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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墉文集-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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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盆头站起来:“大麻应该合法化!?

  “对——呀!对——呀!”他的朋友们赖散地附和着。

  花盆头又抽一口,往前走几步,突然砰地摔在地上。他的头撞到桌角,破了个大口子,
鲜血直流。自己却没感觉似地,扒在那里一直笑。

  他的嬉皮朋友们过去帮忙,可是大家都太“石头化”了,没走两步,在地上跌成一团。

  武林二毒——迷幻乐(LSD)

  我有个朋友是撞球大师,常跟人赌钱比赛,就像The…Color…of…Money这部电影一样。
纽约“撞球武林”之人都认识他,但我不能说出他名字,因为这一行是违法的。

  他有一次告诉我,在重要的比赛前,常服一片LSD。

  “很奇怪,吃了之后,我便看到光从每个球上射出来,好象一道一道线!”他说:“我
沿着线打,奇准。有时连进一百多球都没问题!”

  进大学之后,他退出撞球武林。

  “我再也不服毒品了!?他最近对我说:“LSD把我吓坏了!这种药,服用后便停留在
身体里,有时会莫明其妙地发作。”他说了两年怪事:

  “有一天去考SAT,坐在那里好好的。考卷上第四题的‘四’字,竟长出两只脚,跳到
地上。我抓来抓去,还是让它跑掉了!”

  “更可怕的一次,我正开车红绿灯,突然斑马线长出牙齿,要把我活吞!当时我死命往
路边躲,幸好旁边没有别的车,不然一定惨了!”他喘着气:“我应该早就知道,上帝是很
公平的。我在这儿赢了钱,在那儿可能赔上命!”

  武林三毒——古柯碱(Cocaine)

  和同学们聊天,谈到“你试过哪些毒品?”多半都说他们抽烟、喝酒,可是很少有人碰
过别的东西。

  或许他们不肯承认。跟人说:“我吸毒”好象是强调自己个性上的弱点。就在吸毒群
中,也分等级——光抽大麻的常看不起吸“古柯碱’、的,而吸古柯碱的又看不起抽“快克
(Crack)”的。他们说那样不健康,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古柯碱是由Coca的叶子里提炼出来的。印第安人常口含着这种叶子,当作登山提神
剂,据说早期可口可乐里也曾含有这成份。谁能想到印第安人用了几百年,也没出毛病的东
西,到了现代人身上,因为滥用,成为毒品。

  吗啡和安非他命不也是这样吗?少量是乐,大量是毒。用对了,可以治病。用错了,可
以要命!

          ※    ※    ※

  有一次聊天时,一位女同学说:“我昨夜跟我老妈吸古柯碱。”

  大家目瞪口呆。

  “当我妈把东西拿出来时,我也吓一跳。”她说:“但她告诉我,街上买的东西太杂,
有时候非常危险。好的掺面粉,坏的加老鼠药!所以,我既然好奇,不如在她监督之下试一
次,以后不准再尝!”

  多奇怪的理论!

  武林四毒——“X”

  两三年前,欧洲出现了一种新毒品,名叫Ecstacy(简称“X”)它使人充满活力,而
且效果长达十二小时。当时在英国流行超高能量的Techno音乐。年青人常参加所谓的Rave
——整天整夜的疯狂舞会,从晚上十一点不停地跳到早上七点。Ecstacy自然成为了这种场
合的宠物。我同学说:“去Rave而不吃Ecstacy,就受不了那么吵的音乐,也没体力跳那
么久的舞。”

  问题是,Ecstacy的作法很复杂。一点偏差,可以产生非常类似的东西,却有不得了的
副作用。

  我曾参加过一个Rave五彩雷射灯光和八万瓦的音响从四面袭来。有很多人服了“X”,
汗流满面,身子还不停地抖。有一个人大概吃到坏药,跑去出口,把整个玻璃门踢破之后冲
到街上。警卫后来告诉我,那个人发疯似地跑了半英里,看到一辆计程车经过,竟从车窗跳
进去,抓住司机。四个警察连拖带拉才把他“拔”出来。

  最近几年,人造的毒品愈来愈厉害。

  去年在纽约街头出现一种新海洛因(Heroin),名叫“探戈与现款(Tango…and…
Cash)”。据说能给人空前的High,问题是:吸了必死!

