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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动物没动,抬起上唇的下垂部分。洪堡呆住了。很长时间后它将头埋在前爪上。洪堡后退一步。再一步。美洲豹凝神盯着他,没有抬头。它摇尾拍打一只苍蝇。洪堡转过身。他谛听:但他没听到身后传来什么响声。他屏紧呼吸,抱紧胳膊,头垂在胸前,目盯双脚,走开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然后越走越快。他不能绊倒,不能回头望。后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奔跑起来。树枝打在他脸上,一只昆虫撞在他的额头上,他绊了一下,抓紧一根藤本植物,衣袖挂住,撕坏了,他推开挡路的树枝。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赶回了船上。这些武器不错,邦普朗说道,摆弄着买来的武器。可以干掉那些畜生,搞到一个漂亮的战利品。洪堡摇摇头。为什么不?美洲豹让他走了。邦普朗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可笑的迷信,解开缆绳。舵工们冷笑着。来到河中央时,洪堡已经觉得自己的害怕不可思议了。他决定在日记里按照事情本该发生的那样描写这些事情,他将声称:他们走回低矮的灌木丛,枪上了膛,但没有发现那只动物。他还没写完就下起了暴雨。船上积水了,他们慌忙划上岸。一位男子在那里等着他们,他一丝不挂,胡子拉碴,脏得几乎认不出来。这是他的种植园,他们付钱就可以过夜。洪堡付钱,问房子在哪儿。那人说他没有房子。他叫唐·伊格纳西奥,卡斯泰利的贵族,全世界都是他的房子。另外,这是他的妻子和女儿。洪堡对着两个裸体女人鞠躬致意,眼睛不知望向哪里是好。舵工们将篷布系在树上,蹲在那下面。唐·伊格纳西奥问他们还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洪堡筋疲力尽地摇摇头,说暂时不需要。唐·伊格纳西奥说他的客人谁也不会缺什么东西。他威风凛凛地转身走了。雨从他的头上和肩上滚落。
河流(3)
空中散发出花卉、湿土和厩肥的气味。有时候,邦普朗沉思着说道,他对自己在这里感觉十分奇怪。远离家乡,未受派遣或委托,仅仅因为他在楼梯间里遇到的一个普鲁士人。洪堡长时间睡不着。舵工们不停地低声讲着乱七八糟的故事,它们深烙在他的意识里。每当他成功地推开飞行的房屋、危险的蛇女和生死搏斗时,他就会看到那只美洲豹的眼睛。专注,聪明,无情。然后他醒过来,又听到雨、男人和狗胆怯的吠叫声。不知什么时候邦普朗回来了,钻进自己的被窝,转眼就睡着了。洪堡没有听到他离开。翌日上午,太阳高悬,似乎从没有下过雨似的,唐·伊格纳西奥以一名宫殿主人的姿态向他们告别。他始终欢迎他们来这里!他妻子优雅地行个屈膝礼,他的女儿抚摸着邦普朗的胳膊。他将手放在她肩上,撩开她脸上的发丝。风热乎乎的,仿佛是从一台火炉里吹出来的。沿岸的植物变密集了。树下有白色乌龟蛋,蜥蜴木纹似地吸附在船体上。即使天空空无一物,也不时地有鸟儿的倒影掠过水面。美妙的光学现象,洪堡说道。这同光学无关,马里奥说道。鸟儿在不停地死亡,随时随刻,实际上它们很少干别的事情。它们的精神存活在倒影里。它们总得去什么地方,天空不肯收留它们。那昆虫呢?邦普朗问道。它们压根儿不死亡。