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空巷的入城典礼。
瀑布口山坡上带血的浓雾,三天三夜,也没有化得开。
许多年后的瀑布口,劲松挺拔,郁郁青青,独傲苍穹。雄视着每一朵白云、每一轮太阳和月亮,要出入于这个城市都必须经过的东山口。
青山绿水间的最后一战虽然军阀大爷和春杏独自驾车从风雨飘摇的公馆里仓皇逃出,但大爷毕竟是兵团司令,毕竟是这座城市的最高首领。神不知鬼不觉,他的前面和车后,都有大大小小的吉普车、卡车、轿车为他开路和护行。这个充满恐怖的战争之夜,这个曾给予他几十年的繁华荣耀的城市,在最后三天三夜的炮火轰鸣声中,即将走向新生。这是新生前的阵痛。每座山头,每条街道,每栋他熟悉的楼房,都好像着火燃烧。但是,大爷没有使它们燃烧。他的妹妹陆三小姐、他的女儿文汉萍,都曾在他面前露出期待的目光,希望他不要批准上峰留给他的恶毒庞大的城市爆破计划。说实话,大爷自己也不想执行这个计划。这个城市里,有不少他的女人和儿女。女人们在这里向他走来,儿女们在这里离他而去,走向世界。此刻,主子们已烟消云散。银行家的女儿八姨太在远处的海岛上为他张罗未来的窝。身边,盐商的女儿春杏,和他一起冒着枪林弹雨风雨兼程。子女们,此刻,有的在逃往国外的远方轮船上流浪飘荡。还有些遗落的儿女,在这个城市不知那个角落瑟瑟发抖。望着眼前拥挤的道路,身披远处炸弹燃烧的火光,故乡,故乡啊!我的故乡,令我痛、令我爱、令我百结愁肠无法解的故乡!大爷带着说不清的思绪,说不尽的惆怅,即将远去。他不知道,他将逃到哪里。城池将被攻破,四周布满了围追堵截他逃跑的解放大军。那些自己熟悉番号的部队,早已不再听从他的指挥。军官士兵,都和他一样在逃命!他想跟随主子,逃到另一个城市。胸前,亮光闪闪的“中正剑”映照着奔逃道路上的狰狞。他的车尾随主子溃逃的车队至一道山梁。“轰隆”一声,山梁中间轰然炸开。有人说,是大军的炸弹。有人说,是他们自己的部队,为了抢夺奔逃的道路,互相开炮。有人说,是为了保证逃出去的主子……那个曾多次出现于这座历史的山头上的坚强而虚弱的男人……不要被尾随的大兵追击,于是,炸毁了这道通往机场的惟一洞口。大爷怒骂着跳下车,四处寻找能通过的道路。但是,滚滚浓烟中,愤怒的士兵,像潮水一样向他的车队涌来。他无法脱身,慌忙钻进轿车往后退。退到一个僻静处,驶上另一条萧索的道路亡命奔逃。跟随他的车队,失去了方向。而他的车前车后,拥挤着他曾指挥过的部队。军官士兵、女人老人,尖叫声、怒骂声,不断传入他的耳膜。他驾着车一个劲儿向前择路疾驶。穿过大桥,穿过高山,穿过街道,沿着大江边上的简易道路摸黑前进。盐商的女儿,坐在他身旁,异常镇定地望着窗外的山色,黑暗……火光……喊声。群山默默向后退。那是一个对他们来说,永远也没有天亮的暗夜。他们的车不知开了多久,突然,开到一条明晃晃的大江边。那是早晨,天还没有完全亮。大爷不知道,他的背后,还跟着一支逃难的队伍。那条大江,令他魂牵梦绕的大江,原来竟是他的家乡!那时,还没有大桥,没有小城,只有一条江边简易马路,连接着他黄桷树下的老屋。对面,黑黝黝的山头上,游击队的炮火和早已埋伏在那里的解放大军,组成的阵地一排排摆至江边。大爷掏出望远镜,带着几十年战争生涯中训练出来的镇静,走下车来,进了他的老屋,作为临时指挥所。