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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长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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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醯模俊

    “亲手再切十斤猪蹄,要连毛带皮带骨,细细剁成臊子。倘若杂了半根猪毛一粒骨碴,老子就拧下你的狗头。”

    郑屠勉强笑道:

    “公子说笑了……方才剁精肉臊子,想必要包饺子、馄饨。把猪蹄剁成臊子,没法吃呀。”

    楚凡站起身,撩起袍子下摆,一只脚踏在条凳上,把铁尺伸进后颈挠痒痒,瞪眼喝道:

    “直娘贼,你收了老子一两金子,连几个猪蹄都不肯出,是不是想找死?”

    那副吊儿郎当又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还像一个文弱书生?简直比泼皮还泼皮,比恶霸还恶霸。

    郑屠脑子里“嗡”一下,这才醒悟对方硬塞金子不含好意,借由头存心找茬。

    可要他退回金子,又万万舍不得。心道我不与你争,反正一两金子可以买十几头猪。你要猪蹄就猪蹄,要猪头就猪头,自家也好趁机返回菜市同周菜头、李鱼户商议。三虎的名声如果就这么栽了,以后谁还买账?

    “休提啥金子不金子,银子不银子的。楚公子要什么,咱家就弄什么。”

    郑屠含含糊糊把金子的事儿揭过,抱拳应道。

    “哼,算你这腌臜奴才识相。动作要利索一点,在地上的香烧完之前必须送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楚凡冷笑。

    郑屠喏喏而退。

    见郑屠快步走回了菜市,馄饨铺子旁边的好几家店立刻关门。

    围观的人群相互以目示意,表情既紧张又兴奋,沉默无语。偶尔有细碎的议论声飘出,又赶紧掐断。

    山雨欲来,风声鹤唳。

    地面的香头堪堪烧尽时,郑屠又捧着一个油纸包匆匆赶过来。

    与上回不同的是,他腰间明晃晃插着一把剔骨尖刀,身后两丈外缀着十几条汉子,个个提刀拿棍,面色不善。

    楚凡好像没看见,依旧面无表情地一铁尺把纸包打飞。

    坊市里的狗儿何曾吃过这么精细的肉食,一个个狼吞虎咽,尾巴乱摇像拨浪鼓。有的闷声发大财,有的汪汪汪呼朋引伴。

    这一次郑屠没有退回去,肥壮的双臂抱紧在胸前,冷笑数声,站立原地不动。

    他身后的汉子攥紧刀棍,目露凶光,狠狠瞪着楚凡。

    店铺里的众人心跳到嗓子眼,屏气静声。

    万众瞩目之下,楚大神棍终于开口,冷冷道:

    “杀猪佬,快去切十斤猪牙齿。记住,要上牙不要下牙,细细剁成臊子。如果挟带一星半点肉末,老子就剥了你这腌臜奴才的皮。”

第二十六章 无耻() 
猪牙齿?

    剁成臊子?

    亏他想得出!

    楚大神棍清奇的脑洞震住了所有旁观者,齐齐为他捏一把冷汗。一个个嘴巴半张,眼珠鼓凸,好半天才僵硬地骨碌转动一下,好像庙里的泥塑小鬼。

    须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纵有石小捕头的名头盖着,倘若撩发了这帮莽汉的凶性,讨一顿打岂非划不来?当下之计,还是回去请石猛出面才好。

    郑屠率先反应过来,怒指楚凡,暴跳如雷吼道:

    “把猪牙齿剁成臊子?你他娘的倒是剁剁看,用碾子也碾不出……你这厮不怀好意,仗势欺人,存心来消遣咱家。莫不是以为,咱们坊市三虎怕了你不成?”

