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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雕？莫忘仇？还是小七剑客？你有那么多朋友，一定有很多比他们还出色的朋友对不对？
“深山云中客，信手潇洒游，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
楚云飞去搬尸体的时候也正是向灵儿去找孟魇的时候。
孟魇，也是梦魇。
如果世上真的还有人可以说动七剑客，那这个人要么是楚云飞，要么就是他自己。
魇就是他自己，魇可以是任何人。
小七睡醒的时候表情和他睡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孟魇就在他身边。
向灵儿自然也在他身边。
与向灵儿比起来，孟魇显得更小，更可爱，事实上她也的确很可爱，没人会觉得一个七岁的小姑娘不可爱的。
这个孟魇只有七岁，说不定还更小一点。
小七的脸色不太好，他的脸色本来就差，现在好像更差了。
向灵儿忽然有点可惜：“你实在不该睡得这么沉的。”
小七冷冷地瞥了眼孟魇，他刚才实在睡得太沉，作为七剑客他实在不该睡得这么沉：“无论谁碰到梦魇都会睡得这么沉的。”
“魇儿的功力只对你这种人有用。”
他眯起眼睛，那是危险的信号：“什么人？”
“快死的人。”
小七的木剑已经架到她的脖子上了。“说清楚。”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都产生怀疑了，那他岂不是快死了。”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他还能相信谁？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他的梦岂不是很脆弱，一个如此脆弱的梦，梦魇又怎么可能进不去？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在他刚刚睡沉的时候，他无疑实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他不禁又去打量孟魇，她实在只是个小孩子。
“她真是孟魇？”
向灵儿推开他的剑，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可爱？”
她的确很可爱。
向灵儿又笑：“你如果知道她的年纪，你一定不会觉得她可爱。”
的确，在五十年前，孟魇的奇名就已经传遍江湖了。
而这个人，竟然是云神的手下。
云神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手下？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吗？”
小七冷笑：“难道她和莫忘仇一样也是个结巴？”
梦魇忽然开口了，她开口的时候小七就明白了，她的声音不仅沙哑苍老，而且完全没有女人该有的声音，事实上这完全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下，你该知道老朽为何不说话了吧？”
小七决定他如果再多说一句话，他就把他的脖子连嗓子一起弄断。
“你们这么费力就是为了让我睡沉一点？”
梦魇，“他”本该是让人做噩梦的。
但小七刚才一点梦也没做。
“神说要让你睡个好觉，神知道你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
“睡完好觉之后呢？”
“神知道，你一定还没有睡够。”
“没睡够又能怎样？”
“没睡够当然要继续睡。”
······
小七再次睡着的时候正是莫忘仇醒过来的时候。
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夜晚，他已经习惯了在夜晚醒过来。
月华如水。
楚云飞和信云深还没有回来。连漆雕瀚都不在这。
漆雕瀚坐在台阶上，一双脚浸在冰凉的水中。一双黑底的白靴摆在身旁，这似乎是他的爱好，每当他有烦心事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把脚浸在水中。
楚云飞敲他靴子的时候就是漆雕瀚有烦心事的时候。
“醒了还是没睡？”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莫忘仇很有好感，不需要理由，他对每个人都有好感。
“醒了。”
漆雕瀚叹了口气：“你实在该多睡一会的。”
莫忘仇没有说话。
“坐吧。”
他没坐，他一向不喜欢坐，他能走的时候绝对不站着，他能站着的时候绝对不坐着。
他早已习惯去折腾他的腿。
“楚云飞还没回来。”
“信云深也没回来。”
漆雕瀚笑了笑：“他们现在应该在搬尸体。”
莫忘仇看了一眼月亮，在他看来有时候月亮比太阳还要耀眼：“楚云飞虽然做些很无聊的事，但她绝对没兴趣帮人搬尸体。”
“那他们在哪？”
“无论在哪，他们现在一定有危险。”
漆雕瀚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尽管没人知道那股默契是怎么来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楚云飞和莫忘仇之间有股很特别的默契。
