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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朝阳[梁凤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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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安全的策略就是制肘汉至谊的能源力量,安排了这头政治婚姻,将来汉至谊要利用童家的财势去对付童家女婿的家族,就自然会产生一重绝大的阻力了。
  易祖训这防御的招数,无疑是一流的。
  婚礼完成后,易祖训很有礼貌地跟汉至谊招呼着,尽说寒暄话:
  “至谊,有你在童家主持大局,我就算高攀了,也放心得多。君恕从小跟你一道长大,你会得照应他。”
  汉至谊对易祖训的回话,答得非常小心,她说:
  “童政会是个极好的妻子,请放心,君恕会备受照顾。”
  “当然,当然。在家里靠童政,在外头就得靠你了。你可知君恕如今已在易氏企业内行走,很能助我一臂之力,毕竟,我老了,要快快放手给后生一辈。在商场内,团结就是力量,现在童易已成亲家,很多业务上互为援引,相信得益不少。”
  “童家在本城的发展,完全放在地产上头,这不是你所喜欢投资的范畴吧?”
  汉至谊这句话,既是实情,也很锋利,正中对方的要害。
  差不多是易祖训自食其果,让汉至谊得着这个侮辱他的机会。
  就在不久之前,易氏设计把全盘地产生意转嫁到汉氏头上去,直至今日,汉氏名下资产包括了易氏过户的一总本城物业和地皮,正正是承担了对方的风险,易祖训还来谋什么合作?
  当然,易祖训不致于辞穷,他说:
  “童兄的眼光独到,我倒要重新估量业务策略。”
  汉至谊笑:
  “时代不同了,工商业社会更无所谓好马不食回头草这回事,很多人都不介意覆水重收之举。”
  易祖训也吃吃笑道:
  “难怪才不过几天的功夫,至谊,你就可以吸引到童兄眷恋垂爱,真是个利害的角色,这倒不是我从前所能预见的,失敬失敬!”
  “人看走了眼的事,天天在我们周围发生着。不是吗?”至谊接过了侍役递过来的香槟,向涨得一脸紫红的易祖训干杯。
  “这一杯,我敬你的。请别以为我只是在言语上争风,不,易先生,我是个务实的人。”
  易祖训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有估计错误,汉至谊并没有抹煞任何向他报复的机会吧?由以前,直到现在。
  即使是现在。
  没有等易祖训回话,汉至谊已经非常轻盈地回转了身,招呼别的嘉宾去。
  她看到俞小莹独自一人在草坪上,便走过去,说:
  “童经呢?”
  “到屋里头去听电话,刚有美国的长途电话来。”
  “要放下公事,骤飞香港参加妹妹的婚礼,肯定是一份劳累。你们是前几天才接到通知吗?”
  “童家人对这种事是习惯了。事实上如此,这是个分秒必争的世界,谁的步伐缓慢,谁就被淘汰。”俞小莹那对精明的眼睛经常像探射灯,扫向她的目的物。很明显地,她在留神看汉至谊的反应。
  至谊是学得精乖了,她知道什么时候要表现精零,什么时候要装傻扮懵。
  就像刚才,她言语凌厉,并不在应付上承让易祖训半步。无他,汉至谊认为无此需要,别让对方以为他一手安排的政治婚姻,可以完全置他于安全境地,由着他仍然惶惶不可终日,害怕有人寻仇而至,最低限度给他一份精神压力,就是赢了第一步。
  现今面前的这一位,身分地位均不同。俞小莹的角色在整局游戏中可大可小,她或许有办法控制她的丈夫,而童经又在童柏廉及童氏王国内有一定的分量,如果跟她无端结上梁了,等于在强敌之前,还惹旁的怨怼,是划不来的。
  故而,对付俞小莹适宜不亢不卑,别胡乱逞强,更不必表现聪明,就当是一对互相尊重的婆媳家常相处即可。
  于是,至谊唯唯诺诺的把话题支开,该在小彬彬身上。
  “孩子是仍然留在外祖母身边,他们把孩子惯得什么似的。”俞小莹答,“或许是上了年纪的关系,对于儿童特别钟爱,我想爸爸的心理都会大同小异,如果在日后你能为他诞育孩子,我敢担保爸爸会得把他如珠如宝的看待。”
  至谊开朗地笑,不肯对这个建议置评,因为她不愿意对方知道自己的家庭计划,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她只轻巧地回了话:
  “你的预测有多少成准确呢,真要问问柏廉才知道了。”
  又一个不得要领,于是俞小莹使出了较凌厉的一招,说:
  “我跟童政说过,她会尽快要孩子。君恕和童政真是天生的一对,宛如金童和玉女。”
  阳光下的一对新人,正在园子的另一角跟亲友拍照谈话。谁把他们看在眼内,有本事否认俞小莹的赞美?
