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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血红时-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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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祝周使劲蹬地,吼得也更响:“谁也治不好!这叫内乱综合症,血腥狂,我要吃人肉!”
  刘颖只觉心头一凉:“你真是匹原始狗,现在要来吃我啦!”她哇的一声,哭开了。
  苏祝周大号起来,又捶桌子又跳脚,像是陡然疯了。不到10分钟,他不号了,她也不哭了,苏祝周自个儿在说:
  “他妈的系啦,派啦,帮啦,冷欣,翁坦,你这两个王八蛋!冷小鬼要祝娟做二房,翁胖子要祝娟做他小舅娘,迫她就范,了此一案。言定了的,事成之后我做江苏保安处副处长,晋少将。原来都在骗老子,老子也骗他们,骗啦!”他突然声音没了,眼瞪得像鬼卡脖子似的。
  刘颖越听越恨,但不露声色,要乘他酒后吐真言,多查问些事。于是走过去,在他背上拍几下:“又是怎么啦?夫妻间应当无所不谈,我不说出去就是。”
  “关天保啊,你这无赖!”苏祝周又骂开了,“你是怎么勾引上我大妹的,老子要扒你的皮!”
  “人家是自由恋爱,我们本当赞助。”刘颖在诈他,“你怎么骂妹夫,有仇么?”
  “那是个出名的无赖,他让我栽两个大跟头。”
  “你是老警探,他是小青年,怎会栽在他手里?”
  “我要说的你可不许露出去,莫忘了夫为妻纲。”
  “你也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不把各类关系说明白,我也不好助你。”
  苏祝周醉而未烂,心里还明白,想了想还是把他那两跟头的始末说出来了。他本来说得很含混,刘颖存心诈他,以话套话,才把事情“套”明白。
  1933年,苏祝周由警察系统调到中央系25师某团当中校政训官,参加长城抗战。战后,他团里有一位营长叫李啸天,保举关天保中尉为上尉连长。保举书上说关是南京人,19足岁,西安军校少年班毕业,本年自动投军,战场上有大功,由上士官越级晋中尉。其时苏祝周对军界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不甚了了,只看关天保是新兵,年轻,好欺,便派人去捕,说是“共嫌犯”。李啸天放走了关天保,自己倒被押送南京,办他的“通共罪”。谁知李啸天一到南京就被顾祝同派往88师任中校营长,并向刚接任25师师长的杜聿明写了申诉信。杜聿明也认识关天保,一怒之下命令枪决苏祝周,苏祝周靠职业上司掩护,逃往江西。
  说来也是是冤家路窄,上海撤退。苏祝周去88师临时代理政训主任,得悉李啸天已是上校团长,关天保是李团的营长。天保怎么当的营长,他并不了解,只知道关营长带千余人在无锡掩护全军退却。于是苏祝周派13个人去寻找天保,趁当时的乱劲,干掉姓关的,对外保密。结果,关天保的队伍先反抗,后炸散,天保本人也愤而离队,苏祝周派出的人只逃回一人,他也被赶出了88师。
  其后苏祝周把执法队余下的20人密布于南京,一定要杀死天保,寻回祝娟。南京会战前他接到一次报告,说在追捕天保时执法队中尉队副身亡,目标失踪。至于天保跳江遇救,怎么又同祝娟成了情侣,还是翁胖子信里说的,如今南京已失,他那19名亲兵杳无音讯,他最担心那伙人被什么人捉了去,露出他的底牌。
  昨天,苏祝周又接到翁胖子一封信,说是南京失守后李啸天于浦口东北30华里的王家店镇,收容乱兵近4000人,李任支队长,天保任第1营营长兼支队参谋长,祝娟任支队政工队长。12月18日李支队与日军血战终日,击败了日军5个大队的进犯。12月21日在滁六公路线上的丁家镇,李支队与胡宗南军补充旅,因雾大发生点小误会,复受日军大部队袭击而致误会双方均被击溃。其后天保与祝娟收容组建了一支小骑兵,在嘉山县境配合广西军作战,战果颇丰。刻下,火线暂冷,那支小马队已向苏家圩方向移动。翁上校要去皖南三战区,委托苏祝周一定做好关天保软化工作,有“彩头”一定“利益均沾”……
  刘颖弄明事情经过,心里直打冷战。默然一阵,问道:“说了半天,天保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他答说:“当然不是。仅从跳江一事看来,此人充其量也就是个爱国糊涂虫。”
  “北平那件事,你还有解释余地。当时还有反共内战,你又是警官出身,就叫乱世坑好人吧。江南的乱子你就无法解释了,人家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无端害人?”