莫忘仇深吸了口气：“我猜出来了，该怎么办？”
“在他们没死之前找到他们。”
楚云飞和信云深当然没兴趣搬尸体，他们当然也不在地道里，其实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信云深现在恨不得咬死楚云飞。
——如果楚云飞在这里的话。
楚云飞是来找小七的，她找小七当然是为了道歉，她一向先道歉。
而她找来信云深陪她去的原因就是她怕小七一个忍不住会砍了她。
小七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如果小七想砍楚云飞信云深一定不同意。
然后信云深就这样被炮灰了。
让信云深去找小七比让信云深去搬尸体还难。
小七的八字和谁都不和。
——特别是和楚云飞的朋友，们！
楚云飞去找小七，云神的人当然不会同意，所以楚云飞也被炮灰了。
楚云飞被困在这里，信云深也被困在这里，可他们谁也看不见谁。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这个漆黑无边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鬼知道困了多少武林高手。
这本来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可能楚云飞和信云深正面对面站着，可他们看不到对方，听不到对方，也摸不到对方。
别说摸不到对方，他连自己都摸不到！
他拿左手摸自己的右手，一片空无，他打自己一巴掌，然后什么也没打到。
他唯一能摸到的东西就是他的刀。因为摸到了这把刀，所以他确定自己还存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奇怪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感觉。
这的确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你怕吗？”
“我怕啊，我简直怕死了。”
只有自言自语的时候信云深才能减少一点恐惧。
“楚云飞你在哪里啊！”
他一刀劈过去！谁也承受不住信云深的璇玑一刀。
可他的一刀就像是在劈空气一样。
他真的就在劈空气，因为他听见了尘埃撕裂的声音。
他小时候练刀的时候就常常听见这种声音，小时候他觉得这是种很好听的声音，但现在这种声音给他的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不是真的只有神才能创造出这样一个地方？
他忽然大喊：“云神！你这神渣！放我出去！”
当然没有回应，别说回应，这里连回音都没有。
“小楚啊，我不想咬你了，你在哪里啊？”
“神渣！欠钱不还！”
鬼知道他干嘛没事要人还钱，信云深的脑子本来就和别人不同。
比起信云深，楚云飞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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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不见泰山
楚云飞现在也当然被困在这里。
她的情况虽然没比信云深好多少，但至少也要好一点。
最差她没有像信云深那样鬼哭狼嚎。
在这方面她像一个姐姐。
姐姐绝对不能放弃弟弟。
谁都可以没有希望就只有她不能，如果连她都放弃了，那信云深就真的没救了。
她记得她到这里之前看到的东西。
漫天的枯叶，类似于将离的漫天花雨。
一叶障目，真是一叶障目，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进了这里，就不能把自己当做一个人。
“我不做人难道做鬼？”
她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别人当神仙你做鬼，楚云飞啊楚云飞，你真是倒霉，倒霉得连我都有点可怜你了。”
“你很可怜？”
“我简直可怜的要命。”
姐弟果然是一样的，都喜欢自言自语减少压力。
他们没有找到小七，却意外被莫忘仇和漆雕瀚找到了。
他们看到小七的时候，小七正在睡觉，向灵儿和那个像小女孩的老头当然也都在旁边。
即使不是一个人，莫忘仇还是怔了一下，向灵儿和丁令欢真的很像。
丁令欢已经失踪了那么长时间，而莫忘仇竟然没去找过她，别说找，他这段时间好像想都没有想过她。
向灵儿看到他似乎很开心：“姐夫。”
莫忘仇彻底怔住，他低下头想了会，好像有点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冒出来个小姨子。
“你不要忘记我是丁铛的妹妹。”
莫忘仇明白了。
但他瞬间又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小七剑客怎么了？”
“他？”向灵儿好像才意识到：“他当然睡着了。”
小七剑客睡得不好。
他的头上冒出细汗，皱着眉头，紧紧握着他的木剑，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做梦，噩梦。
孟魇的手就贴在他的头上，孟魇似乎也睡着了，但他睡得异常好。
他是不是总是在别人的噩梦中获得快感？
