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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没在任何场合写过这些字。有人又问,即是假的你为何不写状子告他们?启功又笑了:“这些假字都是些穷困之人因生活所迫,寻到的一种谋生手段,我一打假,也把他们的饭碗打碎啦!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周围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有些人认出这是启功来了,就围过来劝启功打假,启功坦然地说:“人家用我的名字是看得起我,他学的这手字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再者,他是缺钱用,才干了这种事,他要是向我伸手借钱,我不是也得借给他吗?”他向周围的人讲了古代书法名家唐伯虎和文征明的故事,他们在市场上看到有人仿造他们的书法,并没有生气,反倒在他们的赝品上再添几笔,题上款,以示支持,卖假字的人因而多赚了几吊钱,高兴而去!那些买了假字的人也十分高兴,因为他的损失并不大,高高兴兴地把字画带回家去了!此时,身在潘家园的启功多么想在所有的假字上亲手题上自己的名字,让他们都顺利地卖掉自己的假文字,高兴而去!可惜这里的假字实在是太多,题不胜题。启功在潘家园面对假字的海洋,并没有任何气恼的样子,而是充满着一种人道主义的情怀。
有人向启功请教,怎样分辨启功字的真伪?启功谦虚地说:“写得好的是假的,写得不好的是真的!”有位领导,一天拿了一件几乎可乱真的书法作品给启功看,并说:“我拿来一张字想请您看看,这个伪劣作品仿的多么像!”启功放下手里的活儿说:“好!好!我们看看!”来客把这幅字挂在墙上,启功带上眼镜走近仔细一看说:“我看你可不能这么说,这幅字可是伪而不劣呀!”来客紧接下去问:“你看这字跟您的字有哪些区别?”启功用手比画了一下说:“我的字是劣而不伪,你拿来的字是伪而不劣!”启功开了一个玩笑说:“这世界上面对我的字大体有三种人,有一种人是不认识我的人,他们对我的生存是无所谓的;另一种人是对我感兴趣,并已经拿到了我的字的人,他们盼我赶紧死;第三种人是对我感兴趣但还没拿到我的字,所以他们盼我先别死。”
一次,我在启功先生家聊天,他的侄子章景怀拿来一本书,里面有介绍启功的文字,启功指着这位作者的名字说:“这位记者来采访我,问题问的稀奇古怪,我对付他的办法是,他问东,我答西!”我插话说:“干吗这样,您对记者向来是友好的!”章景怀对我说:“他书里写的有的是从你采访启功先生的文章里抄来的!”事实是这样,启功先生只向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谈到自己的家世!章景怀又说:“这位记者写的启功家世和你写的一模一样,纯属抄袭!应该起诉他!”我说:“没必要,这也是我向启功先生学习嘛,人家也是为了宣传启功,而且他的名气可比我大,即便是抄的,他写的有人看,还不同样达到宣传启功的目的吗?再说,那么多人仿造启功的字,公开出售,启功都不打假,我的这么一段小文字有什么假可打呀。”我的这番话可能说到了启功的心里,他指着我,哈哈大笑!
启功不仅对造假字的人持一种宽容大度的态度,而且很愿意做善事。
中华书局的一位老先生病重住院要动手术。手术前家人感谢医生,需要启功的两幅字以赠送。启先生闻言,当即写了,由人拿去。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手术前一天,又换成另外两位医生,家人惶惧。启功得知后,当即连书四幅,以应急而亲自送去,老先生见到启功后,握着启功的手,说不出话来,就是哭。
1991年夏天,我国因部分地区发生了特大洪涝灾害,牵动着亿万人民的心。当启功得知国家减灾委员会成立了救灾捐赠接收办公室的消息后,他从写字的收入中拿出1万元送到接收办公室。随后,中国书法家协会也举办书法家赈灾义卖活动,那时已进入8月,连续高温的暑期,启功先生不顾酷暑,亲自送去两件书法作品参加义卖,售出1万元。接着他又参加了荣宝斋的义卖活动,精心创作出来的朱墨竹各一幅,售出2。4万元。他还亲临中央文史馆举办的赈灾义卖展现场,当场挥毫写下:“立民族志,先天下忧,沉灾共谈,风雨同舟,解囊之士,爱国之俦。”他的这幅作品连同他挂在展厅上的其他四幅作品当即被人收购,得到救灾款2。8万元。8月下旬,全国政协举办赈灾捐献活动,他又送去两件作品,其中一件是他保存多年的在黄绫上书写的,换得款2万元。这年,启功先后捐款近10万元。他说:“我们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多难兴邦,这次洪涝灾害让我们经受了考验。”
1998年,我国长江流域再次遭遇特大洪涝灾害。中国佛教协会首先举办赈灾书法义卖活动。启功和赵朴初先生同时亲临广济寺,当场挥毫。接着连续几天,他又出席全国政协、中央文史馆、荣宝斋的义卖活动,共捐献作品二十余件。在报上看到灾区许多学校被淹,孩子无法上学时,他在一件作品里写道:“急救灾区,尤其要救灾区的孩子,孩子的生活,孩子的教育,真比我们的生命还重要!急救灾区!急救孩子!”