    楚凡把搁在条凳上的脚懒洋洋放下,痞里痞气用铁尺点了点面前这一群乌合之众,歪斜颈子嘿嘿坏笑,道:

    “杀猪佬,你真的想多了……就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的贱人,恐怕还没有资格让本公子消遣。啊,你们手里抓着什么?钢刀,扁担,渔叉……哎呀妈呀,吓死宝宝了。”

    他装模作样抱住了脑袋瓜。

    人群最前面的一条瘦削汉子冷眼旁观,止住了身后伙计的蠢蠢欲动,抱拳道:

    “小的周菜头,见过楚公子。天大地大,这走遍天下,大不过一个‘理’字。既然郑兄弟冒犯了公子,当然要赔罪。坊市里面人多眼杂,不如我等为公子接个风,到城里醉仙楼摆上酒,把话掰开讲清楚……”

    谁知楚凡根本不搭理,两个鼻孔朝天冷哼一声,铁尺“啪”地在掌中拍下,轻轻说道:“一。”那副欠揍模样,恨得人牙齿直痒痒。好像无赖汉学贵公子举头望明月,见到甚么有趣事物,口中轻轻“咦”了一声。

    众人不知何意,面面相觑。

    有人赶紧往天空看,也没有见到雁群飞过。

    一条矮壮汉子忿忿道:

    “周哥,郑哥,不要同他讲了,这厮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存心来拆台。须知他现在还不是正式白役,没在官府备过案的。我等捉拿了他,不算冲撞公人……”

    啪,又一声脆响,铁尺落下。

    书生叹了一口气,声音加大了,道:“二。”

    这下子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均莫名其妙。

    这一呀二的,下一句肯定就是三了。一二三之后,到底要干什么?

    还是那周菜头最机灵,感觉情况不太妙,急忙道:

    “楚公子,请等一等。咱们几个苦哈哈在北城区讨口生活,实在不容易,对石猛石大捕头也最为尊敬。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然而,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三”字脱口而出,宛如平地炸响一颗惊雷,蛇鼠虫豸蛰伏,飞禽走兽惶恐。

    尖利的风声响起,如利剑投枪,似乎要刺穿耳膜,刺穿苍穹。

    白袍书生凭空消失。

    随即一阵急促密集的“啪啪啪”闷响传出,合在一起只得一声。仿佛花褪残红青杏小,疾风暴雨打芭蕉。又仿佛山中擂鼓,浩浩荡荡,声闻十里。

    旁观者只眨了两三次眼睛,就见提刀拿棍的一群人突然静止,然后杀猪一般的惨嚎此起彼伏,一个个软绵绵瘫倒在地。

    书生冷口冷面出现在那群人身后,掉头慢里斯条往回走。见到谁要爬起就补一尺,谁嘴里叫唤声响大再踢一脚。

    凶残。

    端的凶残!

    “你,你,你身为白役,无缘无故殴打我等百姓……”矮壮汉子怒吼,表示不服。

    楚凡走过去,懒得同他多啰嗦,直接挥尺。

    啪,几颗碎牙飞出两丈远。

    一条黑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嗅了嗅,又毫无兴趣跑开。

    汉子捂住鲜血直流的嘴巴,再也不敢作声。

    周菜头原本也要讲话理论的,见此情形机智地闭嘴,把身子尽量再趴低一点。

    郑屠却最蛮横,挣扎坐起上半身,哈哈狂笑道:

    “打得好,打得好。楚白役,我看你护得了李素一时,是不是护得了她一世。只要她还在这坊市一天,老子早晚要……”

    话未说完,被迎面一脚蹬倒,鼻血泉水似的喷涌,身躯被一脚挑高三尺多摔下,呻吟着还要爬起。

    楚凡面无表情,一只脚踩上郑屠的后脑勺,慢慢碾压。

    郑屠的脑袋被结结实实踩住,口里呜呜啧啧惨叫,肥大身躯像虫子似的拱起蠕动,双手上举要搬动楚凡脚踝,却如蚍蜉撼大树,纹丝不动分毫。堪堪摸索着拔出腰间剔骨尖刀乱捅,又被一尺打得手指如同鸡爪一般乱颤,刀子也不知飞去了哪里。

