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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负责伺候梳洗的丫头枕玉在门外深呼吸几次,带着赴义般的悲壮心情端水入房,却见锦榻上空空如也,镂牖推开,清晨的寒风吹乱一帐纱帘;猛一回头,差点吓得摔了瓷盆。劫兆整个人缩在铺缎的圆柱圈椅里,阴影遮去了他的身形容貌,只剩一双眼睛熠熠发光,宛若食人之虎。
她惊叫起来,声音才到喉头神志便已恢复,不敢无礼,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怯怯地上前几步,将水盆搁在几上,强笑道:「四……四爷早。婢……婢子伺候您盥洗更衣,老……老爷正候着呢!」拧乾巾帕为劫兆抹面,发育成熟的娇躯却不听话的打起了摆子。
劫兆只是定定的盯着她,却不像从前那样看得她脸红心跳,只觉得心里发毛。她年纪虽小,也是有过男人的,头一回破瓜便是在这间房里,正是四爷干的好事,疼痛过后旋又被摆布得欲仙欲死。那方染有片片落红的帕子还收在劫兆的桐木柜里,与其他的猎艳战利品一并珍藏着。
「你很怕我麽?」劫兆突然一笑。
枕玉吓了一大跳,俏脸煞白,颤声道:「没……没的事!爷又来胡说了。」
劫兆让丫鬟抹脸更衣,手脚从来没规矩过,更多时候兴致一来,摸着香着便胡天胡地起来,四爷疼人的本事在侍婢之间可有名声了,不少丫头等不及轮流,暗里不免一番争抢。像今天这样只看不碰,那是听都没听过的事,枕玉蓦地想起蘼芜宫使者那香艳销魂的死法,手脚都吓软了。
「老爷找我?」劫兆又笑。
阴影里看不清他的五官轮廓,除了炯炯放光的双眼,只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枕玉忙不迭地点头:「是……是!说早上有重要的事宣布,三……三家的客人也都要到。」
劫兆睁眼无语,那双夜枭也似、发着异光却无比空洞的眼睛十分骇人。在枕玉看来,昔日潇洒倜傥、风流迷人的四爷简直变成了一头可怕的怪物,正静静蹲踞在圈椅上,很慢、很有耐心的玩弄猎物,等待着一跃而噬的时机。
但这头怪兽始终没扑过来撕裂她细嫩的喉管。
「你可以下去了。衣服我自己会穿。」
枕玉闻言一愕,如获大赦,飞也似的逃出房间,直到穿出两重院门之外才脱力坐倒,吓得哭了起来。
劫兆穿戴齐整,慢吞吞地踅到大堂,见众人早已入座停当;除了盈盈劫英不在,其余都与比剑夺珠当日相同。劫震坐在丹墀上,冷冷睨他一眼,连责骂都懒费力气,更别提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劫兆拖着身子坐在劫真旁边,只听劫真低声道:「下回别再迟到啦!」
「嗯。」劫兆有气无力的回答。
劫真继续看着他,似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劫兆登时会意,从怀里拿出一束手抄纸片递去,正是他昨晚随手写下的「烛夜」、「舒凫」、「坠霜」三剑的剑理摘要。劫真接过来看也不看,顺手便放入怀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候片刻,姚无义姗姗来迟,又是一副红鼻醉眼、惺忪未醒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坐上首座。
劫震清了清嗓子,扶几而起,朗声道:「前日蘼芜使者遇害、阴牝珠失窃一案,连累三家贵客屈居舍下、不得自由,实为我之过错。所幸凶人仓促作案,不及将宝珠带走,姚公公明察秋毫,曲都尉与金吾卫弟兄宵旰勤劳,终於在凶案现场起出宝珠,得归九幽寒庭。」说完取出一只锦盒,恭恭敬敬呈给姚无义。