问题就在这里。确实,蚊子越来越多。它们从树木、天空和水里飞来。它们从四面八方飞来,在空中嗡嗡叫,蜇人,吸血,每打死一只,就围上来数百只。他们的脸不停地淌血。就连将厚布缠在头上也不能减轻,那些动物干脆穿过布蜇人。胡利奥说道,这条河流,容不得人类。阿吉雷到达这里之前,它正常,有理智。在这里他才想起来自封为帝。一个疯子杀人犯,邦普朗说道,奥里诺科河的首位考察家!有意思。这个伤心汉什么也没有考察,洪堡说道。就像鸟儿不考察天空或者鱼不考察水一样。或者像德国人不考察幽默一样,邦普朗说道。洪堡皱眉望着他。开个玩笑罢了,邦普朗说道。但这是一个不公正的玩笑。普鲁士人会笑得很开心。普鲁士人经常笑。你只要想想维兰德生于1733年,卒于1813年,德国启蒙运动时期作家。的小说或格利菲乌斯生于1616年,卒于1664年,德巴洛克时代的诗人。的杰出喜剧。赫尔德生于1744年,卒于1803年,德国文艺理论家,狂飙运动的理论指导者。也很会开玩笑。这他不怀疑,邦普朗疲倦地说道。那就好,洪堡边说边搔狗被蚊虫蜇出了血的毛皮。他们驶进奥里诺科河。河很宽,让人以为是漂泊在海上:远远地,像幻影似地,隐约可见对岸的森林。这里差不多没有水鸟了。天空热得似乎要冒火星。几小时后洪堡发现跳虱钻进了他脚趾头的皮肤里。他们不得不中断行程:邦普朗整理植物,洪堡坐在折叠椅里,双脚伸进一只醋桶,绘制河流的走向图。Pulex penetrans,他解释道,普通沙虱。他要描写它,但他在日记里也不会说明他本人受到过侵袭。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邦普朗说道。洪堡说,他对名誉的规则思考过很多。一个人,一旦传出他的脚指甲里有过跳虱,就没有人会严肃对待他。不管他做出过什么成就。第二天发生了一桩不幸的事:在一处特别宽的地方,看不到两岸,风将帆吹得翻转过来,逆着行驶方向,船歪了,一道浪涛打进来,几十页纸漂在了水里。船歪得更厉害了,水一直涨到他们的膝盖,狗大声吠叫,大家都想离船。洪堡跳起身,飞速解开天文钟的绳子,发号施令道:谁都不许动!水流冲得船打起转来,帆无用地东倒西歪,多条鳄鱼的灰背正在接近。邦普朗主动要求游上岸搬救兵。没有救兵,洪堡说道,一边将绳子举过头顶。不会有谁没有注意到吧,这里是原始森林。只能等待。果然:紧接着风吹正船帆,船又重新行驶起来。将水舀干!洪堡吼道。舵工们骂骂咧咧地拿着盆、帽子和水杯忙起来。不久后船体更正了。纸张,植物标本,鹅毛笔和书漂在河水里。一顶大礼帽漂在远方,好像它急着想离开似的。邦普朗说,有时候他怀疑他是否还会回家。这完全有可能,洪堡边回答边检查钟有没有受损。他们来到了臭名昭著的湍流带。河里满是岩石,浪花翻涌,好像在鼎沸似的。满载着东西的船只不可能继续行驶了。当地传教区的耶稣会修士们全副武装,矮墩墩的,更像士兵,而不像传教士,不信任地接待了他们。洪堡拜见传教区负责人:一位脸色呈发烧样蜡黄的瘦子,出示了他的护照。好,塞亚教士说道。他向窗外发了一道命令,马上就有六名神职人员带进来两个土著人。这些了不起的人,塞亚教士说道,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湍流了,他们主动报名驾驶一艘合适的船驶过激流。
河流(4)