  最近新闻上又出现一种叫CAT的毒品,比古柯碱更强,而它的原料竟全部可以在药房买
到!据说这种药因为人人能做,所以街上卖的不是“药”,而是“配方”。

  有时我想,如果能发明出像在亚道斯泛湛侠瑁ˋldous…Huxley)的画“美丽新世界
(Brave…New…World)之中的药物。消除忧愁而无副作用,其实也蛮好。可是大家都知道,
没有痛苦,就感觉不到快乐。得到每种毒品的快感之后,都要付出一番代价。快感越强,代
价越高,两样都得吃。用毒品好象借钱。借得多,还得多,附加利息,而且绝不能赖帐。

  我常想,那些用毒的人,猛吸一下、小打一针,然后让药在身体里面作用,好象发生许
多爆炸,自以为变大了、变轻了、上了天堂。然后,药力消失,成为废物排泄出来。

  这个世界没变,他们变了!被那些“屎”改变了!

  ******************

  女生抬起头来,脸上一道一道的泪痕:
  “我要去死!

          悬在空中的一天

  我站在一个铁栅栏前,那是一个很高、很高,爬满长春藤的铁栏。顶上是尖尖的牙齿,
中间有一个镶花的牌子——哈佛大学。

  我跟班上的同学排着队。前面马克、大卫、波亚斯一个接一个进去。我心里好急。为什
么排在那么后面?大家慢慢移动着。终天到门口了。突然一只手横在面前:

  “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

  没有答话。

  铁门慢慢关了起来,只剩我一个人站在外面。转身,发现全家老小都看着我。

  “妈妈……”我哭着说:“我没进去……”

  妈妈开始说话,可是发出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点西班牙腔:

  “第一马路,十五街。”

  猛然惊醒,地铁的门正合起来。我往前扑,把霸气书库夹在门中间,好不容易挤了出去。

  几天前下的雪,被机器推到路边,掺着沙子、口香糖、水果皮和纸屑。人行道很滑,有
些地方洒了盐,跟鞋底磨擦出奇怪的声音。我把领子拉高,埋着头往前冲。

  霸气书库往地上一扔,我就把头靠在教室桌子上发呆。昨夜报告赶到清晨五点。

  书呆子J.D.一扭一扭地晃过来,打了个呵欠。厚厚一叠纸“砰!”差点打到我鼻
子:

  “50页!你的几页?”

  “老师规定20页以下,你发什么疯?”我抬起一只眼睛。

  J.D.掏出一张纸条扔过来:“一共有24个人提早申请哈佛。我调查出全部人的总平
均跟SAT(全国会考)。”

  我的眼睛睁大了。一群人跑过来抢着看——96、1420、97、1450……

  我发现,在我的名字和几个其他人的名字旁,打了一个个小叉叉。

  “叉叉干什么?”我问。

  “噢。”j.D.一笑:“那些是我认为进不去的。”

          ※    ※    ※

  谁说高中最后一年好混?应该讲这一年不是人过的。一叠一叠的申请书、一落一落的报
告,又那么多大考、小考。连“铁木工”的老师都认为他的课最重要,谁不好好做,死当!

  现在这堂微积分老师也很混蛋,告诉学生课愈难,大学愈看得起。他最喜欢用的句子
是:“你要去市立大学,还是上长春藤盟校(Ivy…League?)”这样一说,很多人明明痛恨
数学,也不得不选他的课,我就包括在内。今天他讲课时,发现有一位女生头埋在膀子里,
好象在睡觉。他走过去,用粉笔敲她的背,拉大门:

  “小姐!你要去市立大学,还是上长春藤?”

  女生抬起头来!脸上一道一道的泪痕:

  “我要去死!”

  “听说早申请耶鲁大学的,今天已经有回音。”理查转过身来:“她八成……”

  “你申请耶鲁了吗?”我问。

  他伸出一只冰冷、发抖的手握着我:“你猜!”

  才下课,理查就冲到楼下打电话回家:“邮差还役来?只好等了……”

  就在这时候,旁边电话另一个同学突然大喊:“快打开!快打开!上面说什么?”

  大家瞪着他,看他的脸变成吸血鬼的颜色。好几秒钟过去。突然,他脸上的肉,仿佛都
掉了下来,缓缓把电话挂上,快步走开。

  我追过去:“你进了吗?”

  他把我抓到一边,嘴角向两边拉、拉,半天说不出话。

  “你进了?”

  他点头,有点发抖地:“只是理查在我旁边。他还不知道,所以我没敢吭气,否则如果
他没进,他会恨我。”他东张西望,看没有人了,突然跳起来大叫:“YES!”