那盒中盛了枚荔枝大小的珠子,通体盈润,盒未全开时从幽影中泄出几许华光,竟是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姚无义也不接过,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挥手道:「是了,是这珠没错。你等也辛苦啦。」
劫震连称不敢,阖上锦盒,亲手交给文琼妤。「玄皇武功盖世,乃中宸正道之擎天巨擘,阴牝珠归於九幽寒庭,乃是我们之幸。但请文姑娘代为致意,有劳玄皇多多费心。」
文琼妤淡然一笑:「庄主言重啦。」随手将锦盒交给商九轻,旋身娉婷,踮着轻巧曼妙的步子返回座中,突然又回头道:「劫庄主,琼妤曾听故老传言:阴牝珠乃一灵物,出世十二时辰内若无魔教秘法加持,灵气便会迅速消褪。蘼芜使者既已身死,唯恐此珠无用,敢问此珠寻获时,是否已盛於此盒之中?」
劫真听得面色阴沈,低声对劫兆说:「这女子又要耍花样!」
劫兆全不关心,懒惫一笑:「就说『是』不就结了?她要什麽,就给她什麽。」
劫真摇头不语,却见劫震微显错愕,摇头道:「此事须请教曲都尉才是,我实不知。」众人目光都投到姚无义身上,姚无义眯眼冷哼,转头道:「曲凤钊,人家问你呢!」
这珠自然不会是金吾卫找到的,就算曲凤钊再神通广大,怎麽也答不上来,只是无论他答「是」或「不是」,后头的责任都得由他来承担。半生进取的昭武都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缓缓点了点头:「是在盒子里。」
文琼妤美目流沔,眉黛浅蹙:「可有打开观视?」
曲凤钊本欲否认,转念又想:「若未开盒,如何知道盒里藏珠?」只好点头道:「曾打开一两次观看,未曾取出便是。」
文琼妤「啊」的一声轻呼,掩口故作恍然状:「这便是了!贼人动了手脚,此珠已无效用。」
此话惊动四座,姚无义沈下脸来,愠道:「小丫头!你这话可得交代妥适。若有不尽实处,可别怪咱家不懂得怜香惜玉。」
文琼妤假装没听懂话里的威吓之意,侃侃说道:「阴牝珠是世间至阴之物,入水凝霜、日下犹冻,若非失去灵效,岂能无半点寒凉?依我看,非是凶手仓促遗珠,而是宝珠灵气被汲取殆尽,只留了空壳下来。」说着开盒取珠,传与众人观视。
法绦春最是心急,不顾丈夫拦阻,忙不迭地一把抢过,於两掌间反覆交握,尖声道:「是不怎麽寒凉!果然大有问题!」转头怒视劫震,彷佛他便是侵占宝珠灵气之人,眼光颇为怨毒。
堂内众人惊疑不定,文琼妤又说:「阴牝珠性质属阴,最惧阳气,若於日光下曝晒片刻,所剩的些许灵气也将烟消云散。不信请看。」让商九轻拿到中庭片刻,再入厅时果然触手微温、皮光黯淡,连珠子似都缩小了些,犹如花房凋萎。
「宝珠本有灵,乃是活物之属。一旦失却灵气,便如同死了一般。」满座尽皆叹服。
姚无义冷冷看着,哼笑道:「照你这麽说来,是疑心劫庄主吞没了宝珠灵气?」
文琼妤讶然道:「公公说笑了。劫庄主侠骨磊落,怎能如此?自然是窃珠行凶的魔门匪徒所为。此珠纵归九幽寒庭,也不过是枚硕大的珍珠饰物,再也没甚效用,不如献与朝廷,殷实库禀。前岁北地旱涝相继,饥民据说都涌到京师左近啦!若将此珠换米粟乾粮,也能赈济流亡,以彰陛下圣明。」
姚无义无话可说,「哼」的一声:「朝廷有朝廷的法度,用不着你等百姓多口。珠子自归你家,爱干什麽谁也管不着,还能缴回国库麽?儿戏,荒唐!」文琼妤顺阶而下,敛衽福了半幅,叹道:「我等草莽之人,不通世务,幸得公公指引,方才少闹笑话。」
姚无义哼哼两声,见她也没穷追猛打的意思,面色渐渐和缓。