    他声出不得,人动不得,面庞下一摊血水蜿蜒汪出。

    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啪,楚凡把铁尺像折扇一般在掌心拍响,环顾四周,梗着脖子大声嚷道:

    “父老乡亲,都看清楚了……某,楚凡,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这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凶徒裹挟闹市,抢夺财物,于光天化日之下执械围殴。王法何在,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哼哼,幸亏这批贱货因为分赃不匀,自己打自己成了这副鬼样子……”

    苍天呀大地,世上怎有这样无耻凶狠之人!

    听了这段睁眼大瞎话后,周菜头和李鱼户的脸上悲愤欲绝,偏偏又不敢喊叫驳斥,梆梆梆以头抢地。

    周围的人见楚凡瞬间击倒这帮横行坊市的强梁,嘴巴张大合不拢,先是惊骇,继而畅快,倒也没觉得有多古怪。

    常言,穷文富武。

    兵荒马乱年月在外面乱跑的公子哥,谁没有几分本事?三虎无非仗着力气大,人多,勾结捕快,才盘踞坊市做了地头蛇,同人家怎能相比?

    可眼下见他这般霸道乱讲,蛮多人不好意思低垂下头,捂住快咧到耳朵根的嘴巴。

    嘿嘿嘿,这也忒无耻了一点。总得寻找一个正经理由把场面圆住呀,否则连石小捕头也不好做人。

    “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句句属实,他们理亏,没有一个人发声反对……话说一炷香前,我出了一两金子向郑屠订下一年的肉食。谁料想这厮见财起意,收下金子后连一颗猪牙也不肯给,还纠集凶徒抢劫……大家如果不信,刚刚给出的金子就是证物。肯定还在他身上,来不及收藏。”

    楚凡说完挪开脚,用足尖将奄奄一息的郑屠翻个边,俯身从他怀里掏出金灿灿一颗小元宝,高高举起来示意。

    众人顿时喧哗,叫好声不绝于耳,七嘴八舌道:

    “好,我等都看得明明白白,定与楚公子做个见证。这天底下,哪有一两金子只买十斤猪肉的道理……”

    楚凡乐了,道:

    “你等久受三虎欺压,呆会儿官府若有询问,可要一一据实禀告。”

    言毕高擎铁尺,朗声喝道:“来人。”

    哗啦啦……

    立刻从街道两头冲出一群白役,为首两人皂衣革带悬腰刀。两旁围观者惊呼道,张捕快,赵捕快……

    然而令他们大跌眼珠子的是,这两位平日与三虎称兄道弟的捕快张龙赵虎,好像看不见就站立街道中央的楚凡。众白役呼啦啦如老鹰擒小鸡般扑上,把十几个人捆绑结实,不拖往县衙班房,反而朝菜市方向走。

    面皮青肿,血肉模糊,脑袋像个开瓢烂西瓜的郑屠装疯卖傻。狠狠挨了几记铁尺与拳脚后,彻底老实。

    矮壮的李鱼户嘴巴里飞走了几颗牙齿,咝咝漏风,对身旁的赵虎哼哼唧唧道:“赵,赵哥,你可要为我等做主呀……”

    谁知赵虎白眼一翻,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搧过去,骂道:“直娘贼,谁认识你?”

    边上的伙计听了,噤若寒蝉。

    还是周菜头机灵,不开腔,只探询地望了望张龙。

    那张龙朝他丢了一个眼色,以极小幅度拍了拍胸脯,微微点头。

    周菜头放心了,不挣不扎,只管低头前行。

    原来,楚凡大清早在判官庙听了李素哭泣后,返回去拉住正要上衙门应卯的石猛,安排了这场好戏。

    三虎本色演出,非常到位。完全不需要提醒,争先恐后往坑里跳。

    如果将这批人捉拿下狱,后续的麻烦事儿多,还不如榨干油水赶出阳武县清爽。

第二十七章 油壁香车() 
见张龙赵虎押人离开了,楚神棍潇洒地将铁尺在指间旋转数圈,收入怀中。

    众人敬畏地望着,感觉像做梦。三虎盘踞坊市多年,只一个早晨就烟消云散了,白袍书生到底是为了哪般?

