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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柔情-湄澜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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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天以后的早上,她支走了阿湄。 
  她要我答应在她死后,把阿湄送到她父亲的身边。 
  我默默点头。 
  “他未必会好好待她,你要常去看她,直到她成人。” 
  我同样答应。 
  她松了一口气,转开脸去,明亮的眼光转成暗淡。 
  她始终还是爱他,即使他辜负了她这么多年,始终也没有来接她。 
  当天夜里,我在院中的紫藤架下吹起了箫。 
  我从未吹过那首曲子,然而我不知不觉吹出了它,也许只是因为人生本如那支箫曲一般凄凉。 
  后来房门打开,我看见阿翎出现在门边。 
  她已有多日不能下地。看见她,我微微一惊,停下了箫声。 
  “不要停。”她低声说。 
  我重又吹起,她慢慢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花架筛下淡淡月光,如满地细碎白冰。不时有紫藤花坠落,点点剔透凝华。 
  她将什么东西系在我的腰带上,我知道那是一只新的香囊。 
  从前她绣给我的香囊在一次决斗中被人毁坏,我不舍得丢弃,一直收在怀中。 
  然后她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腰,紧紧依偎在我的肩头。 
  她在我耳边低语。“不要停,”她说,“听着你的箫声去死,我才不会害怕。” 
  我轻轻一震,却没有停下。 
  我一直没有停下,即使当我感到她的手臂松开滑落。 
  我没有停下,即使当我再也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我没有停下,当天空大亮,人家的炊烟次第腾起,鸡鸣犬吠,日上的尘嚣。 
  我没有停下。 
  那一切与我无关。 
  我觉得我只需一直这样吹下去。 
  一直吹下去。 
  一直吹下去。 
  一直吹下去。 
  …… 
  然而还有阿湄。 
  我答应过要送她去她父亲的身边。 
  当阿湄自她母亲冰冷的怀中抬起泪痕狼藉的脸望向我,我知道我要履行我对她母亲的诺言。 
  我带着阿湄千里跋涉,到了江南。 
  我见到了阿翎一直不曾等到的那个男子,慕容安。他的完美丰神并不出乎我的意料。 
  他起初略为吃惊,凝神看看阿湄,神色渐渐平复。“她并没告诉我她有了身孕。” 
  “所以你才任由她流落在外?” 
  他笑笑:“最初我便要娶她回来,是她自己不肯答应。” 
  他看了我一眼,带着一种淡淡讽刺的神情:“她一直都在等一个人,不肯放弃。那个人,想必是你。” 
  我如受重击,不能置信。刹那只觉天翻地覆,无比荒唐。 
  “你不知道么?”慕容安望着我,“那么你还不如我明白她。” 
  当天夜里,我茫然离开了慕容府。 
  我千里往返去看望阿翎的坟墓。我以为她或肯托梦于我,告诉我真情究竟如何。 
  然而她一去杳然,从来不肯入我的梦境。 
  某一个黄昏,落日凄圆,月影初升。 
  我再一次拔去她坟上荒草,坐下为她吹箫。然后我离开了她,继续我在江湖的漂泊。我并不知道滚滚尘嚣,究竟何方是岸。山长水阔,我该于何处容身。我只是想要找一件事来做,胜负生死于我已无关紧要。   
  第四章 重逢方雁遥(4)   
  我开始追踪那些多年未曾归案的盗匪,我甚至希望我会败在某个凶残大盗的手下,无声无息死于一个边陲小镇或是荒山密林。奇怪的是我的剑法却于此时悄然精进。 
  就在那些年里,我再次听到了关荻的名字。这个在南方七省声名鹊起的年轻捕快以其高超的追踪技巧,坚忍不拔的意志,以及奇异的独门武功威慑黑道群雄。传说中他的武器是一条长长的铁链,那使我想起很多年前与我一同猎狐的少年手中灵活的套索。 
  有几次我们殊途同归,追踪同一伙盗匪到了同一个地方。我暗中出手相助后无声退去。 
  我看见昔日猎狐少年已成长为一个英俊青年,他自己揣摩出的武功虽然仍有不足,却因出手惊奇难测而颇具神威。 
  在追踪盗匪告一段落时,我会去看望阿湄,但是每一次并不让她知道。我会在她生日时在她常去玩耍的废园里藏下一份礼物。当我在暗中看见她被惊喜映亮的脸,才觉得我这样活着,至少还有一些意义。 
  阿湄日益成长,比小时候活泼快乐。我看见她的成长,仿佛看见从前一幕幕的阿翎。那让我深深感念,同时也是深深的刺痛与折磨。 
  她七岁那一年,我在夜深人静时去看望她。 
  当晚孤鸿号野,翔鸟鸣林。 
  我看见星光撒上她熟睡的面颊,她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有依稀泪痕。我才知道她的快乐和活泼只属于白天。 
  我的心境悲凉如水。我不明白阿翎为什么不肯把阿湄交给我抚养,至少我会比她的父亲更好地照顾她。 
  那晚我离开时,发现一道人影由废园里窜出,越过围墙,烟般疾逝。我遍体生寒,追踪而去。半个时辰以后,他没入一条深深小巷。 
  我谨慎地进入小巷,几步以后,我听见一阵金属撞击之音,强劲风声劈面而来。电光石火,我想起这可能是谁,在间不容发时,我问:“关荻?” 