  “说了你也不理解。这无赖才23岁就成了冒尖人物,很快就会爬上去的。恩怨乃人情之常,如果他当了大官,一定会查究北平那件事,那……”
  刘颖全身都是冷汗,闷了一阵,问:“他如今已是苏家姑爷,结怨如斯,以后如何相见?”
  答说:“我根本没见过他,他也不认识我。”
  刘颖说话带刺了:“我看你枉在政界混迹多年,至今还个昏人。试想,他没有硬后台怎么会在嫡系部队成了冒尖人物?你这样乱七八糟胡来,死了都没人收尸!”
  苏祝周忽又号起来:“我怎么不想到这点?他妈的江苏帮,顾祝同,胡宗南,汪精卫,呜——”
  刘颖也大号起来:“老天爷为什么要惩罚我?守了15年,守来一个神智不清的酒鬼,天呐!”
  他们在房里大喊大叫,哭笑无常,只一个老妈子守在外间,又不便进去。不知挨了多久,老妈子也不知道打过几回盹了,就听刘颖在房里哭腔地说:
  “你让我知道你蜕化为伪丈夫,比瞒着我好,这种事是瞒不下去的。说起来是你们这个封建家庭活坑人,那么早要我们成婚,你也是童身早伤。同时我也恨你,自己在外头胡搞,把身子弄成残废,怨谁来!”
  “我对不起你,原谅吧,生理上病总能治好,局面打不开,就要危及我苏家命运了。”苏祝周低声下气地说。
  “器量大,能容人,局面就能打开。”
  “我一定依你的。”
  从话语中听,苏祝周酒疯已经过去,舌头正常。刘颖喊老妈子进去,重新沏了茶,再接着谈。她问:
  “南京失守前,郑斌来信,介绍了天保战功和能力,抄寄来天保文章,你可认真读了?”
  “读了。我承认这小流氓聪明,会打仗。”
  “好了,天保是个无党无派青年,又久经大战,不正是你所急需的军事人才么?明早我俩去说服老头子认可这门亲,派人把他们找回来。只要你能放手让天保带兵,为了抗日,也为了家庭安宁,你今晚同我说的那些肮脏内幕,我保证永不泄露。”
  苏祝周不作声了,只让小胡子一呲一呲的,就像老猫遇险似的一副怪样子。他迫切需要军事人才,至于这个姓关的……“也好,姓关的来了,不妨试试,可用则用之,不可用么……”
  “你又要干什么?”
  “非利即害,当然按我的习惯行事。”
  刘颖脸上陡起一层怒气:“我问你要干什么?”
  他答得蛮轻松:“当然是干掉他,夺回祝娟。”
  刘颖如同火上加油,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如此不能容人,还能有何作为?你自己才是个真正的流氓,无赖,也是废物!”
  苏祝周也跳起来了:“你敢骂我,老子毙了你!”