忽听寰宇镖局总镖头「牧野流星」方东起道:「照姑娘的意思,破案还须着落在盗珠之人的身上。只是线索到此悉数断绝,却要往哪里找去?」
文琼妤笑道:「这倒不难。近日江湖中若有身负玄阴真气的无名高手崛起,又或有人突然显露极阴极寒的武功、而无师承脉络可循者,便是盗珠的疑犯。凶手身上的玄阴之气,正是他最大的破绽。」
众人闻言省悟。方东起抚掌长叹:「姑娘灵心慧眼,实令方某佩服!」
「总镖头谬赞了。」文琼妤盈盈下拜,姿态清雅端丽,难画难描。
大事已了,姚无义对劫震道:「老劫,咱家回宫去啦!你府上也准备准备,明日好动身往天城山。」劫震躬身道:「多谢公公照拂。小女刁蛮成性,在皇城之内还要麻烦公公多费心。」
姚无义亲热地拉着劫震的手,凑近道:「你跟我客气什麽?小郡主是我瞧着长大的,还能不上心?这回请皇后娘娘给郡主说的亲事,我瞧十九能成!嗣王是太祖爷的嫡子,正统皇脉,身份地位不比一般,据说小王爷也生得俊美出尘,颇有乃父之风,配与郡主的天仙美貌,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事成之后,老劫你可别忘了咱家这个牵红线的媒人哪!」说着呵呵大笑,乐不可支,彷佛这盅谢媒酒已是手到擒来。
他口里说的「嗣王」,便是三仙宗府之主「飞剑谪仙」伏凤纸,小王爷云云自然是伏凤纸的儿子伏辟疆了。
伏凤纸是太祖爷的第八皇子,论血裔宗谱,绝对是有资格继承皇位大统的人选,只是他少年时醉心武学,无意於庙堂之事,反而在江湖上闯出偌大名头。太祖爷驾崩之后,先帝继位,很喜欢这个本领高强、却对帝位毫无兴趣的同母亲弟,特封为「嗣王」,食邑五千户,赐下一部前朝府库珍藏的道家重宝《紫府筵华经》,许他开立亲王幕府。
这位嗣王一向自命风流,美姿容、高才具,年轻时曾倾倒无数名门淑女,享有诗仙、酒仙、剑仙雅号,开府后便称「三仙宗府」,以一手「分光剑术」列名六绝,善御剑气,赞曰:「平生论剑不持剑,出尘原在红尘中。」纵使这些年来隐居深山,闭门不问武林之事,声名仍广为流传,为江湖人所敬。
小王爷伏辟疆既然「颇有乃父之风」,想来也是个俊俏风流的人物,劫兆心底一酸,顿时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没等席散便迳自起身,低着头往堂外走去。劫震远远瞥见,面色铁青,沉声喝道:「回来!你眼里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点规矩?」他难得发这麽大的脾气,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转头。
劫兆素来惧怕父亲,然而一想到是他要把劫英嫁掉,忽有种豁然不顾的冲动,迟疑片刻,继续低头行出,更不稍停。劫震正要发作,却见管事侯盛快步进入,面无表情地躬身一揖:「启禀老爷,正阳门处传来消息,说二老爷已经到啦!正在城外杨柳桥的驿馆暂歇,少时便要入城。」
劫震脸色丕变。由於黄庭老祖行将坐化,阴牝珠之事有了出乎意料的圆满结果,他正后悔飞书急召劫惊雷回京,没想到他竟来得如此之快。按说香山离京有百余里之遥,再怎麽飞马急驰,最快也要足足两日夜的工夫;加上鹰信递送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於今日抵达。
侯盛似是读出了主人的心思,平板冷硬的回答:「二老爷是从观霞岭处直接赶来的,说是率队围猎之时截获飞鹰,带了身边的人马便来。」观霞岭离中京仅五十里不到,朝廷设有迎宾山庄,乃是驻京高阶武将们最喜爱的猎场之一,秋天枫红极美,与京城南方「碧城天阶」的夏季桐荫并称二绝。
