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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春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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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讯节级、牢头、禁子等人,节级供道:“小的腹病多日,某日小愈进监查点,见有闲人,此时且问,据禁子云称现寓城北苗大人习静草庵内,系窝犯魏照亲表兄来送饭的,小的因腹又痛不可忍耐,立时回家,并无同依吃酒等事细底缘由。”叩讯禁子、牢头。禁子道:“窝犯魏照母亲同外甥送饭到监,据云姓仲各卿,系辉县人氏,特来探望舅母、表弟,小的们察其踪迹,寓居城北草庵,并非来历不明之人。且魏照亦非实犯,所以未禁送犯饭,其余并无他故。大人不信,赏差往草庵唤姓仲的来讯问便悉。”光义提魏照之母伍氏讯问,伍氏供道:“小妇人有姑子,向年招赘辉县古家,产有外甥,后回籍去,已十余年无有音信。月初小妇人送饭进监,因未有常例钱,张癞子不肯开门,小妇人无奈坐在地哭泣。正好外甥古璋前来探访逢着,叙起来历,据云今姓仲名卿,便代小妇人与钱送饭。次日到小妇人家内,问说当时仍有产业好过,而今缘何孤苦至此?小妇人告诉他,向有市房田产,皆不肖子游荡,转质与人。外甥问清,将白金二百两,赎回三处市房,云下次再代赎田。后便未曾见面。”光义命将人犯俱监,让伍氏回家。复命将士分道追捕,时全无踪迹。因日久不见州县关津详报,后又发函,移交于邻国查拿。
  再说仲卿、韩速二人乘着细风斜雨,驴不停蹄,到天亮时口系流涎,大致算,已有二百余里。这时,新买的驴儿腿脚已跛,子邮言道:“包裹微轻,人又不重,如何就伤了?”仲卿道:“这驴始时太疾,所以后来难继,旧驴暗中逞其长,而逐次加速,真负重致远之材也。”子邮称善。仲卿亦下驴行,见前面驿站已开,遂进店上料。
  再说二人进店后,子邮提议:将病驴算作饭钱。仲卿道:“养息养息仍可以骑,如何轻弃?”子邮道:“尊兄有所不知,若是闲时,原不应弃,此刻带之,又如赘瘤。弟先年曾习疾走之法,常负三百斤日行三百里,比乘驴岂不更速?安用此为!”店主人道:“牲口因走急受伤,只要留了,调息两日就可复原。若系算抵饭帐,只好作银五两,找价要待爷们公干回来龋。”仲卿道:“将驴寄押,任凭使用,以作草料账,回来将钱取赎如何?”店主人道:“听尊客便。”仲卿乃将包裹并于好驴鞍上,一同步行。子邮道:“尊兄不可如此,请骑上速行。”仲卿道:“他们此刻沉醉,仍未知晓得不晓得,我们已行二百余里,且到前面另找牲口何碍?”子邮道:“若系逃走,固属无妨,但心中怀着大事,早半刻走出,免半刻忧闷。兄请上骑,弟且先走,如驴赶在弟前,再请步行不迟。”仲卿乃上驴,子邮先步向前,自朝至暮,无论疾徐,总隔二丈多路,再也不能赶上。
  如此数日,到得临滁,渡江进石头城。仲卿看道:“此来未必有用。”子邮道:“愿闻其详。”仲卿道:“野有未耕之亩,路多袖手之民,市中玩货盛于布帛丝麻,户内艳歌盖于管弦雅颂,可知国事虚华,暗于务本,自顾犹恐不暇,安能为人乎!”子邮道:“且见林君再作道理。”仲卿道:“林君必然闲弃,若是见用,焉得如此?”乃即于台城僧舍住下。
