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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从庙里回来,刘彦伸伸脖子甩甩手,搬出休息了十多天的砧板木锤子,准备开工了。他一年到头就休息这么几天,新年伊始,新的活计也就开始了。
对于凌云端来说,中国人喜喜庆庆闹新年那几天,别人家有多欢乐,他的心情就有多阴郁。
往年还好,一个人就一个人,至多冷清一些,心中不平一些。今年从入腊月开始,他母亲就天天电话来催,让他无论如何要回家过年,一个人在外不成样子。凌云端听得只想笑,他都已经在外过了三十三个年了,家人从没想过让他回家,如今就是再来三十个、四十个又有何区别?难道他从前三十年能过如今就过不了了?
但不管他心里如何反感,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期待,只是悄悄地想,就去看一看,看一眼就好,那个本该属于他的家庭,他回去看一眼就好。
特意提前一天让全公司放假,他收拾几件衣物,开车前往邻省。
他出生那会,他家里人还住在距远南县不远的邻市,后来他父亲工作几次调动,越调越远,最后就调到隔壁省去了,到现在都没有搬回来的意思,显然已经在那定居。不过由于地理原因,从那到远南县倒比凌云端从省城出发要近一些,他在心里盘算,或许还能由那出发再回一趟平江镇,至于回去要做什么,他还没想好,总归不是要再给他外婆上一趟香吧?
他当天傍晚到达父母家,那是一座政府家属大院,门口警卫站岗,他母亲得到消息,领着全家人出来迎他。
走在最前边的是他父亲凌震,精神饱满身板硬挺,一点看不出已经六十几岁了;他左手边就是荣顺敏,凌云端没记错的话她今年也六十了,但保养得相当不错,贵妇人的架子十足;紧随着的几个男女大概是他大哥大姐和嫂子姐夫,若说凌震和荣顺敏看他的眼神还有些内疚有点欣喜,这几个人就是全然的陌生了。
一张张冷漠的面孔,防备的眼神,这就是他的家人。
凌云端下车前对着观后镜里的自己轻轻一笑,有点自嘲,或许还有点落寞。
他下车,规规矩矩地叫了声:“爸,妈。”
凌震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荣顺敏上前拉住他的手,左左右右仔细地看,眼里有些潮红,但也仅止于此,她一向端庄优雅,就算是当初刚见到几十年未见的儿子,也是大大方方举止得体,何况今天还有那么多后辈在场,她更加不能失礼。
她领着凌云端,一一给他介绍这些亲人。
“这是你大哥,我记得小时候你最粘他了,谁抱都不行,你大哥一逗你你就笑呵呵的,伸着手直要他抱,他那会也是个小孩子,哪抱得动你哟,兄弟两滚成一团,你哇哇大哭,把他都给吓坏了,也跟着哭,那时候别人就说你们兄弟长大了感情肯定好,这不,连哭都要一块。”她说着说着就掩嘴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笑。
凌云端轻轻笑道:“我都不记得了。”
“那是肯定的,几个月大的小娃娃要是记得才奇怪呢。”插话的是他姐姐凌晓艺,她跟他母亲十分像,光光往那一站,就已显得端庄又大气。
凌云端朝着她点点头,道:“姐姐。”
她也便微微笑着回礼。
这就像是一场礼仪交际会,与会人员个个都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却独独少了该有的热络。
等介绍到几个孩子,气氛才活跃了些,凌晓艺趁此时候说:“妈妈都糊涂了,这会该先把云端迎回家去才是,怎么在这里就介绍开了,等会别人家看见了,还以为咱家打算大过年的要在院子里吃团圆饭呢!”
“对对,看我,都给忘了。来来来,大家别杵着,都回去了。”
于是这一大家子呼呼啦啦出来,又呼呼啦啦回去。
凌云端还被荣顺敏拉着,走在前边,他稍稍一侧头,就能看见他哥哥凌云霄,或许小时候他确实是十分粘着这个哥哥的,但这会,他只是轻轻对他点了点头,对方也这样回礼。
吃了一顿还算温馨的团圆饭,荣顺敏唤来佣人,要给凌云端收拾房间,被他拒绝了。
“不用特地准备,我打算明天就去看外婆,晚上就不在家里休息了。”
荣顺敏微微蹙眉,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急?在家里多住几天不好吗?”