现在外边模仿启功字的人很多,各处都有,还有人自称是启功弟子去欺骗别人。其实启功先生多次声明,他从来没有书法弟子,只有中文系的学生。市面上假字很多,但荣宝斋门市部没卖过他的假字。
但是,前不久,事先被启功亲自认定是假货的25幅书法,在北京荣宝斋迎春拍卖会中,还是被当作“启功作品”卖掉了,22幅成交价为47。2万元人民币(加上佣金,合计51。92万元)。启功对小事十分宽容,但是原则问题他不让步。
启功说:“假冒我的字画到处都是,但我从来没有为此公开说过半句话。这一次,我太气了……”启功认为这与造他的字不同,这是以他的名义欺骗别人,对这种犯罪行为,要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
近两年来,启功先生目疾未愈,不能用毛笔写字,但他仍不停地写作,口述录音以后,请研究生帮助整理成文章。有些单位或个人需要牌匾或书签,征得先生同意后就从启功过去写过的书法作品中集字。有的未经同意,即集成题词、校训一类的内容,启功感到不妥,便亲笔写了一个声明:
鄙人眼疾未愈,不能题字,朋友或用旧时书件集字,所集多现成招牌、匾额。所集成之件,亦必惠示鄙人过目,一切集成的题词一概未有,现在郑重声明:
一、所集匾额,必由鄙人过目签字同意;
二、一切题词俱非鄙人所撰,概不同意。如有不经启功同意的签字的集字,启功概不承认,集字人应负法律责任!
启功声明
2003年3月15日
园 丁
世间许多人都盯着启功手里的笔,说他是当今第一书法大师。我却暗暗地为启功鸣不平,这样真是太小看了启功先生。书法只是他生活中的一绝,他的成就还表现在对文学、史学、美学以至于文物鉴定都有他自己精深独到的见解,其中最主要的是在教书育人方面的成就,而这一切却被他的书法的光环遮没有了。在北师大建校100周年的时候,启功由毕生为之奋斗的教育事业中归结出八个大字:学为人师,行为世范。
当有人当面奉承他是当代书法大师时,他总是慢条斯理地郑重声明说:“我这一辈子主要工作是教书,我只不过是一个教书匠。”
启功在几十年的教学实践中,深深领会到恩师陈垣的教育思想,灵活掌握陈垣的教育方法,针对不同对象,因材施教,循循善诱。他讲课时深入浅出、引人入胜,深受学生的欢迎,经常有外系的学生到中文系来听他讲课,有时人满为患,不得不改在大厅上大课,这时候连走道都坐满了人。
在对学校本科生的教学中,他讲授历代文选、中国文学史、历代散文选、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选读,还长期讲授历代诗选和唐诗宋词等诸多课程。无论教什么课,他都能够顺手拈来,独具风格。从1982年开始,他招收古典文献专业研究生,二十多年来,先后培养了许多博士生、硕士生,这些毕业生大多在各自岗位上做出了重要贡献,有的当了教授和研究员,有的成了博导。现在启功已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但他还坚持到课堂亲自教学。他带了一些研究生,每月还要上四次大课。
启功对业余教育也非常重视,在全国政协会议上提出办业余大学的议案。这个议案被批准以后,他带头成为第一个在业余大学讲课的老师。启功为什么对业余大学这么关注,他自己说:“正规大学有人管,社会上的青年没人管,这里是藏龙卧虎之地,有许多高人,国家女排里就有好多是从业余体校里出来的,许多优秀的乒乓球运动员,也都是在业余时间练出来的。”
启功没上过大学,他深知一面工作,一面求学的人是个什么心情。上正规大学的人,有的只求毕了业混个文凭就行了。业余大学不是这样,求学的人迫切需要从这里学到一点真正的本领。他的同行中有个老教授叫钟敬文,天天要爬教学楼的六层楼梯上他的办公室给学生上课,他是投票选出来的中文系主任,招了民间文学的研究生,天天坚持去上课,那一年,他已经是78岁了,每天准时到课堂来。有人说,你都这么个岁数了,还这么拼搏。钟敬文先生说:“我这个岁数再不干就带到八宝山去了!”启功对这位同行的心态极表赞同,他说:“钟先生这番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现在不管是正规还是业余的,真正想学的我都愿意教给他们。”
