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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以采访日记的形式刊出,不主张没有依据的分析。总的来讲,以我多年的新闻实践,我认为尽管新闻报道需要策划、也可以有许多表达的技巧,但最根本的一点还是用稿件还原新闻事实本身,就是认认真真地写事实,把重要的新闻事实写清楚。
采访者:我同意,这也跟《南方周末》早年的风格相一致。你们的SARS报道给人的感觉是采访特别扎实。
胡舒立:《财经》一直主张扎实的风格。比如说,我们当时做的每周调查中对医院情况的采写,就是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跑,一个护士长一个护士长地问。我们要求每个医院最少采访四个人。比如人民医院,一定要找到院长、院方负责人,一定要找到最早接触首发病例的人,一定要接触护士长,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至于稿件中采用第二手资料,或者用什么技巧、角度表达,这些方法我们也会,但这种方式对读者了解现实的贡献相对较小。《财经》一直培训记者坚定不移地去报道新闻,用事实说话。
采访者:不少媒体在做负面报道时把握不好分寸。你是否可以介绍一些把握报道分寸的经验?
胡舒立:经验谈不上,只是做法。我觉得一是要发现事实,二是要审时度势。应报道新闻性比较强、已经开始引起各方重视的问题。所以这还是一个对新闻价值判断的问题。比如说“基金黑幕”,我们是2000年10月刊登的,当时我们觉得中国证券市场必须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到了。当然,媒体的报道可能会有所推动,就可以说是一个比较好的时机。从做财经报道来说,我觉得证券市场是中国最先进(公开、透明)的领域,尽管它充满了问题,但是它对许多问题都是承认的。
采访者:你对于未来媒体的竞争怎么看?从前面的交谈中,我们看出你已经意识到了其他财经类媒体发展对《财经》造成的压力。
胡舒立:未来的媒体竞争肯定会越来越激烈。但我们并不怕竞争,而且非常希望竞争。我觉得只有竞争才能使中国新闻事业有大的发展。从广东传媒的经验可以看出,即使制度约束比较严格,竞争仍能促进媒体更好地尽责工作。这是目前广东媒体不时有出色表现的重要原因,因为当地市场竞争比较激烈。因此我觉得竞争是一件好事情。
第二,就我个人来讲并没有很强的“小单位”进取心,一定要比别人强多少。也许这么说会让人失望。我不是特别容易受外界影响的人,反正我只是干我该干的事情。我很希望竞争,希望我们的行动能够引起竞争,但如果别人比《财经》做得好或者比我做得好,只能使我感觉很愉快。
其实做事情就要坚定不移地按照自己既定的想法去做,如果特别投入太多的精力去关心市场的反应,别人如何想,是做不好报道的。
所以,我们更倾向于把所有的竞争对手看成是一种同盟的关系。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感觉真正做新闻的人有时候会很孤独,传媒人是需要互相温暖的。真正让我比较难过和担忧的并不是竞争,而是孤独。我关心中国媒体在竞争中,有没有可能在重大事件上能够形成所谓的主流媒体共识。这种共识的形成在美国也是经过了好几十年,我想在中国肯定也会有一个过程。当然这个也跟知识分子独立思考、公民社会的成长有关系。
假如媒体对新闻的功能看不清楚,只是去取悦读者,而反映公众的声音、反映公众独立思考的意识不强,就不容易形成一种严肃的新闻价值观。我更关心的是怎么在这种竞争的格局当中、在更多的媒体成长中形成一种大家的价值共识。传媒必须通过充分的竞争,寻找到一种有价值共识的报道形式,它既不是单纯的官方说法也不是简单的、低水平的商业化。它还应该促进一些所谓严肃性的新闻价值共识的形成。
采访者:你希望有这种共识,但是你的价值是什么?
胡舒立:我个人的价值就是在这种共识中实现。
采访者:你的意思是只想成为精神领袖或者是精神的先导,你不希望在物质世界取得一些成功吗?
胡舒立:我不可能算什么精神领袖,我就是喜欢当记者,写稿子,当主编都嫌麻烦。
采访者:你用二十年的时间取得了很多成果。
胡舒立:我特别不爱当主编,我觉得麻烦死了。因为我特别喜欢写稿子,我就是记者出身,后来我不幸也当了所谓的“官”,在工人日报、工商时报都担任部门负责人。但我特别喜欢当记者,到处采访长见识挺好玩,也可以有时间独立思考。
采访者:你是否觉得你一直在寻找一个梦?
