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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春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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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同姓者颇多,难道姓仲的就系仲卿么?”道士道:“你系真的?”仲卿道:“不是。”道士道:“西边山中可曾会过,你忘却问我李潞州事来?”仲卿细看道:“你是吴槐师兄么?”道士道:“吴槐是我哥哥,我是吴贺。”仲卿道:“白发白须哪里去了?”吴贺道:“父见我龙钟,教导还形芝草,配合吃下,饿睡七天,百骸九窍,无处不珊珊碎响,到第八天上,剥落遍体皮肤,须去眉易,发鬓重生。”仲卿道:“妙哉!深为吾兄畅怀。”吴贺道:“今将何处去?”仲卿道:“欲往西蜀。”吴贺道:“江北盘诘甚急,须要分开方可去得,若是偕行,恐防多事。依我愚见,二子且到山中同师父叙叙,过了这些时,待事体信息冷冷,再往西蜀不迟。”仲卿道:“令师今在何处山中?”吴贺道:“家师最爱华山奇拔,向来居之。后因缠扰颇多,不能静睡,故移于黟山老人峰对面,极其幽僻。石壁上有『九州岛第一 洞天,四海无双福地』字样,便是老师所居。二子正可暂避此处。由芜湖小径过宣州,便是歙州,到宣州,望见群峰入云,就系黄山了。”仲卿道:“承教。”向子邮道:“黄山峰峦,冈岫奇秀,为天下冠,果然幽静,我们取路于彼,何所不可!”子邮道:“悉听尊命。黄山之奇,昔有敝友姓师名可法,北野人氏,曾遇头陀与论黄山。头陀有『黄山难言』诗一章,弟犹记忆得起。”仲卿道:“愿闻。”
  子邮道:“其序曰:黄山之峭秀幽奇甲天下,非若十洲三 岛之虚文。乃管窥之子,以六六名其溪,妄矣;复以六六名其峰,益妄矣。至岩壑林洞,俱立有定数,出之于口,而又利之于书。若奇瑰异诡尽在于是,而四方未踵黄山、踵而未久阅历者,见其文册,莫不以为毕具乎此也。予家推楼阁西窗,黄山峰嶂即列前户,见刊图册,亦莫不以为搜探传记,克尽夫极也。数欲往游,穷其幽胜,因知非浅岁月所能了事,每以无多闲暇而止。甲午暮春,于练溪渡口相遇头陀,古貌清臞,髯霜发雪,问其来,曰『莲华』,问其名,曰『点石』,问其常往,曰『云外』,问其胜景,则摇首无言。予曰:『岂无景可言乎?』乃曰:『居士未到,固不敢言;居士已到,更不敢言。』予笑曰:『未到已到,均不敢言,然则终无言时矣。未到已到,均无言时,然则何时言也。』头陀愠然曰:『固知居士之肤浅黄山也,居士无烟霞癖,此老朽之所以不敢言也。黄山有黄山之面目,黄山之肺腑,黄山之色泽,黄山之精神。老朽年二十游历名山大川,年五十复入黄山,今年九十矣,足不出山者四十 年矣。虽高下幽邃,无不毕至;所有芝草竹木,禽兽鱼虫,无不习见;风雨晦霁,云霞雪月,无不备赏;及得闻嗅奇香异声,亦不胜屈指矣。若学好事之徒,笔之于册,可以盈车。然以为黄山之面目肺腑虽尽,而色泽则十未得三四,精神则百不得一也。』予不禁愕然曰:『何四十年而精神百未得一?精神、色泽之与面目肺腑,究竟如何得全也?』点石曰:『峰峦岩壑,溪谷林泉,面目也。