  无疑,成年以后的易君恕倜傥俊美,在社会上做了事之后,更添一份世故的神采。尤其经历感情风霜,迅速成长,诱发了最优越的潜质,以致于魅力超人。
  童政呢,那一身的骄矜媲美汉至谊,还添了她独有的霸气和刁零,不是不出落得令人侧目的。
  他们俩加起来,怕是最俏丽的一副现代的刁蛮公主驸马娇的图画来。
  教人好生羡慕。
  最低限度,童柏廉与汉至谊这一对就比不上了。
  差不多说不出口来的一句贴切形容是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不是不令人惆怅的。且,相形见拙。
  当然,汉至谊的伤感绝不外露。
  任由俞小莹使劲地戳一刀吧,她不会喊痛,更不会流泪,因为她不会让不爱护自己的人有任何官能上的满足感。
  童经拿着高脚的水晶杯走过来,加入了谈话,他说:
  “婚礼现场布置得出奇地漂亮。”
  汉至谊刻意地不在“出奇地”三个字上表态,她很直率地答:
  “多谢赞美,希望新娘子有同感。”
  “童政未必欣赏。”童经竟然这样直言不讳,无疑是令至谊骇异的。敏锐的她,也一时间呆住了,不晓得答。
  童经的开门见山,直攻要害,似乎比其妻的转弯抹角有效得多。
  当然,身分不同,再加男女有别,在言语上,是不可能都以一致的方式表达的。
  童经用一种坦率的态度,意图使汉至谊猝不及防,他继续说:
  “童政的心理故障很大,我相信你能理解。”
  如此不留余地的批评,汉至谊稍稍红了脸。
  “尤其是父亲。童政一向认为能名正言顺地拥有童柏廉的人,除了我们的亡母,就只有她。你的出现,她在震惊之余,极度失望,兼痛心。以后的一切行动,可能都是副作用,催化形成。”
  汉至谊想想,决定改守为攻,于是说:
  “你呢,是否跟你妹妹一般心事?”
  “不,我是可以合作的人。”童经竟这样答。
  “合作?”
  “对,跟你合作。甚至跟任何人合作都可以,只要对我有利。”
  是不是差一点点就已经要说,上场无父子,要出卖谁都可以。
  童经的言语不是不令汉至谊震惊的。
  “你可以好好考虑。”童经说,“实在,这是个人人都在计算别人的世界,你不认为是吗?你看!”
  童经指着远处,童柏廉与易祖训并排而坐,谈得顶兴高采烈似的。
  “我敢肯定易祖训在计算父亲,看能在他身上搜刮到什么利益;父亲呢,也在计算着究竟要为这重姻亲关系投注若干。再看……”
  童经又指向另外两个人,阮贞淑与易祖训夫人,她们也在娓娓而谈。
  从前是谈得来的闺中密友。一番变乱之后的久别重逢,能否摒弃前嫌,开诚相处,实是一大疑问。
  不用童经细数,汉至谊也明白一切。
  她甚至看到了宋思诚与郭义生在平台上,无可无不可地聚谈着。
  他们的不远处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阮贞淑不需要整个人的挡在宋思诚与郭义生中间,都能为他们发挥一重锐不可挡的障碍力量,将两个原本可以相聚相处甚而相爱的人分开。
  汉至谊抬头看天,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睛,一种要晕眩的感觉,使她无法不扶着身边的椅子坐下。
  童经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他仍然鼓其如簧之舌:
  “不要忘记,你不计算人,人也计算你。汉氏复兴,又碍着易家什么呢?为何苦苦的思考个方法出来,急不及待的为求自保而攀这门亲家,还不是为了要对付你!所以,我亲爱的继母,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相信你汪涵海量,不究既往。”
  “童经,你是否知道自己在作着什么暗示和建议?”汉至谊问,“汝妹现在已经是易君恕之妻,易祖训之媳。”
  “对,我知道。那就是说,连童政在内,也是你的潜质敌人。”
  天!童家是个魔鬼家庭。
  “你在鼓励我对付你妹妹?”
  “我在给你打气,不要被今天这个婚礼的把戏吓倒。”
  童经向汉至谊举杯,说:
  “干掉这一杯,为我和你日后可能合作愉快而干掉了它。”
  说罢,挽了妻子俞小莹的手,跟别些亲友应酬去。
  汉至谊的晕眩益重,她坐着没有动,直至宋思诚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陪她讲话。
  “至谊,你今天的出色是全场之冠,把新娘子的锋芒都差不多盖过了。”
  “这只不过是自己人的小聚会而已。”
  “幸亏如此。”
  一句简单话,语重心长。
  虽说是不招人妒是庸才,然而,还是不必锋芒太露的好。
  “至谊,你是个大方的女人,我为你感到骄傲。”
  “风平浪静时,容易把持得住,不知有横风横雨之际,还能不能应付得体?”
