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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故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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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佛罗里达晒太阳了?”我问。

“没有,这是参加学校中的考古学会,在会场实习时晒的。”

“啊,听起来很刺激,玫瑰,你终于长进了,大哥老怀大慰。”

她微微一笑,轻盈地将车子转弯。

我问:“不是回学校吗?”

“我搬离学校了,宿舍太贵。”

“何必省?现在住哪里?”

“带你去看。”

她住在布洛克林区。我很反对,“你怎么住到贫民区去了?治安不好,叫我们担心。”

“不会%,很多同学住那儿。”她安慰我说。

那座小公寓只有两百尺见方,客厅与睡房连在一起,破得不像话,家具全是旧的,一只冰箱马上可以庆祝它三十岁生日,马达吵得像火车头。我呜咽一声,惊慌得说不出话来。

“玫瑰!你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从窗口看出去,只见一条后巷,全是垃圾筒。

“没有呀,大哥,这地方很好呀,”她说,“一个人住一所公寓,多豪华,我还有私家车子,你少担心好不好?”

“没有冷气机!”我大声说,“我保证炎夏这里气温会升至三十六度。你干吗,你打算做蒸熟玫瑰?”

她“哈哈”地笑,脾气好得不像话。

我心疼,“不行,我勒令你搬家。”

“你请坐,稍安勿躁。”她把我推在一张沙发里,“肚子该饿了吧,飞机上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弄碗炒饭给你吃。”

“饭?”我不置信,“什么饭?你煮饭?”

“别小看我,你小妹我现在是十项全能。”

她走进厨房,几度散手,过后,忽然我鼻中闻到喷香的葱花味。

我禁不住探起身子来,“玫瑰,你在干什么?”

她端出两碟子食物,“来吃呀,扬州炒饭与红烧牛肉。”

我馋涎欲滴,忍不住握起筷子,“玫瑰,真了不起,你怎么会做这个?”

“我连十二人的西菜都会做。”

“哗,你韬光养晦,成绩斐然,好极好极。”

“现在我最乐意吃,把我所有的哀伤溺毙在食物中。”

我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摸着肚子,长叹一声。

“玫瑰,你太伟大了。”我说。

她用手撑着头,但笑不语。

我低声问:“玫瑰,玫瑰,你在想什么?”

她抬起眼来,“大哥——”

我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尚有什么不称心的事?”

她不响,隔了很久,她低声说:“没有。”

“可是为什么你的眼睛不再闪亮跳跃,你嘴角不再含笑风生?”

“我有点疲倦。”

“那么你要不要回家?”我问她。

“不,不需要,我会很好。”她停一停,“你放心,大哥。”

“我有种感觉,玫瑰,你尚未为上次那件事复元呢。”我小心地说。

“啊,那件事,”她随手拾起碗筷去洗,到厨房门。转头淡淡地说:“我是永远不会复元的了。”

我很震惊,“玫瑰——”

她大眼睛很空洞,她说:“这种伤痕,永远不会结疤,永远血淋淋。”眼下的蓝痣,像颗将坠未坠的眼泪。

我惊惶,“但玫瑰,事隔这么久,我们以为你已把他整个抛在脑后——”

“这次你打算住多久?”她转变话题。

“我与更生来结婚,玫瑰——”

“结婚?太好了,”她抢着说,“我陪你挑婚纱,穿衣服我最在行。”

这时门铃一响,她抹抹手说:“我先去开门。”

门打开了,进来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男人,我看他一眼,猜不到他是何方神圣。

玫瑰介绍:“来见过我大哥,我未来大嫂隔几天来纽约。”她又对我说:“大哥,这是我同学方协文。”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姓方的人,他长得很端正,眼睛鼻子嘴已都编排得不错,一件不缺,但又有什么地方值得玫瑰特别为他作特别介绍的?

“协文常常陪我,大哥,我功课有不明的地方,他也帮助我。”

我不相信,玫瑰会要他帮助?我不相信,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但玫瑰待他很好,倒茶给他,问他是否想吃点心,拿杂志出来招呼他。我越看越不是味道,他算老几?这小子蠢相,一副没出息模样,玫瑰以前扔掉的男人,还比他像样多了,他是怎样开始登堂入室的?

我不喜欢他。

这小子走了以后,我老实不客气地问玫瑰,“怎么?你跟那家伙在一起?”

“是的。”玫瑰说,“快一年了。”

“他有什么好处?”