启功给业余大学的学生上课的事,成了师大的一大新闻。上课的时候,教室里早早就挤满了人,每次都是满座。启功拄着拐杖缓步走上讲台,看似很随便,实际上这堂课他已准备很久。讲课的题目很广泛,大都是时下应急的题目,如甲骨文的由来和章太炎的文风、如何写对联、历代王朝的官制、怎么读懂文言文都是他讲课的题目。他信手拈来,讲得深入浅出,学生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业余大学的学生来自各地,启功想,他们最需要学的是一些文学常识。当时,中央电视台正在征集春联,一下引起了几十万人的兴趣,很短的时间收到应征的春联几十万份,不得不招来许多人选,过了多少遍,挑了一批又一批,最后留下比较好的也有四千多份。有的应征者不懂写对子的基本规律,上联写七个字,下联写成九个字;有的典故用得驴唇不对马嘴。这说明了两点:一是大家对此很感兴趣;二是不懂怎么弄。有的学生连查字典都不会。启功随身带了词典,一点一点地教会学生,然后选出几篇范文,一字一字地讲解。启功说:“我不提倡复古主义,但是文言文你们必须读懂,不懂就念不下来,不会用。最后,他布置每个学生写一遍文言填词,写好了张贴在教室外面,启功自己也写了一篇。这样一堂生动活泼的语文课,让业余大学的学生们很容易就接受了。启功就这样不仅带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本科生研究生,还带出了一批业余大学的研究生,使他们成了社会的有用之才。
打 格
这一天,打我进了启功的家门,坐在他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他就一句话没跟我说,我坐在他对面看他打“格”,足足观赏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抽空抬头对我说:“你千万不要误会,客人来了,我怎么不说话?因为打‘格’这玩意儿,经常是散了心就容易打错格,这不,你看见了,我擦一遍又一遍,就是打不准确!”
这是一张四尺整宣纸,他要给比他还大的两位教授写祝词。一位是北师大教授钟敬文,
今年100岁生日,钟先生比启功长7岁;一位是北京大学教授季羡林,今年99岁。在一张四尺整宣纸上,大概要写上60—70个字,要是不就容易写不匀,不好看。只见他手里握着两把尺子和一支粉笔,眼瞅着,在一张空纸上,格子打满了,抬起头来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怎么看就是不对劲儿,便拿起粉笔擦全给抹掉了,从头来。又重新打“格”,一遍又一遍,就我亲眼看到的就擦了四五次!
我忍不住对他说:“您告诉我,应该是什么标准,我来替您打‘格’行不行?”他说:“那哪儿行啊?你不知道每个字我是怎么安排的,你怎么打?”
“好啦,就打到这儿吧!不然你该生气啦,该说‘启功怎么对来人一点都不热情啊?’”
什么生气不生气,让我感动都来不及呢!这么大的名家,写张字是这么一丝不苟,认真负责,不只是给这两位长者写字是这样,据我知道不论给谁写字,启功先生都是这么认真负责,只要他自己觉得不满意,从来不出手,不送人。
启功非常重友情。记得十多年前,我去他家再次采访他的时候。他认为在教学方法上他不值得采访,让我去采访陆宗达教授,并亲自写一封书信,让我拿着去找陆教授。信中是这样写的:
颖老先生:
贵恙大痊,甚为欣慰!兹有鲍文清同志专往拜访,敢希惠予延见。鲍同志系外文局《中国建设》之编辑、记者,为报道专栏知名作家,采访名流,积稿甚多,皆曾在国内外发表。因仰我公为今学术界之灵光,亟有报道之要。渠与功相稔颇深,知公初愈,亦不敢久事打扰,暂作望门识荆,以后何时可以详谈,敬请当面指示,春寒仍望多加珍摄!功节前大病,感冒未愈,未敢躬叩起居。稍痊当趋指承教!