峻极奇险,深至玄窈,肺腑也。风云隐现,光彩焕发,色泽也。闻所未见,见所未闻,精神也。面目肺腑固无论矣。风云有转瞬之移,光彩有跬步之易。十二时消长,十二时不同;百余人同览,百余人各别。凡此数十年中,色泽已属挂一漏万,何敢更道精神乎!所谓百未得一者,非百分不得一分,乃不得一厘耳。』予曰:『然则志传所载,亦万分不得一分耳?』点石曰:『然,惟,岂有此理,与见者方知八 字稍可拟道,岂非居士未到,言之不信,到而未尽其奥,言之益不信,尚何言哉!老栝有闲时吟咏,联成一章,为居士诵之,是不言而言,言之更不必言也。』予喜曰:『甚善。』点石诵其诗盘古开辟斧力余,戏削山骨成芙渠。分须剔瓣镂孔窍,片片段段皆琪琚。包涵三万六千顷,枝派江浙极归墟。巍峨并肩无五岳,天目匡庐皆襟裾。回顾须弥俯瞰海,一卷一勺同长在。五湖四渎莫同论,浑浊纳污无精采。山中泉涧池溪潭,清澈无尘常不改。岩有乳今泉有汤,汤朱砂兮乳霞浆。可诧圣泉居峰顶,瀵拂可望难测量。又有冷泉澄壑底,冬日夏日皆冰霜。洞涌布水无旱潦,匹练四季悬银光。石罅劳泉淙淙下,点滴所及溢清香。水势激昂多奇状,不暇标名表殊常。最爱石形妙无比,崔卑巨细皆殊诡。峭耸干霄犹未止,嶂嵝磅礴难措趾。奔驰行立坐卧跪,手足翼尾角爪齿。华实枝干交连理,垒迭杂错如霞绮。岂独石质肖万形,苍松折屈尤婷娉。依崖傍壁成怪绝,映得山色纯葱青。更有云岚变倏忽,声音抑扬偏哭兀。倏忽渲染景难图,抑扬莫喻惟咄咄。变变化化无始终,争新斗异信神工。神工设造故危险,危险极兮乐气充。险极乐极频接踵,螺移蚓进膝肘肿。腹步指行毛发悚,难得藤葛与附攀。周道坦途视蜀陇,气蒸露结如波涛,世界沉没浪滔滔。留得峰尖等屿岛,山底应疑有巨鳎屿岛无此奇竹木,质莹色丹多芬馥。禽兽罕觏不在书,尺识青鸾与丹鹿。盘桓阅历四十年,足力目力穷幽巅。始信活山活景无从说,强欲说时真狂颠。”子邮朗诵方毕,只见老者喊道:“羹好了,客官请自取用。”三人盛芦羹,席地食毕,仲卿道:“虽向知黄山灵胜,为神仙窟宅,今闻此诗,方知系天上所无者。”正说间,东方渐亮,仲卿取银酬谢,老者坚执不受。吴贺取出丹药一粒道:“服此健胜少年。”陆德接了,细想愈痘命名系此道人,称谢不已。吴贺辞别,向北而去。
  仲卿、子邮向西南行过二十余里,望见樯桅稠密,来往喧哗,有山横卧枕江,料系西梁山了。子邮道:“仲兄且住,可将行李分开,兄跨卫先过江,弟后走,步步拥护,以免盘话。”仲卿道:“如何使得!”子邮道:“从权之际,不必拘拘。”乃将行李分开。
  仲卿骑驴先行,直到山麓,栋宇排联,人烟茂盛,却也算个大市镇,不断车马骡驴,行人摩肩压背。观之不已,早到江神庙前。只见涌出三十多个如狼如虎的公人,拥向前道:“守你多时了!”不由分说,将仲卿抱下缚起,连驴牵入营来。堂上坐着防江使,见仲卿挺立,怒道:“你好大胆,今日遭擒,还不跪么!”仲卿道:“我未犯法,无故缚我,看你如何释放?自有同你说理之处!”防江使道:“你是仲卿,韩速不系你放去的么?现有图形在此,还敢说嘴!”仲卿道:“图形何在?”军士取近前来细看道:“他处无差,只有眉眼不像。”防江使自下阶细看道:“你若不是仲、韩,为何分出行李,各自过江?定是同走恐怕败露,故作如此行径。我的军士在山头已先望见了,你还嘴硬么?”仲卿道:“他是途中相遇,因负重受伤,故将行李借寄在鞍上。今到江边,我要赶路,所以交还他,有何行径被你望清?”只见军士报人道:“后面的也已经擒获。得着这两个大犯,功劳不小!”防江使喜道:“你们都是有重赏的!”见军士又报道:“来了,来了!”只见外面众兵拥着个绳索捆绑的人进营。