“方协文对我好。”

“对你好的男人岂止千千万万,”我不以为然,“只要你给他们机会,他们求之不得。”

玫瑰笑:“大哥这话太没道理,你把我当卡门了。”

“侬要做啥人?茶花女?芸芸众生挑中阿芒?人家阿芒是很英俊,不像方协文,简直是一块老木头,拨一拨动一动。”

玫瑰很难为情,“大哥,你这简直是盲目、偏见。”

我责问她:“你为什么不能真正的独立?为什么要依靠这个傻小子?他又不懂得欣赏你,他只不过把你当作一个略具姿色的女人。”

“方协文真的很照顾我,大哥,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我并不想持起机关枪与社会搏斗,我觉得与方协文相处很愉快。”

我很失望,“那么你念法律干什么?你不打算挂牌?”

“大哥,我早就说过我胸无大志。”

“没出息。”

“是。”

我叹口气,或者这只是过渡时期。我想,再过一阵子玫瑰就可以再从事她那颠倒众生的事业了——我略为宽慰。

我说:“你这公寓虽然简陋,却收拾得非常整齐,你的佣人不错?”

“佣人?”玫瑰大力吸进一口气,“我还用佣人呢,我自己就是人家的佣人,闲来去帮外国太太打理家务,看顾婴儿。”

我呻吟一声,“天啊。”

到飞机场去接到更生,我把玫瑰的现况告诉她。

更生小心聆听,一边点头。

我问她:“人是会变的,是不是?”

她说:“是,每个人都有两面,我们现在看到玫瑰的另一面。”

我说:“我可只有一面,我不想做个两面人。”我摸摸面孔。

更生但笑不语。

我们一起到第五街的服装店去挑婚纱,买婚戒,一切都准备妥当,玫瑰要把方协文叫来吃饭。

我不肯,我说:“怎么,陪大哥几天,就怕冷落了那小子?”

玫瑰只是笑。

更生说:“别与玫瑰作对,来,去叫他一声。”

终于我们在一间意大利馆子内见面。

方协文憨头憨脑地来到,坐下来,我还没来得及介绍,他忽然冲着更生就叫:“表舅母,你忘了我%?我是协文呀——”

我说:“你认错人了。”

他还嚷:“表舅母,那时我还小,你跟表舅好吧?”

我疑心,转头看更生,她的脸色已大变。

玫瑰对方协文喝道:“你吵什么?”

方协文听玫瑰喝他,顿时委屈得不出声。

我心里不是味道,正想斥骂他几句——

更生忽然很冷静地说:“协文,我与你表舅已经分开了,以后不必再提。”

我“霍”地一声站起来,“更生——”我如天雷轰顶“你——你——”

玫瑰急得变色,骂方协文,“你胡嚼什么蛆?”

“我?我没有说什么呀,这明明是我的表舅母。”方协文说。

我暴喝一声,“住嘴,闭上你的臭嘴!你给我滚,我以后都不要再看你的脸!”我扑上去揪住他的衫领,“你这个白痴!”我狠狠地给他两记耳光。

他怪叫,本能地反抗,一桌的比萨与红酒都推翻在地上,四周围的客人盯牢我们看。

玫瑰尖叫:“大哥!大哥!”

更生站起来,“我先走一步。”

我把方协文推倒在地,追上去,心撕肺裂地叫:“更生!更生!”

更生已经跳上计程车走了。

我跳上另一辆空车,对司机说:“追上去,不要失去前面那辆车。”

司机说:“耶稣基督,越来越多人中了电视侦探片集的毒,你是谁?陈查理?”

我没有理睬他,车子一直向前驶出去,追住更生,我发觉她原来是回酒店,放下心了。

我一直追着她进酒店,她仿佛冷静下来了,站在电梯口等我。

我们进了房间,静默了好一会儿。

我终于开口问:“你以前结过婚。”

“是。”

“多久之前的事?”

“十年前。”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她不响。

“你知道我会原谅你,”我提高了声音,“你知道即使你结过婚,我也会原谅你。”

她站起来对我说:“我有什么事要你原谅的?我有什么对你不起,要你原谅?每个人都有过去,这过去也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你觉得不满——太不幸了,你大可以另觅淑女,可是我为什么要你原谅我?你的思想混乱得很——女朋友不是处女身,要经过你伟大的谅解才能继续做人,女朋友结过婚,也得让你开庭审判过——你以为你是谁?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太庞大了!”

“你听我说,更生——”

“我听了已经两年了,黄振华,我觉得非常疲倦,你另外找个听众吧,我不干了。”

我张大嘴站在那里。

她取出衣箱,开始收拾行李。

“可是,”我问,“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十三岁那年摔跤断了腿,也一直没跟你说过……”

“我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我不是你小女儿,什么事都跟你说,获得你的了解与应允。”更生说。

“你曾经结婚,是一件大事,作为你的丈夫,我有权知道。”

“每个人心中都有若干秘密,你何必太过分?”