  次日访至仁里巷,令阍人传入去,仁肇立刻出迎,猛然见着子邮,详细审视,问仲卿道:“此位是谁?何面上怨容团结,而犹带杀气?”仲卿道:“君试猜之。”仁肇迎入到大堂上,仲卿立住脚,仁肇道:“且再请进。”转进书房上小阁,见过礼。
  仁肇道:“难道不是韩子邮?”仲卿道:“何以知为子邮?”仁肇道:“此时非子邮不应有此气色,仲兄不应偕来。若正系子邮,这般柔弱尊躯,如何于千军万马中如行无人之境?”仲卿道:“林君好眼力,实是子邮,弟于狱中同出,至其前事,亦常疑之。”子邮道:“彼时妄持血气之勇,所以不即受困者,宝剑之力也。”仁肇道:“宝剑安在?”韩速道:“失于汴梁湖中。此剑系离家拜别业师时,蒙解赐给,锋长不满三尺,而遇坚如脆,攻击无阻,真希世之珍也!”仁肇道:“闻陷囹圄,如何解脱?”子邮道:“弟因足为毒钩所伤,而受困于水,遭系底狱,赖仲见解脱,而其原委亦未详悉。”仁肇复问仲卿道:“春间家人自川中回,接得手札,识为知己驰驱,可惜无济。”仲卿道:“弟自西蜀晤高兄回潞,道为赵军所获,幸曹彬代为解脱,不期被苗光义察破,说弟仕赵,弟力拒脱。时闻曹彬叹子邮受困,无策救援,弟询悉其由,乃忍辱同光义到汴,如此如此,解释出狱,偕投上国。惟望代奏,请俯念世宗皇帝交好,锡修戈同仇之师,以灭复,幸祈指示。”仁肇大喜,道:“以素无交谊,不知姓名之人,闻其气味,便屈身舍命,拔出都城缧绁,非谋勇无匹,安能如此?但敝邑偷安,终为赵氏所并,弟久欲连衡除患,今得二君,羽翼成矣!事定之后,归我旧境,安边息民,天下有数十载太平也!”仲卿道:“敢不遵命。”仁肇令家人往取行李,仲卿道:“且缓,犹有小事,办清白移来亲近也。”仁肇乃止。
  相别回寓,子邮问道:“往彼盘桓,定多教益,兄犹须办何事?”仲卿道:“江南贪于佚乐,畏中原如虎。赵氏于境中搜寻不获,定移文于外邦,我等犹当隐迹,不得举动,不致波累林兄也!”子邮称善。
  次日,二人于各处游玩,到西南郊外天界寺中,见地虽在通衢,而僧房却深邃精洁。乃回台城,移行李于天界寺。再到林府来,或回寓,或不回寓,朝夕盘桓,商榷今古。
  这日薄暮,仁肇自朝内归来,怒气勃勃。仲卿问道:“今日尊兄有何拂意?”仁肇道:“二公光降,久欲上闻,缘左右皆贻堂燕雀,不可如谋,所以仍未举奏。今日朝中偶以语探之,谁知鼠辈无能谋国,反思媚敌,故不胜其忿。”仲卿道:“愿闻其略。”仁肇道:“弟今日奏道:『闻汴梁前所获之韩速,囚于监中,为人救出,赵氏在通国缉拿无踪。臣料韩速系个无敌豪杰,而能于汴梁脱之者,亦必非凡,天若兴我室,使彼等偕来国中为股肱干城,不第前耻湔除,而汴梁皆可图也。』主上闻言甚喜,道:『不知二人今在何所,如能延至我国,方快朕怀。』当有谏议穆严奏道:『以臣看来,韩速不过血气小勇,而所脱逃者,亦系徼险乱民。若到邦内,正宜擒缚交还宋主,以固邻好而安国家。若骤然信任,宋主怨恨必深,以强军猛将临于江滨,则国家危矣!林将军所见,系爱二人而甘结大国之怒,臣愚窃谓所谋非是!』举朝齐赞道:『谏议嘉谋是也!』弟又奏道:『晋汉周以来,岂须臾忘江南哉?而宋又何厚于江南哉?其不取者,势未能也。苟不延揽英雄以自强,使知我之敝可乘,则水陆并至矣!彼时虽百计奉媚亦无益也。』主上道:『林将军系强国久远谋献,穆谏议乃安国救时筹策,容朕回宫斟酌。』