胡舒立:我在寻找一个新闻平台,让我可以比较幸福地当记者。起初我学新闻的时候,并不一定喜欢做新闻,但是毕业以后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其他专长,只能干新闻,干别的还得重新学习,挺麻烦的。但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实际的问题,很多时候有一些选题自己特别想报道却又不能见报,而且没有好编辑来指导。
另一方面我通过对西方新闻的研究有一个比较重要的收获,就是认为新闻应该是一个没有立场的客观事实。如果记者有立场也只能通过评论去表现。
我记得一位著名的记者朋友跟我讲过一句话:“你先写一个东西影响了十三亿人再说,没有一个市场比这个市场更好了,有十三亿的人可以先读你的东西。只有中国的这个地方确实是属于我们。”我后来就开始坚定地做记者,职责也很明确,就是给十三亿人看。我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直接功利的想法,比方说想拥有一个报纸之类的。大家是不同年代的人可能想的不一样,我这个人是一个思想比较自由、随意的人,我就是希望在中国按照我理解的新闻观念干新闻——把事实说清楚,同时表达一种独立的思考和判断。也就是说,我的判断是自己的而不是受利益牵扯的。
有一段时间,我自己写稿子投给各家报纸发表,这样我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写新闻,但这种新闻不够集中。在中国新闻界摸爬滚打若干年以后,我意识到中国这个地方是值得干新闻的,而且读者们非常需要它。我所说的新闻是指严肃新闻。后来我希望通过自己的新闻实践证明,干新闻在中国是可行的、是有意义的。我的目标定得比较实际,觉得(对社会的)进步有所推动就可以了。
第一部分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第15节 文化商品化与商品文化化(1)
文化商品化与商品文化化——
访《时尚》杂志社副社长刘江文/陈明月张伟杰张淑杰
采访者:《时尚》这几年一直很少接受其他媒体的采访,这次很感谢你能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
刘江:我们一直是埋头做事、低调做人。现在因为创刊十年,我们为了给杂志社的十年做个总结,自己也在整理思路,所以接受了一些媒体的采访。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觉得你们这本书的想法很好,有些新的角度,新的关注点。有好些人想写类似的书,也有好些人写了类似的书,但大多是一个人完成,熟悉谁就写谁,缺乏纵观性。另外,所定位领域深度不够,实际上很多人都说传媒领域是最后一块朝阳行业。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觉得还是实际做事的人应该最有发言权。
采访者:《时尚》经过十年的发展,你是如何看《时尚》这个品牌的?经过十年这个品牌有变化吗?
刘江:品牌的发展就是品质的发展,开始我对《时尚》只是珍惜、爱护,我觉得它是高品质的代表,现在我看《时尚》品牌有更深层的影响力,我更愿意把它看作一种文化现象。我对品牌发展的认识是这样的,原来它只是一个杂志,后来我们把它变成一个文化企业,通过文化企业变成一个标识,以后作为标识会延伸到其他领域,现在的延伸还是在杂志,以后可能要跨媒体,包括自己的网站,因为我们内容资源好,做媒体没有内容就什么都干不成。总而言之品牌长期被人广泛认知,才能长久地发展下去。
采访者:很多报业集团是以报刊兼营的形式运作,你有没有想过做一份报纸?
刘江:报纸相对要遥远一点,没想好要做,但是可能会想。包括周刊也可能会接着上的。另外就是第二个十年之内,能不能建立起一个市场。我的发展战略和创建战略是:方向一定要明确,方法一定要正确。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
采访者:有些企业在品牌发展上都不断地追寻一个潮流,不断去改变,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时尚》有什么定位?
刘江:我觉得变化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应该随着市场的变化而变化。我给你举一个小例子,这是我2004年1月8日的笔记:我们马上要做《男人装》了,我们就有一个新的调整,我们的《时尚》竞争可能更注重的是品位、地位、生活,我们的栏目《男士健康》更注重的是男性生活,实用、实际帮助,从衣装到包装到套装,随着市场的变化而变化,比如说年龄的区分,你以前是白领,后来白领长大了,我们就开始办《时尚健康》,而且一部分人看《时尚健康》,一部分人看BAZZAR,我觉得应该有这个市场动态。
采访者:COSMOPOLITAN在小物品上面做品牌延伸,比如说咖啡店或者首饰,那么《时尚》有没有这个打算?