  多一个人被录取,就少一个空位。虽然每年大学入学部的人,都说只要你够杰出就会
进,史岱文森却没人信这一套。哈佛每年只有一千多个名额,却有好几万自以为了不起的人
申请。难道每个人都杰出,每个人都进?

  我们相信的,是长春藤很重关系。父母是校友,毕业后又对学校猛撒钞票,子女通常没
问题。所以J.D.的名单上,专门有一个记号,代表某人“出身好”!

          ※    ※    ※

  下一堂是美国历史。我的老师很鲜。他在二次世界大战当过间谍。有一天一个地雷在他
身边爆炸,把他两边耳朵都差不多震聋了。他不能再做间谍,就来当老师。他总有很多奇怪
的“内情故事”,什么UFO是美国的秘密武器、外太空人其实住在地心……,但当他告诉我
们甘乃狄还活着,跟猫王住在一起时,就没人听了。今天也一样。他站在上面喃喃自语,大
家则在底下聊天、传“名单”。

  “什么?只有九十二分?她家最好有两把银子。”

  “但她有很多课外活动……”

  有个人探过头来:“我今天在‘玄学’课上玩碟仙,问我将上哪个大学。”

  “它怎么说?”

  “耶鲁。”

  “那很好啊!”

  ”好个屁!”他说:“我根本没申请!”

          ※    ※    ※

  铃一响,最后一堂下课了。

  我去参加舞台剧排演。今年的脚本是讲一个史岱文森学生拿到申请哈佛的名单,于是把
“出身好”的人,一个个都掉,给自己腾出位子。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故事,因为每个人的潜
意识里,都想把好出身的人干掉。

  天黑了,我走出学校,竟看到理查一个人很沮丧地走在街上。

  “信还没来?”我问。

  他摇摇头:“听说他们先寄出被批准的。不批准的后寄。”

  “没问题啦!”我打他一下,但突然想到自己的申请书,我也不确定。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问。

  “再过两天。”我突然肚子痛。

  “Good…Luck。”他蹲在地上做了个雪球。“努力到最后,还是靠那百分之一的运
气。”他苦笑:“这样好了!我能打到远处那个公车牌,我就能进耶鲁。”

  “等一等。”我也做了个雪球。“我能打到,就进哈佛。

  “砰!砰!”两个雪球都击中了,散成花,落到地上。

  我们高兴地跳起来,彼此恭喜,然后拿起霸气书库,冲向地铁。

  *****************

  开刀的前一晚,
  约翰带她出去抽烟、咽酒、飙车,
  做各种玩命的事……

          曾经拥有的美丽

  每个人在中学时代,都会有几个死党。很多“过来人”说,真正永久的朋友,往往都是
中学时代交的。

  我也一样,有几个形影不离的,像是马克、罗勃特、久安娜和伊凡娜。马克的单亲家庭
里,只有他妈妈和得蒙古症的弟弟。罗勃特是康州千万富豪的独生子,在曼哈顿有一栋自己
的房子。久安娜和她妹妹是波兰的第一代移民。我们有不同的生活背景,却能成为死党。没
产生恋情,却能成为异性的好朋友。我们分享每个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甚至父母不知道的
事,彼此都清楚。

  受篇幅的限制,我挑了读者较熟悉的久安娜来。

  为什么专挑她,您读了就知道!

          ※    ※    ※

  当久安娜(Joanna)告诉我,她想当模特儿时,我差点笑了出来,但看她一本正经的样
子,我只好点头。

  刚认识她时,久安娜穿着传统长裙和破球鞋。一副大瓶底眼镜,讲话时在油亮的鼻子上
滑来滑去。当你看到她背着大霸气书库在街上一歪一歪的样子,准以为她是在一夜之间不小心长
到180公分,两条腿不适应突然的身高。

  直到有一天,摄影师摇着头说:“你真想当模特儿吗?好!从现在开始,别再当保守的
书呆子了!真正的模特儿,要能秀出她们强烈的个性!记住,走路要大方、动作要大胆、笑
容要放肆!”

  一年之后,我跟久安娜走在街上,发现车子经过都会慢下来。有一次一位陌生人竟跑过
街,喘吁吁地捧了一大把鲜花给她说:“你是我一生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昨天的书呆子,变成了“美丽的书呆子”。放学后她便背着大霸气书库赶去摄影棚。等待拍
照的空闲,则躲在一角捧着小说。她最欣赏法国作家,因为“他们的故事浪漫,但不快乐!