弟知主上素不善谋,而左右又皆滥位素餐,无有稍强人意者,弟言必不能用。庙之绝血食,立可待矣。”子邮道:“且请息怒,容缓图之。”时月已上,仲卿请移樽池边玩赏。仁肇叹恨不已,二人再三劝慰,仁肇持盏,终是怏怏,猛然问道:“韩兄业师何人?”子邮道:“姓白,号金山。”仁肇道:“就系白老师,所以得这种剑法。有袖内飞星法,韩兄知否?”子邮立起道:“未知。”仁肇道:“此弟先师所创者,弟得之不曾传人,今应相赠,以成吾兄之志。”子邮称谢。仁肇乃自往书房取出一个革筒,前小后大;长约仅尺,阔五寸,形如半竹,头尾各有豆大小孔,前孔在端,后孔在角,尾上有皮条一道,条首有皮圈,筒身前中后有皮带三条。仁肇复自袒出肩背,左手有个同样的,示子邮道:“韩兄可如此捆扎起来。”子邮乃也袒肩伸臂,仁肇代将皮圈套入右肩,再将三道皮带扣紧于左腕,教以用诀。子邮听受密志。仲卿道:“愿得奇观。”仁肇道:“仲兄可取笔,同韩兄于莲塘对岸作记号来。”仲卿同子邮取笔,于粉墙上点了三 下,再回席坐。仲卿道:“虽然月色皎洁,奈墙去此八十余步,就有莲瓣大的点子,也看不清白。”仁肇道:“韩兄试发之。”只见子邮将手连连直指,闻得墙上微响三声,仲卿趋往视之,只见三个平平黑点;换了三个灿灿金星,半陷墙内。
  仲卿挖出称奇,走回道:“妙,妙,真正奇技!”仁肇将三 个金星弹子仍教子邮从角孔纳入筒中,嘱道:“毋得轻用。”仲卿问道:“林兄,可再有否?”仁肇道:“只存所带者,已用二 十年,因恐日久或致损坏,容冬复造。赠韩兄的这个,如兄喜爱,可将旧者解去。”仲卿道:“不必,尊兄已带二十年,弟安可拜惠,待再造时,多带出一个可也。”仁肇应允,席散即留在府下榻。次早二人辞归。
  过了三日,朝中传召,仁肇闻命趋往。途遇穆严问道:“林将军,前所言两人,可知踪迹?”仁肇想道:“难道主上想透了国势,思量任用二子?且看真假,再言不迟。”随口回 道:“未知所在。”乃同上朝。礼毕,主将书交与仁肇道:“卿可视之。”仁肇接看,上面道:大宋国主拜书,上达大唐国主殿下:今者敞邑失备,逆犯逸逃,踏缉无获。观星之臣奏,称已入吴,分应在江南。是以遣使拜问上邦,希将逆犯一名韩速、一名仲卿,付交来使。若蒙惠顾邻好,愿以百城酬报。如轻信其狂语,爱惜其材技,吝而不与,寡人用率二三军士,请罪于江滨。幸祈鉴宥。计附上图形二轴。
  仁肇又展开轴子,看五官体段,与仲、韩一般,名姓乡里填写得真切。仁肇收起书轴,奏道:“两个犯人何能值得百城?其欺可知。果然才略无敌,则取百城易如反掌,得二人者,岂有舍已得之贤才,而贪商于之地土?若与而无偿,岂不为天下笑乎!”唐主道:“所言亦甚有理,此刻且回他:该犯在敝邑与否,均不能知,果有如图画之面生音同者,则擒拿送上,百城幸勿食言。”命徐铉修书回复。穆严奏道:“据臣鄙见,速将图形令工部依样千百张,分行各州县,盘诘查拿,获来送去。或百城弗克如约,亦无全不与之理。即竟失信于我国,亦未有所损,将来或有犯逸人宋境,彼自尽力擒获送还。交邻之道,理应如是。”在朝诸臣齐赞道:“穆谏议所奏实经国之远谋!”唐主便命穆严办理。
  仁肇料不能夺,只得随班退出。回家更衣,小轿来与二人计议。到台城,问僧人,答道:“十月前,有两个少年客人租此作寓,于第三日交还。”仁肇问道:“何处去了?”僧人道:“据云还江北。”仁肇只得回来,轿中想道:“奇哉!二人定在金陵,岂有去而无半语辞别之理?”到家往下榻房内再四搜寻,见砚下压着寸纸,写道:田下二人立,田上二人眠,君求仁兮只一间。
