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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贵颔首。
因为时间充裕,筹备婚礼这种天下最叫人心忙意乱的事也变得十分有趣,主要是两个年轻人都不计较细节,而且有幽默感。
没有玉兰就用玫瑰,没有荷兰玫瑰就用纽西兰玫瑰,开明与子贵在这种事上永远不坚持己见,酒店宴会部经理受了感动,反而替客人尽量争取。
其实,在场的亲友只会感觉到气氛是否融洽愉快,没有人会在乎桌子上的花朵来自哪个国家。
到了年中,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差步入教堂。
开明的同事周家信约他去喝啤酒。
他们都知道他要结婚。
周家信与开明谈得来,两人己有将来合作拍档的计划,周君为人稍为激进,但这不是缺点。
那天他们没谈公事,周家信微笑说:“这是你最后考虑机会了。”
开明也笑,“太迟,她的衣服鞋袜已经搬了进来。”
周家信很羡慕,“看情形你真爱她。”
开明承认,“不会更多了。”
“邵小姐是有嫁妆的吧?”
“她十分受父亲钟爱。”
周家信低下头,“我亦希望娶得有嫁妆的小姐。”
开明诧异,“家信,许多能干的女子,双手即是妆奁,年入数百万,胜过慷慨的岳父。”
周家信立刻说:“你讲得对,开明,我幼时家境不好,看到大嫂老是扣克母亲的零用,吓怕了。”
“现在社会比较富庶,不会有那样的事。”
周家信说:“可是真正相爱如贤伉俪,还是难能可贵。”
开明笑,“好像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世人并不笨,”周家信答,“快乐是至难伪装的一件事。”
开明说:“以后出来喝啤酒的次数会相应减低。”
“开明,可否请你帮一个忙。”
“一定鼎力相助。”
“开明,听说你同刘永颜是熟朋友。”
“是,”开明答,“你想认识她?”
周家信有点腼腆,“被你猜中了。”
“你见过她?”开明好奇。
“一次我在报纸社交版上看到你与她的彩色合照。”
“竟有这样的事,”开明诧异,“我倒反而不知道。”
“约会最好安排在周末,那样,时间可以充裕些。”
“可是,”开明说,“不如先吃一个午餐,发觉不投机可以早点溜。”
周家信微笑,“不会不投缘的。”
开明忽然明白了,他已经把话说得很透澈,他存心结交家里有点钱的小姐,一定有办法包涵她的缺点。
也许周家信少年时的经验太坏,老看着寡母与大嫂争兄长那份收入,所以害怕出身寒微的女子,这是他的选择,作为朋友,开明愿意成全他。
“刘小姐为人如何?”
开明答:“十分天真可爱,我把她当妹妹一样,你会喜欢她的。”
家信点头,“这就好,我最怕到处找饭票的女子。我的是她的,她的是她自己的,然后我的余生就为着满足她的欲望而活着。”
“不,”开明笑,“你放心,永颜不是那样的人,包在我身上,我替你安排。”
“开明,我知道你对朋友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开明把刘永颜约到新居,让新女佣做菜给她品尝,周家信当然也是主客。子贵是女主人,忙着主持大局。
永颜笑嘻嘻对子贵说:“其实是我先看见许开明。”
子贵唯唯诺诺,“承让,承让。”
饭后,永颜想吃木瓜,家里只得石榴及李子,周奇書qisuu網家信自告奋勇去附近买。
开明趁这个空档问永颜:“觉得我的未来拍档怎么样?”
永颜当着子贵的脸说:“很精明很刻意。”
“但是个人才,是不是?”
“他会贪女人的钱吗?”
第3章
开明啐一声,“人家是专业人士,一个营业执照到银行去也可按几十万,你为什么不说我贪钱?”
永颜声线转为温柔,“你,你知道什么叫钱?”
开明不住点头,“这简直把我当傻瓜。”
子贵笑着递香槟过来,“兄妹俩别激动。”
永颜低声说:“我爸叫我这一两年额外留神,否则就老大了,届时不知多麻烦。”
子贵骇笑,“可是那个人如果不出现,还不是得等下去。”
刘小妹像是忽然长人了,嫣然一笑,“一切也不过看个人选择而已。”
开明很高兴,“周家信人是绝对殷实可靠的。”
刘永颜说:“我先走一步。”似无兴趣。
“喂,等他送你岂非更好。”
刘永颜笑笑,“你叫他明天打电话给我好了,此刻我想去兜兜风。”
“这——”
子贵给开明一个眼色,“这样也好,不着痕迹。”
开明送永颜到停车场。
永颜上车,忽然又按下车窗,“是我先看见你。”
在晚风中那句话听上去有点凄凉。
不过,对永颜来说,虽然自小满房都是玩具,但是有一只被别的小孩拣去玩,也是不甘心。
在电梯里碰见周家信,双手捧满各种水果。
开明告诉他,“人已经走了,不过,叫你明天打电话给她。”
家信点点头,并无太大失望,坐在许宅大吃买回来的木瓜葡萄与桃子。
他与开明谈一会儿将来大计,也就告辞。
开明问子贵:“他们会成功吗?”