家里人都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孩子们收了红包,已经出门了,凌云端走到她身边坐下,声音不大,但也够所有人都听见,“我想去陪陪外婆,往年一个人惯了,现在家里人这么多,反倒不太自在。”
“你这是在怪我么?云端,你是在怪我和你爸当初不把你接回来么?你要知道,不是我——”
“没有,”凌云端打断她,“我不怪你们。”就算今天之前还在怨着,今晚过后,什么怨和恨都没有了,他们于他,只是一群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谁会去怪一群陌生人对自己太冷漠呢。
荣顺敏看着他,显然不信他的话,“云端,你到底要怎么样呢?你要怎样你说,我和你爸对不起你,我们会补偿你,只要你说。”
“我不需要补偿,真的,我不怪你们。”
凌晓艺见她母亲眼睛已经泛红,忙坐过来轻轻揽着她,抬头责怪她弟弟,“既然不怪,你又为什么不在家里住几天?你知不知道这几年妈妈有多担心你?爸爸身体也不大好,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他们二位?就算当初不得已没办法照顾你,到底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我们是你的亲人,你就要这样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吗?”
凌云端有些想笑,但到底没笑出来,他站起来看了一眼亲人们,说:“我不怪你们,我只能这样说。再见。”
“站住。”一直没出声的凌震低声喝住他。
凌云端没回头,他父亲在他身后道:“我们凌家确实是亏待了你,但你要记住,你也是凌家人,凌家给予你的一切你都该接受,这是每个凌家子孙的本分。你心里有怨这我们都知道,我和你母亲这些年一直想着要补偿你,但你别以为这事是我们错了,是我们该对你做小伏低,你适可而止!”
凌云端背对着这群人,突然就低低发笑,笑声隐隐有些失控,然后戛然而止,他回头看着他们,鞠了一躬,“再见,凌先生、凌太太。”自此,他转身出门,不再回头。
“云端!!”荣顺敏在身后喊他,她像是要追出来,被凌晓艺揽住了,“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她第一次不顾形象,为她的儿子落下一滴眼泪。
醉鬼和小老板
大年初一,节日的气氛正是浓郁,镇上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远远看去糖葫芦一样一长串,火红的灯光,光是看着就觉得暖洋洋的。
刘彦骑着车子荡过一条街,冷风吹来,他缩起脖子,一只手放在手边呵气,希望能以此赶走寒冷,但效果不甚明显。他又瞄了瞄人家门前的灯笼,在脑子里幻想自己此刻正围坐在火炉边上取暖,昏黄的火苗子烤得人面发红,熏熏然暖洋洋,昏昏欲睡……
他觉得更加冷了。
看来画饼充饥都是骗人的,还是收拾收拾回家钻被窝来得实在些。
现在已经近十点钟,只有零星几对小情侣在暗处嘀嘀咕咕咬耳朵,其他人大概都躲在家中了。既然没生意,刘彦便停下车,就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今天他知道会比往日晚一些,所以特地让刘思柏去跟刘思鹏一块睡,因此并不担心儿子在家等他。
将锅炉里的火熄了,正准备关喇叭,冷不防有一个东西啪地在他脚边破开,里边的液体溅在他脚上,将他吓了一跳。
接着灯光眯起眼仔细寻找,终于在街边不远处发现一罐摔破了的啤酒罐,刘彦正纳闷,就听有人喊他:“小老板……一份馄饨!”
这声音耳熟的,不是三个多月前就走了的凌云端还有谁?!
刘彦忙抬头找他,看见楼上的情况,登时目瞪口呆。
他少年时的偶像,那个原本冷冰冰现在温文有礼的成功人士,此时正斜斜地歪在窗户上,虽然没看清楚,但刘彦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他喝醉了,不然哪会这样毫无形象软趴趴地歪着。
还没等刘彦从惊讶中缓过来,那边的醉鬼没听见回应,从窗子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又朝他喊:“一份馄饨!”
刘彦吓得都快跳脚了,他这样子掉下来怎么办!虽然只在二楼,但这么头朝地脚朝天直通通落下来,也够呛的。
刘彦来不及多想,忙先安抚他:“你等等,馄饨很快就好了,你把身子收回去,我给你送上去!”他一边喊一边往房子里跑。
醉鬼还兀自趴在窗边喊:“小、小老板……馄饨!”
刘彦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冷了,不但如此,他还直冒汗。
几步冲上二楼,寻到凌云端家,伸手准备砸门,没想到那门却没锁,被他轻轻一碰就开了。
他进了屋子,没走几步,脚踩在一个啤酒罐上,差点摔个狗啃泥,他这才看清楚,不大的客厅里,满满当当竟滚了一地的易拉罐,即使开着窗,屋子里一股浓浓的酒精味也能熏得人发昏。而那个罪魁祸首,还趴在窗子边朝外边喊馄饨。刘彦不禁头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馄饨里添了白粉能让人上瘾,才惹得这么个醉鬼醉成一滩了还对之念念不忘呐!