  仲卿细看,正是子邮,不觉大惊,想道:“缘何在京城中千军万马费无限事捉拿不住,今在小地方却反遭擒?他前日原说在汴梁是赖宝剑之力,今朝空手就无用了,如此怎好?”正在踌躇,子邮已为众人拥到阶下。防江使大喜,问道:“你这厮可是韩速?”问声未了,忽然一个霹雳从地而起,裂声满地,尘瓦翻空。正是:狱中偕脱无拦阻,江畔分行被绑擒。
  不知霹雳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隐士避功名奚啻阱陷 忠心甘节义尤切神魂


  且言这个霹雳,震响非常,人俱慑伏。仲卿定睛看去,却是子邮猛然大怒发喊的神威,檐瓦俱为坠地。这声未了,浑身铁绳麻索,尽行脱落。大步直前,抓着防江使肩膊问道:“认得俺么!”防江使忍痛不过,连声应道:“认得韩爷爷!”子邮道:“认得便怎样?防江使道:“上命差遣,不能由己。”子邮见众兵已取到器械,乃带着防江使走来,扯断仲卿身上绳索,问防江使道:“你这狗官,要命不要命?”防江使道“韩爷爷,命哪能不要的么?”子邮道:“你不要命,我就用你作家伙抵敌。你若要命,可将船收拾好了,送我们过江。”防江使道:“遵命,遵命!军士们快选好船,送二位爷爷过江。”众兵答道:“现成。”子邮请仲卿先行,问道:“行李驴子在哪里?”军士道:“俱好好的在此,代爷爷送上船。”子邮仍拿住防江使,叱令军士站开。防江使连喊道:“站开,站开!”子邮行到江边,见仲卿并物件俱在舱中。防江使道:“已经送至码头,饶放狗官罢!”子邮道:“再同过江,难道怕无船渡你回来?可快开行!”水手只得打起帆来。仲卿视防江使道:“后边若再有一船随着,即带你往丹阳去。”防江使喊道:“你们听着,半只也不许再过来!”众兵原是骇怕的,见官吩咐,谁不乐从,俱下锚止祝这个船出口,正系顺风,直到东梁山上岸。子邮见波边山脚下有块小石尖,指船内军士道:“叫你看着!”将石尖几摇,便断下斗大一块。众兵舌头吐出来,收不进嘴。看看防江使睡在舱底,吐的鲜血满身,两眼翻上白视。
  二人催驴前行,当晚到芜湖,欲投宿店。仲卿道:“今日不必投宿,吃头饭,喂喂料,连夜赶路罢!”子邮道:“更好。”乃进坊子,上了料,再吃饭,付了钱,槽上牵驴出店。连夜直行。
  次日中午,到一个地方,见山虽不甚高,而树箐盈途,纡回杂夹。子邮站住道:“兄可前行。”仲卿催驴先走,愈入愈深。子邮瞻顾之际,忽听得后面呼的响来,乃飞步冲有十余丈远。回头看时,乃是条大汉,手持着根连枝带叶的树干,随亦逐到。子邮笑道:“朋友,你要甚的?”那大汉道:“可将行李丢下,饶你性命!”子邮左手指着右拳道:“问他可肯?”那汉大怒,举树打来,子邮闪开,凑势右脚踏住梢头;那汉尽力上提,不觉折断,因用力太猛,仰面跌倒,随即飞滚爬起,赶上举拳就打。