  或许这也形容了她。小时候一家离开波兰,才到美国老爸就溜不见了。她做护士的妈妈
很坚强,一人养家,专职夜班,因为夜班的薪水比较高。有一天深夜回家,赫然发现客厅里
有个人影,以为是小偷。原来是自己的丈夫,闯进来拿钱用。

  久安娜的妹妹叫伊凡娜(Ivona),也是我的好朋友,姐妹二人只差一岁,个性却完全
相反。伊凡娜愤民嫉俗,久安娜却有个巧克力和玫瑰花的心。她自称为“无可救药的罗曼帝
克”。不晓得她曾为此爱过多少人,也恨过多少人。

  她曾对我说:“她曾对我说:“我要当顶尖的模特儿,给家里买栋大房子!”但这谈何
容易?不是大牌,只怕很久才能有个工作。拍一整天的MTV,上电视五秒钟就不错了。有一
次给可口可乐试镜,她在镜头前连喝了十几罐汽水,却一秒钟也没上。模特儿公司对她说:
“你的屁股必需小两寸,胸部大四寸……”

  “我不干了!”久安娜一甩头走了出去。她就是这样的个性。

          ※    ※    ※

  高中毕业,她拿到纽约大学德文系的全额奖学金。有一天在路上,遇见初中时暗恋的男
生。那人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美女,竟是他曾看不起的丑小鸭。于是,他们一见钟情了!

  “我好开心!”久安娜在电话里笑:“找到曾经想拥有的。”

  幸运之神果然接着来到——另一个模特儿公司发觉了她,把她送回镜头前面。她上了
Vogue杂志的插页。别的摄影师开始注意她,请她去他们办的Party。白天念书,晚上跟男
朋友出去跳通宵舞。

  “过过瘾了!唯一扫兴的……”她告诉我:“是肩膀有点不大对劲,影响到工作!”

  过了一阵子,我打电话给她,连着几天没人在。最后伊凡娜接了。

  “你的疯姐姐在家吗?”我问。

  “对不起,久安娜住院了。”伊凡娜停了好几秒钟,说:

  “她得了骨癌。”

          ※    ※    ※

  医生用电锯,锯掉了她左边肩膀。为了再接上她的手臂,从骨盆上锯下一块骨头,把它
雕成新关节。她的胸部开了一个洞,从那里打进各种化学液体。医生说,这种药物虽然可以
杀癌细胞,却也会使病人发高烧、掉头发、更破坏眼角膜。久安娜必需重新戴上那厚厚的瓶
底眼镜了。

  再看到她,久安娜光着头,坐在床上看电视。她左边的肩膀凹了下去,手臂栾在很奇怪
的角度。“是不是很像辛妮·欧康诺(光头歌星)?”她笑着勉强站起来,用剩下的那只健  

康的手搂着我。大概太用力了,她叫了一声,却痛到我心里。

  “我和John订婚了!”她说:“明年四月,你一定要来!”

  开刀的前一晚,John带她出去抽烟、喝酒、飙车,做各种玩命的事。

  “如果我们当天晚上死了,至少我们在一起!”

  久安娜拿出一张照片:“我知道化学治疗会烧掉我的头发,所以那天晚上照了这张。”

  照片中,一双修长的手把满头金发高高撩起……

  这是我见过的,久安娜最动人的一张照片!




          第十一章 青年行


  每次经过忠孝东路,堆了许多垃圾的巷道回来,
  听着两边卡拉OK的歌声,
  我都想起巫山市……

          我从巫山来

  一九九一年,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高中毕业,顺利进入大学;茱丽叶的独奏会,也完满落幕。很多事情七七八八地,都在
结束,使我一下子感觉很老。

  在同一时间,这世界的另一边,却正升起它的帏幕——

  我去了中国。

  无彩的中国

  中国,是我从奶奶嘴里听到的地方。奶奶总说那里的苹果有多大、多香,北京的糖葫芦
有多么好吃,天津狗不理的包子有多么薄皮大馅……

  但是,当我踏上中国的土地,走出首都机场,却是一片昏昏暗和满地的浓痰。

  我和老爸往北走,访问了悬在半空的悬空寺、凿进半山的云冈石窟,我们进入包头,去
看王昭君墓。(那只是个小土丘,没有雄伟的建筑,更没有王昭君。)

  然后,我们驱车穿过中国最贫穷的地区,看一路的黄土荒原、北边光秃的阴山和没有色
采彩的人家,到达包头。

  中国开始在我心里打上问号,这会是我祖先住的,那孕育华夏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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