刘江:某一个时装公司做了一本杂志,但是他们做不成功。为什么呢?它犯了忌讳,你做的杂志,别的时装公司怎么会给你投很多广告呢?如果做品牌的话,我也不会拿它做营业模式,而是做服务。中国消费者和美国不一样,跟十几年前也不一样。要设计,要考虑。在南方,韩装比较活跃,但是在北方就要大气,要欧美风格的。这里面是有文化的。
采访者:《时尚》是否已经发展到一个高原地带?
刘江:没有。这里我们常说一个登山理论,当登上山顶,就要下坡的时候,我们又发现了一座更高的山。
采访者: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别人熟视无睹的时候你却能发现空白?
刘江:其实空白特别多,我只不过发现了其中的一个。有很多人发现了,但是他实现不了,我发现了也实现了。我们面临很多诱惑,机会太多了,诱惑太多了,我们就提出只做这个事,别的事不做,我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比做出版人更幸福的事了。
采访者:我觉得你做杂志上瘾,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
刘江:好多人上瘾,没成功的也上瘾。文化产品是谁做的,就会成为他的一个标识。就像我教过的中学生上大学人家要他,写的文章人家也刊发,这是价值的延续,创造力的延续。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有影响力的事情,是我喜欢做的事情,让我看到更多的希望。
采访者:你当年在门头沟的大台中学教书,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吧?那段经历对你有什么影响?
刘江:对!那里非常偏僻,其实我的家人原来在山区,在门头沟里。我父亲是煤矿工人。最初上学的时候我比较喜欢文学,喜欢诗歌、短文。后来我就读于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读师范的时候也写作。毕业以后,我分配到门头沟的大台中学教初中和高中语文。在教学期间还继续写作,并在首师大继续读中文系的研究生。
教书的时候,我性情变得比较开朗,善于表达了。我不断写东西,也培养我的学生。而原来我的性格是比较内向的,当了老师以后才有了一些改变,变得特别愿意跟人交流,在教学生的时候心灵都是敞开的,我在这个过程中是很快乐的。我在那里当班主任,那个时候学校条件挺困难,都是矿工子弟。我一开始就接到一个特别乱的班,但是最后我们班是一个特别团结的班,在各方面都争第一。我当班主任的那个班至今还有二三十个学生和我保持联系。
现在,培养人才也是我的乐趣,也是对《时尚》的一个贡献。我提出,帮别人就是帮自己,我对主管的要求就是“你的心声就是下属的天空”。现在已经到十年了,下一个十年我提出来要持续发展,人才的培养是最重要的。
采访者:《时尚》怎样对员工进行考核?
刘江:我们内部有很多考核标准,你主管的那个部门的成员不开心,我就要检查怎么回事?我们有评稿,评选了很多最优秀的版面,最优秀的版式设计,还有优秀员工、“十佳”员工、优秀管理者。赵小东是我带出来的优秀管理者,苏萌、赵影等等他们做得非常棒,我特别欣慰的是一批员工成长起来。
采访者:你们内部流动是不是很大,有意识地培养他们?
刘江:《时尚》现在有员工四百多人,我们内部不允许随便跳槽。我们是调动,有需要我们就调动。当我认为成熟了就需要做一些调整,你要想随便跳不行,你必须从这里辞职,再到想去的部门竞聘。如果大家谁愿意去哪就去哪,那不就乱套了。《时尚》的机会很多,新上的项目也很多,就像我刚刚创业的时候还没钱,你愿意上,你自己到底自信不自信,有自信的话上来试试,有的人就退缩了,你退缩了我正好不想要你。
采访者:培养人才的体系建立起来以后,运作怎样?