他连哄带骗把凌云端骗下窗台,半拖半扶好歹给他弄到沙发上坐好。
醉鬼歪着脑袋打量他,眯着眼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刘彦以为他清醒了,却听他大着舌头含糊道:“小馄饨?”
“……”他这是中了馄饨的蛊了不成?!
刘彦正抚额无力,不知该怎么办,醉鬼又改口了,“不、不是小馄饨……小老板?”
刘彦无奈,“唉,是我,你是大老板,跟你比谁不是小老板。”
“馄饨呢?”
“……锅里煮着呐,马上给你端来。”
他一边嘴上应付他,一边四处寻找,得把这堆啤酒罐子收起来才行,不然不定什么时候踩一脚就给摔了。他把主人扔在客厅,自己一处一处地找,终于在杂货间里找到扫把,客厅里的易拉罐叮叮当当被扫到一块,刘彦在厨房柜子上找到一个塑料袋,将易拉罐全装起来,连着扫把一起放回杂货间。
做好这一切,他又来到凌云端面前,拄着脑袋寻思,该不该把他弄醒。
然而他想了一阵,最终还是觉定把人弄回房里去就走。
不是他心肠太硬不想管他,实在是他觉得要是凌云端醒了是不会愿意看见他的。刘彦设身处地想,他自个儿若也是这么个成功人物,也肯定不愿被人看见这副狼狈模样。虽然不晓得这么个处处如意意气风发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但刘彦清楚,有些事外人不必知道,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
只是他的想法虽好,却有人不愿意配合。
刘彦显然低估了凌云端对小馄饨的执念。
即使醉得意识不清了,他也不是好糊弄的,在刘彦许下的空头支票不能兑现后,醉鬼开始不依不饶了,他使劲撇开刘彦伸来扶他的手,自己跌得撞撞走到窗边,趴在那又开始喊上了:“小老板,小馄饨!”
刘彦那个气哟。要不是怕才大年初一就见红,谁管他!
醉鬼口中的小老板愤愤难平,搓揉着围裙下楼,将刚熄了的炉火升起来,一边冲楼上喊回去:“马上就给你端来!”
醉鬼听见了,果然住口,趴在窗边嘿嘿笑了两声,不闹腾了。
就是个怪人!好脾气的小老板嘟嘟囔囔。
醉鬼喝上热乎乎的馄饨汤,心情舒畅地吁了口气。
好心眼的小老板最终还是没忍心就这么丢下他。他脱下沾了油的围裙,一头钻进卧房,开始给人铺床。
被子快发霉了,得晒,床单被单看起来不太干净,要再洗一遍,还有这地板这衣柜桌子,都得好好擦一擦,灰厚得都能盖房子了。刘彦一边忙着套被子,一边嘀咕,浑然忘了这不是自己家。
卧室里忙完了,他回到客厅,凌云端已经吃完馄饨,此时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窗外,一动不动,跟个思想者雕塑一样。
刘彦心里一动,以为他醒了,小心翼翼踮着脚尖走过去,凌云端听见声响回头,两人眼睛对在一块。
刘彦大气不敢出,毫无缘由的,心头狂跳。
太安静了,刘彦都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心跳声,打鼓一样越来越快,慌得他都想夺门而出了。
“嘿嘿……小馄……老板……”
沙发上的人一开口,刘彦心不跳了,也不想逃了,就想拿着锅底就着他的脑袋狠狠来一下。什么人呐,给他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原来还没清醒,还是小老板,不对,这次还多了个字,他这小老板啊,还是混的!
刘彦气归气,却依旧十分自觉地进卫生间,给他放了一脸盆热水,又拿了毛巾,端着放到他面前。
醉鬼的视线一直跟着他,这时从他身上落到眼前冒着热水的脸盆上,他盯着看了许久,又抬头看刘彦,一手指着脸盆对他惊叹:“好大一碗小、馄饨。”
这人是死在小馄饨上了吗?!
刘彦怒冲冲瞪着他,醉鬼毫无所觉,半天,他自己先泄气了,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跟个喝醉了的计较什么。”
这么一想,心情登时好上许多。
他看凌云端这样,显然不会自己洗漱,因此挽起衣袖,像从前照顾儿子一样,给他绞干毛巾,又帮他洗脸。
原本还要给他洗脚的,只是这人太不配合,把水盆打翻了,若不是刘彦躲得快,肯定要湿透。他气得一巴掌扇在眼前的脚面上,喝道:“安分点!”