姚无义疏眉一轩,眯眼道:「哦?公威回来啦?真是好巧啊!」「公威」是劫惊雷的字,劫惊雷比兄长还小着四五岁,看在姚无义眼里,自然只是个小老弟。劫震神色尴尬,恭谨道:「我明日便要离京,特召公威回府里主持大局,不想却来得这般快疾。」
姚无义有意无意的睨了他一眼,摸着光滑无须的三层下巴,呵呵笑道:「那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时辰不早,咱家先回宫啦,明儿再来送你,顺便与公威喝上几杯。我和他,可真是好些年没见啦!」劫震连声称是,与众人一齐送出厅去,面上恭谨,暗里却不停转心思。
阴牝珠一案告一段落,眼下三家没了兴师问罪的藉口,眼看便要各自散去,劫震自己又将离京远赴天城山,此时三千飞虎骑若浩浩荡荡开入京城,鸠占鹊巢,徒然是引狼入室之举。劫惊雷从猎场直奔中京,所带部曲约莫都是轻装快马,人数也必然不多,反倒安全。
思及此处,劫震顿觉宽慰不少,送走了姚无义,便派劫真与劫军出城迎接;回见劫兆蜷在厅里,茫然发呆,竟未出厅来送姚公公,不觉心头火起。劫真察言观色,赶紧说:「父亲,四弟与我一同去好了。二哥伤势未癒,只怕不便骑马。」劫震冷哼一声,甩袖入厅,迳与文琼妤、常在风等闲言絮絮,彷佛劫兆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污浊之气。
劫真拖着劫兆骑马出府,两人并辔而行,一路无话。
来到正阳门前,尚未求见关值门将,忽见守门的兵卒们忙乱起来,一侧的迎宾门缓缓拉开,清出专供王侯皇亲行走的青砖大道,迎入两列长队。
当先一骑高大伟岸,人如天将马如龙,马背上的骑者面如重枣、燕颔豹髭,身披紫袍皮甲,背后竖了把比手掌还宽的厚刃巨剑,剑锷铸成栩栩如生的虎头形状,剑柄活脱脱就是半截虎爪,剑首末端的虎掌五爪屈张,远远望去,彷佛他身后负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青铜老虎。
男子策马缓入,蹄声喀答,那直挺挺的昂藏虎躯恍如铁铸,霎时间竟让人产生一种「城门变矮」的错觉,石砖门洞被他巨大的影子塞得满满的,彷佛挡住了迎宾门里的夕阳余晖。
——劫惊雷。「贯虹紫电」劫惊雷!
若世上从来没有「神霄雷隐」劫震,这个名字将会是中京最铁铮铮的男子汉。
紧跟在劫惊雷之后,却是一名身穿杏黄衫子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眉目清秀,浅褐色的肌肤如琥珀烧融般光泽细致,又彷佛是汲饱阳光的丰润麦谷,身段不同於京城仕女的纤细窈窕,更说不上蜂腰长腿,但行进间挺胸直背,倍显精神,跨鞍打浪的动作尤其柔软协调,极富有某种驰过荒原旷野似的旺盛活力。
她体态结实丰满,模样却很文静: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的相貌虽与劫惊雷依稀彷佛,桀骜不驯的野性却被线条柔和的粉色唇瓣稀释殆尽,唇上一抹淡细汗毛,益发衬得唇珠小巧、下颔细圆。她的长发编成一条乌亮的三股大辫,拢於左胸,也不用什麽发饰妆点,翻领缠腰的胡服装扮与商九轻颇有同工之妙,但商九轻英飒逼人,她却是斯文秀气。
劫兆知道她是谁。
劫惊雷没有儿子,只得一个宝贝女儿,少年丧妻后便不曾再娶,身边从没有什麽嬖妾侍女,决计不会弄错。只是没想到女大十八变,那个小时候老让他掀裙扯辫子、爱哭爱生气的黑丫头劫苹,居然出落成了这麽个斯斯文文的大小姐。
他硬着头皮随二哥拍马迎上,只听劫真「吁」的一声勒住缰,就着马背上抱拳拱手:「侄儿劫真,奉父亲大人之命,特来迎接叔叔回府!」劫惊雷左手举起,身后十八虎骑一起停住,动作整齐划一,人不低头、马不摇鬃,晚风中直如泥塑木雕也似,当真是动也不动。
