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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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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定州十三代一百多年都没有干预外事,这事只怕很难。”薛妃摇头道:“再说,这乱世之中,儿女婚姻,又真能济什么事?今日结亲明日背盟,空自造就双双怨偶。倒不安生选个贤淑温柔的女子,夫妻和顺便好。”
  “说得也是,”毓王精神一振,道:“你心中有人选了?是谁家女儿?”
  薛妃这才揭开了闷葫芦,道:“就是方才你提到杜延章的女儿,生得极美,又知书达礼。”
  “她母亲带她进府来过?”毓王有些疑惑地问。
  “不是,”薛妃摇头,道:“前些天我上佑圣寺祈福,见到案上摊着墨迹未干的经书,一笔小楷写得很是漂亮。我见不是他们寺中原先的经书,就问起来。寺里的和尚说,是杜御史的夫人要借这本经,因为原经是镇寺之宝,弘藏法师前日出门去了,因此不敢借,杜御史家的小姐就现抄了一份。然后我就让他们召杜夫人杜小姐,这才见到人。”她见毓王依旧不置可否,便又道:“再说了,杜延章是先朝御史,说起来也是书香门第。他跟了我们五年,不长也不算短……”
  听到这里,毓王己经领会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道:“好,很好!”
  “很好”的意思,薛妃当然一清二楚,她早就盘算过了。两三年来,眼里盯着这桩婚事的,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北州越州都通达过意思,这两家对毓王来说,利益差不多,因此很难得罪一家,去就另一家。如果不谋求对外结亲,那么自己家里,就更难办。跟着毓王征战多年的宿将,家中又有适龄女儿的,粗粗一算也有七八家。无论是许了那一家,都会惹下许多私下里的不快。再往深里说,也怕本就手握重权的将军,再有了这姻亲关系,日后少主当政,怕管束不住。倒是这杜延章,论起门第,并不寒怆;他做毓王的幕僚也有几年了,为人谨慎,可以信任;但算不得宿旧,不至于牵扯出繁杂的积年恩怨;又没什么根基,也不怕他坐大。
  毓王表情轻松很多,道:“你可以先和杜夫人商量一下,等这一仗打完了再下聘。他家大郎在黄嘉手下当都校,我听黄嘉提过多次,说是大将之才,后当是敏儿强助。他家二郎……”他想起下午那个冲自己大吼的少年,一笑道:“对敏儿倒也一片忠心的样子。”
  说到这个,薛妃不由抿了一下嘴角,道:“当初选他进府来陪敏儿读书,不过是说杜家家教严,孩子方正老实,指望着能够别一别敏儿的习气。却没料到,敏儿没改,倒把他给带坏了。”越说越觉得好笑,终于拿手帕捂着嘴侧过脸去。
  “唉!”毓王坐回床上,揉了揉太阳穴,一整天生的气倒这时才算消散得差不多,叹道:“宇儿可从来没让我费过这么多心……”
  他骤地停声,薛妃一下子僵住,手慢慢地放下来。这时外面天己经暗了,昏黄的光透过幌子射进来,将她髻缘上露出的一小弯面颊照成玉一般色泽。突然间,她好象成为人间繁华中流传千年的古器,寂寞地承受着斜光下的浮尘。
  “宇儿他,从来都是为你吃苦的,”薛妃背影僵得象木刻石雕一般,艰难地道:“却没有受你一天的好处!”