后面跟来的队伍,各级军官和士兵,连夜组织起几千人马,在他家乡的青山绿水间摆开了战场。早晨,他和盐商的女儿一起靠在墙头,透过老墙上黑黑的枪管,望着大江的对岸。只要能渡过江去,他就能和他的儿子汉军指挥的那支正规军汇集拢来,合击游击队和解放大军。但,对面山头并不急于开炮。他们用高音喇叭向他喊话。他们叫来大爷的父老乡亲呼着他的小名,“水娃子,水娃子……”,叫他投降,叫他起义,不要在家乡的山水间展开决战,当这片山水的罪人和败类。我们的军阀大爷,这个称霸一方的大军阀,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国民党上将总司令官,有一个非常女性化的名字:
“文秀水……”
军阀大爷文秀水在江边老屋里沉默着走来走去,坚决不肯投降。他暗地派人到天池,和他儿子文汉军指挥的正规军取得联系,并叫他们赶快下山,和对岸的解放大军拼个你死我活。至于我们的家乡,在获得新生之前,这场战斗打得多么惨烈,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史书记载,解放大军的炮火对着江边小镇,轰了两天两夜。有人说,大爷组成的敢死队,连夜突围,把对面山头上的游击队员砍得一个不剩。历史记载有些夸张,也不完全令人置信。实际情况是,解放大军的谈判代表,到老屋里来和大爷谈判,受到了他很高的礼遇。他本人,决不同意投降起义,但,也不同意打仗。他只想去他自己想去的地方。去哪里?这一切不能够和谈判代表讲明。战斗打响前的傍晚,油菜花开的大江两岸,十分宁静。突然,天池下来的部队和对岸山上的解放大军交上了火。那晚,双方打得十分激烈。房屋被摧毁,河里溅起数丈高的水柱。他化装成船老大,带着盐商的女儿春杏连夜逃跑。划着小船,船至江心,一串炮弹打来,正当他去保护那口装着他表妹桃子头盖骨的檀木匣子的时候,炮弹飞腾起的水柱击中了盐商的女儿,船打翻了。他表妹的头盖骨,那口小木箱,在江面上浮着,始终没有沉下。而盐商的女儿却不知飘向何方。栽入江水,他知道自己被什么缠得很紧。他拼命挣扎,到处寻找他的小船。炮弹还在轰响。两岸田畴,山丘,似在燃烧。他在水中挣扎寻找盐商的女儿。但扑来腾去,没有找到。小船顺流而下。他拼命游向小船,抓着船尾,使劲把小船翻了一个个儿。突然,发现一个黑黑的木匣子,轻轻地在他的小船边上荡漾。他“哇”了一声,激动得差点掉下泪来!此刻,只有她……表妹,桃子表妹的头盖骨,还陪伴着他!大爷顺手捧起木匣子,放在船上,驾着小船飞也似的向外奔逃,逃到一个码头又一个码头,天大亮了。
这就是我们的家乡,不远不近的从前,所经历过的那场十分惨烈的战斗的一个侧面。他的家,他的老屋,差点毁于这场战斗。他的部队,逃到他家乡来的这支部队,第二天,又,据说,第三天,全部摘下了官兵头上标志着他们那个政权的军帽上帽徽,变成了一支解放大军。据说,大爷曾给自己的儿子,他一手创建起来这支部队的临时军长文汉军,做最后交待。当他安全逃离家乡,就代他把这支部队,完整地作为起义大军,交给新兴的人民政府。他呢?则像他父亲文贡生早年,摇着小船,沿江而下,从一个码头,又一个码头,到那座遥远的城市里去赶考一样。他驾着小船,沿江飘流。身上,除了表妹桃子的头盖骨以外,一无所有。这条江,养育了他祖祖辈辈的江,可能再也无法养育他了。万万没有想到是,那晚,大爷正在江边渔船上和打鱼的老人,就着渔火烧食鲜鱼,喝着烧酒。月色中,一条小船静静地一点一点地向他飘来。一个渔家打扮的姑娘,坐在船头,向他挥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嘶哑的叫声。