  仁肇不解,反复看到半夜,忽然悟道:“必在此处。”次日清晨,上马向天界寺来。到东廊后壁,山舍门前,见墙上有个炭画的“夫”字,仁肇直进,忽闻窗内有人说道:“费林兄寻也。”仁肇听得是子邮声音,走到堂前,只见齐迎出来。仁肇道:“二兄何不明示,使弟费半夜思索。”仲卿道:“到此有何事故?”仁肇乃将移文等事,如此这般细细说知。仲卿道:“事已如此,弟等留兹无用,今且告别。”仁肇道:“何处去?”仲卿道:“由湖荆人蜀见高兄,再作道理。”仁肇道:“高兄与我忧同而事殊,我国病在过于畏敌,彼国病在过于轻敌,皆丧亡之征。然二公前去,不愁无合,但得手时,须谨慎而速发,庶不致有池鱼之戚也。”二人称谢。仁肇道:“且注待弟携樽饯别。”仲卿道:“国事颠沛,非饮酒之时,况盘费充裕,愿兄脱此俗礼。”仁肇应允,子邮收拾,立时将行李放上驴鞍,牵出山门。仁肇道:“装何速也?”子邮道:“今日五 更喂料,天亮卷捆衣囊。”仁肇道:“可谓守作战备矣。”三人不舍,同行十余里,仲卿再三辞阻。仁肇道:“江南形势皆所洞悉,弟以死于行阵为幸,今分恐无再叙之期。二兄雄才年少,志必可成,如事边疆于敝邑,愿存先君一线血食,则弟感含不朽矣!”仲卿道:“无出此言,弟方图与兄犄角赵氏,聆教之日非遥,愿保重金体,无以近虑萦怀。”仁肇道:“幸而如愿,敢不从命?”人洒泪分别。
  次日至彩石,子邮道:“远投四川,何不试试淮南?如实无机会,再人成都不晚。”仲卿道:“淮南左右未闻有杰士,恐虚行无益。”子邮道:“弟与重进有数面之交,夙昔爱弟,说之应易。但此图形既人金陵,则淮南应早黏遍,如何能去?”仲卿道:“这却不难,弟幼时得异术遗碣,能移星转斗,小而试之,五官俱能更置。今将眉眼变易,他处便无妨矣。”子邮道:“妙哉玄理。”仲卿道:“未知验否。”乃出柳瓢舀流水,迭指书诵,饮下符水,掩面片刻,释袖问道:“何如?”子邮惊道:“脸虽如旧,眉目果然不同,先系柳叶眉,今变做两道人鬓的剑肩,先系弥勒眼,今变作能自顾耳的凤眼。”仲卿道:“弟司为之。”子邮道:“我形太弱,犹要威猛些。”仲卿道:“易耳。”乃如前作法,使饮水掩面,须臾去袖,仲卿大笑。子邮向瓢中照影,只见两道长眉,头倒折向尾去,变作虎眉;一双杏限,四围圆起,变作龙眼,笑道:“连我自己也认不出,去去无妨。”乃渡过江来。
  沿途要处,俱有形像张挂,却绝盘问。第五日,到淮南寓下,访问重进消息。店主人道:“二位莫不是与李老爷有亲?”仲卿道:“无亲,素知李老爷镇守淮南,我们到此问问。”店主人道:“今将何往?”仲卿道:“往山东去。”店主人道:“既不是李老爷亲的,便说无碍。这个李老爷,初镇此地时,心颇明白,为民兴利除弊,薄敛轻平,只系过于宽厚。近日皇帝恩典又好,他却变了,反要起兵杀去。将官军士个个皆知赵家利害,谁敢向前?李老爷若系胡涂,也还说得去,他又明知难敌,却偏安心送死,你说可笑不可笑?而今周朝各处地方俱归赵家,他靠这个淮南,有多少力量?屡屡要起兵,亏得手下这许多将官无人肯从。所以急愤成病,在牀已经月余。”仲卿、子邮听清,嗟吁不已。探访几日,均系照样说法。且士卒满市横行,镇内储蓄无多。
  二人住下十日,未闻病愈,仲卿欲行,子邮仍要守侍。仲卿道:“疾无巳时,军士侮已而畏敌,积聚寡而费糜,守且难保,安能攻人?不如早往西蜀,再看如何。”子邮终于同意,乃起身向西南行,处处关律城廓,盘诘严紧。人来者犹松,出去者、声音不同者、年轻无须者,受诘更甚?商量道:“莫若走江南去,免得缠扰。”于是转向南行。