  毓王的手骤地痉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可发出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得到。这是自他们的长子死后,薛妃第一次说出含着怨意的话……他原以为薛妃会把些话放在心里闷一辈子。这一刹那间,他多年来第一次明白地感到,原来薛妃终究还是个女人。
  他都快忘了三十年前的薛妃,在零落的半夜篝火中骑着马跑向他。她旋落在他的臂弯中时,脸颊通红,兴奋得象两团火焰,亮晶晶的眼神,胜过那夜草原上最亮的斗雪星。那时罗家被大寊皇帝斥逐,他不得不跟着父亲族人逃向终年雪风不断的荒漠。仪王的郡主千里迢迢地追来,成就连白衣别失的汗王也赞叹的姻缘。白衣汗让出自己的金帐给他们完婚,那夜牛油灯下,他觉得这是个如蜜的梦,而且可以一直做到天地消失的那天。
  可是自那以后的十多年,他一直在戎马倥偬中度过,为着明天后天的生死而忧心,性情也渐渐变得暴躁。许多次他将脾气发作在她身上,当初那么纵情任性的女子,竟是默默地承受下来。看着她静得冷凉的眼神,他有些愧疚,在气怒时不愿见她,于是就有了朱夫人,后来又有了更多。然而她没有过一言半语的埋怨。
  只是两个人和儿子在一起的时侯,总还是很和睦的。罗彻宇,从十二岁起就骑在烈马上跟随他的长子。十三岁独领一千人马连拨十五寨,歼灭三万青寇的天少少年。他的血中好象浓缩了整个罗氏家族的将魂,每次看到他时,毓王都会欣喜不胜,象看到了罗家未来的万代基业。然而……
  “宇儿是为救你死的,你真那么狠心,不去救他!”薛妃的语气非常平淡,好象本来是一片深红的纸,在太阳下面晾得久了,终于也没了颜色。
  五年前因为昃州事变,他发怒之下率兵出讨,结果中了宸王之伏。罗彻宇奋战救他出来,自己被困在厢州。当时在枢河以北,只有黄嘉一军独存,如果要救他,就只能分这支兵力。可是当时黄嘉守着金牛渡,这是唯一能够平安撤回神秀关的渡口。当时整宸王的绝大多数兵力都压在黄嘉军前,他不敢下这命令呀!等罗昭威率援军到来时,己经太迟了。
  薛妃面上,一滴孤零零的眼泪慢慢滑了下来。毓王凑近她,很想上前拭掉,然而多年没有做过这种事,一时竟有了迟疑。在泪水快要落到颌上时,他终于探出手指,可薛妃却自己挥起手帕,轻轻地扫拂过去。被泪水润湿的帕角垂下来,象一滴陈年的血迹。
  毓王的手指停在空中,半晌后,闷闷地收了回来。
  “让他们上饭吧!”薛妃起身道。
  “好吧!喔,对了,”毓王道:“刘湛的儿子,明日会送进府来。”
  “知道了,我会让他和彻贤彻武他们一起的。”泪水很快就干了,薛妃的神情依旧温婉。似乎方才的那两句话和一滴眼泪,只是毓王傍晚小寐时的幻梦。
  第五章
  罗彻敏坐在成珍楼向南的座子上,沐浴着从汇春河上吹来的凉风,大口地咽下冰葡萄酒,两个月来的闷气终于一扫而光。店伙刘三端着一只青瓷碗上来,向他笑道:“二郎,这可是今年头一茬的樱桃,掌柜让我第一个给您送上呢!”
  “好呀!”罗彻敏大喜,跳下去抢过来。碧荷色的瓷碗中,雪白细腻的乳酪浸着一颗颗鲜红的樱桃,他想都不想就将嘴塞了进去,长长地吮了一口……
  “啪!”
  他整个人震了一震,嘴边的樱桃掉落了。一个声音灌入他耳中,“世子!你写的文章!”
  他猛地睁开眼,花溅以一幅哭笑不得的神情看着他。有样东西“咚”地落了下去,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先前用来写功课的紫毫。墨汁一溜儿地顺着他衣襟往下淌,他想起方才梦中情景,手往嘴角摸了摸,拿下来看,果然是一手乌黑。
  再看桌上的铺的那张素笺,己然污糟得不成样子,先前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两三百字,半点也看不清了。
  “唉,先换衣裳吧!”花溅将笔拾起来,道:“看你明早拿什么去向师傅交差!”
  听到这个,罗彻敏头一下子痛起来,他皱眉道:“要不你说我病了?”