    被这么多双眼睛瞪着,楚凡也有些不自然。先去馄饨铺子把炉火熄灭,再走回李老儿铺子前,伸出手掌,道:

    “李老爹,承蒙你老人家照顾李素母女。楚某无以回报,这锭金子请收下……”

    听到这句话,一屋子眼睛唰地亮了。

    众人脸色古怪,默契地相互看看,心道果然如此。

    李老儿赶快推辞,连称使不得。

    楚凡却不由分说,把金子硬往他桌案一搁,笑道:

    “老爹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楚某人了……其实,金子里有一半是李素的铺子租金,你不收可不行。从今天起馄饨铺子歇业,她就要跟我走了。嗯,那个,也不是跟我走……是到我大哥石猛石大捕头家帮厨。今后倘若从云梦来了李素的亲戚,你就告诉他们,从判官庙右拐,去到乌衣巷最后一家寻找。啊,不对。最后一家是我妹妹楚灵的,倒数第二家才是……”

    楚凡越讲,越感觉解释不清,干脆撂下金锞子转身就走。

    李老儿伸手欲唤,又停下了。

    旁边人直勾勾望着那锭金子,羡慕不已。

    有妇人小声咕哝:

    “我饭菜做得也好……只要楚公子肯让我帮厨,情愿不要钱……”

    噗嗤,旁边有人调笑道:

    “妇人三十豆腐渣,你就照照镜子省省吧。人家李素才二十,生得那般好颜色,又知书达理,识文断字……”

    立刻有人接话道:

    “俺家闺女才十五,做得一手好女红,模样也俊俏。今日回去,就叫她下厨,读书……”

    哈哈哈,大伙全笑起来。

    一位老者咳嗽两声,郑重道:

    “休要胡言乱语,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方才小老儿在菜市里,亲口听楚白役讲,李素的父亲云梦祭酒是他授业恩师,存心帮衬一二……”

    没料到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乱成一锅粥。

    “我就说嘛,他俩只见了几面,怎就眉来眼去了,原来早有宿缘呀……”

    “说不定当年墙头马上,郎情妾意,被棒打鸳鸯……”

    “不对呀……既然认识,为什么早先装作不认识?干嘛不直接把人接走?”

    “哎呀,你动一动猪脑子……在云梦的时候李素是千金小姐,足不出户。倘若没有媒妁之言,一个父亲的门下弟子怎么认识得了?定然是楚公子仰慕日久,到了阳武后这几天里才知道她落难……你说直接把人接走,无名无份的,岂不是成了山贼抢亲?须要等安顿下来后,再慢慢计议……”

    ……

    虽然议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却悉数飘进了某人耳朵。

    刚刚还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楚神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部分围观者跟随捕快去菜市场看热闹,大部分却留下来等候李素与楚凡碰面。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总感觉事情没完。

    这时,通往城里的道路口涌出一大群提篓挎篮妇人。走在最前面的却是六个年轻周正白役,精神抖擞地开路,压阵,指挥十几个挑夫。

    那些挑夫们到了馄饨铺子前,二话不说先搬开楚凡搁在街心的桌子板凳,然后殷勤扫地,用挑来的黄土仔细掩盖血迹。

    六个白役吆喝着把满大街乱窜的狗赶跑,迟到的买菜妇人也不着急赶往菜市了,立在各家店铺的屋檐下呆呆地看。

    围观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不啧啧称奇。

    不到一盏茶工夫,馄饨铺子前的街道被弄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挑夫们分成两组,一组顺着来时路继续清扫,另外一组则跟在后面撒土铺路。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延伸到判官庙的拐弯处。

    这时候从拐弯处又过来四名提桶者,一边走一边舀水泼洒。

    黄土铺路,清水净街!