子贵笑,“不要紧,都会中有妆奁的女子是很多的。”
“可是,有目的婚姻会幸福吗?”
子贵答:“婚姻有许多种,依你说,要怎么样方可结婚?”
开明笑嘻嘻说:“要像我这样爱慕你呀。”
于贵凝视开明,“可是,你没有痛苦。”
开明掩着胸膛,“嘎,为什么要我痛苦?”
“他们说,要是你真爱一个人,你会浑身痛楚。”
“那是指不幸的单恋者。”
子贵想一想,笑了,“大概是。”
开明握住她的手。
那一天,其实同任何一天没有两样。
初冬、天晴、阳光普照,许开明一早抵达公司,碰到周家信顺口说一句:“这次不行,下次再跟你介绍。”
开完一个会议,正与业主寒暄数句,秘书忽然进来说:“邵小姐找。”
开明一怔,马上去听电话。
子贵绝少到写字楼来找他,一定有急事。
她声音倒还镇静:“开明,我妈在家突觉晕眩,已经叫了医生,我此刻在粉岭高尔夫球场,会立刻赶回,你可否抽空立刻到我家去?”
“我十五分钟内可到,我在家等你。”
“好,回头见。”
开明即时放下一切赶往邵家。
阿笑前来开门,一见是他,顿时松了口气。
许开明二话不说,也不避嫌,立刻抢进邵太太卧室,医生正在诊治,见到开明,知是亲人,吩咐了几句话。
知道无恙,蹲下细声道:“要不要进医院观察?”
邵太太摇摇头,“子贵——”
“马上就来。”
开明着阿笑服侍岳母服药,一边送医生出门,顺便斟杯水喝,一转身,看到子贵背着他站在露台上。
冬日斜阳照射在她头发上映成金圈,她穿一件大领子浅紫色兔毛绒线衫,一条紧身裤,伏在栏杆上看风景,姿势竟十分悠闲。
开明一边近过去一边讶异地说:“子贵,你怎么已经来了?”
走近了,看见她颈背肌肤如雪,不禁低头吻了一下,“妈妈无恙,你放心。”
却不料子贵轻轻推开他,转过身来,说道:“你认错人了。”
开明大吃一惊,呆在当地,看着她。
明明是子贵!
身体发肤,明明都像煞子贵,但,看仔细了,眉梢眼角,又仿佛不是子贵。
许开明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倒退三步,涨红了脸,“你,你是谁?”想找个地洞钻。
那女郎笑了,嘴角弯弯,风情无限,揶揄之心十足,双手抱在胸前,向前踏一步。
正在此际,门铃大作,阿笑赶去开门,进来的是子贵,她一脸泪水,像一个孩子似的用外套的袖子去抹,见到开明,问道:“妈呢?”
开明连忙迎上去:“她没事,你别急。”
心里却想,如果真的子贵在这里,适才他吻的又是何人?
转头一看,那女子已不知所踪。
许开明如着了魅,他额角冒汗,不敢把刚才的事讲出来,那到底是谁?分明是子贵,却比子贵更美更媚,她是真人,还是来自他的想象?
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嘴唇接触到她柔肤的时候闻到沁入心脾的香气,开明的手掩住自己的嘴。
子贵自母亲房中出来,不停哭泣。
开明不得不回到现实来,“子贵,缘何哭泣?别叫病人看见眼泪。”
他斟一杯白兰地,自己先喝一口,随即坐在子贵身边,把酒杯递到她唇边。
子贵脸色有点苍白,手是颤抖的,“我吓坏了,一路上只想到母亲一生人痛苦多快乐少……”
她闭上双目,把头靠在开明的肩膀上。
开明用手去把她的乱发拢到脑后。
那个那么像子贵的女子到底是谁,是子贵的精魂?
公司的电话追上来,开明同岳母说:“我傍晚再来。”
邵太太大致已经没事,拉着开明的手,“你去忙你的,不用赶来赶去,女婿如半子,今日我总算享到福了。”
子贵送到门口。
开明低声喝道:“立正、挺胸,深呼吸!”