  “你这个月可病了有三回了!”花溅摇头道:“上次王妃让医生来看你,结果呢?”
  “这可怎么办?”他正急得跳脚,就听到外面有“啾啾!”似乎有只雀儿叫了两声。他一跃而起,将书桌都掀到了旁边去,在花溅的惊叫声中,跃上了窗子。他的这间书房,正是怡性堂最南边的一间阁楼的三楼。跳上窗子,他一眼先看到了在墙下面巡回的守卫首领何飞,赶紧捂住嘴。等何飞走过去后,墙外正对着窗子的一株大槐树上面,终于犹犹豫豫地,探出杜乐英的脑袋来。
  杜乐英盯着何飞走得远了,从怀里掏了样东西,原来是只弹弓。他手一松,有东西弹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罗彻敏怀里,却是枚纸丸。罗彻敏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许久不见,可好?”
  “这还用问,被关在这牢里能好吗?”他骂了一句,不过已经是笑容满面。他跳回桌边,抓起笔,将师傅布置下来的题目抄在那张纸上。再写道:“速速帮我写来!”他写完后猛地想起自己的弹弓儿等一干事物,早在被封院的那天就让毓王收走了。他正犯愁,“砰!”就有一个东西摔在桌上。花溅跳在桌边搂着胳膊,向他无可奈何地笑着。
  他一看正是自己的弹弓,不由大喜,跳起来将花溅抱住,叫道:“花溅你真好!”
  “啊!”花溅一躲没躲过去,被他狠狠亲了一口。“你……你!”墨汗的味道在她鼻端弥漫开,她顿时恼得呆住了。罗彻敏后退一步,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张墨迹纵横的脸活象上了妆的戏人。
  他强拉着花溅道:“过来过来!”花溅甩不开他的手,一边嘴里骂着,一边被他掇到镜前。“你看你看!”
  “不看!”花溅嘴里嚷着,但还是被推得瞟了一眼,果然腮上清晰完整地一个黑唇印,就象刻意画上去一样。
  她气恨恨地转过头去,听到罗彻敏在那里嚷嚷着:“咱们这样子出去唱曲,可不就是一对么?”
  “你这没脸没皮的……”花溅本来以为罗彻敏是在得意他的恶作剧,下手要打他,猛可里听到这么一句,骤地没了声音。
  罗彻敏没有再捉弄她,已经窜上了窗口。花溅有些发怔,盯着镜子内面那个黑唇印,恍惚间只觉得变成了赤色,辣得生生作痛。她这一时失神,竟没有听到人进来的声音。
  “二哥!你干嘛?”珑华的清亮的声音象一只短笛似地在屋子里吹响,吓得花溅一激灵。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咚!”一声闷响,然后就是罗彻敏的惊天动地的惨嚎。
  罗彻敏揉着肩头,两个小婢强忍着笑给他套上一件凉衫。他用力地漱了漱口,吐出到脚下铜盆中去,一盆尽是乌水。
  珑华捧着脸,歪着头在一旁看他,小脸憋得通红。
  “你要笑就笑!”罗彻敏一脚蹬开铜盆,盆底在地上蹭出“咣”地利响。他叉着腰恶狠狠地冲珑华叫道:“你这丫头,嗓子干嘛那么尖?我罗彻敏一世英雄,若是被你给吓死了,岂不是丢人的很么?”
  “好啦!是我不对,二哥别生气嘛!”珑华见他果真是恼得极了,就不再惹他,道:“阿娘催得很急!快走吧!”
  罗彻敏也不敢再耽搁,起身让两个小婢在身后给他系带子,自己整了整发,道:“母妃让我去做什么?”
  “嗯,我也不晓得!”珑华虽然是这么说,可她天性不会撒谎,卷起来的唇角和转下去的眼眸都清楚地表现出,她不但是知道,而且知道的事还十分有趣。
  罗彻敏不由十分好奇,问道:“好妹妹,说来听听!免得一会我去了,又惹母妃生气。”
  珑华抿紧了嘴摇头,道:“你去了自然知道!”未了又加上一句,“你阿娘也在!”