  两人大吵大闹,东西摔得一塌糊涂。老妈子吓得叫起来,叫来了一大群仆人劝架,苏祝周勤务兵也跑来了,强行拖走苏祝周,吵闹终止。
  女佣们在收拾东西,刘颖却坐在床沿上发呆。“我该怎么办?”她问自己。此刻儿,她真是怨恨交集,守了15年活寡,盼来一把早衰的枯骨!假如他为人正直,诚心爱国,那当然又作别论;可是,他起兵之目的,主要是为了私利,他的心理状态,还是特别警察那一套,且是个嫉贤妒能的小人。怎么办呢?这拉队伍的事……拉!他是想借兵以自高,我何不来个藉兵以自救呢……祝娟呐,你在哪里?快来帮我一把吧。这万恶的旧礼教,活活的把我葬送了啊!祝娟呐,好阿妹,你一定有许多话没对我实说,以为苏祝周是我的丈夫。可是,你哪里晓得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根本不配做人……
  第二天上午,还在苏家圩子南门外土广场上,苏祝周的淮下独立团站成大方阵,领饷,每人两块钱。他们这800多人,只有14支旧步枪,小兵们自嘲说,他们是“大杂褂子队,拳头巴掌团”。
  主持发饷的是刘颖。她现在帮着料理军中财务,装束也变了,换上一领玄色大衣,包一方灰色绒线头巾,人倒显得格外年轻,漂亮而又大方。
  发完了饷,路得胜把队伍带开,刘颖陪同她名义上的丈夫在圩子外信步走走,一面商量着怎样扩大队伍。忽听马声嘶鸣,他循声看去,就见东圩门外大路上来了两上人,一老一小,各乘烈马一匹,距圩门百余米下马,早有苏家仆人迎过去接走了马儿,苏祝周夫妇也急忙迎上去。
  这一老一小是隔代人,奶奶和孙儿。奶奶年仅40多岁,披青色大氅,腰插一支驳壳枪,人品倒也端正,只是有些个凶野相,说得好听些,就叫英气外露。她本名叫高云燕,一般人都叫她“燕婶”。她家在凤阳南乡,丈夫姓梅,是苏恒昌的亲表弟,她是梅家继室,比丈夫小10多岁,自己无出,便特别喜爱这独苗孙儿,出门总爱带上他。孙儿刚满13足岁,孺名小保子,大号梅复生,小人儿生得粉团锦绣,俊极了。走着,奶奶问孙儿:
  “你在郑斌家抄来的天保啥文章,全懂了么?”
  “经郑斌叔解释了我才全懂。”小保子答道:“那叫《大江赋》,‘国无宁夕,民弗聊生,知尊而不知猥,守惠而不守形,伐罪以绪罪,吊民以荼民,开光(喻指蒋政权在南京开台)十年,丧地三成,山河日碎,不火自焚,何以御外悔而取信于人哉?至痛者莫过于国亡,至惨者莫过于族灭……’写得真好,我一念它就老想哭。”
  “念了让人哭,算啥好文章?”
  “文章是为受害的爱国分子鸣不平的。”
  说着离东圩门不远了,遇上了苏家族长皓翁老人。老人是拄着拐杖溜腿的,虽已年过八旬,身板子倒结实,耳不聋,眼不花,步履也还稳建。两下礼见了,燕婶叫小保子把《大江赋》给老人看看。小保子鞠一躬,叫声老老爷爷,把抄来的文章双手呈上。老人习惯地揩揩眼,一字不遗地把文章看完,称赞又感叹:
  “‘勤阵勤军,匪求马往车还,无仇无罪,谁何鹰追犬逐?……’好文章!只是厌世心太重,人又跳了江。”
  “他遇救了,还是祝娟自由上的未婚婿哩。”燕婶说明道,“要是他们能回来,他们婚姻大事,老祖宗可得操操心,苏恒昌是死脑筋,反对婚姻自由。”
  “我就赞成婚姻自由。”老人倒开明,“文章我先拿回去,抄了挂在祠堂里,藉以警世省人。”
  老人拄着拐仗走了,苏祝周夫妇又迎过去与梅家奶孙二人见了。礼毕,刘颖牵着小保子相跟着朝圩子里走。她看看这粉团娃娃,心里真不知有多少感慨;她认定自己也能生出这么俊美孩子,可恨丈夫为人不善,又已成了废料……她眼圈儿又红了。
  苏祝周也很喜爱小保子,从这表侄身上联想到自己三十无子真他妈的可悲。如今身体残疾,搞得父亲见恶,妻子生厌,也够无聊的了。“假如我也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儿子,那未……”他想,老东西对我自会另眼相看,昨晚上刘颖也不敢指着鼻子骂我,他妈的!