她提起行李。

“你到什么地方去?”我说。

“回香港,我并没有辞职,我那份优差还在等着我。”

“你毫无留恋?”我生气又伤心。

她温和地笑一笑,“我们之间的观点有太大的差别。”

“你太特别了,更生。”我愤然说,“只有你才认为这是小事。”

“对不起,振华,我不需要你的谅解,因为我坚持自己并没有做错事。”

“可是——”

“别多说了,振华,我们从没吵过架,我不打算现在开始。”

我拉开旅馆房门,一言不发地离开。

到玫瑰的公寓,她正在替方协文验伤,方协文垂头丧气,看到我很害怕,要站起来走。

玫瑰没好气地说:“坐下来,你这个闯祸胚,有我在,难道还怕大哥宰了你不成?”

他又战战兢兢地坐下来。

我怔怔地倒了一杯水喝。

“你这十三点,大哥真没骂错你,你真是个白痴,苏更生是我的未来大嫂你懂不憧?你一见她认什么亲戚,有话慢慢说你都不懂?”

“我……一时高兴,”方协文结结巴巴,“她与我表舅结婚时,我任的花童……”

这小子简直老实得可怜又可憎。

“好了好了,”我说,“别再说了,打到你哪里?疼不疼,要不要看医生?”

“不用。”那小子哼哼唧唧地。

玫瑰替他贴上胶布。

我说:“对不起,我一时情急失常。”

“不不,大哥,是我该死,我该死!”方协文说。

“十年前?你说她嫁你表舅?”

“是,”方协文说,“我真没想到在纽约又会见到她,我不知道她跟表舅分开了,那时大家都喜欢她,说表舅福气好——啊哟!”

玫瑰在他伤口上大力搥一下,“你还说,你还说!”她娇叱。

方协文畏畏缩缩。

我说:“我要听,不要紧,说给我听。”

“大哥,”玫瑰说,“你若真正爱她,她的过去一点也不重要,何必知道?你们应当重视现在与将来。若果你因此跟她闹翻,那么从此苏姐姐与你是陌路人,对于一个陌生人的过去,你又何必太表兴趣?”

啊玫瑰,我听了她的话如五雷轰顶,苏醒过来。

“更生!她在哪里?”我站起来。

“去追她吧,大哥,去追她。”玫瑰说。

我紧紧拥抱玫瑰一下,扑出门赶到酒店。酒店的掌柜说她已经离开,我又十万火急赶到国际机场,在候机室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长凳上,呆滞地看着空气,脸上并没有特别的哀伤,但她的神情告诉我,她受了至大的创伤。

我静静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轻轻叫她,“更生。”

她犹如在梦中惊醒,抬头见到是我,忽然自冷静中崩溃。

更生落下泪来,我们拥抱在一起。

“我爱你,我爱你,”我说,“我终于有机会证明我爱你。”

“振华!”她硬咽地,“那件事……”

“什么那件事?我们得再找一间酒店,你把房间退掉了是不是?若找不到房间,得回玫瑰那里睡地板……”

我们终于在纽约结了婚。

过去并不重要,目前与将来才是重要的。

真没想到我会自玫瑰那里学到感情的真谛。

自那天开始,我抱定决心,要与更生过最幸福的日子。我们的婚姻生活简单而愉快,更生仍然上班,仍然穿白衣服,仍然开着她那辆小小日本车在公路上不可救药地走之字路。我们没有应酬,偶然有什么晚宴舞会,我总牢牢地带着她。在公众场所中,她永远高贵飘逸,她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微笑,什么时候说话。

平时我们像老朋友,她待我以公道,更生善于修饰她自己。她用她自己的时间去做这一切,因我是她尊敬的丈夫,不是她的长工。

我们被公认是城里最合配的一对壁人,谁也不知道我俩的感情生活也起过波浪。

老妈说:“现在黄家否极泰来,你结束了浪子生活,而玫瑰也改邪归正,几时我也去纽约尝尝她做的满汉筵席。”

但对于玫瑰,我心底是凄凉的。她竟变得这样懂事忍耐,才过十八岁,她已是一个小妇人,早开的花必定早谢。别告诉我,玫瑰已经开到荼縻,不不,她还是美丽的,且又添多了一抹凄艳。我会记得她说起以往的一段情的时候,大眼睛中的空洞茫然……

母亲与玫瑰恢复了邦交。

她对方协文居然赞不绝口——

“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男孩子,老实诚恳,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正人君子,玫瑰能够遇见他真是我们家的福气。协文不但品学兼优,家中环境也好,只有两个哥哥,都事业有成,父母又还年轻,一家人都入了美籍,我可以说是无后顾之忧了。”

我忍不住问:“可是玫瑰是否快乐?”