  见问不出来,罗彻敏也不勉强。珑华取了王妃的手谕,让严守密防的何飞验过,才带着罗彻敏出来。兄妹两个在前,各自的婢子跟在后,出了怡性堂往南绕去。经过那株大槐树时,他有意放慢了脚步,装模作样地伸了下懒腰,眯起眼往树上看。枝叶间漏下斑斑点点的阳光,却没有人,想来杜乐英己经走了。
  “跑得倒快!”他气恨恨地小声自语了一句,却突然想起来,有了母妃传召这件事作借口,明日的文章不用交了。他不由大为高兴,面带起笑容,步伐轻捷许多,足下扇起的风,将一地枯叶都扬了起来。
  “二哥,你慢点嘛!”珑华追上去,满脸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到了薛妃住的思明轩,早有薛妃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秦芳候在门口。见他俩到来,便往内面传了一声道:“世子来了!”
  罗彻敏一面往内走,一面觉得婢子们看他的神态有些古怪,似乎在窃笑着什么。他被这些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不由在想自己嘴上衣上是不是还有墨水没洗干净。他琢磨着自己进正堂时,得在廊上那面大琉璃镜前瞧一瞧。他正准备停下脚步,内面己经催起来:“世子快进来!”珑华一拉他的衣襟,就不容分说地将他扯进堂中。
  堂上榻前拉起一挂茵罗纱,罗彻敏略微怔了一怔,才知道今日原来有女客。罗纱后面,隐隐约约坐着几个女人。见他进来,薛妃笑道:“敏儿外边坐着,珑华进来!嗯,把这盘樱桃端出去给世子!”
  珑华应声而入,婢子端了一只冰纹青瓷盒出来,内面果然是糖拌乳酪樱桃。罗彻敏一时欢喜,觉得自己方才的梦果然没有白做。他正欲探嘴进去,却还算想起来是在薛妃房里,摄起了银勺。婢子回帘后去时,他感觉到有双眼睛向他瞟掠了一下。那瞬间似乎有一层轻霜降在他身上,微微发凉。他不自觉地抬眼看去,帘子又落了下去,什么也没看见,眼前却好象留下茫茫地一片苍白。
  然后他就听到帘子里面,有个中年妇人在道:“常听我家二小子说起世子,佩服得不行。原以为定是象王上般威武,今日看起来,倒是这般俊秀,象夫人多些呢!”
  “那里……”朱夫人有点紧张地打断她的话,道:“这孩子……”
  “……只是看世子的风仪神态,却又是王妃的气度,将来王上的基业后托有人,我们这些依居王上的人,也就有福了!”
  薛妃在内面笑笑道:“你就别夸他了,他有时干出事来,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珑华象是实在忍不住了冒出来一句,道:“我方才去怡性堂的时侯……”
  “珑华!”罗彻敏叫起来。内面珑华细细地笑了几声,含糊着将话吞了回去。
  中年妇人紧赶着道:“哪里的话,听说世子在十岁时,护送过先帝,路上遇着匪人,匪人被世子气度所摄,竟自行退去。这是天生的气宇,不拘小节的。”
  “听听,杜夫人这般夸你,”薛妃笑道:“敏儿,你得谢她才好!”
  “多谢杜夫人夸奖!”罗彻敏起身行了一礼。他突然明白今日杜乐英怎么会来王府了,想来是陪着母亲来的。
  “不敢当不敢当,”中年妇人在帘后坐起身还礼,道:“只是这事我知之不详,倒想听世子细说一遍。”
  这倒是罗彻敏少有的一桩得意事,他得薛妃允可,就开始大谈特谈了起来。那是八年前,大寊未帝因为宫乱,不得不逃出万朝城,再度召天下兵马勤王。一路上人马逃散,最后躲在一个小村里,托人向毓王送信。毓王当时正在亲督大军作战,身边的大将都没得空闲。派小校去迎驾又觉得简慢,正好罗彻敏溜到军中玩耍,于是就派了他去。此事他向人叙说过许多遍,早就滚瓜烂熟,当即把匪人如何强横地霸在山口正中,自己如何临危不惧,匪人如何心悦诚服,说得绘声绘色。
  正在他说得累了,俯下身去吃一勺樱桃时,薛妃忽然道:“雪炽,你方才在笑什么?”