醉鬼缩了缩脚,乖乖地不动了。
刘彦又劳苦劳累接了盆水,拽过那双脚按着泡了会,找双拖鞋给他换上,然后倒水拖地板,来来回回倒腾,这其间,凌云端大概是被伺候舒服了,一直安安分分坐在沙发上,不吵不闹。
刘彦忙完,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才像话。”
他走到卧室门边,对着面朝这边的人招手,“过来,自己走过来。”
凌云端十分听话,摇摇晃晃站起来,在刘彦心惊胆颤中一路碰了茶几,拐倒两把椅子,又差点摔坏一个花瓶,终于安全抵达卧室。
刘彦领着他到床边,指挥他自己脱衣服、爬上床,他拉出被子给人盖上,从下巴到脚底板,盖得严严实实的。
终于整顿好了,刘彦累得坐在床边直喘气,见凌云端还睁着黑沉沉的眼睛看他,朝他挥挥手,说:“闭眼,睡觉。”
凌云端这次没听话,还是直愣愣盯着他。
就算他醉了,这么个盯法,还是让刘彦无故有些发憷。
他摸摸鼻子,暗道是不是太凶了,这么一想,好心肠的小老板登时心虚,好像刚刚一直把他当成自己儿子了,这可真是……幸好他喝醉了。刘彦心里祈祷,祈求各路神仙保佑,让凌云端明天一早醒来把醉酒的事全忘了,不然到时候两人一碰面,还不得尴尬死。
他心里想七想八,等一抬头,床上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
刘彦对着他安稳的睡相许久,猛然回神,这都几点了啊?!!
多管闲事的小老板一边火烧屁股往外跑,一边在兜里掏坏了表带的手表,等看清时间,他哀嚎一声,连灯都来不及给人关了,匆匆带上门直往楼下蹿。
十二点了!幸好今天儿子没在家睡,不然全家人都要提着灯笼出来找他了!
扭扭捏捏的凌某人
刘彦一路奔到楼下三轮车旁,习惯性地要捞起围裙擦手,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方才跑得急,把东西落下了。他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又仰起脑袋看了看没关灯的那扇窗,叹口气,决定不多想了,有事明天再说,现在赶紧回家睡觉。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家家户户都开始走亲访友,刘伟和温丽琴夫妇带着刘思鹏去他外婆家拜年,刘思柏没人陪着玩,就缠着刘彦,要跟他出摊。
刘彦原本也就不大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因此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父子两个正往车上搬东西,刘思柏看见刘彦腰间围着件旧衬衣,奇怪问道:“爸爸,你的围裙呢?”
刘彦手一顿,不知怎么的,想到落在凌云端家的围裙,心里就有些尴尬,待会凌云端要是拿着围裙来找他,该说什么好呢?昨天的事我都忘了?你那喝醉撒泼的模样我没看见?那碗馄饨不要钱,送给你了?
刘彦越想越觉得玄乎,凌云端不会因为在他面前出了一次丑就要来灭口吧?
“爸爸?”刘思柏拉了拉端着锅炉发呆的刘彦。
“啊?”刘彦回神,见儿子奇怪地看着他,忙道:“围裙昨晚落在别人那了,今天就去拿回来。”
刘思柏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刘彦回想方才脑袋里天马行空毫无头绪的怪念头,使劲甩了甩头,暗道该不会是电视剧看多了吧,不然哪来这么多不着调的东西。真是,不就看见别人失态的样子嘛,他凌云端是人不是神,难道还要给自己搞出个完美无瑕的形象来?有什么大不了的,看见了就看见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如此一番心理建设,刘彦立马觉得心里轻松不少。
刘思柏坐在三轮车后边,车子在碎石路上一晃一晃的,他也跟着摇摇晃晃昏昏欲睡。路上偶然看见一两个小孩在放鞭炮,他眼前一亮,在棉衣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小纸盒来。那是过年晚上刘思鹏给他的,他当时接过往兜里一揣就给忘了,这时看见别人玩才想起来。
他从小盒子里拿出一个鞭炮,用红红的那端在盒子侧面上使劲一擦,嗤的一声,鞭炮冒出火光。刘思柏连忙甩手一扔,将爆竹扔在车子后边。
刘彦正全心思地骑车,猛不丁听见啪的好大一声响,以为是轮胎破了,急忙刹车下来查看,只是车子没事,却给他看见儿子作怪的脸,他又可气又无奈,只能嗔怪着瞪他一眼,嘱咐道:“别伤到自己。”
刘思柏吐吐舌头,讪讪道:“知道了。”
从一早开始,天就一直灰蒙蒙的,等父子两人到了镇上,小雨就飘下来了,这种雨不大,可落在地上就是彻骨的冷。
飘着雨又带着儿子,刘彦就不准备满街跑了,他把车停在路边,将车上的塑料顶棚展开,又将刘思柏拉到火炉前取暖,一边问他:“要不要喝点热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