劫惊雷点了点头,钢铁般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偶而瞥见后头的劫兆,目光陡地一寒:「又是你惹的事?」劫兆从小就怕这个二叔,劫惊雷是绥平府上下、唯一一个敢对七岁大的四少爷饱以老拳的人,那是劫兆平生头一回挨打,第一次就差点送掉了小命。
劫兆下意识的缩了缩颈子,突然有种张口结舌的窘迫,然而看在劫惊雷眼里,他的回避却不只是心虚怯懦,更似某一种难言的、野兽面对猎人般的兽眼异光,加倍的激起他扑杀对抗的本能。
眼看气氛已僵,劫真赶紧打圆:「叔叔明监。案情现已明朗,盗珠行凶之人应是魔门的奸邪余孽,实不干四弟的事,他是被冤枉的。」劫惊雷哼的一声,冷道:「谅你也没杀人的胆!可中京这麽多人,怎的就偏来冤枉你?」劫兆无言以对,抬头见劫苹望了自己一眼,眉头微蹙,也颇有不以为然之色。
劫真微笑颔首:「阿苹,咱们许久没见啦!」
劫苹闻言一笑,杏眼中绽出光芒,却没失半点分寸,就着马背上敛衽施礼:「三哥好。」守礼合宜,语声清脆毫不扭捏,果然是一派名门千金的气度风范;只有在轻咬粉唇的小动作里,才泄漏出一丝少女独有的羞涩喜悦,虽只一瞬,却是分外惹怜。
劫真点了点头,没敢多看一眼,旋即转向劫惊雷。
「二叔从观霞岭赶赴京城,仓促之间,可是不及带上人马?」
劫惊雷冷然道:「另有五百骑驻於城外邮驿。我入中京,单人孤剑亦无所惧!若非阿苹坚持,我连『飞虎十八骑』都不想带,看哪个能拿我怎地!」劫苹皱了皱眉,轻声道:「阿爹!」颇有责备之意,又像是提醒父亲谨言慎行,短短一唤,竟似有无数心思。
劫惊雷哈哈大笑,笑声震得附近的巡城兵卒纷纷掩耳走避。豪笑未止,铁面铮铮的「贯虹紫电」彷佛被打回原形,变成一个既心疼又得意着女儿的老父亲,面对爱女的管束全无招架之力,面色舒缓,点头道:「不提这个。走!我们路上说。」一夹马肚,昂首缓策而行。
劫真纵马跟上,两人并驾齐驱,不住交头接耳。「飞虎十八骑」未得号令,在原地端立不动,个个面如铁铸,睁眼迎风,人马俱是昂首挺胸、明刀云甲,分外精神,直把警跸皇城的驻军给比了下去;附近的行人远远围观,俱都赞叹不已。
劫惊雷与劫真行出十余丈远,劫兆正想跟上,忽见劫惊雷左手举起,飞虎十八骑一起策缰,两两并辔,鱼贯从劫兆马前横行过去,头两骑还几乎将他撞倒,彷佛当他是透明一般。
劫兆骑术平平,胯下坐骑又不如飞虎骑的西域名种奔云骢神骏,陡然间被大队横拦,那马不住扭身跳蹄,要过又不敢过,转得两圈,渐渐晕乱起来。他手忙脚乱,口里吁吁乱叫,马匹却不听话;蓦地横里伸来一只窄袖小手,用力攒住马缰,拉着马嚼子固定不动,口里「得得」几声,马匹居然就平静了下来。
劫兆一挥额汗,抬见劫苹秀气的脸上带着一丝同情怜悯,感激的话到了嘴边便出不了口,只是冲她点了点头,迳自拍马追赶。
劫苹轻叹一声,与他并驾而行。她马术极精,不唯姿态轻盈优雅,控缰更是如身使臂,劫兆不知不觉间被她所引导,两人从飞虎十八骑当中穿行而过,两列长队应声两分,让她俩回到队前,煞是好看,彷佛已为此刻练过了千百回。中京人哪里见过如此精巧的马队表演?顿时彩声如雷,沿街不绝。
劫苹拉着劫兆的马缰,巧妙的安抚马匹,不让被行人的鼓噪喧哗所惊扰。
劫兆看在眼里,暗自叹息:「我小时候不知欺负过她多少回,也难为她如此不记仇。」心中再无芥蒂,低声道:「多谢你啦!我马骑得原是不好。」
劫苹「嗯」的一声,并不接口,一双大眼睛遥望身前,动静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