“杏儿,我的命儿啊……”
大爷嘶哑地叫喊,心中欣喜若狂。
原来,盐商的女儿鲜春杏,从小跟着父亲鲜于四处贩盐,练就了一身游泳的武艺。小船打沉后,她很快游上对岸,躲在芦苇丛中。第二天,大爷的儿子,就是那个临时军长,三十出头,已经决定正式加入解放大军的临时军长文汉军,把杏儿救起。汉军知道,这个比他小十多岁的浑身湿淋落汤鸡一样的小姑娘春杏,是父亲在那个城市,也可能是在这一片土地上,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姨太太。汉军偷偷叫了一条小船,带了几个卫兵,沿江寻找他的父亲。经过反复细致的侦察,汉军找到了父亲正在那条江边渔船上烧鱼吃鱼喝烧酒,便独自放了盐商的女儿,让她驾了小船,呜呜咽咽地向大爷驶来。而后,大爷的儿子文汉军和卫兵渐渐离去。生死相逢。这对穿过硝烟与炮火的一老一少,在渔船上相见。他们相拥而泣。大爷张开双臂,面对月色下的大江,无声地高喊:
“儿子,我的儿子。爹呀娘,我也是你们的儿子文秀水啊!”
江山无应。
难道,战争,真是一场生命的游戏与宴席?人间的一切价值都在这里,如火山爆发,熔岩迸射,煅打重组,漂浮陆沉,谁都可能像大爷那样,冒险去分得一杯羹?
大爷的老父亲文贡生,晚清秀才,邻近县令,早年被剪了辫子闹革命的庞总兵打死!他的母亲文庄氏,早已成植物人,现已和杜娘逃至邻县躲避解放大军。三天后,临时军长文汉军把文庄氏和杜娘一块接回老屋。老女人依然是植物人,并没有像她的家族那样,获得新生。
当然,他的儿子汉军,也没忘记塞给盐商的女儿春杏,一箱子他们继续逃命的银票金条。
老父亲文贡生,当年曾带着书童,坐着小船进省城赶考,走了三天三夜。后来,他带着盐商的女儿春杏,划船游过一个码头,又一个码头,上岸,往省城逃命。那里,他的儿子,另一个任国军旅长的文汉国,给他准备了一架逃往遥远海岛的军用直升飞机。
命运
盐商的女儿春杏,后来猝死毒死于远方,一个女人的嫉妒……香港,风一样飘摇、纸一样脆弱的临时而又凌乱的家中,连陪她老夫流浪的命运都不给她!谁给她布下的罗网?她本可以随父亲去美国。轮船、飞机、唐人街……她那春杏一样的亮眼,将在何处飞动,清波流盼,明目善睐?
命运即选择!人生即选择!生命即选择!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清风出袖,明月入怀。井底月,水中花。随物赋形,逝者如斯。仁者动,寿者静。……那么,选择又是什么?
生命之水,随时代卷入历史之流,即如滔滔大海,波澜壮阔。大浪淘沙,鱼龙混珠,泥沙俱下,个人的选择又算得了什么?
世事苍茫,你能选择到什么?哪些能选择,哪些不能选择、无法选择?
选择之后呢?
遁入空门
写至此,梓茕怅然掷笔!
这就是我的小说?这就是梦牵魂绕我许多时日,弄得我辗转反侧,写写停停,形容憔悴,食不甘味,欲罢不忍,欲写不能的小说?
梓茕的心,一片茫然。
“我究竟在说什么?”