  “我对你有信心。”
  “思诚,你答应帮我。”
  “如果同性还不相亲不相帮,我们举目还有谁?”
  汉至谊刹那而至的疲累与彷徨被宋思诚的诚意安抚下去。
  她拿眼望望仍端坐在平台上的母亲阮贞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最需要母亲的鼓励和安慰,当她感到人生道途崎岖时,最好由一个亲人给自己扶一扶,抱一抱,叫自己放心,教自己舒畅。
  然而,阮贞淑根本反过来对女儿需索,她永远是丝萝,从前是汉海防,现在是汉至谊,充当了她的乔木。
  女人真的应该扮演弱者。
  一旦稍强,人们就自然而然地认定你可经风浪,不住把责任与困难往你肩上搁。
  像阮贞淑,多好哦!汉家穷途末路,家散人亡,她只要整日呜咽,由着汉至谊捱得金睛火眼。
  郭义生之所以情迷于阮贞淑而无动于宋思诚的深情,也怕是为了他认为,是要备受保护的,无助无能的女人才更见可爱。
  女强人,随她去吧!反正是有法子活下去,且活得漂漂亮亮的,何须额外的关顾?
  谁认为锄强扶弱是不对劲的事呢?
  最低限度,让受得起刺激的女人承受刺激,让吃得苦头的女人多吃苦,是一种变相的成全。
  让强者站在太阳之下、众人之前表现她不跌不倒的角色,就是对她至大的敬重与至深的回报了。



四'梁凤仪'


  汉至谊无奈地叹气。
  “至谊,以后要走的路还长呢,你千万不要气馁。”
  “同样的祝福,给你。”
  至谊握着思诚的手。
  然后,至谊忍不住问:
  “你们谈得还好吧!”
  “都是成熟的人,碰上面,在于这个场合,总要谈上几句,算是体面的应酬而已。”
  宋思诚与郭义生的情况明显地不会有所改变,亦不见有何突破。
  “你母亲真是美丽得有如一座玉观音,教人忍不住不予以悉心保护。难怪义生情迷意乱直至今天今时。”
  “我们都选错了角色了。”至谊说。
  两人会心微笑。
  “我得先走了。”
  “我送你!”
  至谊坚持陪宋思诚走出童家的大门口。
  “明天一切就回复正常,你上班吧?”思诚问。
  “当然,太多事要办,刻不容缓。”
  目送宋思诚上了她的日本小轿车之后,汉至谊回望这幢巍峨的巨宅,她忽尔的觉得扑面冷风,让她顿觉遍体生寒,禁不住以双手环抱着自己。
  除了宋思诚,大抵无人能洞悉汉至谊今日的感觉。
  一切的从容、舒泰、祥和、愉悦,都是伪装的。
  飒飒寒风怕是来自心底。
  汉至谊没有想过,自己的演技可以如此的出色,手腕可以如此的绝厉。
  如果问心一句,她恨不得就在下一分钟进童寓,执着易君恕的手问:
  “既有那天晚上严辞责问我的胆色,就应有携我远走高飞的勇气!”
  然后两个人飞奔出来,不顾一切,远去。
  汉至谊无力再举步回到花园去,再跟满园宾客应对。她扶着童家大门,细细喘息。
  乱杂的思潮总是无由而起,只不过是送走了一位可以依傍的好朋友,就令她更心慌意乱起来。
  独处尤其彷徨。
  还是赶紧的回到人群之中,心就会安稳下来了。
  有人的地方,才是现实,才是世界。
  她昂首阔步,正要通过长廊,转回花园去。
  忽尔,就隐隐然听到有人喊道:
  “至谊,至谊!”
  天,是谁的呼声?
  是君恕吗?
  对,是他,是他。
  小时候,汉家与易家的大宅都有长廊,不论是君恕过访,抑或至谊到会,两个小孩子一踏脚入屋,就会拨动小小的胖腿,在长廊上边走边喊对方的名字,直到相见了,便携手至园中耍乐去。
  见幻觉。
  又忆起从前。
  从前,君恕是会这样叫喊的:
  “至谊,至谊!”
  声音像来自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
  他和她对立着。
  看清楚了对方。
  “至谊,至谊!”
  的确,君恕在喊。
  在于今日。
  在于童家大宅的回廊之上。
  “至谊!”