  铁索哗然落在我脚下,那人走近我,在星光之下向我左右端详,良久一笑,雪白的齿光在黑夜中一闪而没:“你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我姓方,”我说,“方雁遥。” 
  他明亮黑眸电般一闪,“原来你就是方雁遥。那么,一直相助我的人是你。” 
  “那几次也只是巧合。”我说。 
  “是么?”他侧头反问,笑容灿烂,依稀可见少年时的明快天真。 
  我与他相视而笑,故人重见的欢欣尽在不言。 
  那一夜在他的家中我们煮酒尽欢,促膝畅饮。他将别后际遇一一述说,我默默倾听。 
  后来他问起我去慕容府的缘由,我约略告诉他阿湄身世。但当我问起他为何会在那里,他却微一犹疑。 
  我知道他必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他却又孩子般笑起来,随即坦白: 
  “我去那里,是与慕容家的一个女子相会。”喝一杯酒,他又道:“大哥,无论如何,我也要娶她为妻。” 
  我望着他,他的脸英俊异常,眼中光芒如在煅烧宝物,仿佛永远可以为了他的目标不计其余,我知道这一次他仍会实践他的诺言,就如同这些年来他默默成就少年时的梦想。这使我为他觉得高兴,而又惕然如悟忆起自身,意兴阑珊。 
  我在似喜似悲中度过长夜,天明作别。然而我未曾想到与他一夕别后,再见似已遥遥无期。 
  就在那一年冬天,关荻忽然消失于江湖,不知所踪。 
  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慕容世家与塞北池家联姻,刚刚执掌家政的池家长子池杨迎娶了艳名闻于江南的慕容宁。关荻的失踪似与此事颇有关联,使我不由担心。但多方查访,依旧没有他的消息。 
  三年以后,我追踪一伙大盗直至塞北,忽然听说慕容宁在池家红莲山庄的红莲峰顶纵火自焚。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此事与关荻有关,匆匆赶去。在离山庄十里的山中,我找到了重伤的关荻。 
  他的伤势在一个月后痊愈,但他整个人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他完全失去了笑容,也几乎不再说话。他望着人时眼光依然灼热,却只令人心底生寒。 
  他从未告诉我那时在红莲山庄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一次,他在噩梦之中惊醒,声音嘶哑地对我说:“池杨烧死了她,是池杨。” 
  他的话令我悚然心惊,我不能想像会有人亲手烧死自己的妻子,即使那人是以冷漠深沉著称的池杨。 
  风波渐渐平息以后,我们一路向西,回到了从前初次相逢的雪山。 
  在那个野苇湖边我们筑起树屋,从头修定他的武功。他每日埋头苦练,我知道他的全部心志现在只为复仇而燃烧。 
  我无法劝解,只有相助。 
  我每年仍会离开数月,前去看望阿湄。直到她十五岁生日,我再次见她,才明白日后不可再去。 
  我去时正是清晨,清露宛转,如丝碧草上浮着一带轻烟。 
  我看见一个少女坐在凉亭,穿着鹅黄绸衫,百无聊赖地踢着双脚。偶然间抬头,眼波四下流转,却似一切并不曾入眼,只是关心着一件事,神气不安而又快乐,可爱而又可怜。 
  无人知道当我看见这一幕时,如何在蓦然狂喜后而又肝肠寸断。那仿佛是把多年前的一幕完好无损地移植到如今。只不过,那再也不会是一早起来,在我房外等我带她出游的阿翎。   
  第四章 重逢方雁遥(5)   
  不知不觉间,她的女儿已长成与她无比相似,让我不能自已地疑真疑幻。乍起的梦境终究陨灭,惊喜一霎,倍感神伤。 
  在一片恍惚中我离开了慕容府,走了很远才发现,我竟忘记放下我为阿湄准备的礼物。 
  我回到了雪山。 
  以后的两年间,我再也没有去探望阿湄,因为我不敢再去面对那样的折磨。 
  两年以后关荻听说慕容府与池家再次联姻,决定前去报仇。我只有相从。我从未想到过会在池家与阿湄重逢,因为传说中的新娘是慕容泠。 
  当我第一眼见她,我再一次将她错当作阿翎。但当关荻将她掳作人质时,我已明白她的身份。 
  我不明白的只是慕容家为何要她代嫁而来。此事一旦被池家发现,她的处境何等危险。难道慕容家上下竟无人关心她的安危? 