世上岂非有太多的人靠着别人的痛苦而活下去。
“放开他。”
这句话是漆雕瀚说的，通常漆雕瀚说的话总有种不一样的力量。
“这句话已经是第二个人跟我讲了。”
第一个是谁？
谁都没问，莫忘仇已经在回答了：“第一个当然是楚云飞。”
“楚云飞在哪？”
“你们想见他们？”向灵儿唇边漾着一种残忍的笑意：“他们自己都见不到自己，你们怎么可能见得到他们。”
“一叶障目？”
漆雕瀚的第一反应。
这不是一种武功，至少没人敢说这是一种武功，因为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她笑得很甜很甜：“我知道漆大侠···”
“我姓漆雕。”
她无所谓地笑笑，“都一样。”
这又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莫忘仇忽然觉得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我知道漆雕大侠一定很想见见你的那两位结拜弟兄。”
她的话说的很快，她的出手更快。
云神和红庄毕竟是不一样的，红庄出来的是鬼，云神出来的是神。
又是漫天的枯叶。
这些枯叶，只要有一粒屑落到他身上，他就真的可以去“见”楚云飞和信云深了。
可这些落叶偏生就没有落到他身上。
漫天落叶通通停在半空，漆雕瀚只是轻轻地张开手，气浪涌开，金光，又如星光，形成一个天然的防护罩，把莫忘仇和他牢牢的罩在里面。
向灵儿拍手笑道：“盟主的这一身护体内力真的让人羡慕啊。”
“我还有话要问你！”
“砰”地一声，枯叶四散，这些枯叶已经失去了它们的魔力，它们现在只是普通的叶子。
所有人都愣住。
漆雕瀚已经把那根牙笛举起来。
“那另外一只牙笛为什么会在你那？”
他还是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楚云飞没有问他关于这支笛子的事，莫忘仇当然也没有问。
但他必须相信，这根牙笛一定很重要。
现在甚至比困在“一叶障目”中的楚云飞和信云深要重要。
“对不起。”向灵儿的表情好像真的很对不起：“有人让我不要说。”
“谁？”
“你。”
漆雕瀚怔住。
向灵儿继续说：“你喝下迷蝶之前特意嘱咐我，让我千万不能告诉你这另外一根笛子的来历。”
向灵儿想了想又继续道：“何况你就算知道了也一定想要忘记。”
“不可能。”
“如果不可能你现在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
世上本来就有些事情让人不得不去忘记。
人往往要忘记才能活得更快乐。
莫忘仇忽然打破沉默：“我想见楚云飞。”
漆雕瀚看着他。
莫忘仇也看着他：“对你来说这根笛子或许比楚云飞和信云深重要。”
他不觉得。
“你觉得···”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人命更重要。”他看向向灵儿：“拿你的一叶障目，我要去见楚云飞。”
“我也很想。”向灵儿掏了掏随身的锦囊，里面只有些少许的金色粉末：“可惜木屑不够了。”
“没有木屑会怎么样？”
“没有木屑，你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的时候，一旁的孟魇忽然惊醒，他的喉咙满是甜腥，“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这一切来的太快，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你···”
小七已经醒了过来。
木剑已经架到孟魇的脖子上，不是轻轻一划，下一刻，他的头就掉了下来。
他无神的眼睛上还带着恐惧。
——他如果再多说一句话，他就把他的脖子连嗓子一起弄断。
小七冷笑：“你用你的梦进我的梦，你可以在梦里害我我当然也可以在梦里把你打成重伤。”
向灵儿好像一点都没有意外，她好像早就猜到孟魇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死去一个像孟魇一样的人对云神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七少果然好功夫，刚才做的梦怎么样？”
“那只是梦。”任谁都看得出他在找借口。
向灵儿笑了：“这可以不是梦，这甚至可能是未来。”
“这绝对不是未来！”
向灵儿越来越开心：“你至少有过这个想法，不然你也不会梦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过这个想法。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他又见到了莫忘仇和漆雕瀚，而这两个人偏偏又是楚云飞的朋友。
“他们怎么会在这？”
“我们···”莫忘仇和漆雕瀚的反应就好像两个入室打劫的人忽然被抓住了一样。
“让他们滚！”
莫忘仇和漆雕瀚忽然有种被人下了逐客令的感觉。
如果你不想见到一个人，而且他又不想滚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滚”。
然后小七剑客就走了，甚至可以说是逃。
向灵儿明显很高兴。
她能不高兴吗？
她“吓”走了天下第一狠剑，关了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暗器，还把天下第一内力和天下第一快剑噎在这里。