  是回响,忽尔之间,整条长廊都荡漾着一声声的回响。
  “为什么叫我?不必叫我,不必叫我!”
  “不,至谊,至谊,听我说。”
  至此,至谊才意识到不是幻觉。
  莫名而至的冲动,使汉至谊要赶快奔出长廊,像要走离人间的地狱似的。
  而偏偏,他不让她走。
  他用力地抓紧她的双臂。
  至谊挣扎,不住的奋力挣扎。
  但正如人生之中的许许多多挣扎一样,很多时都不得要领,无能为力。
  “我不让你走!”易君恕这样说。
  他使劲全身的力量握着她的双臂,至谊痛苦地说:
  “你弄痛了我!知道吗?”
  “知道。”易君恕说,声音如此的坚定,如此的无悔。
  “你让我走。”汉至谊嚷。
  “你先听我说一句话,我就让你走。”
  在汉至谊的印象中,易君恕是从来不会对女人无礼,更不会施用任何粗暴行为的人。
  第一次,他的表现如此。
  令汉至谊暗暗吃惊的是,当一个男人施用暴力之时,原来是可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的。
  这种感觉叫汉至谊难以为情,整个人好像被扔到一锅滚烫的油里,浑身流出细汗,皮肤已被灼伤了而冒出泡泡来,整个人热得在下一分钟就要被煮熟似的。
  她宁可渐渐麻木。
  至谊在君恕的怀抱中,开始柔软无力,她梦呓似的说:
  “你说,你说,然后放我。”
  “至谊,我爱你!”
  就是这句话?
  至谊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来,仍看到那张令人心醉的俊朗不凡的脸。
  不是梦。
  是现实。
  这个今日结婚的男人,捉着自己说:
  “至谊,我爱你!”
  至谊冷笑,道:
  “就是这句话?”
  “至谊!你说我们之间没有金玉盟,可是,我爱你,从小到大,从以往到今日,到明天,我爱你。”
  “那么,你说完了,请放我!”
  “不,不!”易君恕几近疯狂地叫嚷。
  然后,他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
  汉至谊像被人强力地抛上云端,她吓得手足僵硬冰冷,两只手在空中乱抓,希望能捉着一些依傍,以抗拒暴力。双足不住地跃动,向对方踢去。
  之后,她渐渐的发觉自己已由云端缓缓飘下来,心头竟有一阵的畅快与舒适。
  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与经验。
  畅快与舒适感运行着,不期然地使全身放松,取代了顽抗,汉至谊缓缓地归降。
  那是一个迟来的、冗长的吻。
  如此的旁若无人,毫无顾忌,事在必行。
  这种情绪使他们紧紧的扭抱着,不欲分离。
  都豁出去了,只有这样,才可以遗忘所有的责任和恐惧。
  纯情的行动。
  纯情的绮惑。
  纯情的契合。
  直至到一亿年过去之后,他们才肯稍稍分离。
  易君恕说:
  “至谊,是你说的,我甚而没有吻过你,对,你说得对,我给自己说,为什么从没有吻过你?为什么?”
  他懊悔得双眼通红,像要哭出来似的。
  “君恕,请别这样!”
  “为什么?我给自己说,我要吻你,我要在婚前吻你,在一个愚蠢的行为之前,再多加一个,都不过是那条死罪,我何惧之有?”
  “君恕,不要泥足深陷,万劫不复。你应该爱童政。”
  “你爱童柏廉吗?”易君恕问。
  至谊呆住了。
  “抑或你只爱我。”
  “君恕,让我走,我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这样子下去对谁都不公平。”
  “至谊,你只爱我一个的是不是,自始至终,从无改变。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的……”君恕竟泪流满面。
  “都已成过去了,是不是?时光不能倒流,错误已成定局,我们不可以从头开始。”
  “至谊,父亲利用我娶童政,你是不难想像的,他认定你必会为报家族仇恨而对他穷追不舍。”
  “那最低限度是我父亲的一条命,易祖训的恐惧,我完全可以理解。每逢月黑风高,阴风阵阵时,他可有抚心自问,怕厉鬼索命。”
  汉至谊无疑是激动的,她又说:
  “我不怪你,君恕。
  “我们都是尽孝的儿女,不是吗?
  “为了孝道,我嫁童柏廉,你娶童政,各尽责任,互相制衡。
  “昨日,以至今日,依然是我和你纠缠的世界。”
  易君恕说:“不。至谊,我不比你,我其实也在利用父亲,以成全他为借口,我娶了童政,好日夕见到你。”
  “天!”至谊轻喊。
  说了最后的一句话,易君恕再温柔地吻到汉至谊的眼皮上。
  汉至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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