  进了东圩门,刘颖问燕婶:“你老从何处来?”
  燕婶道:“你祝陶表哥也拉起一支队伍,我跟你老表叔去南京讨番号的。委员长跟何应钦尽讲空话,可他们忘了在国民党里,你老表叔道行比他们深。后来,老头子让李宗仁拉到徐州当高参,我在江南江北跑个把月,看看人家民军怎么办的。跑乏了,在郑斌家住了几天,今儿打这过路,歇歇就走。郑家是高邮大户,郑斌他爸在世时候跟你老表叔一同拉过民军反清,这些你们全知道。”
  “知道。”苏祝周应道,“郑斌本是胡宗南部连长,怎么回家了?这么久不来信,大概是开了小差。”
  “不是!”小保子为郑斌辩护,“是翁胖子逼郑叔带队伍去袭击学生队,郑叔不干,同胖子带的几十个宪兵对打起来。后来队伍炸散,郑叔和天保叔一同协助李啸天拉队伍,王家店恶战,郑叔是李支队营长,有大功。”
  苏祝周道:“是了,翁胖子来信说,胡部补充旅同李支队发生点小误会,可能从郑斌身上引起的。”
  燕婶火爆地说:“那可不是小误会,死了好几千人,李支队完了,胡部补充旅也完了。”接着她把在郑家听来的有关李支队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说阳历是去年12月21日拂晓,抗日大胜而自身也有相当伤亡的李支队,在滁六公路线上的丁家镇,准备向30里外皖境刘官集转移。当时适逢大雾,胡军补充旅7000余人包围了李支队,强迫缴械,编入胡军,于是发生激战。结果李支队全军覆殁,郑斌营长和支队民政长兼翻译官张道之先生一同逃到了郑家。后来听传说,天保与祝娟又收容组建了一支小马队,去铁路线作战,详情不得而知,郑、张二人都担心得很……
  刘颖听罢,不解地说:“同是嫡系部队,胡宗南又不是白痴,为什么样要制造这场兵祸?”
  燕婶叹一重气:“啥嫡系不嫡系,那不过是蒋的自我感觉,一级骗一级,全是他娘的鬼糊鬼。”
  刘颖又问:“天保是什么样人,大妹怎么爱上他的?”
  燕婶说:“听郑、张二位说,天保对国家有大功,可他遭的难也不少,让坏人害苦了!”
  刘颖斜瞟丈夫一眼:“谁在害他?”
  燕婶又说起天保被害的事,从北平那件事讲到天保被逼投江……南京保卫战打响那天上午,有两群便衣流氓同时袭击学生队住处,目的都是绑架天保,一方19人,另一方30人。两伙人互不相让,就拼了刀子,人少的这伙死了17,逃走两个,人多的那伙也死伤过半,撤走了。在南京失守那天下午,祝娟又被两个流氓绑架一次,是天保救了她。后来,那两个流氓跳城跌死一个,另一个在下关码头让乱兵踩死了。其后天保与祝娟过江,协助李啸天拉队伍,这桩离奇的无头案,也就无从查究……
  “表婶太累,不说这些了。”苏祝周肚里像塞进冰块,“统明白了。”他想,老子留在南京的人是这么完了的。姓关的,老子不会同你善罢甘休,我辛苦经营数年的执法队,为了你,33人死掉32,他妈的!
  说着来到苏家大门前。刘颖要通报,燕婶不许,迳直穿堂过院,来到后厅。刘颖喊道:“阿爹,凤阳表婶来了!”
  警报来得突然,苏恒昌慌忙从西套间迎出来,习惯地先抹下袖口后抱拳,半愠半喜地用埋怨口气说:“你来了也不预告一声,如此草草相见,成何体统!”