客人们要等船到达下游很远的地方后才可以继续行驶。他做个手势,他的手下将两名土著人带出去,解开了他们的脚镣。他万分感激,洪堡谨慎地说道。可他不能同意这样做。哎呀为什么,塞亚教士叫道,这没什么,只是因为这些人的不可预料。他们主动报名,然后你会突然再也找不到他们。他们自己也都这么看对方!供他们继续前行的船被抬过来了。它很窄,他们将不得不前后坐在他们的仪器箱上。邦普朗说,宁可在地狱里呆上一个月,也不要这条船!塞亚教士保证他两者都会得到。地狱和船。晚上,对方给他们准备了几个星期来的第一顿好饭菜,甚至还有西班牙葡萄酒。透过窗户他们听到了对一则故事内容意见不统一的舵工们七嘴八舌的声音。洪堡说,他感觉这里的人不停地讲故事,干吗要这毫无教益、不停地东拉西扯编造出的东西呢?我们什么都试过,塞亚教士说道。在所有殖民地都禁止记下虚构的故事。但这些人生性倔强,教会的神圣权力也是有限的。这取决于国家。他想知道男爵有没有遇到过著名的拉孔达明生于1701年,卒于1774年,法国数学家,科考旅行家,准确的亚马逊地区地图的绘制者……洪堡摇摇头。他遇到过,邦普朗说道。一个在王宫里同服务员吵架的老人。正是他,教士说道。这里还有几个老头子记得他。还有一个女人,一位庸医的粉末让她变老了,未能死去,顺便说一下,样子很可怕。他们的故事值得一听。他可不可以讲讲?洪堡叹息一声。当年,塞亚教士说道,学院派来了他们的三名最优秀的测量员,拉孔达明,布盖和戈丹,来测量赤道的子午线长度。主要是由于审美原因,他们想驳斥牛顿的地球是通过自转压扁的令人不快的理论。塞亚教士盯视桌面一会儿。一只巨大的昆虫,一只蚊子落在他的额上。邦普朗本能地伸出手去,又停下,缩了回来。测量赤道,塞亚教士接着说道,也就是在从来不存在线的地方拉线。他们是不是在那野外察看过?别的地方有线。他伸出瘦骨嶙峋的胳膊指着窗户,外面的灌木和被昆虫包围的植物。这里没有!到处都有线,洪堡说道。它们是一种抽象物。哪里有空间,哪里就有线。空间是在其他地方,塞亚教士说道。空间无所不在!到处都有虚构。土地测量员将它带到哪里,哪里就有空间本身。塞亚教士闭上眼睛,举起他的玻璃杯,没喝又放了下来。那三人工作得极其精确。尽管如此,他们的数据从没有一致过。拉孔达明的仪器测到的二弧分在布盖的仪器上成了三个,戈丹的望远镜里的半度在拉孔达明的望远镜里成了一个半。为了画他们的线,他们依赖天文测量,当时还没有这种有用、便携的钟,教士以嘲讽的目光扫了洪堡腰带上的天文钟一眼。物体还没有习惯被测量。三块石头和三片树叶还不是一样多,十五克豌豆和十五克泥土还不是一样重。再加上炙热、湿气、蚊子,动物不停的厮打声。这些人无缘无故、没有目的地发火。受过良好教育的拉孔达明将布盖的测量仪器放错了位置,布盖又将戈丹的铅笔摔断了。每天都发生争吵,直到戈丹拔出剑,跌跌撞撞地冲进原始森林。几星期之后,同样的事发生在布盖和拉孔达明之间。塞亚教士合起双手。你得想象一下。这些戴着卷曲长假发、长柄眼镜和使用洒有香水的手帕的文明先生们!拉孔达明坚持的时间最长。在森林中呆了八年,只有一群发烧的士兵保护他。他铺设了铁轨,他一离开,铁轨就被植物覆盖了;砍伐树木,第二天夜里它们又长出来了;尽管如此,他坚韧地、慢慢地强行用一张数字的网罩住了不屈的自然。他画出了角度渐渐接近180度的三角形,用三角测量其弯曲,最终甚至克服了空气颤动的曲线。后来他收到了科学院的一封信。战役失败了,牛顿的主张得到了证明,地球是扁的,所有工作都白费了。邦普朗拿起酒瓶喝下一大口。他好像忘记了那里有杯子,这样做不合适。洪堡严厉地望了他一眼。就这样,塞亚教士说道,那人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整整四个月,沿着一条仍然没有名字的河流走,他后来才给它起名亚马逊河。途中他画了地图,给山起名,标出气温,记录了鱼、昆虫、蛇和人的种类。