到辞别皇上出来,听冯保解释内情,这才明白根底。说道:“皇上在宫里整日面对金殿红墙,虽有后宫佳丽相陪,却也无非是个多妻和尚。万里江山说是他的,却一眼也瞧不着,那有什么意思?找机会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为何这点小事徐阁老还要拦来挡去,岂不遭人嫌恶?”

冯保将朱翊钧放下,任他跑开,道:“唉,当年英宗亲统大军征瓦剌,在土木堡被也先掳去。武宗喜欢出宫巡游玩乐,荒废政事,最后学人打渔,落水病亡,大祸都是因此类事起,有这等前车之鉴,朝臣们也是不可不慎、不可不防。”

常思豪目光凝远:“看来我一味顺着皇上心思说话,怕也是要被人当成奸佞了呢。”冯保向天一吁:“都说人生如戏,可人生真如戏台上那般简简单单、善恶分明,倒还好过了。就拿我偷带皇上出宫去颜香馆之事来说,便是担了血海干系,幸而化险为夷,否则还不得被当成第二个王振?”

常思豪深知这话确然如是,一时静思无语。

朱翊钧在红柱后笑露出头来:“大伴,我是奸臣,来捉我呀?”

冯保躬着身子作势道:“来啦,是奸臣,还不藏好?”

第十章 争峰

宫门外,秦绝响和刘金吾默然静候,好半天动也不动。

这些日来,馨律不知所踪,秦绝响撒出人马遍寻不见,十分懊恼。意律和孙守云听师姐临走前说过“我谁也不怪,是罪有应得”,还当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虽然迷惑不解,却也想不到真相会是那样离奇。倒反过来不住安慰秦绝响,代师姐赔礼道歉。暖儿向来事事依从,更不敢多问。只有刘金吾知道内情,闲下便来看望,陪他说话解闷。秦绝响无心做事,到南镇抚司请了假,每天在家偷偷熬药自疗。他病得本来不重,几副药下来也便好得差不多了。今日正和刘金吾聊天,听人报说大哥回京,赶忙吩咐上下人等严把口风,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过来迎候。

这时候只见常思豪脸色沉沉地从宫内出来,二人相互瞧了一眼,都有些忐忑。

刘金吾料想常思豪人在辽东,多半不知馨律之事,表情沉重,想必别有所思。试探问:“二哥,出什么事了?”

常思豪一摆手,让李双吉、齐中华等护在外圈,一边走着,一边把在辽阳定计和见皇上陈说时反为徐阶作嫁之事讲了一遍。刘金吾拍腿道:“让谭纶主持边北军务,那拨出来的军费,还不都成他们的了?”常思豪道:“军费是小,就怕老徐是想借此机会,把手从政界伸到军界,逐步削夺戚大人他们的兵权。”

刘金吾想了一想,道:“不能,现在虽没了倭寇,但土蛮、鞑靼、西藏这么活跃,加上南方不安定,这几员大将他还用得着,一时半刻是不会大动的。安排谭纶,应该是意在整体上作一个可控的部署,为的是将来一旦军界有事,他压能压得下,提也能提得起来。而且让底下人做炮灰,上面的人领功受赏,正是他的拿手好戏,怎舍得就夺了这几名大将的兵权?”

常思豪一听鼻子差点气歪,心想原来自己还是小看他了,敢情最惨的不是丢兵权,而是像狗般被拴着、被骂着、被欺着、被用着,活着放出去咬人,死了扒皮炖肉。这老徐权柄能玩到如此精绝,缺德能缺到如此从容,真不愧他那“阴里坏”之名了。

然而气归气,事归事,军费须得人家来筹措,那主持军务的人选,由他徐阶说了算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三人回到侯府,在一起商量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更改。常思豪为此悬心,一时也想不起来看望馨律伤病之事,倒让准备好一肚子谎话的秦绝响感觉阵阵别扭。刘金吾听说皇上要去皇陵,眼睛倒忽然一亮,道:“圣驾进了皇陵,文官下轿,武将下马,就算是几位阁老也要步行。皇上为的是游玩散心,咱们不如……”说着凑近常思豪耳边,将声音压低。

常思豪听罢点头,喜道:“你小子的坏水,真是挤也挤不完!好,就这么办!”

次日圣旨下来,要求百官做好准备随皇上出京,常思豪从未经历过此事,又得跟着礼部官员熟悉祭祖的各种规制禁忌,连着折腾了好几天,直到二十七日丁未,大早晨天不亮就起来进宫陪王伴驾,同百官一道浩浩荡荡,直奔皇陵。隆庆下旨,免去沿途所经各处乡县一年的钱粮税赋,以示天子爱民之德。百姓闻知此事,被县官扶老携幼轰出来,远伏道旁田野拈香叩拜,一个个流泪涕零。靠道边刚冒苗的庄稼也都刷上了绿漆颜料以增艳色,表示春耕顺利,长势良好。

天子车驾行得缓慢,第三日中午到了昌平,下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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