梓茕想。
“我哪里在‘做’小说?小说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既为庞大家族,既为庞大家族的爱情王朝,它们本来应该是我们居于斯,长于斯,葬于斯的世界!我们都在这个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家族中学习爱情,并幸福地成长。……难道这就是世界?我能写出人们心中的世界?
他深感不堪重负。
于是,梓茕再次抓起笔。
他还有话要说。世界千头万绪,又不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他认为,必须从故事中,最关键的人物和事件,或者,故事中还没有说清楚的人物和事件说起。他首先想起了的小辫子逸夫。这部小说中,逸夫不仅写过初稿,还在整个创作过程中,充当了智者的角色。
在梓茕心目中,表哥,或者堂兄逸夫先生,的确是有智慧者。和梓茕一样,逸夫学哲学,并写诗。哲人与诗人身上总是流淌着人类最古老的精神血液和理性精华。他是智慧和洞察力的化身。这部小说的初稿,出自逸夫的手笔。他对小说中发生的大多数事情,有充满智慧的判断和评价。有时,弄得梓茕心里很不舒服。他多次从心里抢白逸夫,你自己写不下去,交给我续写,又时时干扰我控制我的写作,究竟你想做什么?是你在写小说,还是我在写?……事情朝着有利于梓茕的方向发展。渐渐的,我们都知道,江边茶楼,月色中的老黄桷树下,淡出了逸夫的声音。
他上哪去了?
……遁入空门!当道士去了。到天下最幽静的名山,不知是崂山,还是青城山,亦或峨眉山,当道士去了!
听到逸夫先生当道士的消息,梓茕一点没有吃惊。他对逸夫的看法历来不太好。逸夫的清谈,虽然深刻,毕竟清谈,梓茕觉得一个人,清谈固然重要,还是要做几件实在的事情。所以,当梓茕听逸夫说,不再在江边茶楼买“姑娘茶”清谈,而是要去搞摄影,弄他个什么新世纪
人体艺术摄影展,梓茕都没有太大的反对。做事总比清谈好。梓茕想。再说,“天下名山僧占却。”出家修道,在青翠得使人掉泪,幽静得使人胆寒的环境里,想宇宙,想哲学,想自然,想人生,本来就是最美的事情,也是人生最高的精神境界。我们古代的哲学,不少就是那些光头和尚,或梳着发髻的道士、掌门想出来的么?
梓茕真心祝愿逸夫,在修道成仙的精神磨砺中,获得一种真正的哲学思想。或者,那里才是他的灵魂,真正的家园。
但梓茕又一次失算。
不幸的是,梓茕历来对任何一位认识的朋友出家修道的行为和动机,都表示怀疑。他认为自己理解宗教,尊重宗教,但绝不迷信宗教。宗教对某些人可能是一剂良药,绝不是包治百病的药方。世界的完美就在于它没有给谁提供一帖包治百病的药方。出家,真正把宗教作为一种事业、学术和理想来追求的人,并不多。尤其是现代社会像逸夫这样的知识分子,遁入空门,其原因,要么无路可走,要么做秀。逸夫呢?则两者兼而有之。
逸夫的确是无路可走,才关闭江边茶楼,密封临江摄影画室,没带画笔,没带摄影器材,只身一人,于月夜星夜下,乘了小船,离开那片山水,离开那座他时时虎视耽耽的新兴城市,依然走了三天三夜的水路,又只身一人,走了三天三夜的陆路,遁入空门的。令梓茕稍感安慰的是,遁入空门的那些日子,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如果有一个小姑娘跟随他,或者当他的书童,陪伴着他,踏上修道成仙的远路,那才妙呢!说不定他当时就要堵住逸夫的去路,说:
“回去吧!江边茶楼喝茶去!带上你的小姑娘!”