  窗外爆竹震耳欲聋,阿湄要俯下头才能听得见我的问话: 
  “为什么嫁过来的是你?” 
  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掉下泪来,脸上却浮出笑容。 
  “是我自愿的,”她说,“何况池家的人已经知道真相,并没有将我怎样。” 
  看我仍要再问,她低声阻止:“叔叔,无论如何,现在我很安全,你先睡一睡,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详说。” 
  鞭炮声终于变得稀落,我仍然耳鸣不断。 
  阿湄为我拉开被子,一瞥之间似是发现了什么,略为惋惜,却没有说话。 
  “什么?”我问。 
  她微微犹豫,随即说:“你身上挂的妈妈绣的香囊,给人斩破了。”说着解下来,要递在我的手中,却又“咦”了一声,缩回手,转身在灯下细看。 
  “是什么?”我问。 
  她慢慢转过身来,手中捏着一张折叠的绵纸,神色怔忡不宁地低声道: 
  “妈妈把这个缝在了香囊的夹层里。好像,是一封信。” 
  我接过来,手抖得厉害,我害怕稍一用力就会撕破那张薄薄的绵纸。 
  我记起十二年前我与她绝别的那个夜晚,阿翎把这只香囊挂在我身上。 
  她究竟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不肯在她生时说清,却要写这样一封信,要我在她死后多年才得以发现。 
  阿湄将油灯移至床头,拨亮了灯芯。 
  屋中弥漫着爆竹的青烟,淡淡的硫磺气息。 
  四下里鞭炮声忽然沉寂,已是新年。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那封十二年旧信的最后一层。 
  跳进我眼中的第一句话已令我双眼模糊: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从我第一次见你。” 
  …… 
  我停了停,到眼前再次清晰,才能继续读下去。 
  ……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从我第一次见你。 
  那年我七岁,你八岁。你的母亲让我叫你大哥。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并没有开口。 
  我并不是害羞,我只是不愿让你当我的哥哥。 
  也许那时候我便知道长大后我会爱上你。 
  我也不愿叫你的名字。雁遥。 
  这两个字常让我觉得你的一生会像大雁那样南来北往,遥不可及。 
  事实上也真的如此。 
  因为那是你的名字,所以我不得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雁翎。 
  我想如果你一定要做永不栖息的雁,我情愿做你的一根翎毛。关山长河,天南海北,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和你同去。 
  然而我不过是在痴人说梦。 
  我知道做不成你的翎毛,你迟早会离开我。 
  我知道。 
  你离家前的那个晚上,我去找你。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一起走? 
  你一直没有回答。 
  于是我说我会等你,我说我会一直等到等不下去的那一天。 
  其实我是在说我会等你直到我死。但我想你并没有听懂。 
  我在家乡等了你五年,我拒绝了很多人的提亲。流言四起。 
  我忽然发现即使你此时回来,你也决不会有勇气带我离开。要你和我在一起,只有替你舍弃那个家。 
  所以我遣散家仆,远走他乡。我走到一个遥远的北方村落,我在那里安定下来,继续等你。 
  并不是没有人知道我的下落,只要你想要找我,你应该可以找到。 
  我于是又等了四年,我遇到了慕容安。 
  我不清楚我为何会答应和他在一起,也许我已濒临绝望,也许我正因绝望而恨你,要用伤害自己来伤害你。 
  但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他,不再等你。 
  他这样要求过,然而我没有答应。 
  我从未爱过他,也许他同样未曾爱过我。 
  然而他竟比你明白我。 
  他走时对我说: 
  “如果你以为这样你还可以继续等他,那么你错了。” 
  我不管对错,因为我已没有选择。 
  我早将一生变成一局与你的赌博,我不能退场,在我的生命结束以前。 
  我终于等到了你,你来时正是阿湄满月的第二天。 
  看见你的一霎我就明白我已等到了我一生想要的东西,虽然我已失去了接受的资格。 
  我的痛苦应该是你的两倍,因为看见你的伤心我的痛苦更添了一重。 