子贵在愁眉百结中笑出来。
回写字楼途中,开明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一天,其实很普通,同往日并无不同,可是,他又心不由主地伸手去碰了碰嘴唇。
那个会一直开到晚上八时,散会后有同事一定坚持原班人马去吃饭,开明拨电话到邵家,阿笑说:“太太与小姐都已经睡了,姑爷不如明天再来。”
开明便跟大队去吃饭。
散席后再拨电话,已经无人接听,一家经过今日扰攘,想必累极。
开明回到家里,开了音乐,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忽然充满了那女郎的倩影,驱之不去。
他做梦了,问她:“你不是子贵,你是谁?”
女郎笑他无知,“我当然是子贵,你还希企谁人?”
“不,你不是她。”
女郎笑,“你肯定认得出来?”
“我是她未婚夫,我当然知道。”
“其实,我才是你真正在等待的那个人,子贵不过是我的替身。”
“不,你是子贵的叠影!”
女郎斜斜地看住他,“那,为何你心中想的不是子贵而是我?”
开明哗呀一声,张开眼,自床上跃起,原来闹钟己响,他连忙起床梳洗。
子贵的电话跟着来了:“妈妈已可起床,开明,今晚来吃饭。”
“我会尽量早到。”
子贵似乎更忙,不便多说,匆匆挂上电话。
私人时间越来越少了,都会生活就是如此,公事日益霸道,得寸进尺,把人所有享乐空间挤出去消失。
做男人到底又还方便些,刮一刮胡须,换一件衬衫,又是一条好汉。
他回到公司里,三杯黑咖啡到肚,仿佛船落了锚,感觉踏实得多,开明肯定昨日在邵家见到的,是一个人,不是幻觉。
他知道今日他还会见到她。
不知怎地,想到这里,双手有点发抖。
那日下班,秘书体贴地递上一盒礼物,“带这盒燕窝去。”
开明叹口气,“这东西其实并无营养。”
秘书笑,“你同太太奶奶们说去。”
“其实人世间珍馐百味经过分解,不过是那几只蛋白质糖份淀粉质及维生素,统统一样。”
“怎么了,尽发牢骚,快去吧,在等你呢。”
许开明在邵府大门前按铃,阿笑来开门。
“姑爷,小姐陪太太洗头去了,片刻即返。”
开明抬起头,看到昨日那个女郎仍站在露台前看风景,闻声转过头来,开明发觉她的头发已经剪短,浓而密,紧紧贴头上,像个小男孩,造成对比效果,于是她大眼更灵,嘴唇更红。
开明静静地看着她。
果然是真人。
她开口:“你来了,请坐。”
开明听到自己问她:“你为何剪掉长发?”十分惋惜。
“啊,”她笑答,“免得你又误会我是子贵,再说,”她的声音忽然转柔,“我对身体发肤,也不如一般女子那样痛惜。”她的声音有一股悠闲,幽幽地,叙事也似倾诉心事。
“我是一一”
“你是许开明,即子贵的未婚夫。”
开明点点头。
“子贵陪母亲去理发。”
“刚能起床,真不该动。”
“可是,”女郎感慨,“姨太太习惯比常人更注意仪容,积习难改。”
开明吃惊地看着她,她是一个鲜明的邵子贵,不但更美更媚,且更聪敏更大胆。
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温柔,“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不,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猜过?”
“不,我没有,子贵想必会告诉我。”
大门一响,有人进来,子贵的声音传来:“我早就该告诉开明。”
开明转过头去,“妈妈呢?”
“我已叫阿笑去陪她,”子贵微笑着走近,“开明,我介绍你认识,这位是我孪生姐姐贝秀月。”
开明真正意外了,没想到她们是同胞,而且是孪生,并且,子贵要待今日才提到她。
他不出声,低头喝茶。
子贵说:“姐姐现在与我们住。”
无论多意外,这仍是子贵家事,开明不想好奇多问。
子贵说:“亲友都说,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这时开明却说;“不能说一模一样。”
子贵似乎有点安慰,“那也有九分相似。”
贝秀月不语,站起来,走到窗边,看街上风景。
她穿一件小翻领白衬衫,黑丝绒三个骨裤子,许开明发觉她衣服式样全属于五十年代潮流,十分别致。
子贵见开明接受得十分好,蹲到他面前说:“应该早点告诉你。”
贝秀月忽然笑,“我是家里的黑羊,若能隐瞒最好隐瞒。”语声轻不可闻。
邵太太回来了。
原来她已忙了一天,先到律师处去立遗嘱,又将股票沽清,坐下来,叹口气说:“再世为人。”
许开明笑道:“每次开完通宵会议,走在街上看到鱼肚白天空,我也有此感。”
他陪她们母女吃饭,四人均无胃口,也没有多话。
饭后子贵送开明到门口,开明讶异地问:“你不随我回去?”