老妈愕然,“她为什么不快乐?”

“你根本不了解玫瑰。老妈,你在过去那十八年中,待玫瑰不过是像待家中一条小狗,你从来没考虑到她是否快乐,也不理会她的需要,你老是以为一个孩子有得穿有得吃就行了。”我说得很激烈。

老妈脸上变色,像一种锅底灰炭的颜色,她尖声说:“你在说什么?你竟说我对玫瑰像对一条狗?我再不懂做母亲,可是你们还是长大成人了!”

老妈们永远处在上风,没奈何。

更生暗示地在一旁拉拉我的衣角,于是我又输了一仗给老妈。

玫瑰倒是不生气,她说,“像老妈这样的人,爬上政坛,就是科曼尼女性版本,我们应当庆幸她只是我们的老妈,不是我们国家的领袖——否则,事情可能更糟。”

我笑得几乎肚子痛。

她仍然与方协文在一起。

这么久还不换人,简直不是玫瑰。

我嘟哝着。

更生说:“照心理学说,你希望妹妹达成你心底秘密的愿望,代你搞成一个卡萨诺华,颠倒众生。”

更生说:“以前你对她的抱怨,实在是言若有憾,心实喜之,现在她脚踏实地做人,你觉得你生命中缺少色彩,所以不耐烦起来,是不是?”

我说:“太复杂了,我没听懂,怎么搞的?我叫我妹妹去当男人,好达成我做男人的秘密愿望?但我明明是个男人呀,不然怎么娶你?”

“去你的!”更生这样爽朗的女人,都被我激起小性子来,大力推我一下。

玫瑰订婚的那天,我心中是怀有悲愤的。

那小子?

他配?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可是这世上到底是好人多,谁不是好人呢?

怎么会嫁给他的,简直一朵玫瑰插在牛粪上,白白美了这么些年,原来应在这癞蛤蟆身上,叫人怎么服气。

我很烦躁,对更生说:“做人全靠命好,鸿运来了推都推不开。方协文那小子除了八字,还有什么好?公平地摊开来说,玫瑰以前那些男友,一个个都比他强,况且他又是美国人,玫瑰下嫁于他,简直好比昭君出塞,有去无还。那小子坏得很呢,什么都要玫瑰服侍,茶来伸手,饭来开口,玫瑰倒楣倒定了。”

更生问:“要不要用录音机把你这番演讲词录下来?黄振华,你更年期了,你应该听听你自己那腔调,啰哩啰嗦。”

我被她气得跳脚。

然而玫瑰终于还是订了婚,至少目前她跟定了方协文,搬到方家在史丹顿岛的家去住。

我仍不死心,我不相信玫瑰的故事到此为止就结束。

更生说:“我相信她会嫁给方协文,夫妻之道是要补足对方的不足。”

我嚎叫:“苏更生,你胆敢拼了老命跟我唱反调?你当心!”

玫瑰不久就结婚了。

更生陪了父母到纽约,我因为一宗生意而留香港。

我打算在近郊那边盖数层平房,新颖的白色建筑,一反西班牙式的俗流。但是地产公司诸多为难,不给我方便。在我数度的抗议下,他们派出新的营业代表与我商谈,还要我亲自上门去。

我非常生气,但有求于人,无法不屈服,到了那间写字楼,我气倒消了。

一位秘书小姐先接待我,把来龙去脉给我说得一清二楚,我马上觉得自己理亏。

那位小姐笑说:“黄先生,你明白了我们就好做,我叫屈臣太太见你,她刚开完会。”

屈臣太太推门而入,她是一个打扮得极时髦的少妇,短发有一片染成金色,穿一套漂亮的套装,黑白两色,令人眼睛一亮,十分醒目。

我连忙迎上去。

她一见到我便一怔,马上脱口叫:“振华,是你!”

她如见到一名老友似的,我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振华,我是关芝芝啊。”

我仍然瞠目而视,尴尬万分。

“振华,”她趋向前来低声笑道,“我是周士辉以前的妻子,你忘了。”

我失声,“是你,”我由衷说,“你漂亮多了,神采飞扬,我竞没有把你认出来,对不起,怎么样?生活可愉快?嗨?”我热烈地与她握手。

屈臣太太示意女秘书出去,然后与我坐下。

她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我打量着她,她戴着适量的首饰,高贵、大方、华丽,脸上的化妆恰到好处,充分显示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她的姿态充满信心,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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