  我怎么可以答应嫁给你,让你抚养别人的孩子?你是那样一个骄傲的男子,虽然你的骄傲很少让人看到。   
  第四章 重逢方雁遥(6)   
  你会终生无法释怀,娶了我,你不会幸福。 
  于是我骗了你,让你离开。当你离开时,我以为我们终生不复相见。 
  你走的时候是夜半,四周很静,我伏在窗前用心听你的脚步。 
  我一直在听,直到再也无法听见。 
  一切都像很多年前的那一夜,你自以为无人知道地离家。 
  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在我命不久长的时候。 
  我觉得为此我可以感谢上天。 
  我想必隐瞒得很好吧,让你以为我始终在等阿湄的父亲。 
  你从不知道每次你转身,我在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你。否则你便会明白我的真心。 
  你对阿湄很好,我毫不怀疑在我死后你会愿意抚养她。 
  然而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你自由。 
  我不想让她在你眼前,时时刻刻提醒你,曾经有我的存在。 
  其实我希望你可以将我忘记,如果这样就可以去掉你脸上的忧愁。 
  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知道所有这些真情,所以我把它交给天意去裁决。 
  我看见从前我绣给你的香囊已经不见,便做了一个新的给你。我会把这封信缝在里面。 
  也许很多年后你会看到它。 
  也许,你永远不会。 
  我死的时候如果在你身边,我会觉得幸福。 
  我希望你吹箫送我,那样我便会有了勇气。 
  就像从前秋天的夜里,你坐在家中紫藤架下为我吹箫。 
  你仍记得么? 
  从前秋天的夜里,你坐在家中紫藤架下,为我吹箫。     
  《湄澜池》PART3   
  第五章 遇雪关荻(1)   
  大风卷雪,枯木摧折。 
  正月初七。 
  池家人马仍未放弃搜捕,但我们已离开暂时容身的客栈,顺利潜入山中。 
  八百里呼音山千峰雄奇,深谷幽秘,藏匿之处何止千百。我并不为追兵担心,令我担心的只是大哥。 
  大哥伤势反复不定,我明白是他心事使然。 
  多年来我从未见他开怀,却也从未见他如近日一般伤痛。他心中沉埋往事仿佛一夕之间连根掀起,翻复折磨更胜从前。 
  而他所以被勾起前愁旧恨,全因助我复仇来此重遇慕容湄。 
  回思种种,我但觉此生欠他良多,无可报偿。 
  他在那场十年不遇的暴风雪里救起我,是我们初次相遇。 
  那一次我欠下他我的性命,还有我整个未来。 
  他将我救回他的木屋,他帮我猎取用以交换我未来的狐皮,他指点我后来赖以生存的武功。 
  我永远记得他在寂寞山林飞掠的身姿,夺目剑光追击着疾奔的玄狐,白虹黑箭,苍茫积雪激荡成烟。血光乍溅时,他倏忽止步,提起猎物,眉间浮起淡漠的忧伤。 
  那一瞬间我对他崇仰敬慕如同对待传说中的山林之神。 
  我并不确知何时是我们的二次相逢。因为在他现身与我相见以前,他已暗中助我多次。再见他的惊喜无以复加,我本不善言辞,但那一晚我们长夜对饮,我告诉他别后经历,我竟能滔滔不绝。 
  也许与他重逢,让他看见我因他而改变的命运,早已是我多年暗藏的夙愿。 
  多年不见他并未改变,一如既往地沉静温华,寂寞忧悒。我对他仍然敬慕有加,却已倍感亲近。这个诡谲江湖,众人眼中,我是来历不明横空出世的一个异数,而造就我,知道我,只有他。 
  第三次相遇是在呼音山中。 
  那时我重伤,心死,一半的血流出体外,在身边结为深色寒冰。 
  就在那时他出现。 
  即使看见我沦落至此,他的眼光依旧从容,只是当他俯身查看我伤势时,我才看清他眼中忧色多添了一重。 
  他带我逃出生天,带我重返我出生的山岭。 
  他和我同看那片苇湖中生生不息的野苇,仿如看见我们人生的枯荣。 
  某一个夜晚,清水长天,月色流离。 
  我难以入睡,起身到湖边练功。收势时回头一望,看见他不知何时已出屋静立,白袍低垂,如一段落地凝结的月光。 
  我望着他,心头刹那翻转,远远叫了一声: 
  “大哥!” 
  那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他。他微微一动,隔着很远,我依然感到他淡淡笑容。 
  停了片刻,他才说:“方才练得不错,只是个别几处过于心急,再来一遍吧。” 
  我向着他的方向笑笑,从头练起。 
  我心中温暖,顿时开阔。 
  因为我知道从此以后,人世风霜江湖夜雨,都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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