不是因为他对这感兴趣,而是为了保持理智。事后他在巴黎再也没有谈起过这些他的个别士兵还记得起的事情:那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和低矮灌木里射出的瞄准得精确无误的毒箭,那些夜里的光学现象,特别是当世界暂时向非现实踏进一步时现实中那微细的偏差。那时候虽然树木看起来还像树木、那缓缓旋转的水看起来还像水,但你毛骨悚然地认出了它是某种异物的小小罪行。这段时间里拉孔达明也发现了疯子阿吉雷报告的那条运河——大陆上两条最大的河流之间的联系。
河流(5)
他将证明它是存在的,洪堡说道,所有大河都是相通的。大自然是一个整体。是吗?塞亚教士怀疑地摇晃着头。几年之后,拉孔达明早就成了院士,老了,出名了,据说又成功地信仰起了上帝,当他更奇怪地喊叫着醒来时,他自己都宣称那运河是一个错误。他说,在内陆的两条大河之间没有联系。这种东西会让大陆出现不应有的紊乱。塞亚教士沉默片刻,然后站起来,一鞠躬。祝您做个好梦,男爵。祝您好好地醒来!一大早,痛叫声将他们从梦中吵醒了。被用铁链绑在院里的男人中的一位正被两名教士用皮带抽打。洪堡跑过去,询问怎么回事。什么事也没有,一名教士说道。为什么?一桩古老的事情,另一人说道。它同他们的继续旅行毫无关系。他踢了那个印第安人一脚,那个印第安人过了好一阵才醒悟过来,用蹩脚的西班牙语证明那是一桩非常古老的事情,同旅行毫无关系。洪堡犹豫不决。赶过来的邦普朗责备地望着他。可他们必须继续往前啊,洪堡低声说道。他该怎么办?塞亚教士将他们叫过去,让他们看他最宝贝的东西:一只羽毛蓬乱的鹦鹉,它会讲几句一个已经灭绝的部落的方言。那些人二十年前还存在着,现在一个也没了,没人理解那只鸟儿讲的是什么。洪堡伸出手,鹦鹉啄它,眼睛望向地面,好像它得想想似的,又摆摆翅膀,讲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邦普朗问那个部落为什么会失踪。就是失踪了,塞亚教士说道。为什么?塞亚教士眯细眼睛打量他。这当然很容易。你来到这里,同情某个神色悲伤的人,然后回到家中讲可怕的故事。可是,如果你突然必须以五十人面对一万野人,谁会每天询问森林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谁会每天早晨对他还活着感到奇怪?是一场误会,洪堡说道,谁也不想批评什么。也许就是想批评,邦普朗说道。他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但他打住了,不相信洪堡刚才踩了他一脚。那只鸟儿在他俩之间望来望去,说了点什么,期待地望着他们。对,不想不礼貌的洪堡说道。鸟儿似乎在考虑,补充了一个长句子。洪堡伸出手,鸟儿啄了一口,又生气地转过身去。当两名印第安人为他们驾船穿过湍流时,洪堡和邦普朗爬上传教区上方的花岗岩。据说山上有座墓穴。几乎无法立足,只有长石晶体可以落脚。当他们到达上面时,洪堡在纸上写下了一篇优美的散文,描写了漩涡、河流上方的彩虹和远方湿淋淋的银光景象,其专注程度只有当他不得不拍打蚊子时才会受影响。然后他们沿着通向侧峰的山脊向洞口走去。大约有数百具尸体,每具都放在独立的棕榈叶篮子里,手放在膝上,头压在胸前。最老的已经完全成了骷髅,其他的处于不同的腐烂阶段:羊皮纸似的皮肤,内脏干成一团,眼睛又黑又小,像果核。许多尸体上的肉从骨头上分离了。河流的喧嚣传不到这上面;静谧得他们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这里很宁静,邦普朗说道,和其他洞穴一点也不同。