  仲卿道:“兄弟不可动手,看你非凡,有话可好商量。”那汉止住,道:“尊姓大名?”仲卿道:“请教。”那汉道:“小子姓高名怀亮,因由四川投亲往南昌回来,船上遇着蒙汗药,行李俱为劫去,仆从又遭淹死。小于在途,原不用酒,因天暑热,偶饮两杯,受毒较浅,投入水中,逃得性命。因无盘费,故作此生涯。”仲卿听毕,下驴道:“如此说,是高二公子,失敬,失敬!”怀亮道:“不敢,请教。”仲卿道:“这是韩子邮,小弟姓仲名卿。”怀亮拱手道:“仲先生,夙仰劳名,今幸过瞻。韩先生可是单身大闹汴梁城的韩二哥么?”仲卿道:“正是。”怀亮道:“闻在狱中,如何得出?”仲卿道:“走出来的。”怀亮道:“可喜,可喜。”子邮道:“今日幸会,且到前面村店饮三杯。”仲卿携着怀亮的手行,见草篷内挑出酒帘,乃同入坐。仲卿问道:“此处是何地名?”酒家道:“唤做蔗田集,是宣州管辖。”仲卿见店内并无荤肴,问道:“可有下饭?”酒家道:“只有素菜小饮,要荤自买代庖,要饭买米代炊。”仲卿道“有甚的荤?”酒家道:“鸡、鱼、猪肉。”仲卿取块银子交道:“可都买来。”酒家出门,又问道:“熟牛肉可要?”仲卿道:“我们不吃。”怀亮道:“也好。”子邮道:“带十斤来。”酒家答应去了。
  三人取水净了面,吃山茶。酒家回来道:“买了十斤牛肉,二十斤猪首,寸斤重的两只母鸡,五斤重一尾鲩鱼,二斗米,仍剩二钱五分五厘碎银,我收了算酒钱柴火罢。”仲卿道:“听你。”酒家道:“这肉腌腌作几顿吃?”子邮道:“都煮起来,腌什么!”酒家道:“我只说有几天住,恐怕过了今朝集期,明日无有,所以多买。你吩咐尽行办熟,天热坏了,不要怪我。”子邮道:“多话,谁怪你!”酒家叫妻子烧火,自己动手宰刮。
  仲卿问道:“公子今将何往?”怀亮道:“欲渡江寻家兄。”仲卿道:“大公子安在?”怀亮道:“未知流落何处,渡江访觅不着,则往宾州探亲,再去追寻。”子邮道:“无有定踪,此往彼来,反多相左,不如居定处所,找人广访为妙。”怀亮道:“极是。但刻下只身,如此须到宾州冉作道理。”仲卿道:“此去宾州,亦非数日可到。”遂于褡包内取出两锭大银,送与怀亮道:“高兄将此以为盘川。”怀亮道:“仲兄所赐,固不敢辞,但此去宾州,二十金已足盘川,余者无所用之。”子邮道:“高兄莫要推辞,行李仆从俱无,投亲恐不好看,弟等有余,兄无多虑。”怀亮乃收入囊。仲卿问西蜀事势,怀亮道:“西蜀难得久了。”子邮道:“缘何道理?”怀亮道:“王昭远为政,事虚而不务实,弟与有瓜葛之戚,见其目空今古,引用不才之人,散弃耆老,十分着急。则国事可知。”仲、韩为之叹息。
  酒家盛鱼带酒送上道:“客人先用酒罢。”仲卿道:“好。”怀亮道:“今日也应痛饮。”三人放量快啖。须臾,鸡与猪首、牛肉齐到,酒家道:“请用,饭也好了,吃不完,明日坏了莫要怪我哩!”仲卿向二人道:“我量有限,二兄不必谦让。”子邮将牛肉送与怀亮,叫酒家将杯换去,用碗斟酒,盛上饭来。
  真个如狼似虎,霎时间,三十斤火酒同莱俱吃得罄尽,惟剩有两升米饭、五斤牛肉。酒家并妻子在旁看见,都惊讶呆了。
  仲卿问道:“此处往黄山走哪条路去?”酒家道:“你们三 人再要猛吃,连汤并锅粑都没有了。”仲卿道:“休得取笑,问尔往黄山走哪条路去!”酒家道:“西南路路皆可去得。”仲卿道“哪条路近?”酒家道:“客人欲何处入山?”仲卿道:“我由歙州入山。”酒家道:“这就要过箬岭,到岭头便见黄山了。”仲卿乃与怀亮道:“高兄,后会有期,前途保重。弟等请从此辞。”怀亮道:“今日幸逢,深愿终身执鞭相随,遽然言别,肝胆如割。二兄起义之时,弟闻之自千里来投。弟如机缘有合,二兄闻信,亦望降临。”仲卿道:“敢不敬从。”怀亮洒泪而别。
  二人第三日午后,到得箬岭顶上,望见黄山千峰万嶂,撑拄青天,如屏罗列,如城团簇,云岚隐见,景状非凡。子邮道:“闻李供奉南游,酷爱黄山,遍其中而复周其外,因其攒簇苍翠,似青芙渠,乃自号青莲居士,果若此乎?”仲卿道:“罗隐《李杜年谱》可据,自然属实。”叹赏不已,一步步望着峰峦下岭。