  次日到得江边,江岸寻觅,并无渡船。忽闻歌道:“魁元将相无勋业,耕牧渔樵不素尸。”近之,乃一提篮行歌者。子邮道:“借问各码头为何无渡江船只?”提能者道:“向来原有,近日因为逃走的犯人,将散船俱收入总处,以便把守的文武官员查拿。老客要渡江,须上行至西梁山,方可过去。”于邮问道:“离此若干路?”提篮者道:“有五十余里。江边路径丛杂,沟港纵横,今日已行不到津口。”仲卿道:“如此怎好?”提篮者道:“里面路旁有篷舍处,可以借宿。”子邮道:“你府上离此远近?”提篮者指前面渔篷道:“只在江边,仅容只身,不堪留客。”二人只得仍回旧路,转向西行约有两个更次,见前面亮光自茅舍顶上吐出。子邮向前推开门来,仲卿牵驴亦到,见个老者在灶下烧锅,有个少年席地而坐。旁边系着只驴子,凑着稻草堆吃食。子邮拱手道:“请借宿一宵。”二人俱不回答。子邮又道:“明晨奉谢。”地上少年道:“我亦系借宿,有话可向炊火者说。”子邮走到灶边,拱手道:“请了!小子们赶不着宿头,借府上庇荫半夜,明日奉酬。”老者立起身来道:“岂敢!人生何处不相逢,说什么谢!出门的哪个将房子捆在行李走?”子邮道:“各尽其情。”接过驴缰,也就草堆系好,席地坐下。
  老者道:“客官可曾用过晚饭?”子邮道:“不曾。”又问道:“芦羹可用?”仲卿道:“甚好。”老者问地上少年道:“小客官也吃芦羹?”那少年回道:“陆德,尔太欺人!呼我客官就是了,为什么呼小客官!难道我比尔还小些么?”仲卿细看那少年,却系个道士,约十四五岁之间,便问道:“贵甲子多少?”那道士爬起,将仲卿细看道:“只道系我故人。”子邮道:“与令友相隔几时了?”道土道:“隔也隔得不多时,今日犹见过数次。”那炊羹老者笑道:“纯系诞语!如何隔不多时,今日又见数次?连我老人家还呼小名!”道士道:“你这个名字可知系我取的呢?”仲卿问那老者道:“这客官可相识?”老者道:“哪个与他相识?就系方才先你们借宿的。”仲卿道:“他既非相识,如何知你这个小名,当时系何人取的?”老者道:“我姓陆,父亲六十岁方生我,幼时患痘无浆,临危之际,适有两个道人路过化茶,见我家慌张,道人问知,叫抱出来看,用手按摩,对我父亲说:『痘症无碍,但是命根不坚,惟积德方能养活,可取名叫做陆德罢!』父亲依允,道人吃茶去了,痘随起浆。我父亲感激不已,后因请仙批,乩云:系希夷老祖座下高徒施起死回生之念,得以保全。父亲自彼时更加意周济,始终不倦。就是我在此间,每日有经过借宿者,并不取钱。今这小客官,想是闻说此处可以借宿,他识得,便来诈我取笑。”仲卿道:“也说得是,敢问客官从哪边来?”道土道:“从歙州来。”仲卿道:“路上可好走么?”道士道:“路上无甚难走,目今盘诘,未免可厌。”说毕,又爬起来将仲卿细看,道:“请教尊姓大名?”仲卿道:“小子姓仲。”那道土道:“好好,赵家那里不正寻你们二人?原来却在这里。我说系仲卿的声音,如何改了相貌?这个定是韩速了。”仲卿道:“天下同姓者颇多,难道姓仲的就系仲卿么?”道士道:“你系真的?”仲卿道:“不是。”道士道:“西边山中可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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