  “啊?”一个少女的声音略带慌张,道:“我方才,并没有笑呀!”
  “你脸没笑,可眼神儿在笑;没对着我笑,不过那只鎏金大花盆儿上面,可是映出来了。”薛妃不紧不慢地道。
  “我是听世子说故事说得好,因此在王妃面前失仪了。”那个叫雪炽的少女声音己经是十分宁定。
  “小女无礼,请王妃……”
  “你呀,就不用在我面前耍这花枪了!”杜夫人正欲辨解,就被薛妃打断了:“肯定是方才敏儿的话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免得他日后再对别人夸口,丢脸丢到外人面前去。”
  “这句丢脸丢到外人面前”让罗彻敏很是怔忡了一下,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
  雪炽被逼得没法,只好道:“其实也就是……嗯……我是想,据世子的说法,那是一个两壁相峙的山口。我想如果匪人想在这里埋伏,一定会占着两侧山上,居高临下才是。怎么会在山路正中与世子说话。然后再一想,王上遣去护送的都校,一定都是久经沙场的老行伍。嗯,逢山口的险峻处,先探路总是不免的,这个……”
  说到这里,她似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什么圆通的话来说,声音愈来愈细,渐至于无。
  只是众人顺着她的话一想,就都猜出了七八分。只怕当时的情形,是毓王都校守在两侧山峰上,拿着弓弩居高临下地对着山口中的匪人。于是十岁的小郎君端坐高马之上,威风凛凛,呼喝连声,匪人吓得屁滚尿流,千里远辟,自然是在所难免了。
  想到这情形,所有人都忍不住暗自窃笑,只是还顾忌着给罗彻敏留几分面子,不敢当真笑出声。罗彻敏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就连嘴里的樱桃都变作了苦味。他起先对人说这事的时侯,虽然也不免少许夸耀,然而还不至于失实。只是后来,一次次地同人说,又一次次地被人吹棒,不免就越来越离谱。眼下却被一个小女子给说破了,真让他本来挺厚的脸皮也有些受不住,恨不能马上上天遁地才好。
  然而那少女继续道:“只是,当时并没能歼灭这一干匪人,那么肯定匪人虽然处在下风,也未尝不可一拼。他们近在咫尺,若是世子惊慌失措,让他们起了轻视的心,意图行险挟持世子和先帝,就会大大不妥。世子时年才十岁,在咫尺之间能够镇定如斯,也是非常难得了。”
  这话娓娓道来,象一条清亮见底的小溪,让人觉得说话这人的心思沉稳透澈,纤毫可鉴。正在恼羞成怒的罗彻敏、还有在心中闷笑的诸人,都慢慢地平心静气起来。
  薛妃不知是笑还是叹地“嗯”了一声,道:“真是好明白的一个孩子……”
  正这时,秦芳从外面提着裙袂赶进来,道:“奉国公有急务要求见王妃!”
  杜夫人听见了马上道:“我母女打扰得久了,先行告退了!”
  “好吧!”薛妃若有憾意地道:“日后无事多带雪炽来陪我。瑜妹,你代我送一送她们母女。”
  不知是有意无意,薛妃并没有让罗彻敏回避。然而罗彻敏却卖力地低了头,绝不去看从帘子里出来的人。只是一角鹅黄的帔子突然在朱夫人身后扬起来,挽回帔子的两根指头,象可以发光一样,在他眼角视野中,灼灼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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