逸夫没有带小姑娘,这是梓茕可以与他神游,又可以和他交往的基础。不然,梓茕很可能早就像和那位带他去椰林丛中的娱乐城找小姑娘的下海歌星长脸堂兄黎清明一样,和他闹翻脸。
惑行(2)
把姑娘深藏在心里,遁入空门,正是逸夫对事业和婚姻的失望乃至绝望。算起来他也是最后一批知青。他从小天资聪明,不是病退回城,或遭了毒打强奸跑回城。刚下乡的第二年,第一届恢复高考,他就考上国内一流名牌大学学哲学。他后来的经历,我们知道,毕业后分到一所行政学院教哲学,辞了职,下了海,闯深圳,下海南,写诗,写小说,绘画,搞摄影,挣了点钱,便回到家乡,在他的老屋,临江茶楼,开画室,办展览,并进行哲学艺术宗教绘画,人类灵魂业余的职业探索者。归隐山林,潜心学问,逸夫说,这是中国文人传统的生活方式。梓茕的采访写作,多数时候都得益于他。梓茕对他很感激。但梓茕没有想到的是,逸夫如此超凡脱俗的言谈举止背后,暗藏着一颗极其世俗的雄心和野心。第一他盯着市长的职位,光雄表哥栽了以后,他有心去活动当副市长。你以为市长副市长是人想当就可以当的?单凭他那一头小辫子,就不适合担任任何一级党和政府的领导干部职务。哪怕咱们的江边小城,是新兴的,是由江边小镇发展起来的,市长,毕竟是市长。要任命,哪怕就是参与市长竞争,要经历多少道正正经经的手续,闯过多少道庄严深沉的“总理衙门”?他通过在比咱们这座新兴城市高一级的城市里生活着工作着的文化界朋友疏通关系,又是赠书,又是赋画,结果,一般文人和当权决策者的友谊,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清谈可以,就是摆不平事情。结果,著名作家,流浪画家,摄影家兼流浪哲学家,刘逸夫同志,根本就没有进入市长候选人名单。
如果说逸夫先生是一听说没有进入市长候选人名单的当晚,就收拾临江画室影楼,遁入空门,还是低估了他作为艺术家、哲学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他没有进入候选人名单,毕竟还有一个和他紧密相关的人物进入了候选人名单,这就是那位分管工业矿业的女副市长章悦。关于章悦的经历,村里市里的人们已了如指掌。戴着红领巾,斗走资派,上山下乡,大腿事件,回城,她父亲矿上的推土机手,宣传科长,被市长表哥骆光雄,作为人才发现,调到市委办公厅当主任,后来,表哥没有栽的时候,就已经升任管工业矿业的副市长。她进入了市长候选人名单,可惜她的生活发生了变故。深恋着她的老情人,当年大腿事件的经历者,从边防士兵一步步当上来的西藏某军分区副参谋长王进军,当年带兵修路建边关哨所营房,积劳成疾,病逝殉职。她居然市长也不竞选了,带着情人的骨灰盒,进了西藏拉里地区,在她的情人,也是没有结婚的爱人王进军同志曾经工作过的军分区机关的幼儿园当园长。
逸夫是因为章副市长,抱着情人的骨灰盒,远赴西藏的消息传来之后,才下决心遁入空门的。他草草收拾了行装就起身。他认为,长久以来坐在江边茶楼月色下清谈着瞭望着的这座家乡城市,及其这座城市带给他的一切世俗生活,实在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据说,动身之前,他硬着头皮,去市政府办公厅找过章悦,他们不是在咖啡厅,而是在医院通往殡仪馆的道路上,见到了她。那天,拉里军分区副参谋长王进军同志的遗体已经火化。章副市长一脸哀戚地从一辆半旧桑塔那里钻出来,面色惨白,走路不稳。他们站在一排疯长着的南瓜藤前交谈。逸夫说,既然他已经死了,不,为国捐躯,追认烈士,党和人民发了抚恤金,就算已经得到了好的归宿,……死者长已矣,生者,毕竟要继续活下去。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