  行到昏黑,投入宿店,听有两个西客问游山的法则。店主道:“老客要识奇幽异境,须请土人随行,方能得十分之五六。若无指点,只好得其二三。”仲卿问道:“要得十分,将若之何?”店主道:“难,难,难!其中不但年年月月景致不同,即日日时时刻刻各别。可十人同游,各见各景,应接不暇,会谈各殊,所谓十分之五六,恐犹虚也。”仲卿道:“土人如何请法?”店主道:“不要钱,只要米,每名每天酬米三升,是由来大例。”那西客招呼道:“老客,我们同请罢!”仲卿道:“甚好。”店主去约得土人来,请先付三十日的钱。西客道:“还没有动身,如何就要钱?店主问子邮道:“土人奉陪,例俱先付后找。子邮道:“我们先付就是,三十日米价应银若干?”店主道:“白银二两。”子邮称银一两,付与土人之资。
  清晨出门,土人收拾行李上鞍道:“这驴只好寄在山脚庵中。”子邮问是何故,土人道:“山中转折窄险处,人犹难行,牲口如何去得?”仲卿道:“且到行不得的地方,再作道理。”乃邀齐西客起身,行到山脚庵下,将驴交与僧人。再将行李减捆负行。石径虽不尽窄,至险隘处,须将身子伏下,攫着石隙,才得过去,子邮道:“驴子幸亏不曾带来。”土人道:“要是前面到一线天、鯿鱼背、金刚肚等处,更不好走哩!”土人且行且指,处处奇峰秀岫,怪石异松,哪里记得许多?
  这日来到石笋岗,远近苇攒笋簇。旋行半天,见个大峰卓挺在前。土人指道:“此名老人峰,险峻难行。”西客道:“咱们不上此峰,另行他路。”子邮道:“千里而来,岂畏高峻?我们要游此峰。”土人道:“我随哪位客人?”子邮道:“你陪西客先行罢。”土人道:“我们文殊院守候。”仲卿道:“听便。”子邮乃将行李拿回。
  二人直到老人峰顶上,周围俱是层峦迭岫,细看并无洞岩。天色将晚,乃赶下寻宿。谁知峰脚确无寺院,只得在峭崖边歇下。却有几个瓦罐在旁,也有破的,也有好的。仲卿倦了,倚石而坐。子邮取些枯藤,架起两块石头,用瓦罐汲泉水,敲石取火,燃着桔藤,煮开了水。取出束米来,用开水冲下。二人吃了,乃相倚打盹。问这束米从何而来?原系仲卿枕中带的。
  如何名为束米?是将好上籼用南烛叶汁拌匀,蒸熟晒干,又蒸又晒,如此多次。每米十斗收束作八升,用开水冲泡,立时还原。仲卿恐救脱子邮路上断粮,故特制备。
  当夜二人睡去,仲卿依稀听得微响,惊醒看时,袋口散开,倒在地下。乃叫醒子邮,已是东方发亮,将散米捧入袋内装好了,捆起行李。仲卿道:“我们往前赶路罢。”子邮道:“不可,今日仲兄只坐在此,待我再寻。”仲卿依允。二人烹水治饭。吃过;子邮东奔西跑,七高八低,盘旋走寻。直到黄昏,并看不见有洞,只得依然照旧过宿。乃将行李、米囊坐于身下。
  仲卿却睡不着,月明照耀,山光映发,万籁无声,另有殊常气象,使人心地爽阴,俗念都消。仲卿散步,观之不足。约有四更时分,远远见有一人下垄,望崖缓步而来,青衣露顶。
  仲卿疑非善类,掐指课来得“猿猴献果”,想道:“课既无咎,应有裨益。”乃放心闪入旁边,观其行止。忽闻乐声繁起,八 音互作,仲卿侧耳倾听。再看青衣人也站住不行,渐渐坐下,枕石而歌,亦似听乐之状。
  片时间,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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