  燕婶哈哈一笑:“道台大人止步!男女近于五步就算越礼,这也是哪位先贤圣训哩。”
  苏恒昌也勉强一笑:“圣人再世,拿你也没办法。”说罢伸手让客:“请坐。看茶!”
  佣人送上茶来,主客同时坐下。燕婶对孙儿说:
  “快给表爷爷请安,用老式礼。你别看人家那条猪尾巴辫子难看,见面赏就是500两雪花银。”
  一阵哄堂大笑之后,小保子只站在厅当间向苏恒昌行个鞠躬礼,并未走拢去。他最讨厌有辫子的老头,这位表爷爷人好人坏他不管,只是看见那条辫子就想呕吐。
  苏恒昌见表弟的孙儿粉装玉琢般的俊美,心里真是什么味儿也有。他恨恨地扫视苏祝周一眼,暗骂一声废物,便招手喊小保子:“过来,让表爷爷好生看看你。”
  小保子勉强地过去问候:“表爷爷百病不生!”
  “唔,好!”苏恒昌把小保子拉过去,端起茶点盘子。“喜欢哪样吃哪样,吃光了再添。”
  “孟子曰……”
  “哪个子曰你表爷爷都知道。今天你是小客人,不用劳筋骨,只管吃点心。”
  大家又笑了,燕婶对苏恒昌说:“我这回住天把就走,不闹乱子,也不跟你吵架。往常,你表兄弟俩见面就吵架,吵起来都爱用孔夫子的话,听了真叫人心烦。怎么说你们也是姑表兄弟,干嘛哩?”
  “吵多少回也不能怨我!”苏恒昌理直气壮地说:“当初你们梅家有千亩良田,在你丈夫手里败得只剩两百亩,我不该管管他?”
  “你这老官儿真会讲歪道理!”燕婶同苏恒昌争辩,“咱们梅家是跟上孙中山闹革命,一次次拉民军起义反清,才把家败了的。这是光荣事,穷了也不怨谁。”
  “那你们倾家也活该!”苏恒昌那套腐论又来了。“邦之兴衰,自有定数,匹夫胡可为者?中山信徒非尔梅氏一家,信至今日,孙文主义哪条实行了?反对共和也非我恒昌一人,反到行将就木,还是一个乱哄哄的民国。”
  刘颖站起来劝解:“二位老人家莫抬杠,讲点开心话,也让晚辈们沾点伦乐。”
  苏恒昌官腔地嗬哈一笑:“好,讲点开心的。”
  随后闲谈,讲的全是家常话,倒也皆大欢喜。苏恒昌吩咐刘颖,安排梅家奶孙住下,中午办酒来不及了,吃点便饭,晚上设宴款待客人,刘颖牵着小保子,同苏祝周陪燕婶出了后厅,苏祝周忙他的事去了,燕婶问:
  “祝周的队伍办的怎样了?”
  “离军队标准相差万里。”刘颖答。
  燕婶不悦在哼一声:“叫祝周下午跟我谈。”
  刘颖把梅家奶孙安排住下,刚回到自己房里,老妈子来说有位青年先生造访。她好生纳闷,她从不和青年男子单独交往,哪来的什么先生找她?不待她回复,“先生”已推门进来,双手抱拳,面带笑容:
  “在下唐突,太太包涵。”
  来人讲的是一口标准国语,但声调清脆柔和,好像是女子声音。刘颖老大不悦,这人怎么不经允许闯入她卧房里来了?再抬眼略一打量,来人是中等身量,如果是女的就是中上身材,小团脸,苗条俊美,虽有征尘之迹,不掩秀丽本色;大礼帽,阔围巾,长袍大褂之下又露着一双深筒马靴。尽管对方温文尔雅,也不能减轻刘颖气恼,因为不明人家身分而不便发作,只是冷冷地说:
  “少年人从何而来?这房间是何等场所,足下如此莽撞,连常礼也不懂么?”
  “夫妻水火,父子成仇,家人隔心,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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