子贵笑,“也罢,我陪你到十点才回来。”
“这就是两头住家的苦。”
子贵轻轻推他,他把子贵拉到怀中。
回到自己的家,开明却跑到厨房找咸牛肉夹面包吃。
子贵问:“你为何避谈我姐姐?”
开明先是沉默,然后说:“我不知从何说起。”
“她同丈夫分开了,没有拿他分文,回到娘家来。”
“那是个有钱人?”
“是个财阀。”
“他刻薄她?”
“啊不,他不能再爱她了,结婚三年间,他找世界各大名摄影师替她造像七次之多。”
“那她为什么离开他?”
“她不再爱他。”
啊,许开明想,如此率意而为。
“他一直求她回去,愿意答允各式各样的条款。”
“贝秀月怎么说?”
“她的心己变。”
“这人在什么地方?”
“他住东京。”
“是日本人?”
“正确。”
“有无孩子?”
“没有。”
开明忽然说:“不,你俩并不相似。”
“几乎南辕北辙是不是?母亲不喜欢姐姐。”
开明抬起头,“那是不对的,太多父母因子女不按他们的意思做而厌恶子女,甚不公平。”
子贵很高兴,“是我力劝母亲让她回家。”
开明想了一想,“她亦不会久留。”
“唏你,叫你许半仙好不好?”
这也不难猜到,那样的女子,大抵不会甘心在娘家清茶淡饭终老。
开明想一想,“我有一事不明白。”
子贵说:“我知道,为什么我姓邵,而她姓贝。”
开明颔首,“是跟日本人姓氏吗?”
“当然不是,”于贵黯然,“可见你也不是料事如神。”
开明到厨房去泡了壶热茶。
子贵缓缓道:“这有关我的身世,”
开明劝说:“所谓身世,必牵涉到上一代恩怨纠葛,你若不想提,我也不想听,邵子贵此刻身世便是宇宙机构要员,许开明的未婚妻。”
子贵看着开明,微微笑,面孔泛起晶光,“你这个人,无论什么事到你手中,立刻拆解,变成一加一那么简单。”
开明夸口,“当然,我做人的管理科学已臻化境。”
子贵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这样说,“我姓邵,因为我跟邵富荣姓。”
许开明十分聪敏,一听即刻明白了,呵地一声。
“我与孪生姐姐本来姓贝,母亲带着我们改嫁邵富荣,姐姐不愿跟过来,一直在亲戚家中长大,生活自少年起便有点不羁。”
说完了,是长长的沉默。
开明诧异问:“就这么多?”
邵子贵没好气,“啐!还不够复杂?”
开明说,“真没想到岳父会对你那么好,我很感动。”
“可是姐姐厌恶他。”
“可见一个人很难讨好全世界人。”
“我家气氛永远很冷淡,我向往一家子嘻嘻哈哈,热热闹闹。”
开明想到他的家,“那是极之难得的,我家自弟弟病逝之后,也显得孤清,也许如果我与你努力……”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子贵振作起来。
“你也是孩子王,这样吧,我们努力炮制小家伙,子贵,辛苦你了。”
子贵宣布:“好,我决定生到三十五岁。”
子贵在十时许离去。
开明收敛了笑容,歪着头,独自坐在客厅里。
贝秀月整个人像一片荡漾的水,说话语气缓缓波动,带点厌世感,叫人回味无穷。
她是那种见一次即难以忘怀的女子。
至少许开明不打算忘记她。
那夜,他没有梦见什么人,起床时几乎有点遗憾。
中午他到百货公司的化妆品柜台参观。
他对售货员说:“有一种香味,十分清幽,可是又带人的气息,像是刚出了一点汗的样子。”
售货员骇笑,“有那样的香水吗,先生,每种香水在不同的人身上都会散发稍为不同的香味,没有牌子名字,可能需要踏遍天下呢。”
许开明笑了,“那么,由你推荐一只吧。”
售货员说;“买一瓶‘夜间飞行’给她吧。”
开明道谢离去。
他为自己的行为深深讶异。
他站在街角镇定一下,走上宇宙公司,邵子贵的助手认识他,一见,连忙迎上来,“许先生,邵小姐知道你来吗?她出去了,”他取出袋中的香水,笑笑,交给那女孩子,“请替我交给她,”然后转身离去。
那女孩子叹口气,看者他背影消失,对同事说:“唉,前世不知须做多少好事,才能嫁于此人,真是要才有才,要人有人,羡煞旁人。”
同事有同感:“那样英俊,天天看着就够开心,还有,家底也好,又是专业人士,做他妻子,生活当