其他那里的是死人,这里只有躯体。这里让人感觉安全。洪堡将多具尸体从它们的篮子里拉出,从脊椎上卸下头颅,从颌骨上掰下牙齿,从手指上脱下戒指。他拿布包起一具童尸和两具成人尸体,用绳子将它们捆结实,好两人抬起这一捆。邦普朗问他是不是当真要这么做。洪堡不耐烦地说他应该动手,他一个人无法将它们弄到骡子跟前去!他们很晚才返回传教区。夜色明亮,星光特别灿烂,昆虫群发出微红的光,空气中散发着香草味。印第安人默默后退,老太太们在窗户后瞪视,孩子们跑走了。一位脸上画着画的男子拦住他们,问布里包着什么。不同的东西,洪堡说道。各种东西。岩石样品,邦普朗说道。植物。那人交叉起胳膊。骨头,洪堡说道。邦普朗吓一跳。骨头?鳄鱼和海牛的,邦普朗说道。海牛的,那人重复道。洪堡问他是不是想看看它们。最好不看。那人犹豫着让到一旁。他宁可相信他们。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他们找不到愿意带他们参观四周的印第安向导,每当洪堡同他们谈话时,就连耶稣会修士都老是有急事。这些人都十分迷信,洪堡给他的哥哥写信道,我发现,通向自由和理智的路还很遥远。至少他成功地逮住了几只还没有哪个生物学家描写过的小猴子。第三天,两名志愿者将船安然无恙地驶过了湍流,自己也只受了点轻伤。洪堡送给他们一点钱和几个玻璃弹子,让人装上仪器箱、装猴子的笼子和尸体,告别时他向塞亚教士保证会终生感激他。教士要他小心,要不然终生会很短的。四名舵手加入进来,因为装货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先是狗现在又是这东西!胡利奥指指裹着尸体的布团。
河流(6)
洪堡问他们是不是害怕。当然了,马里奥说道。怕什么呀?邦普朗问道,怕它们突然醒过来吗?就是怕这个,胡利奥说道。至少,卡洛斯说,这会很贵的。离开湍流之后河流变窄了,不断有急流将船抛来抛去。浪花飞溅,岩石近在咫尺、十分危险地掠过。蚊子们毫无仁慈心:似乎再也没有天空了,只有昆虫。这些人很快就放弃了拍打它们。他们对不停地流血习以为常了。在下一个传教区里他们得到了蚂蚁粥吃。邦普朗拒绝食用,但洪堡尝了尝。然后他请求原谅,钻进低矮灌木丛中一会儿。并非无关紧要,回来时他说道,这总是将来解决食物问题的一种办法。这儿到处都荒无人烟,邦普朗说道,唯一充足的就是食物!村庄的头领问布团里是什么东西。他十分怀疑。海牛骨头,邦普朗说道。味道不是,头领说道。好吧,洪堡叫道,他承认了。但这些死尸已经很老了,实际上不能再叫它们尸体了。说到底全世界是由死去的躯体组成!每一捧泥土都曾经是一个人,之前是另一个人,每盎司空气都被现已死去的人呼吸过。他们大家都怎么回事?问题在哪里呢?他只是问问,头领羞怯地说道。村民们用门可关闭的小土屋来对付蚊子的攻击。在小屋里点起一堆火,将昆虫驱逐出去,然后爬进去,将门密封,熄掉火,可以在热乎乎的空气里呆上几个小时,而不受蚊咬。邦普朗一直在一间小屋里整理收集的植物,直到浓烟将他熏晕了。隔壁,洪堡咳嗽着,双目半失明,身旁躺着喘息的狗,在给他哥哥写信。当他们挤着眼睛,衣服臭哄哄、大口呼吸着空气跑出来时,一人向他们跑过来,要为他们看手相。他全身赤裸,身上画得花花绿绿,头插羽毛。洪堡拒绝了,邦普朗有兴趣。算命先生抓住他的手指,扬起眉毛,开心地观看他的手掌。哎呀,他像是自言自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