弟功敬上 初五
我去采访陆教授,他并不知内情。后来过了许久,才偶然了解到真实情形,陆教授很感动。启功先生淡于名而重友情,于此可见一斑。
启功杂忆 处事
处 事
启功先生待人真诚、谦虚,而且非常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管谁在眼前,想发脾气就发脾气。
我亲眼碰见他发脾气的情景:
一天,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敲门进了家。两人一见了启功便眉开眼笑地对他说:“上次
,我们来时没见到您,留下两盒西洋参,您收到了吧?这次,是我妈让我们再来看看您,您好吗?”
一听说到他“妈”,启功脸色就不是个样儿了,出口就说:“西洋参那边有一堆,你们自己去挑一挑,哪份是你们的,给你妈拿回去吧。”两个人也没坐一坐,不好意思地扭头就走了!我小声对启功说:“您别生气,人家已经都走啦!”启功才消了点气,说:“他们不提他妈倒没什么,一提他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启功的脸气得通红通红,说:“你不知道,他妈这人不好,我最困难那会儿,他妈那个挤兑我们哟!净说我们家和我的坏话,我挨斗的时候,他妈可高兴得要命呢!欺负我老伴,老伴气得直哭,无中生有地骂我……今天我好啦,他妈就不时地派孩子来看我,你说,这还叫人吗?还叫什么一个家族的人啊?”
今年4月启功去扬州回来,我去看他,问他,这次出去高兴吗?他说这次去扬州很多朋友请吃饭,还有送东西的。有一天,有人请吃晚饭,坐在旁边作陪的是一个解放军,他好心就怕启功吃不好,够不着,便不断地请吃这,请吃那,还不断地把菜夹到启功的碗里。启功先生不好意思地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启功愈说,他就愈不断地往碗里夹,最后启功碗中的菜满满的了,鱼肉、鸡肉、鸭肉……已经没法下筷子了,即便这样了,对方还是不断地往里夹。这时,启功显得不太高兴,便找来一个空碗,放在桌子上说:“你夹吧,随便夹……”话音一落,一甩袖子,不领情地走了!
我听完这个故事也觉得夹菜的那个人真没劲,这种请客人吃饭的方式有多笨,有点假惺惺的,可是,我还是请教启功说:“不管怎么样,人家还是好心,客气,您看,您这么一走,多让人下不来台呀!”
启功说:“你不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填鸭式的吃法了!”他说:“我们满族有个习俗,人死后,习惯在一个碗里装满各种肉类等食物,放在死人棺材头上,让死人带到阴曹地府去吃,只有人死了,才是这种情景。你说,这个人奇怪不奇怪,他就是不听劝,他夹个没完,好像是好心,我见到这种情景心里就是不舒服。”
可我想,也是,夹这么多吃不了浪费还不说,尊重人的习俗很重要,请吃饭的人,要看准对象,免得惹人不高兴!
扬州有一位有名的收藏家方宇兴是我的好朋友,他非常敬仰启先生,他听说启先生来到了扬州高兴万分,立即送去五千元钱给启功,让他拿着这钱在扬州好好玩玩。没想到,第二天,启功便让他侄媳把钱送还给了方先生,并再三表示谢意。
还有一次,一个戴眼镜的年岁不算小的男士进了启功家便自我介绍,说感谢启功先生给他题的书签,他如何如何感谢……可能下面还想说什么。启功开口了:“你让我给你题书签,我已经完成了任务,而且我已经收到了你给我的书,这不就行了吗?就不必再来啦,我已经领情啦,现在,你看我实在是太忙了,你看一看这一屋子的人……”
在书法界,启先生是最好求的人,人们抓住了这个特点,给写一次还不行,最好是两次,三次……
大概是启功第二次去香港的那次,是他侄媳妇郑陪他去的。一次,路过商场,一位女士陪郑进了服装店买衣服,启功站在商场外边等候,大半天也不见出来。最后总算出来了,郑得意地拿出她买的衣服给启功看。问:“您看好不好看?”启功说:“好看!”等回到家,郑穿在身上再叫启功看时,他说:“你看那个花色多难看!”
郑说:“您不是说好看的吗?”
启功说:“当时我要是说不好看,你这时还能回来吗?你听了还不马上回头再去挑选才怪呢,那我要等你到什么时候。”
启功说,他和老教授张中行的经历差不多,都有过不少磨难,所以对世事也就多持无所谓的态度。不久前,正值深秋,张中行有山西之行,归后心脏不适。启功听说以后,送他一个字“该”!此后启功说,他曾劝告过他不要出门,因天时已变,若出游,也待来年春暖再玩。人小的时候不听大人话,不爱多穿衣服又贪吃,穿少了再胡这么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