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做出这种事？
然后她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听到了一声尖叫，除了变态应该任何人听到这种声音都不会太高兴。
这是一种惨叫。
一种人活活被烧死的惨叫。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惨叫声竟然是楚云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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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致死得生
这叫声的确是人被烧死的声音。
而且的确是楚云飞被烧死的声音。
她不仅被烧死了，而且被烧活了。
死和生本来是不能同时存在的，但有些东西偏偏就同时存在了。
楚云飞已经被烧出来了，由下到上，被活活烧出来！
就在莫忘仇和漆雕瀚身旁，他们甚至可以感受到那股火焰的灼热。
在旁人看来那实在奇怪了。
岂止奇怪，那简直太奇怪了。
从原本是漆雕瀚的那双黑色长靴，到腿，到破烂的衣服，到那双使梨花刺的手，最后到头。
她整个人终于被原原本本地烧出来了。
她一被烧出来就停止了惨叫。
她也像是用完全身力气一样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向灵儿似乎都没反应过来。“你···”
“你！”楚云飞指着她的鼻子：“你这丫头想活活逼死我！”
“你居然可以出来？”
楚云飞用手肘撑住漆雕瀚的肩膀，她似乎还是很疲惫：“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告诉你？”
楚云飞笑着朝莫忘仇点了点头。
楚云飞已经很累，她的话当然可以由莫忘仇来说。
何况她喜欢听莫忘仇讲话，特别是听莫忘仇对别人讲话。
那是种急死人不偿命的语速。
莫忘仇向向灵儿解释：“有句话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向灵儿睁大双眼：“你自*焚了！”
漆雕瀚差点没撑住她：“你自*焚了？”
“你说进了那地方就不能把自己当人。不当人我当然要当鬼，从人变成鬼除了死我还有什么办法？”
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有些事情其实比它表面上看上去要简单得多，也有些事情比它表面上看上去要难得多。
有多少人因为不敢死而被一辈子困在那个地方？
凡事有生必有死，有舍也必有得。人有时岂非必须放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一些东西？
“你···”
楚云飞笑了笑忽然转了话题：“你喜欢赌钱吗？”
没几个女孩子喜欢赌钱的，向灵儿当然也不喜欢。
“不喜欢。”
“我喜欢。”
她还没问为什么，莫忘仇就明白了：“她输得起。”
向灵儿忽然笑了：“楚笑侠，你果然女中豪杰，可是你出的来，我不信你那个好弟弟也出的来。”
楚云飞不说话了。
众人也怔住。
但他们只怔了一下，“他一定出的来。”
“为什么？”
“因为莫忘仇在这里。”
莫忘仇本来就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化险为夷。
这是一个江湖人羡慕了多久的本事？
所以楚云飞坚信，任何事情只要有莫忘仇在就一定有转机。
莫忘仇点点头：“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早已是一句说烂了的话。
但楚云飞还是忍不住问他：“什么意思。”
“和你一样，我们想活，就必须先死。”
“可我们现在没有被困在那个世界里。”
莫忘仇冷冷地看了一眼向灵儿：“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被困住？你又怎么知道我们现在的世界是真实的？”
漆雕瀚的内力再强，也挡不住尘埃，那些枯叶碎成的尘埃，只要有一粒，只要有很小很小的一粒刚好附着在他们谁的身上，他们都会被困住。
莫忘仇和楚云飞本来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太不相信自己，一个太过相信自己。
莫忘仇把剑递到楚云飞手上：“杀我。”
楚云飞默默地看着手中的剑：“如果我们现在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呢？”
“如果我们现在的世界是不真实的呢？”
这是本来讨论不完的话题。
有时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不真实得连人类自己都不相信，有时这个世界又太真实，真实得连人类自己都感到害怕。
人类为什么总喜欢去创造这样的世界？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杀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