刘江:比如,我们市场部的一个主管原来在公关公司是单枪匹马的,非常棒,但刚到市场部时管理不好,员工调查对他打分很低,今年他的分都上来了,成了一个合格的主管。我告诉过他,当主管首先要知道员工需要什么,你给我说说他的三个需求,你去问问那个人是不是真的需要。主编也是主管,你一篇文章也不用写,只要你的文章卖得好就行了。然后我们一个一个往下带,我带的苏芒,苏芒带的赵颖,赵颖带于慧,他们全往下带,非常好。《男人装》的广告部门经理今年带出四个人非常棒,一个女孩子性格内向,从来没有做过销售,可是现在销售做得很好,一个人发挥出潜能的时候,就离伟大不远了。因为他原来根本想都没有想的事情,现在做出来了。我给他机会,我激发他,告诉他,他就有自信了。
第一部分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第16节 文化商品化与商品文化化(2)
采访者:难怪称你为伯乐,你还是有当老师的感觉,体味着学生成长的快乐。
刘江:我对这里人才的特征如数家珍,他们的特点不一样但都很出色。
采访者:我记得你曾经有一句很精辟的话,概括《时尚》杂志的精神:“商品文化化,文化商品化。”你自己定位是文化人还是商人?
刘江: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文化人,我不是为赚钱来做杂志。把商品文化化和把文化商品化是经过我的切身体验的。
首先从产品的整体来看,杂志就是商品,杂志的一个核心价值就是服务。我现在把服务定位成商品,这个服务对象就是广告商,这两者是结合的。把商品文化化,是我们帮助广告商更好地表达他们要说的内容,比如我们的一篇眼镜产品的文章,我把标题改为“多一道风景在眼前”,更加文雅,让读者更能接受。广告商跟我们合作密切、持久、热情。我们这里人的精神状态都是好的,有很深的文化背景。我们把文化的东西,通过我们做的传媒传达出去,应该说我们影响了一些人的生活时尚,甚至品质的提升。
我提出《时尚》一切只在领先一小步。“《时尚》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最优秀的,如不主动出击,无疑坐以待毙,每个人都是整体的一部分,每个人都能独立作战,一分钟思考相当于百分之百的成功,任何读者都是上帝。”这是1993年3月,我们还在一座小院办公时我写的,这就是我对文化商品化、商品文化化的概括。
采访者:你特别有经商的头脑,不知道这是天赋还是后天学成的?
刘江:我自我总结,觉得首先是责任感,不要说都到那个时候,再去想该怎么样。如果你提前一点点就成功了。在2000年,我们考虑是办一本健康杂志,还是办一本美容杂志,我就说办健康。因为健康可以包括美容,但美容没有包括健康。现在《时尚健康》是同类刊物中最棒的。当时,前任主编觉得压力很大,他说“头儿呀!办健康杂志最多是十二块钱或者十五块钱,我能办好,二十块钱的杂志我办不好。”他们也都说《时尚健康》这个杂志不好卖,又是健康又是时尚,到底是哪一个?我说你要把健康内容时尚化,做到这一点,你就做成了。后来他们做得很好,中草药拍得跟花一样。
采访者:许多从事文学、艺术的人不会在乎市场的效应,你如何将二者结合?
刘江:做杂志光自我陶醉不行。我对标题、选题很感兴趣,所有选题都是我出的。这个就是乐趣。比如有一个叫“圣诞欢乐总动员”,后来改成叫“放纵欢乐放纵爱”,还有两年前的圣诞节选题原来叫“销魂圣诞良宵”,后来改成“纵爱离情之夜”,还有圣诞节送礼物“给你最特别的,给我最想要的”,第三个想了半天叫“宠坏自己”,后来全改了叫“送你我合适,爱我就给我,没礼送不行”。看了以后你会受到感染,你会热爱生活。2004年度设计方案就是我改的标题。又如“萨达姆八个月流亡心理解密”,原来标题是“逃亡心路历程”,太文了,改成“解密”。
采访者:你对2004年有什么期望?包括你对自己?
刘江:就是所有的时尚人有更好的生活状况,时尚人群比原来扩大,扩大了以后就能找到文化代理,他们提高自己的生活状况、生活状态,体现生存价值。至于我自己,很简单。我生活的思维方法,包括审美,都特别粗犷。我在食堂吃饭,吃工作餐,我在吃上不太讲究,但是在形象上我还是要注意一些。第二就是很达观,我的逻辑就是你天天想要的东西,可能你永远也得不到,但是你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自然就会得到了。我很知足,我很快乐。
采访者:你对现在杂志类的状况有什么评价,你觉得杂志市场趋于饱和了吗?
刘江:趋同化是有的,但是还没有饱和。很多做杂志的上来就做,做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