    乖乖,不得了!

    这不是寻常人出行的节奏。

    连郡守大人、县令老爷都不敢享受如此尊荣,难道是厉侯驾临?

    三年前厉侯过阳武,县城里面提前半天以黄土铺路,清水净街。旌旗仪仗铺天盖地,排场之大,令小小县城的乡巴佬们瞠目结舌,到如今还津津乐道。

    这又是什么人要来了?

    来到一个污七八糟的坊市干嘛?

    难道摆出偌大排场,就为买一棵小白菜?

    六名白役开始维护秩序,弹压推搡者。人们挤成一堆,像鹅一样伸长颈子,纷纷踮起了脚尖眺望。

    来了,来了……眼尖的好事者开始胡乱叫嚷。

    只见两头油光乌黑的水牛拉着一辆偏幔大车,从判官庙路口慢腾腾拐过来。

    嘘……围观者大失所望。

    看来不是什么贵人。

    没有高头大马做前驱,不见旌旗招展为仪仗,车子的样式也太普通了,连城外大乡绅都比这奢华。

    最靠近路口一端的人群先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莫不是小老儿眼花了……赶车的好像是云升车马行伙计……”

    “可不是嘛,这牛车指定是租的。平日里也就往乡下送送客,走不了太远的路途,我还坐过。”

    “送客咋不走官道?反绕来坊市了。”

    “穿过坊市抵达城墙根下,再转向北门,也可以出城……不过,这不是绕远了吗?道路也拥挤得很。”

    “此事必有蹊跷……”

    那辆牛车的前面有青布帷幕,上面有卷席蓬顶,后面却是敞开的。

    随着两头牛不紧不慢地前行,车后的围观者又议论起来。

    “快看,车里面抱琵琶的美貌女子,可不就是兰桂乐坊的杜秋娘?听闻她原来红极青云郡城,一曲清歌动厉侯,舞罢曾教善才服。可惜过了花信,年长色衰才辗转到了咱们阳武县。那也是兰桂乐坊的头牌,没几十两银子请不出场。”

    “啧啧,你认得她?”

    “我当然认得她,只是她不认得我。”

    “车里面还坐着好些乐工,筝、琴、笙、箫件件俱全。看样子,是要去往乡下给某家老太爷祝寿了。”

    “不对,你说得不对。哪家老太爷能够让白役开道,黄土铺路,清水净街?再说,只是一个乐坊班子路过而已。整出偌大排场,岂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有必要吗?”

    “言之有理……噫,看到没,黄土只铺了半截路,清水也只净了半条街。”

    “此事必有蹊跷。”

    牛车行驶过馄饨铺子两丈远后,停下。

    众人拿稳乐器,并不下车。

    杜秋娘的纤纤玉指往琵琶上一拂。

    铮铮铮的清音发出,如明月朗照,大江波光粼粼,江畔陆洲鲜花盛开。

    随后筝、琴之音加入,欢快活泼,却不喧宾夺主,如青衣珠翠,不远不近跟随着佳人在林间月下徘徊……

    碰铃清脆的叮当声隔许久响起一二下,继而笙鸣,悠远的洞箫如轻风掠过云天深处。

    仿佛月光皎洁,镜面似的江水托着一叶孤舟。童子欢喜雀跃,书生却寂寥独立船首,遥望佳人芳踪杳杳,心驰神移。叹息了一阵后,又去看那白云、江月、花林……

    这个上午,坊市的动静闹得太大,时间持续又久,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人群中夹杂了几位士子模样的,其中一个貌似精通音律者突然惊叹:

    “这,这是《春江花月夜》,才从唐国流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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